[歷史架空] 回明逐鹿記 作者:守辰 (連載中)

cx_2131 2013-5-1 23:13: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 55403
cx_2131 發表於 2013-5-20 22:49
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章 殺機浮現三


人心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可以非常軟弱,也可以非常堅定,可以游疑多變,也可以百折不撓。

僅僅相隔數十裡,同一陣營的兩支隊伍卻表現大相徑庭,究其原因,便要著落在人心上,風陵渡口,雖然成千上萬士兵、民夫面對的不過是區區千余敵人,但一群未經歷過戰爭考驗的新兵和只懂得種地幹活的民夫,肯定不會有與敵死戰的勇氣,一群缺乏信心,還不懂得什麼是眾志成城的綿羊,就算數量再多,也不可能是一群虎狼的對手!

反觀勝捷軍數萬精銳,只因為前後左右都是朝夕相處的袍澤,只因為一面獵獵招展的旌旗,只因為一個誓言決不後退的身影,即使知道前有強敵,後有隱患,卻不露半分亂象,軍容依舊嚴整,軍威依舊淩厲!

勝捷軍的表現落在滿清韃子眼中,立刻引來了一陣陣讚歎,讚歎的背後則是深深的忌憚,交戰至今,雖然勝捷軍並沒有給予清軍多大的打擊,可是數十天來一直如昔,甚至在噩耗傳來之際依舊不變的軍陣軍紀,終於讓清軍上下發自內心生出了對敵手的尊敬。

鑲紅旗旗主、固山額真葉臣臉上的笑容斂去了,左右軍將上前詢問是否再度展開強攻,葉臣思索片刻後,微微搖了搖頭。

勝捷軍軍心士氣猶在,軍陣不亂的話,我大清兵強攻不過是徒增傷亡罷了,還是耐下心來,再等等看罷............

清軍鳴金收兵了,一隊隊韃子海水退潮般退了下去,兩軍相隔千米對峙,而中間地帶遍佈殘肢斷臂、鮮血屍首,折斷廢棄的兵器甲胄在陽光下閃爍不定,一群烏鴉呱呱叫著盤繞其上,大戰雖然停歇,可是肅殺之氣依舊充斥天地。

清兵不打了,勝捷軍也相應後退收縮,絲毫不戀戰,一隊隊士卒警惕地盯著不遠處的敵人,相互掩護,將受傷、戰死的袍澤搜救下去,同時大隊民夫沖上來,全力整修加固勝捷軍營寨。

勝捷軍營寨略微靠後的位置,楊剛緩緩收劍歸鞘,吩咐親兵喚來各軍將官,親自吩咐佈防輪替之事,清軍看起來一時半會不會再攻了,輪替警戒值守自然要早早安排。

直忙了半晌,一切事情才安排妥當,當下便有軍將按照安排匆匆行事去了,不過還有一部分將領留了下來,這些將領都是一軍一營的統兵大將,此時湊在一起,這麼多勝捷軍高層自然不是為了說笑言歡,而是為了先前沒有得到答案的疑惑。

楊剛掃了一眼留下的將領,張路、盧大富、牛敢.........一個個都是楊剛信重的心腹,幾乎全部都是當初武毅營的老人,在這些人面前楊剛不需要太過遮掩什麼,瞧瞧親兵已經把守四處,沒有視線能夠看到此處後,楊剛一直鎮定自若的神情突然消失不見,代之以深深的疲憊。

「大人,風陵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俺們身後真得有韃子麼!?」張路與交好的盧大富、牛敢等人互相看看,從彼此的臉上都看出了濃濃的擔憂,張路終是忍耐不住,踏前一步,問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我擦,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唔,應該有幾個韃子溜到俺們背後去了罷!」楊剛說道,忍不住罵了一句。

“…………大人,那我們該怎麼辦?”

「那還用說,當然是趕快殺回去了!”

「放屁!你當北面的韃子都是擺設麼!”

聞聽背後真得有韃子,眾將頓時急了,紛紛叫嚷起來,後路被斷可不是好玩的,當年督師孫傳庭及十萬秦軍大敗,便是因為闖軍斷了秦軍後路,截斷糧道,往事歷歷在目,如今舊事重演,眾將若不著急才怪。

可是,眾將亂紛紛地吵嚷,看在楊剛眼裡便十分窩火了,忍了又忍,楊剛突然長身而起,暴喝一聲:「閉嘴!都閉嘴!我說,他太陽的,統統閉嘴!”

刷的一下,現場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向楊剛,牢牢閉上了嘴巴。

「瞧瞧你們像什麼樣子!有必要那麼張揚嗎!有必要那麼慌張嗎!有必要那麼............嗎!”

楊剛罵了兩句,悻悻住嘴,一旁顏越、莫言正急使眼色,楊剛往周圍掃了一眼,意識到自己的嗓門也過大了。

「如今情況不明,我軍就算要退,也只能緩緩而退,絕不能貿然撤兵.........嗯,以我所料,溜到我軍身後的韃子肯定不會多,否則韃子就不會去風陵渡搗亂了,嘿嘿,咱們牢牢堵死了大路,韃子只能翻山越嶺溜過去,如此一來,能溜過去多少?林甯足足領了五千大軍回援,再加上潼關守軍,咱們的退路絕對不會有失!”

楊剛壓低聲音,緩緩說到,這一番話有條有理,眾將聽了紛紛點頭,也是,當面清兵若要去風陵渡,無非兩條路,一個是乘船順河而下,另一個便是從呂梁山中尋出一條道路,黃河水勢湍急,祖祖輩輩生活在黃河邊的漢人百姓下河都要小心翼翼,全是旱鴨子的韃子想也不要想搭順風船,至於呂梁山............

望望崇山峻嶺的莽莽呂梁,眾將實在想像不出有什麼樣的軍隊能在呂梁山中來去自如,故此一個個放下心來,神情頓時輕鬆不少。

「你們回去後好生約束手下行伍,今日大戰一場,白日就算了,等到夜裡,全軍拔營,回返潼關............話說到前頭,行軍依舊按章程進行,絕不能給韃子可乘之機,有擾亂、干犯軍紀者,定斬不饒!”

楊剛端正面孔,如是說到,張路等紛紛點頭,都應承了,楊剛揮一揮手,被罵了一通的眾將這才散去。

張路等將官去遠了,原地只留下楊剛、顏越、莫言三人,三個人彼此看看,不約而同地露出凝重之色。

「大人,有幾個韃子溜到我軍身後實不堪憂,可是,風陵渡的糧食............」

「別說了,我心裡有數!顏先生,我軍軍糧還有多少?”

「回稟大人,軍糧尚有一千二百石,兩日之用足夠,但是............」顏越欲言又止,從神情中顏越知道,楊剛已經明白自己未盡之意。

「兩日麼?這麼說,我軍還有三五天時間!唔,此地距離風陵渡尚有三十裡,路到不遠,可是...............」

楊剛皺起眉,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到了這個時候,楊剛突然意識到,自己想要在風陵渡保留一個橋頭堡的願望一定不能實現了,至於大軍能不能安然返回潼關,還要看天意!

我怎麼就這麼愚蠢!怎麼就沒有給屯糧重地留下足夠兵馬!我擦!直望風陵渡不要被破壞的太慘才好,渡頭被破壞了也關係不大,希望糧食沒有損失太多!唔,要是風陵渡的糧食.........不知道潼關還有多少軍糧可調?新的軍糧又需多久能運過河來?

當楊剛皺眉苦思時,清軍統帥葉臣也在思索同樣的問題,而決定兩支軍隊行止的,是一千韃子所能造成的最大破壞,不過,不管巴哈納將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多少,葉臣都下定決心,在風陵渡發動全力一擊!

背水而戰,兵家大忌,且讓明軍從容退去便是,不過,哼哼,等到了風陵渡............

葉臣專注地看著一副風陵渡的地形圖,同時清軍中軍擊鼓聚將,其後的數個時辰裡,一隊隊清軍得到了嚴令,最少一天,最多兩日,清軍便要發起此番南下最兇猛的一輪攻勢!
cx_2131 發表於 2013-5-20 22:55
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一章 血戰風陵渡一


咚咚咚,鼓聲有節奏地響著,成百上千的士兵隨著鼓點緩緩後退,每走一步都會靠近南方一分,而列成一條條橫向軍陣的士兵們的最終目的地,是已經確認遭到敵襲的風陵渡。

距離和清兵的大戰已經整整一天半了,新的戰鬥一直沒有發生,即使有時候滿清韃子與勝捷軍後軍近在咫尺,可是兩支軍隊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彼此間保持著脆弱的和平。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眼下的平靜只是暫時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戰鬥就會重新爆發,而最可能爆發激戰的地方便是風陵渡。

韃子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罷............肯定不會!如果我是葉臣,就一定不會放過軍糧被燒,並且馬上就要無路可退的敵人,唔,嚴格來說,我軍也不是無路可退,只是退路上多了一根刺............

楊剛心中想著,想到一根刺時,臉皮不禁一抽,因為這根刺實在太深太痛了些,正正卡在勝捷軍的咽喉上,讓楊剛痛苦萬分。

一千韃子奇襲風陵渡,將渡口的糧食燒了個精光,還毀掉了不少渡船,盡可能幹完了所有能幹的壞事後,韃子卻沒有立刻溜走,而是像某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地釘在了風陵渡,任憑勝捷軍如何驅趕攻擊,就是不走!

一千韃子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隔斷黃河兩岸的明軍,讓河北岸的勝捷軍得不到糧草輜重,讓數萬明軍無法退過河去。

對於正緩緩退向風陵渡的勝捷軍來說,韃子的目的僅達成了一半,好消息是,在潼關黃亮和林甯所部不分晝夜的猛烈攻擊下,一千韃子無法控制住全部的渡口,緊急調運的軍糧已經運過河來,雖然不多,但總算讓勝捷軍不至於落入彈盡糧絕的境地,壞消息則是,一千韃子縮入風陵渡口完工過半的要塞,憑藉要塞,勝捷軍再不得寸進,而一千韃子成了橫在勝捷軍背後的心腹大患。

有一千韃子在,勝捷軍既無法安心迎敵,也不能順利渡河,處境可說十分尷尬,到了這個地步,楊剛也只能一遍遍催促林甯儘快消滅龜縮不出的韃子,要求潼關黃亮火速搜集能運輸糧草,更重要的是能載運大軍的船隻。

真該死!韃子燒掉糧食也就罷了,為毛還要毀掉渡船!若只是損失些渡船也就罷了,為毛連船夫也折損大半!

面對波瀾壯闊的黃河,沒有足夠的渡船和船夫,意味著勝捷軍無法得到足夠的補給,還意味著勝捷軍不可能儘快渡過黃河,退回潼關,再考慮到佔據了半個風陵渡的一千韃子,楊剛怎能不頭痛萬分!?

整整一天工夫,數萬士卒退得十分緩慢,其中既有防備緊緊尾隨身後的清兵的原因,也有楊剛有意識壓慢速度的原因,一刻得不到林甯的捷報,楊剛就一刻不敢從速撤軍,盡力讓士兵們有事可幹,盡力讓大軍將注意力集中在身後追兵上,至於眼下的困境,能遮掩一刻便是一刻。

可是,數十裡的道路總有走完的時候,當一個士兵匆匆來報,大軍前鋒距離風陵渡只有五裡時,楊剛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做出決斷了。

號角聲響起,大軍停頓下來,就地紮營立寨,楊剛傳下軍令正是午時,這個命令讓許多勝捷軍士卒疑惑不解,但又似乎隱隱有所察覺,覺得應該和昨日從清兵嘴裡聽聞的噩耗有關,於是乎一些士卒心中生出一絲不安,一絲惶恐。

這種不安和惶恐並不明顯,勝捷軍的軍陣依舊嚴整,軍紀依舊森嚴,但是望著死寂一片的軍營,楊剛敏銳地察覺到了軍隊的變化,察覺到了軍心士氣的改變。

還好還好,幸虧沒有一路退到風陵渡去,若是風陵渡的慘狀落入士兵們眼中,韃子再趁機前後夾攻,我軍危矣!

楊剛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抬手喚來一名親兵,再一次催促林甯快點搬開風陵渡口的絆腳石,只是望著親兵遠去的身影,楊剛明白,林甯多半難以完成任務,在火器沒有普及,並且兵器威力十分有限的時代,任何佔據地利的敵人都是難以消滅的,而更重要的是,即使將風陵渡口的一千韃子趕走,也無法改變勝捷軍目下的困境。

算上從潼關緊急徵調,在一千韃子眼皮子底下運來的軍糧,勝捷軍軍中儲備的糧食只有五百多石,僅夠五萬大軍一天所需,即便黃河南岸不斷有新糧送來,軍糧也絕對撐不過兩天,最遲第三天便要斷糧,而到了那個時候,勝捷軍便真要面對絕境考驗了。

實在不行,便只有壯士斷腕,丟車保帥了,留一支軍隊阻擋滿清韃子,剩餘兵馬能撤出多少便是多少,唔,雖然一定會很痛苦,但是總比全軍覆滅強!

遙遙望著潼關方向,楊剛想了又想,鋼牙一咬,終於下定決心,可就在這時,北邊傳來長長的號角聲,緊接著大地微微震動,平靜了一天半後,韃子再度發起了猛攻!

又攻擊了麼?韃子這是.........不想給我軍脫身的機會啊!

一眼就看穿了韃子的意圖,楊剛卻一點也不感到開心,默默望著北邊地平線上湧現出的重重敵軍,望著敵軍手中握著的無數兵器,楊剛猛地拔出了劍。

「全軍迎敵!誓死不退!」楊剛大喊著,走向軍陣前列,一面軍旗緊緊跟隨,楊剛要用親臨前敵的方式激勵全軍,讓韃子看到勝捷軍死戰不屈的勇氣!

不過片刻功夫,喊殺聲、兵器碰撞聲便震天價響起來,方圓十裡都能聽到兩支軍隊的廝殺之聲,受命回援的林甯側耳聽了聽,回過頭來,臉上閃過剛毅之色,下一刻剛剛退下來的武勇營振奮精神,再度發起衝鋒。

在武勇營衝鋒的道路上,被一條約莫三米深的壕溝,外加五尺高的土牆保衛的要塞雛形外,橫七豎八栽倒了無數屍體,這些屍體有勝捷軍的,也有韃子的,無數屍體間隨處可見殘肢斷臂,再往南深入一點,則到處是灰燼殘垣的風陵渡。

發生在風陵渡口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一天一夜,這場戰鬥絲毫不亞于勝捷軍與清軍主力的會戰,武勇營急行軍一趕到風陵渡,便立刻開始猛攻韃子,可是,雖然武勇營兵力超過韃子十倍,可是處於守方的韃子卻佔據地利,憑藉地利打退了武勇營一次次攻擊。

林甯已經記不清向韃子發起多少次攻擊了,也不去管武勇營傷損幾何,林甯只知道自己還沒有完成任務,自己的兄弟、袍澤還因此身處險境!

大聲呵斥呐喊,不停催促麾下軍伍猛攻,甚至好幾次林甯要親自帶隊衝鋒,只是每一次都被親兵拼命攔了下來。

新一波攻勢持續著,握著刀槍的兩哨兵馬數次越過壕溝,沖到土牆下,血紅的眼珠死死盯著土牆上的韃子,韃子則報以猙獰的嚎叫,刀槍斧錘毫不留情地落在任何想要攀爬翻越土牆的勝捷軍士卒身軀上。

即使只是一道不過五尺的土牆,對於需要仰攻的步卒依舊是天大的障礙,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勝捷軍士卒慘叫著倒下,而勝捷軍一方卻要費盡力氣,才能殺傷居高臨下的韃子。

約莫兩柱香的時間裡,出擊的兩哨兵馬便折損了三百多,眼看同伴死傷狼藉,領兵的哨總終於支撐不住,呼喝一聲,率軍退了下來。

看到己方再一次勞而無功,望望天色,聽一聽北邊傳來的呐喊廝殺之聲,林甯的眼珠子都紅了,狠狠瞪了兩個渾身血漬的哨總一眼,林甯大步而出。

還攻不下來麼?老子就不信了,這一次俺親自上陣,誰再敢攔俺就砍了誰!他奶奶的,這一次非要把韃子殺光不可!

林甯怒吼著,武勇營又一波攻勢洶湧而來!
cx_2131 發表於 2013-5-21 08:09
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二章 血戰風陵渡二


正藍旗固山梅勒章京巴哈納呼呼喘著粗氣,一腳將一具屍體踢開,來不及收回腿,猛地翻身後撲,堪堪躲過四五杆刺來的長槍,下一刻幾個清兵撲了上去,和一群明軍戰作一團。

矮矮的土牆上下隨處可見廝殺、戰鬥,閉著眼睛砍出一刀,刺出一槍,都會收割一條生命,僅僅一半天前,一千清軍還為如此高效率的殺戮沾沾自喜,可是當戰鬥似乎無休無止、永不停歇,當無數明軍紅著眼睛一波波沖來,似乎毫不在意居高臨下的清兵能輕易奪取他們的生命時,即便是以勇武聞名正藍旗的巴哈納也感到了震撼,感到了疲倦,感到了畏懼。

幾聲慘叫傳來,明軍的進攻終於停止了,約莫六七百漢人士卒緩緩退去,土牆之上,再一次獲取勝利的清兵紛紛坐倒在地,抓緊時間回復體力,而不是像剛剛奇襲風陵渡時那樣,為每一點勝利狂歡、嚎叫。

如此激烈的戰鬥,如此悍勇的明軍,我好像只聽聞過一次,那支明軍應該是來自明國的南方罷,阿瑪說那些明軍非常瘦小,遠遠比不上北方明人高大,可是卻我當時還不信,唔,這些矮小的明人真得也能像我們一樣勇悍............

巴哈納並不知道,在他腦海中只佔據了一點點記憶的那支明軍便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戚家軍,一手練出強軍的戚繼光最重視的便是軍紀,浙兵三千陳于郊,天大雨,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動的典故可見戚家軍森嚴軍紀的一斑,而勝捷軍同樣高度重視軍紀軍律,千萬人同進共退,絕對容不得半點含糊!

大軍攻伐,前赴後繼,遲疑不前者,斬!畏戰退縮者,斬!士卒死戰,帶隊官長後退者,斬,官長死戰,士卒後退者,斬!從最高統兵大將算起,一營守備戰死,哨總替之,哨總戰死,把總替之,把總以下隊總、什長、伍長,乃至小小兵卒,只要死戰不退,便有一步登天的機會!

故此勝捷軍展開攻擊,帶隊出擊的將官不下令撤退,絕沒有一個士卒會停下腳步,森嚴的軍紀加上賞罰分明,使得勝捷軍的攻擊淩厲之極!

帶領一千多部下翻越茫茫呂梁,奇襲風陵渡,一把火燒了勝捷軍的軍糧,巴哈納的功勞不可謂不大,而巴哈納原本想著錦上添花,給自己再增上大大的一筆功績,可是一天下來,看看麾下疲憊不堪的兵將,巴哈納再也沒有了最初的堅定。

圍攻俺們的明軍有多少?五千?八千?一萬?還是更多!?

漢人人數太多了,若是當初風陵渡的漢人也如眼前這些明軍一樣悍不畏死,俺們就算奇襲成功,也占不到便宜!

跟隨我進關的兒郎還沒享受漢人的花花世界,便折損在荒山野嶺,不值,忒不值,唔,剛才一波廝殺,又折損了三十戰兵,要照這麼下去,這仗可沒法打!

巴哈納臉色陰沉沉的,為正藍旗清兵的傷亡痛心不已,粗粗一算,巴哈納所部幾乎殺傷了三、四千明軍,平民百姓更不知傷亡幾何,可是跟隨巴哈納來到風陵渡的韃子也傷亡幾近一半!

太陽掛在西邊的天空,眼看黃昏將近,然後便要入夜,北邊隱隱能夠聽到震天的喊殺聲,巴哈納知道,固山額真葉臣一定正和明軍激戰,只要自己牢牢釘在風陵渡,說不定便能將數萬明軍一鼓而下,可是............

咚!咚!咚!戰鼓沉沉敲響,一隊隊排列成直線的明軍緩緩逼來,這一次加入攻擊的明軍數量翻了一番,足足有兩千之數,而在更北一點的地方,巴哈納清楚看到,還有更多的明軍正在聚集列陣!

等葉臣率軍打到這裡,正藍旗的一千戰兵早就全軍盡墨了!不行,我不能讓手下兒郎全死在這裡,反正已經把明軍的軍糧燒了,渡口毀了,船隻也鑿沉了大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一瞬間巴哈納就給自己找到了無數理由,這些理由充分的緊,已經不知被巴哈納想過多少次了,勝捷軍的又一次進攻則讓巴哈納把理由變成了行動,望一眼已經快到壕溝的明軍,巴哈納臉皮一抽,率先跳下土牆。

一聲聲沉悶的鼓聲中,好似一堵牆一斑的勝捷軍慢慢接近快要被填平的壕溝,壕溝裡不光是泥土,還有許許多多戰死者的屍體,可是士卒們看也不看,只是雙眼緊盯前方,隨時準備投入廝殺。

可是預料中的激烈戰鬥一直沒有發生,射術強悍的韃子這一次並沒有在半路上襲擾勝捷軍推進,土牆上十分安靜,仿佛後面空無一人似的,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反常情況讓許多士卒迷惑起來,不過沒有一個人遲疑,依舊步步進逼。

奇怪,怎麼還不見韃子蹤影?前面還可說是箭矢耗盡了,可現在我軍都到了土牆下了,怎麼............

就在第二道軍陣中的林甯很是不解,不過更多的是喜悅,順利抵達土牆當然是一件好事,至於之後,和韃子死戰便是。

草草趕造的梯子架了上去,還有些膽大的士卒摞起人梯,向上攀爬,第一個爬上牆頭的士兵又是興奮又是驚恐,可是當牆後情形落入眼底,那士兵突然露出狂喜之色。

「韃子退了!韃子逃了!俺們打贏了!”

停頓了一秒鐘,已經站到牆頭上的士兵突然大叫起來,在士兵視線中,在風陵渡往東的位置,六七百韃子正沿著河岸倉皇奔跑,風陵渡口則再看不見一個韃子兵的身影!

這一幕落入越來越多勝捷軍士卒的眼中,稍後便是一陣震動天地的歡呼,歡呼聲如此高昂激越,以至於數裡外都能聽到,正在和清軍廝殺的士兵們先是一愣,隨即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士氣突然高漲起來,而清軍恰恰相反。

天空一點點變暗,日頭即將落山,一陣無奈的號角聲後,意識到什麼的清軍終於退卻了,戰場之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但夜色很快就將一切遮掩在了黑暗中。

林甯興奮地站在土牆上,整個渡口已經全在武勇營掌控之下,再不用擔心勝捷軍後路被斷了,而一批糧草剛剛被運過河來。

哈哈,這下子看韃子還敢不敢追擊俺們勝捷軍了!只要有糧食,就算沒有這道土牆,俺們也盡可站穩腳跟!

林甯很自信,剛剛打贏了的武勇營也正是士氣高昂的時候,武勇營上下戰意高昂,恨不得立刻殺回去,給追了自己一路的韃子狠狠一個教訓。

要不是需防備逃走的那一小股韃子,要不是保證糧草再無折損之憂............唔,可算回來了,報捷罷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林甯視線中,幾個士兵正急奔而來,這幾個士兵在武勇營奪回風陵渡後,第一時間被林甯派往主力大營報捷,前後五裡地,半個時辰足夠來回了,可是足足兩個時辰後林甯才得到回音,而讓林甯愕然的是,士兵們口覆的答覆中聽不出甘陝總督楊剛有本分喜意,更讓林甯驚詫的是,楊剛竟然命令武勇營一刻不停,連夜開始渡河!

我聽錯了罷?還是楊剛糊塗了?武勇營剛剛打了勝仗啊!

林甯默默望著北方夜空,想了半晌,終於下了軍令,按照楊剛之命,武勇營留下一千精銳防守渡口,其餘兵馬連夜渡河,至於林甯自己則匆匆往北而去,卻是要去面見楊剛,就楊剛下令渡河問一個清楚明白。
cx_2131 發表於 2013-5-21 08:09
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三章 血戰風陵渡三


從風陵渡到勝捷軍主力大營有五裡路,策馬疾奔的林甯只用了一炷香功夫,就遠遠看見為無數戰火照亮的綿密軍營,微微一提馬韁,胯下戰馬減低速度,幾息之後,林甯已身在大營之中。

前方千米之外喊殺震天,雖然已經入夜,可是戰火卻沒有分毫減弱的意思,鼓聲陣陣,號角聲聲,林甯側耳聽了一下,眉頭便皺了起來。

韃子真真不消停得緊!哼,要是知道俺們已經奪回風陵渡,看韃子還會如此囂張否!

林甯想著,一路前行,直奔中軍帥帳,路上不時有軍伍列隊經過,那是要去替換袍澤作戰廝殺,而更多的士卒則正圍著一口口大鍋,開懷大吃。

每一口鐵鍋都熱氣騰騰,勝捷軍以什為單位開夥吃飯,士卒們吃飯的傢伙都盛的滿滿的,林甯掃了一眼也沒注意,反倒是後軍一長溜蓋著篷布的大車吸引了林甯不少注意力。

不過也僅此而已,戰況如此緊急,林甯只想快點見到楊剛,快點解開心中疑惑。

中軍帥帳燈火通明,四周盡是勝捷軍精銳,到了這裡,林甯翻身下馬,立刻便有士卒上來接過馬韁,林甯則三兩步沖入帥帳。

一進帥帳林甯就愣了,只因為帥帳內擠滿了人,林甯仔細分辨了一下,發現竟然勝捷軍一大半高級軍官都在這裡,所有人圍成一個大圈,圈子中心正是勝捷軍最高統帥、甘陝總督楊剛。

「風陵渡已經被我軍奪回,後路無憂,諸君,今夜便是我等反攻之時,一雪連日來的屈辱,哼哼哼,韃子得意了這許多天,一定料不到一路退敗的我軍會突然發動突襲,諸君諸君,克敵制勝,建功立業就在今夜!”

「謹遵大人將令,屬下等定當奮勇爭先,絕不墮我勝捷軍軍威!」眾將齊齊叫道,人人激昂興奮。

「好,那你們就速速回去準備罷,各營守備留下,我還有事要和你們商議!”

眾將答應一聲,紛紛出去了,片刻後帥帳中只剩下楊剛、張路等區區數人,加上剛剛趕到的林甯,全都是楊剛最為信任的心腹、弟兄,兩只巴掌便數過來了。

楊剛目光轉動,落在林甯臉上,火燭搖弋,帥帳內沉靜了幾息,就聽楊剛緩緩開口了。

「林甯,你怎麼回來了?我的軍令沒有看清楚麼!”

「呃,回稟大人,軍令我看清楚了,只是............」

「那還只是什麼!軍情緊急,你不好生執行軍令,這便是抗令不尊!還不速速趕回風陵渡去!”

林甯怔住了,很不習慣楊剛純以上官的口氣對自己說話,不過想起剛才聽到的寥寥片語,林甯便鎮定下來。

「大人,我勝捷軍今夜反攻,自然兵馬越多越好,我武勇營上萬兵馬,此時渡河回返潼關...............」

林甯想說,武勇營渡河回潼關實在是大大的浪費,應該全數開赴前線才是,可是剛說了一半,便被生生打斷了。

「反攻?林甯,你想太多了!”

哎!?林甯再一次怔住了,可隨著一陣低低密語,林甯恍然大悟。

原來楊剛适才只是在做樣子!原來我勝捷軍根本無力反攻,原來俺們真實的目的是要悄悄退兵!

「不錯!軍中糧草只夠士卒們一頓飽餐,到了明日,俺們就只能喝稀粥,到了後日,憑幾條船運來的一點糧食,數萬大軍連稀粥都喝不上!”

“………既然如此,那俺們就應該速速退兵才是,為什麼還要做出反攻的樣子呢?”

「因為我們根本不可能順利撤軍,你沒有看見嗎,韃子挑燈夜戰,分明就是不想給我們一絲機會!”

「數日來與我軍交戰的全都是滿清漢軍旗兵馬,鑲紅旗的韃子壓根就沒有出動過,若是我軍此時露出撤兵跡象,林甯,你以為會怎樣!”

「唯有進攻方能保持軍心士氣,唯有進攻方能讓清軍轉攻為守,只有進攻............方能為大軍退兵贏得時間!”

這.........說得對,說得都對,可是如此一來,哪支兵馬會承擔九死一生的使命?唔,不對,應該是,楊剛會讓哪支兵馬去,去,去............

林甯瞳孔一縮,心中突然浮上一股寒意,再看楊剛,林甯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楊剛沉默著,不去看林甯,林甯扭轉目光,望向張路、盧大富、牛敢、顏越、莫言,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給林甯答案,因為他們自己也迷惑的緊。

就在這時,親兵來報,敢死營主將杜歡求見,林甯一愣,心底突然明白了一些什麼。

帳簾一掀,杜歡閃身進來,多日未見,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都指揮同知、大明三品高官已然變了一副模樣,往日的高傲氣度絲毫不見,毫無表情的面孔上有得只是挫折留下的滄桑。

「敢死營罪將、代哨總杜歡見過大人。」杜歡低聲說道,雙眼盯著地面,右膝一曲,跪倒在地。

「起來罷.........杜歡,你可知道叫你來是做什麼的麼!”

「罪將不知。”

「別罪將罪將的,聽著彆扭!聽好了,今日叫你來不為別的,不過是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今夜子時,我軍要奇襲滿清韃子,你部當為先鋒,為大軍開路!”

楊剛冷冷說到,臉上沒有一絲動容,仿佛說的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可杜歡聽了卻猛然抬起頭來,兩隻眼睛瞪得溜圓,神情變幻不定,不過數息之後,便又沉沉低下了頭顱。

「罪,末將遵令。”

杜歡老老實實接了令,卻半晌沒有得到退下的許可,楊剛定定盯著杜歡,盯了好一會,再次開口。

「杜歡,回去告訴敢死營所有士卒,此次出戰,不管成敗與否,其罪都一筆勾銷,活下來的日後便是我勝捷軍一員,待遇餉銀通通按例發給,若是戰死陣前,其家人三代內免征徭役,賦稅減半!”

「不過,如此厚待,若是有人不盡心盡力,出力死戰,只有一個字,斬!不單單累及一人,其家人一律貶為罪民賤籍,三代不得科考,一應稅賦翻倍,且不得減免!”

楊剛一字一頓,聲音中殺氣騰騰,可是這還不算完。

「敢死營為大軍前驅,牛敢所部緊隨督戰,某的帥旗便在爾等身後.........杜歡,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杜歡渾身一震,微微抬頭,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終還是低了下去。

「末將明白。”

楊剛點點頭,杜歡沒有一點辯解,痛痛快快就接受了命運,可是楊剛神情並未因此放鬆,反而更加冰冷,一旁林甯一直看完了全程,卻是臉色變化多端的很。

「杜歡,此次委你以重任,你就沒什麼可問的嗎?”

「末將沒什麼好說。”

「真的麼?你想好了,真沒有什麼說嗎?還是你.........別有打算!”

楊剛聲音突然嚴厲了數分,杜歡身子再一抖,終於微微抬起頭。

「大人既然如此問,那,末將就說兩句罷............大人,俺們今夜真的要奇襲,嗨,算了,這等話不問也罷............大人,末將今夜若是死戰不退,不知末將家小...............」

杜歡沒有問完,可是意思帥帳中沒有一個不明白的,所有人都瞧著楊剛,不知楊剛會如何回答。

“…………你放心,只要你為我勝捷軍死戰到底,你的家人自然與其他戰士家屬一般待遇,令夫人絕不會缺吃少穿,令郎也可以考取功名,出仕為官,令愛............我也不會相負!”

「如此,那便多謝大人了!”

杜歡抬起頭來,目光炯炯,渾身上下突然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氣度,抱拳一禮,卻是大步出帳去了,帥帳裡楊剛則仰起頭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讓杜歡率領敢死營抵擋韃子麼?如此也好,只是,不知將來那位杜小姐會否因此怨恨............

林甯想著,在這一刻,這個一直不大喜歡杜家人的大頭兵突然對某個女孩有了一絲同情,而其他人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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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戰風陵渡四


杜歡走了,去面對九死一生的命運,留在中軍帥帳裡的人不會如杜歡一般直面生死,可將要經歷的兇險也不會少許多!

仰頭髮了好一會呆,楊剛目光掃過一眾心腹兄弟,最冰冷無情的決定已經做下,可還有一個極難取捨的選擇等待結果。

「敢死營只有不到三千士卒,算上牛敢所部精兵,也不過四千,要想瞞過韃子,至少還得一營兵馬,你們以為,誰部兵馬可擔重任?”

一瞬間帥帳內眾將瞳孔都是一縮,每一個人都清楚擔負重任意味著什麼,今夜勝捷軍大舉反攻,只有敢死營和勝捷軍一部參與,其他所部僅僅是做一個樣子,只消清兵稍有後退,便會全數急退,而參與進攻的兵馬則要扛起阻擊清軍追擊的重任!

敢死營士卒十有**生還希望渺茫,緊跟其後的一營兵馬雖然有機會撤離戰場,可要想擺脫追擊,渡過黃河回返潼關,也絕對是癡人說夢,至於此戰之後能有幾人留得命在,誰也不知道。

可是,明明清楚楊剛話語背後的沉重,但已是手握重兵,身為統兵大將的林甯、張路、盧大富想得都不是如何推脫逃避,不過短短數息,三人互視一眼,齊齊踏前一步。

「我去!”

三個聲音回蕩在中軍帥帳內,三個本是鐵杆兄弟的漢子互相瞪視著,仿佛在爭奪什麼天下奇珍一般,楊剛默默看著,心中慢慢湧起一陣溫暖,可臉色卻越發冰寒。

「爭什麼爭!什麼好差事嗎!張路平日訓練兵馬最是盡心,麾下兵馬也最為得力,攻打清軍一事,就交給張路的武信營!”

「大人!」林甯、盧大富一下子急了,同時叫出聲來,可是............

「閉嘴!軍情緊急,我沒工夫與你們糾纏不休!林甯、盧大富,你二人聽令!」楊剛大喝一聲,厲聲說道。

林甯、盧大富愣了一愣,心有不甘,卻終究沒再吭聲。

「林甯,你立刻趕回風陵渡去,顏先生和莫先生隨同你一道走,你切切將他們安全送回風陵渡,要看著他們平安過河,若有差池,軍法從事!”

「再有,火器營三千驍勇撥調給你,火器營.........暫不過河,等候我軍令!”

「盧大富,你部待清軍大亂,再行撤退,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明日正午十分要全部過河!”

一字字一句句,楊剛聲音鏗鏘之極,說完冷冷盯著林甯、盧大富,一副不容二人有任何商量的模樣。

“…………末將遵令!」林甯、盧大富張了張嘴,沉沉說道,楊剛點點頭,手輕輕一擺,一場軍議就此告畢。

林甯走了,帶著沉重的心情,顏越、莫言也走了,卻沒有多少倉惶之意,眼看著帥帳裡變得空空蕩蕩,楊剛再次仰頭向天,心裡反復糾葛于一件事情,一夜之後,勝捷軍到底能不能平安脫險,平安脫險者,又有幾何!?

…………

…………

當勝捷軍在夜幕下暗自籌畫一番大舉動時,清軍大營中,鑲紅旗旗主、固山額真葉臣頂著一顆光光的腦袋,頭頂中央一束金錢鼠尾,葉臣身前左右的眾多清軍將官也大多如此,只有少數毛髮完整,卻是正在商議如何給明軍致命一擊。

領數萬大軍一路緊追明軍,葉臣起初並沒有要大戰一場的意圖,不過當確定巴哈納這支奇兵起到作用後,善於捕捉戰機的葉臣便立刻下定決心,要致敵人于死地。

想起呂梁的蒼莽難行,想起自己不抱希望,最初不過是以此懲罰放縱舒爾塔的正藍旗大將巴哈納,想起最後竟然歪打正著,巴哈納竟然能在群山中找對方向,真得建功,真得在風陵渡放了大大的一把火,葉臣便難以掩飾心中得意,而當確認明軍軍心有些微動搖跡象之後,向來不苟言笑的葉臣難得露出了笑容。

不知道巴哈納到底獲得了怎樣的戰果,也不知道對面明軍窘困到了何種地步,可是單單從明軍駐軍于距離風陵渡只有一步之遙之處,再不肯後退一步的舉動,葉臣就預感到勝利就在眼前。

若是風陵渡完好無損,明軍後路無憂,又何必在此地立營紮寨,寧肯和漢軍旗兵馬硬拼,也再不後退一步?除非,嘿嘿,明軍主將擔心退無可退時軍心動搖,擔心手下兵馬察覺大事不妙!

嘿嘿,無論如何,明軍肯定有大大的麻煩在身,唔,若是猜得不錯,巴哈納那小子一定將明軍軍糧焚毀無數!

猜測著敵人到底損失了多少糧食,困窘到了何種田地的同時,心情極好的葉臣可沒忘了一件事,不斷地派遣兵馬,主要是漢軍旗兵馬出戰,不要求大半是前明降兵降將的漢軍旗兵馬作戰多麼賣力,取得怎樣的戰果,葉臣只要求使得明軍無暇逃走就行。

如果多是步卒的漢軍旗能夠佔據上風,葉臣就會毫不猶豫地投入韃子騎兵,如果漢軍旗屢戰無功,也不要緊,不管哪支兵馬死傷更重,葉臣都不會心痛。

「石將軍,這幾日便要多多勞煩你部兵馬了,辛苦一些,切不要讓明軍有喘息之機,另外.........」

「大人放心,庭柱曉得,但凡發現明軍有撤兵跡象,俺一定會及時來報!”

葉臣點點頭,與漢軍旗數萬兵馬的主將石庭柱相視而笑,就在這時,突然帳外傳來腳步聲,隨即一個漢人軍官進得帳來,卻是石庭柱麾下心腹。

這軍官進了中軍大帳,立刻跪倒行禮,然後大聲稟報最新軍情,卻是漢軍旗兵馬察覺與之交戰的明軍反擊力度漸漸增強,並且明軍大營內隱隱可見兵馬調動。

「明軍反擊越來越厲害麼?唔,庭柱兄,你以為其中有何蹊蹺?」先是皺眉想了想,很快雙眉舒展,轉過頭,葉臣笑著看向石庭柱。

「唔,大人,兵法有雲,進而示之退,退而示之進,明軍連日敗退,如今卻突然做出強硬之態,庭柱以為,明軍多半是要逃了!」石庭柱立刻答道,一副自信的模樣。

「好好好,說的不錯,某也是如是想,哈哈哈哈哈!」葉臣大笑起來,剛剛笑了兩聲,突然又有一名漢人軍官走進帳來。

「緊急軍情!大人,明軍突然殺出營寨,來攻我軍了!”

那軍官跪倒在同袍身邊,一臉焦急,就在适才,明軍突然打開營門,隨即數千長槍兵沖了出來,一個個勢若瘋虎,悍不畏死,從清軍中路一路殺了進來,而在這數千長槍兵身後還有更多明軍跟隨!

漢軍旗有一多半都是前明兵馬,打順風仗沒有問題,可要和敵人拼命就不成了,一時間連連後退,一絲兒也停不下來,若不是一牛錄韃子兵頂了上去,真不知道要退到哪裡去。

明軍這是要和俺們拼命了,我擦,俺們只是求一條活路而已,可犯不著和舊袍澤死磕............咦,俺們的新上官和那個韃子大官怎麼一點也不著緊,反倒,反倒,很高興的樣子?

漢人軍官微微抬頭掃了一眼,只這一眼便大感驚訝起來,不過臉上笑容越來越多的葉臣和石庭柱卻不覺驚訝,因為兩個人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明軍真得要逃跑了!

「傳我將令............大軍後退,暫避敵軍鋒芒,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等敵軍銳氣一失,哼哼,便是我軍大舉進攻之時!”

葉臣語聲一落,帥帳內立刻爆發出一陣呼喝,自覺已經看穿敵人一舉一動的清軍就像一個冷血的屠夫,緩緩舉起屠刀,而在屠刀前方,成百上千勝捷軍士卒正浴血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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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五章 血戰風陵渡五


槍乃百兵之王,利攻不利守,長於近戰,短于追擊,用於軍伍,多要輔以刀盾兵、弓箭手、火槍手、騎兵等兵種,方能有最好發揮,可是,突然發起反擊的勝捷軍前鋒清一色都手握長槍,千百長槍密集如林,一路突擊前進,只進不退,有攻無守,所到之處,清軍竟然被打得人仰馬翻,節節後退!

幾乎是一面倒的戰況,不能說清軍太弱,漢軍旗兵馬太菜,而是數千長槍兵太強了,這個強不僅僅在於長槍本就是極具攻擊力的武器,還在於不到三千的長槍兵太過勇悍,殺氣太過淩厲!

要麼死戰向前,死中求活,給自己和家人搏一個前程,要麼為督戰隊斬殺,牽累父母兄弟,被清楚告知一切的敢死營士卒沒得選擇,只有奮力向前!

本該是寂靜的夜幕滿滿充斥著金鼓之聲,數裡長的戰線上喊殺聲震天動地,不知多少人在這一夜丟了性命,而在稍稍遠離戰場的地方,在一處陰影中,鑲紅旗旗主固山額真葉臣定定地盯著血流成河之地,葉臣眼中,明軍攻勢如潮,清軍最前方的漢軍旗幾部兵馬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若不是身後有兇狠不下於明軍的鑲紅旗兵馬,斬殺了不下數百逃兵,漢軍旗說不好便真得要被擊潰了。

葉臣從頭到尾神情都沒有動搖過半分,無論是明軍長槍兵無情刺殺清軍步卒,還是滿人兵將斬殺漢軍旗逃兵,都不曾引起葉臣分毫注意,葉臣只關心一件事,那就是明軍何時會士氣衰落,何時會力竭。

上萬鑲紅旗騎兵已經準備停當,隨時可以加入戰場,石庭柱麾下漢軍旗最精銳的步卒也集結列陣,磨刀霍霍,可是攻擊的命令遲遲未至,只因為葉臣始終覺得時機還沒有到來。

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可是大半夜過去了,明軍攻勢卻依舊淩厲得緊,依舊在壓著清軍強攻硬打,以此為依據,葉臣作出判斷,明軍是妄圖扭轉戰局,想要以一場決戰擺脫困境。

加入攻擊的明軍至少上萬,嘿嘿,明軍能同時投入戰鬥的兵力也最多此數了,道路崎嶇狹窄好啊,雖不利我大清兵馳騁縱橫,可是卻也不利明軍與我軍決戰!

敵之所欲,便是我之大害,既然明軍急於速戰速決,那我大清兵就要拖延時間,哼哼,只要明軍主力猶在,便是再拖上十天半月,又有何妨!?

葉臣微微一笑,緩緩遁入黑暗,而後鑲紅旗兵馬和石庭柱麾下精銳步卒同時轉身向北,此時一顆明亮之極的大星高懸夜空,那顆大星名為啟明星。

戰鬥于破曉時分停止了,廝殺了一夜,明軍終於停了下來,最前方依舊是一列列長槍兵,在長槍兵之後則是混合兵種的其他明軍部伍,成千上萬士卒恰巧停留在一處極其狹窄的區域,牢牢遮斷了所有南下道路。

「大人,明軍攻不動了,俺們是不是............」石庭柱問道,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等來攻擊命令,數個部曲被擊潰的石庭柱不禁有些急躁。

「不急,等一等,探聽清楚明軍情勢再說,反正明軍主力都在眼前,害怕他們飛上天不成!”

葉臣眯著眼,不急不躁的很,早有斥候來報,對面明軍軍旗共有五面,分屬明軍五大營,而甘陝總督的旗幟也赫然在列,既然如此,再加上知道巴哈納成功奇襲了風陵渡,葉臣自然不急於進攻。

數天前那一場大火火勢實在不小,僅僅隔了數裡,葉臣不難想像出風陵渡烈焰焚天的模樣,不消說,明軍糧草輜重一定損失慘重,沒了糧草,又被斷了後路,就算明軍精銳悍勇,又能支撐幾天!?

明軍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邊緣,若非如此,昨夜明軍便不會如此拼命!

葉臣的想法沒有什麼錯處,勝捷軍也確實到了懸崖邊緣,只不過葉臣漏算了一點,巴哈納所部千余正藍旗兵馬到底能不能堅守風陵渡,截斷明軍後路。

倒不是說葉臣想不到勝捷軍一定會拼命奪回風陵渡,事實上葉臣一早就料到楊剛的反應,只是,滿清自入關來連戰連勝,實在是太順利了,大明各地官員、軍隊紛紛投降,滿清韃子幾乎沒有遇到敵手,而清軍與明軍交鋒數十年,從來都居於上風,少有吃虧不敵的時候,清軍上下漸漸驕橫起來,即便如葉臣這般能征慣戰的宿將,也不知不覺有了幾分自大之心。

葉臣覺得,正藍旗一千多兵馬,若是只守不攻,憑藉崎嶇狹窄的地形,足以擋住十倍以上的敵軍,就算支撐不住,只要稍稍後退,騷擾明軍不能順利補給糧草,也足以使明軍陷入死地,而葉臣萬萬沒有想到,巴哈納會因為林甯武勇營不顧傷亡的兇猛攻擊,起了自保之心,進而主動離開風陵渡!

所以當葉臣因為探查不到勝捷軍全貌,為敢死營和武信營一萬兵馬迷惑住時,風陵渡渡口,勝捷軍主力正絡繹不絕渡往南岸。

林甯的武勇營一早就開始渡河,等到天亮時分堪堪全部渡過河去,而後應由黃亮統帥,但暫由楊剛親自指揮的武德營也開始渡河,其餘兵馬則緊張地在風陵渡口建立工事,隨時準備大戰一場。

到了此時,勝捷軍上下都知道了自家統帥的算盤,所有士卒都知道軍中糧草已斷,都意識到早早過河才能安全無虞,不過雖然如此,勝捷軍軍心士氣並未下跌多少,因為北方有武信營萬余袍澤正與韃子死戰,而勝捷軍統帥,甘陝總督楊剛也親帥精銳,為大軍斷後!

斷糧有什麼了不起,只要過得河去,害怕沒得吃食麼?餓上一頓半頓打什麼緊!嘿,總督大人不也餓著肚子麼,總督大人如此金貴,尚且為俺們遮罩斷後,俺們一條爛命,又什麼苦頭沒吃過...............只是,不知道武信營的弟兄們能不能撤回來!?

勝捷軍上下異常平靜,沒有人因為餓肚子心生抱怨,反而因為總督楊剛與士卒同甘共苦,因為成千上萬袍澤為自己斷後,軍心更加凝固堅定,而士卒們唯一感到不滿的,是用於載運大軍渡河的船隻忒少了些,統共不過三五十條大小船隻!

幾天前巴哈納奇襲風陵渡,恰逢大批船隻剛剛停靠風陵渡,一把火之下焚毀無數,眼下雖然潼關黃亮緊急徵調船隻,可一時半會哪裡來得及,靠得還是僥倖留存的幾十條船,加到一起一次最多不過能運**百人,連一千也不到。

黃河天險,寬闊之極,風陵渡距對岸已是最近的所在了,可南北兩岸依舊在千米以上,士卒上船下船,一個來回花費時間可不老少,先前武勇營夜間渡河,至黎明時全部抵達南岸,可說已經十分之快了,至於楊剛先前設想的一天一夜勝捷軍大部回返潼關,根本就是做夢!

已經清楚風陵渡情況的楊剛對此很是無奈,只能一邊要求船隻儘量加快速度,一邊命令黃亮從速搜集船隻,而留在風陵渡的兵馬則整軍備戰,以防萬一。

希望最不濟今天一半兵馬能過得河去,至於剩下一半,只希望張路能多拖延些時間了...............

楊剛遙望北方,似乎能聽到金戈鐵馬之聲,看到刀光劍影的戰場廝殺,而武信營草草紮就得軍營中,無數士卒則望著南方,默默祈禱自己有幸活著回返潼關,回返故鄉,至於清軍大營,隨著幾個衣衫襤褸的韃子自山林間突然閃出,並直奔入清軍營寨中後,淒厲的號角便突然大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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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六章 血戰風陵渡六


軍情瞬息萬變,短短片刻功夫,清軍與明軍攻守之勢便產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潮水般的清兵嚎叫著沖向勝捷軍,成千上萬武信營士卒則結成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的軍陣,任憑一波波惡浪撲擊拍打,卻巍然不動。

肩膀抵著厚重的巨盾,雙腳死死釘入泥土,最前方的武信營士卒不負責殺敵,他們的唯一使命是攔住敵人的衝鋒,用一面面木盾,也用自己的身體。刀盾兵身後的長槍兵負責殺傷敵人,千百把長槍不斷刺出,再靠後一些的地方,大群弓箭手不斷拉開弓弦,將一波波箭雨拋射到天空中去,製造出一片片死亡的陰影。

依仗合理完善的防禦體系,再加上有利的地形,武信營萬余官兵給予清軍沉重的打擊,可是,同伴的死傷這一次沒有嚇退清兵,無論有多少人慘叫著倒下,立刻便會有更多的清兵湧上來,而在一群群清兵中還夾雜著許多真韃子!

和漢軍旗的士兵相比,來自于白山黑水之地的滿人士兵更加兇猛,更加強悍,也更加具有破壞力,每一個真韃子都至少披了兩重甲,握著數十斤的重兵器,面對這些精銳之極,且配合默契的韃子兵,武信營重裝步兵手裡的巨盾防禦作用大減,往往幾息之間便會被打爛砸壞,若不是無數士兵豁出命去,屢屢使出同歸於盡的打法,只怕武信營的軍陣早就被撕裂了!

可武信營終究擋住了清軍的狂攻,在長達兩個時辰的漫長時間裡不曾後退一步,直到清軍步卒突然退了下去,大地隨著遠方地平線上的無數黑點震顫起來為止。

屢戰無果,清軍終於拿出了最強的攻擊手段,成百上千韃子鐵騎列成一個個鋒銳陣型,迅猛無匹地衝殺過來,鑲紅旗旗主、固山額真葉臣下了死令,不管付出多大傷亡,一定要擊潰當面明軍!

大地震顫著,萬千馬蹄踐踏之下,無數戰死、受傷的士兵被踏成肉泥,目睹著一切,武信營千百士卒忍不住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可是不管心中多麼害怕,沒有人後退一步!

砰!第一個韃子騎兵重重撞了上來,幾個步卒哼也沒哼一聲,高高飛起,尚在半空便沒了氣息,可是那韃子騎兵卻也連人帶馬一頭栽倒,不等無數刀槍招呼,身後同伴的馬蹄便狠狠落在了那韃子騎兵的身上。

同樣的情景在無數地段發生,只不過一瞬間,兩軍便有數百人成了戰爭的祭品,可是對於這場戰爭來說,幾百生命還遠遠無法不夠,戰爭巨獸猙獰吼叫著,要將更多生命吞入腹中!

最前列的重裝步卒紛紛倒下,用生命鑄就的銅牆鐵壁開始動搖,在韃子鐵騎的連續衝擊下,一道又一道防線告破,一層又一層軍陣被撕碎,而武信營士卒再也堅守不下去,只能向後退卻。

不成了,擋不住了,還想將清軍抵擋一天的,可沒成想才不過半天............唔,不知道此時楊剛那小子有沒有渡過河去?

張路默默望著前方,身後是漆黑如墨的武信營軍旗,勢若虎狼的清軍離這面軍旗越來越近,可是張路挺立如山,不曾有半分動搖。

再過片刻,清軍已經殺到距張路不過五十米的位置,一個韃子手臂狠狠一揮,一柄戰斧擲了出來,那柄戰斧打著旋電閃而來,下一秒就到了張路面前,韃子興奮地發出一聲怪叫,期待著鮮血淋漓的一幕,可是............

張路瞳孔一縮,弓腰吐氣,一把長刀猛地劈下,當地一聲巨響,戰斧頹然落地,張路竟是生生憑戰刀化解了韃子的淩厲一擊。

「雕蟲小計,不過爾爾,哼!”

張路冷哼一聲,戰刀沒有還鞘,而是向前一指,最後一支未加入戰鬥的武信營部伍齊齊高喝一聲,殺了上去,而張路赫然便在這支生力軍當中!

以攻對攻,以命搏命,清軍不惜代價要擊破明軍阻攔,而武信營在張路率領下,不惜一切要擋住清軍,一時間喊殺聲震動天地,兩軍直戰得昏天黑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頭升至中天,然後一點點向西滑落,眼看大半天過去了,可是大軍依舊被堵截在半路,不得寸進,固山額真葉臣端得臉色難看之極。

怎麼就擊潰不了那支明軍偏師?真真混帳!不行,還得嚴加督促,勒令漢軍旗兵馬奮勇殺敵!唔,若是石庭柱再不能取得戰績,我便要行軍法了!

葉臣咬牙切齒,揮手喝命一個親兵再去傳令,命令內容不講道理之極,限漢軍旗兵馬一炷香時間內擊破明軍,如果不成,便要斬殺所有千戶以上的軍官!

這個命令一下,清軍攻勢頓時更加猛烈起來,漢軍旗兵馬顧不上抱怨葉臣蠻橫,顧不上指摘韃子騎兵同樣沒有建功,卻不需要擔負同等罪責,大小軍官只是拼命呵斥手下行伍,一窩蜂般向明軍軍陣撞去。

狠戾無比的軍令之下,付出無數鮮血人命之後,清軍終於殺紅了眼,兩支軍隊狠狠撞擊著,用刀砍,用槍戳,用手掐,用牙咬,不知何時,廝殺中的士兵忘記了戰鬥的原因,忘記了戰爭的可怖,忘記了一切,只剩下生命的本能,為了多活一秒種而將周遭一切撕碎的本能!

殺殺殺!不要停!所有站立的東西到砍倒!所有能動的東西都撕成碎片!

一個清兵狂吼著,握著一柄長槍往前猛衝,一路上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人,刺死了幾個敵軍,突然腳下一個趄趔,眼前豁然開朗,這個清兵一愣,往前看去,突然怔住了,只因為前面竟然再看不到一個明軍。

我我我,我已經沖出來了麼?太好了,太好了,我終於不用............唔!

清兵突然覺得一痛,緩緩低下頭,胸腹處赫然露出一截血淋淋的刀尖,來不及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清兵眼前一黑,頹然栽倒。

「靠攏!靠攏!我武信營軍旗不倒,狗韃子就休想往南一步!殺啊!”

張路聲音嘶啞地吼叫著,四周傳來稀稀拉拉的附和聲,苦戰一天一夜,武信營兵馬傷亡過半,且水米未盡,再沒有人有精力大聲回應了,士卒們只是機械地揮舞著刀槍,機械地砍殺敵人,或者被敵人砍殺。

仗打到這個地步,武信營所有官兵都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就連張路也絕了回返風陵渡的心思,面對韃子騎兵,武信營跑是一定跑不掉的,而投降,嘿嘿,就算韃子能放過殺傷無數清兵的武信營士卒,打出血性的大好男兒又怎麼肯卑躬屈膝!

是以戰鬥依舊在繼續,以慘烈且悲壯的方式,除了張路依舊在大聲呼喝,鼓舞全軍士氣,其他人只是默默廝殺,直到用盡最後一分力氣。

可是就算如此,最後時刻也相距不遠了,眼看遠處一波清軍生力軍緩緩逼近,即將投入戰鬥,全身酸痛難當的張路歎了一口,而在天際,一輪紅日即將落入西山。

拖不下去了,韃子實在是太多,俺盡力了,武信營盡力了,兄弟們能不能安然返回潼關,就要靠他們...............咦!?

張路突然一愣,雙目圓睜,望向北方,血紅的天際飄來一縷淡淡黑煙,同時,張路似乎聽到了隱約的喊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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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七章 血戰風陵渡七


大火熊熊燃燒著,火光間到處可見橫七豎八的屍體,火光之外,陰影之中,一些身影倉惶地閃動著,而另一些身影則殺氣騰騰,繼續幹著殺人放火的勾當,不過,當大地隱隱震動起來,遠處傳來馬蹄的陣陣轟鳴時,發動奇襲的偷襲者們便立刻轉身後退,沒有一絲猶豫,轉瞬間便逃入了莽莽呂梁,當一隊清軍騎兵抵達時,看到的便只有一地狼藉。

顧不上追擊敵人,回援的清軍騎兵紛紛跳下馬背,直往火場沖去,可是等火勢終於被控制住時,足以供十萬大軍支應十天的糧草大半已經化為灰燼!

「這這這,到底是誰幹的?到底是誰!”

一個清軍軍官大吼起來,不久之後,同樣的怒吼聲從鑲紅旗旗主、固山額真葉臣口裡爆發,但是不管葉臣如何憤怒,如何暴跳如雷,如何嚴刑拷打押運、看管糧草的漢軍旗士卒,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突生肘腋,相隔不到十裡的屯糧所在被未知的敵人焚毀大半,葉臣直覺得好似被狠狠抽了一記耳光一般,可最糟糕的還不止如此,突生的變故還導致清軍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勝利,本來已經絕望的明軍殘軍再度爆發,趁清軍摸不清背後情況,因而惶然無措,不知該攻該守之際強行退兵,一路南下去了!

背後偷襲我大清軍的賊軍規模決計不大,否則便不會如鼠蟻一般匆匆逃走了!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大膽,壞我大事!?

唔,眼下該怎麼辦?糧草不足,大軍便無法全力攻襲明軍,這這這............

真真該死!真真該死!眼看就要全殲擋路明軍,畢大功與一役,卻生出這等事來.........難道說明軍命不該絕麼!?

葉臣瞪著雙眼,瞳仁血絲密佈,如同瘋虎一般,好不容易平靜一點,立刻下達了軍令。

「石庭柱,你負責守衛糧草,可是卻出了這等事情,該怎麼辦你可曉得!哼,丟失糧草,自當統統斬殺,以儆效尤.........軍中所餘糧草全數交出來,你部餓著肚子退返太原罷,我部鑲紅旗兵馬麼,全數出擊,急襲風陵渡,哼,不管天命如何,俺一定要將明軍盡殲于黃河北岸!”

軍令既下,成百上千鑲紅旗韃子立刻跨上戰馬,往南殺去,隆隆馬蹄聲中夾雜著哀呼慘叫,石庭柱親自監斬,不過片刻,三千多人頭便被統統砍下,而後數萬人心惶惶的漢軍旗士卒垂頭喪氣地向北開拔。

不管葉臣也好,石庭柱也罷,都不知道,清軍一分為二的所有變故都為人看在眼中,一群悄悄潛伏在呂梁山中的黑影默默地盯著清軍的一舉一動,待確定清軍意圖之後,如鬼魅一般悄悄遁入黑暗。

這群黑影正是不久前奇襲清軍後營,放火燒了清軍大半糧草的兵馬,這支兵馬的主將昔日乃是大同總兵官,麾下萬千虎賁,到得今日,雖然威風不再,可也依舊幹下了潑天大事!

姜瑰奔行在群山之間,腳步既穩且快,黑暗中兩只眸子閃閃發亮,炯炯有神地盯著腳下道路,而在這位總兵官心中,适才一場大戰的細節正快速閃過。

自打從大同南下,姜瑰一直鬱鬱寡歡,為李闖流賊逼迫,被關中秦軍排擠,困守太原孤城,哪一件事情都讓姜瑰及其麾下部伍憋屈萬分,至於之後軍心渙散,一路難逃,更是狼狽萬分,可是剛剛一場奇襲卻讓姜瑰和三千明軍精神大振,重新充滿了精氣神。

細說起來,姜瑰率領三千明軍發動奇襲,原本是亡命一搏,逃亡數十日,軍中早已斷糧,幾千漢子只能在呂梁山中挖些野菜、野草充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左右是個死,方才殺將出來,哪知道竟然一戰功成!

南邊金鼓激越,喊殺震天,滿清韃子都在前面大戰,留在後面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輜重兵,嘿嘿,我軍當真運氣不錯,當真福運當頭!

停下來休息片刻,摸出一把麵粉塞入口中,就著水胡亂吞下,嘴角沾著麵粉的姜瑰突然嘿嘿大笑起來,越笑越是開心,越笑越是快意,等笑聲停止,姜瑰已經下定決心。

從太原逃出來的大軍,除了俺這一部兵馬,其他部伍都被韃子殺光殺絕了!要想活下去,便只有一力向南,只有和勝捷軍匯合,俺們才有一線生機!

低低傳下將令,姜瑰帶頭,腳下發力,順著山路直往南奔去,懷著決死之心打了一場大勝仗的三千明軍也腳步如風,緊緊跟了上去。

山路崎嶇,起伏難行,可是再難行,畢竟離風陵渡不過數裡地,一夜工夫足以走到了,待將要出山時,姜瑰傳下軍令,全軍休息,飽餐一頓,養足精神體力,準備再度大戰一場!

姜瑰如此做很有道理,清軍勢大,又兇狠絕倫,明顯力壓勝捷軍一頭,昨夜姜瑰看得清楚,成千上萬韃子騎兵南下,肯定是追擊勝捷軍去了,風陵渡此刻在不在勝捷軍手裡都兩說的很,而三千明軍要想自風陵渡過河,怎麼可能不經歷一番廝殺!?
cx_2131 發表於 2013-5-21 08:14
第二卷 風雲三秦 第二百二十八章 尾聲


歐洲歷史上有一場著名的戰役,戰役的名字叫做阿金庫爾戰役,之所以著名,是因為它是英法百年戰爭史上,乃至世界戰爭史上以少勝多、以步克騎的經典戰役,也是英國長弓手最輝煌的戰役。

攻擊力主要是五千名長弓手的英軍殺死、殺傷了一萬八千名被鋼鐵盔甲保護、武裝到牙齒的法國騎士,英軍卻只有區區二百五十人的傷亡,如此巨大的戰損比簡直就是一個奇跡,一個仿佛諸神灑下神跡的奇跡!

當然,所謂的神跡是不存在的,理智理性的人們會去探究事實真相,如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句老話一樣,沒有特殊的原因,一群戰前求和被拒、缺衣少食、欲逃無路,不得不拼死一搏的英國泥腿子不可能打敗裝備精良的法國騎士老爺,簡單點說,奇跡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發生!

大雨過後的泥濘道路,事先埋在爛泥潭裡的密集木樁,可以掩護兩翼的樹林,可供進攻的狹窄正面,再加上法國人的混亂無序與愚蠢固執,這一切才是一場奇跡誕生的真正原因,缺少以上任何一項,那麼即便英國長弓手舉世無雙,也很難想像他們能夠殲滅自身數倍的騎士大軍!

楊剛對一句話非常熟悉:「歷史總是如此驚人的相似」,在一六四四年初秋的一天,楊剛對這句話有了新的認知,憑藉事先挖出的數道壕溝,憑藉壕溝裡熊熊燃燒的大火,憑藉唯一一條可供進攻的狹窄通道,以及勝捷軍上下奮勇一心、拼死一搏的戰鬥勇氣,主要戰力為三千火槍手的勝捷軍取得了類似于阿金庫爾戰役一般的大捷!

在最寬不足三百米,最窄只有區區五十米的狹窄地域裡,多達四千韃子被殺死殺傷,站在環繞風陵渡的矮牆上,視線所及到處都是人馬屍體,鮮血染紅了大地,而許多韃子至死依舊一副猙獰模樣!

如果那個喚作葉臣的老韃子不曾一心要追殲南逃的張路和武信營,如果殺傷力最強的三千火槍兵提前暴露,讓葉臣知道勝捷軍還有一支殺傷力超強的遠端打擊力量存在,如果韃子前鋒稍有理智,沒有莽撞地一頭撞進勝捷軍設下的陷阱,如果韃子前鋒受挫,後繼主力沒有惱羞成怒地繼續發動攻擊...............

漫步在戰場上,看著勝捷軍士卒興高采烈地打掃戰場,時不時傳來受傷韃子的慘叫,楊剛思緒萬千,沒有眾多如果,就沒有這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勝利,沒有眾多如果,韃子騎兵至不濟也能從容退去,絕不會受到只能固守在壕溝土牆後的火槍手慘重殺傷。

數千韃子騎兵傷亡對於葉臣,對於鑲紅旗,對於舉族不過十萬可用之兵的滿清是一個沉重到幾乎無法承受的打擊,所以清軍理所當然地退兵了,雖然滿懷仇恨,卻退得迅速無比。

勝捷軍勝了,勝得毫無懸念,勝得乾淨俐落,一場事先沒有人預料到的勝利讓本來士氣消沉的軍隊重新充滿了鬥志,風陵渡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面孔,即使士兵們饑腸轆轆,可是卻鬥志昂揚,就連傷亡最慘重的武信營官兵也裂開嘴,難以掩飾發自內心的歡喜。

張路和一群部下席地而坐,渾身酸痛的武信營主將渾身上下盡是傷痕,而歷經苦戰的武信營幾乎人人有傷在身,可是每個人都好像感覺不到疲憊與傷痛一般,興高采烈的緊。

緊挨武信營,一群只有區區數十人的士卒同樣喜笑顏開,讓人注目的是,這一群士卒身上傷痕竟然比武信營官兵還要多,襤褸戰袍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而一柄柄六米長槍通體暗紅,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才會如此!

張路正自笑著,轉眼望了那數十殺氣特別重的士卒一眼,目光落在其中唯一一個臉上沒有笑容,沉默寡言的漢子身上,略一沉吟,突地站了起來,腳步蹣跚地走了過去。

「杜歡,俺和俺手下兒郎能留得性命,多虧你和敢死營的兄弟了,若不是你們誓死衝殺,拼死斷後,俺武信營說不好便要全留在北邊!”

「敢死營的兄弟就不用說了,日後一定人人升官發財,大大的重用,你麼,不搞那些花花腸子,便是條好漢!俺拍胸脯保證,日後俺那兄弟再不會為難你,你只管放心便是!”

張路說得真心實意,在張路眼裡,杜歡就算有過什麼不是,但是拼死斷後,讓自己和武信營及時返回風陵渡後,天大的恩怨也一筆勾銷了!

張路說這番話時,可不知道楊剛剛剛到了近旁,聽見了一切,杜歡卻是一眼就看見了,目光略一閃動,好不容易掙了一命的杜歡眼神便黯淡下去。

杜歡低頭不語之時,楊剛也沉默無言,敢死營本就是九死一生的所在,又委以毫無希望的重擔,楊剛真沒想到杜歡能活著回來,可是杜歡偏偏就站到了面前。

三番兩次陰謀算計于我,不殺杜歡這廝只是因為倩兒.........罷了罷了,看在張路和武信營百千士卒份上,這筆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楊剛神情變幻,盯了杜歡一眼,轉身離去,杜歡正自惴惴不安,一句輕飄飄的話突然傳入耳中。

「回返潼關,敢死營解散,所屬士卒全數編入牛敢麾下.........杜歡除外,解甲歸田還是繼續從軍,由他自行決定!”

一句話解決了令楊剛困擾已久的難題,接下來楊剛還要去見另一位對勝捷軍居功至偉的人——姜瑰。

和杜歡不同,姜瑰受到的禮遇格外的重,而當姜瑰表示出效忠楊剛、效忠勝捷軍的意思,明確表示願為楊剛之下,受楊剛驅使後,更是順順利利地融入了勝捷軍。

楊剛當場許諾,姜瑰所部自編一軍,成為勝捷軍五大營之外的第六營。

………

………

一番歡慶,勝捷軍各部依次渡河,數萬大軍身後,一把大火被熊熊點燃,風陵渡被付之一炬。

呼,最艱難的時刻終於過去了,此後,我軍便能安穩經營三秦了罷!?楊剛想著,最後望了一眼北方的天空,轉身走向渡口,走上一條渡船。

一六四四年七月,甘陝總督楊剛領五萬秦軍會戰清兵于風陵渡,大勝,斬首三千余,其後秦軍退過黃河,退入潼關,清兵則止步于風陵渡,不敢逾越!
cx_2131 發表於 2013-5-21 22:32
第三卷 江南風雨 第二百二十九章 紙上得來終覺淺一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時光荏苒,轉眼一年過半,歲入金秋,三秦大地之上,舉目望去,田野稻香處處,山林果實累累,好一派豐年景象。

甘陝之地不知多少年未見過這般景象了。

自崇禎元年起,十餘年間中原大地天災人禍不斷,水災、旱災、蝗災,流賊亂匪蜂擁而起,滿清韃虜肆虐邊地,苦難一波接一波,一茬接一茬,百姓困苦不堪,民不聊生,大明朝最終轟然倒塌,暴虐短命的大順朝也僅存在了數十天,當大明子民在韃子鐵蹄下哀哀絕望時,起于關隴三秦的勝捷軍卻給烽煙處處的亂世帶來了一縷春風,一絲希望。

甘陝總督楊剛推行新政,于民休息,勝捷軍所到之處,盜匪絕跡,百姓終於有了幾天太平日子,種種樁樁之下,即便勝捷軍連連用兵,潼關之北更是爆發了一場大戰,不知填了幾許人命,消耗了多少資財糧秣,可三秦百姓卻還是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對未來有了期盼。

華夏五千年文明,生活在中原大地上的百姓從來就沒有什麼大的要求,豐衣足食便幸福至極,只是區區這點願望也少有能滿足的時候,當牛做馬卻是常事,楊剛新政不過讓百姓得到了原本就應該得到的權利,可是相較于千百年來貪婪的統治者,些些給予已經足以牢牢收穫秦地質樸百姓的心。

不管是在自家薄田上辛苦勞作,還是做佃戶長工土裡刨食,不管土地出產多少,收穫幾何,先要扣除百姓一家吃食所需,餘下方交納賦稅,償還租息,如此新政,百姓們感激涕零,下地幹活比往日不知多了多少精氣神!

只消一家老小溫飽無憂,多賣些力氣值得什麼?只望繳納完稅賦後多攢些家私財貨,便是再苦再累也值當!

懷有這樣心思的秦地百姓不知凡幾,田間地頭、工坊商鋪,隨處可見辛勤勞作的身影,有付出就有收穫,到得鶯飛草長之時,往年勞苦一年尚衣食無著的人們咧開嘴唇,望著辛苦勞動結出的果實,計算著自家收益,發自內心地綻放出笑容。

三秦大地處處為初現的希望歡欣鼓舞時,成為一座巨大兵營的關中門戶潼關,似乎也感受到了吹拂整個秦地的和熙秋風,一伍伍一什什勝捷軍日常出操更形威武,士卒們神情嚴肅,可嘴角邊卻似有似無地帶著笑意。

韃子被俺們擋住了,軍功賞賜得了不少,該得的銀子總督大人一分一錢也沒少給,家裡頭溫飽不愁,還因為自家軍功受惠不淺,俺們廝殺漢若不好生操練,怎生對得起自家良心,對得起總督大人,對得起勝捷軍軍旗!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家人,士卒們不肯甘於人後,激發出前所未有的爭勝心,以這樣一群士卒組建打造的勝捷軍在新政和一次次戰火的淬煉下,好似一把寶劍,越來越堅硬鋒利,潼關天險,鋒芒隱隱。

而打造這把寶劍的人,甘陝總督楊剛卻變得深沉許多,自從兩月前風陵渡大戰之後,楊剛便沉默寡言起來,笑容變得很少,而臉龐神情變得剛硬許多。

這樣的楊剛出現在軍隊、百姓面前時,無數人只覺得總督大人不怒自威,有一種令人無法正視的氣度,只有極少數熟悉楊剛的文臣武將才能隱隱察覺出,楊剛和以前相比有了許多改變,楊剛身上似乎多了許多心事,許多陰暗晦澀。

韃子止步于風陵渡,不敢輕易開啟戰端,俺們三秦短期內已經穩若泰山,怎麼總督大人卻............

林甯、張路等人很是疑惑,不明白如今的頂頭上官加好兄弟為什麼悶悶不樂,顏越、莫言略有所知,可是兩個人卻守口如瓶,只當不知道楊剛的變化,直到最是直心腸的牛敢大咧咧請教,顏越才貌似隨意地說了幾句。

「大人興致不高,大約是因為風陵渡一役我軍勝得有些險罷............這樣也好,上位者便該當如此,大人如今位高權重,也該當多些能震懾宵小的威嚴氣度才是,我等做下屬的,呵呵,也該當有下屬的自覺啊............」

顏越話說得不清不楚,不過林甯、張路還是聽明白了,雖然並不是十分同意,可是兩個人還是按壓下詢問楊剛的意願,轉而專心整訓軍隊去了。

風陵渡一戰,前後歷經十日,大小戰事上百,清軍傷亡慘重,勝捷軍折損也十分巨大,輪番上陣的各營兵馬少則陣亡一二百,多則陣亡一兩千,而張路的武信營折損最大,半數士卒都倒在了風陵渡以北的崎嶇山野中,若不是新立的武忠營三千兵馬意外偷襲了清軍後營,只怕武信營沒有一人能安返潼關!

故此各營主將當前頭等大事便是招募新兵,補足麾下兵員數額,次等大事則是嚴加操練,以期早日恢復軍隊戰力。

風陵渡一戰,各營兵馬拼死廝殺,可最後給予清軍韃子最重打擊的並非武毅營等任何一軍,而是火槍營,區區三千火槍手竟然殺死殺傷四千余韃子,這等強悍的戰力自然看在林甯、張路等將官眼裡,徵募新兵,重編軍伍時,統兵大將們紛紛討要火槍手,要給麾下增添一營火槍兵,只是,將官們的要求卻被楊剛全數否決了。

「火槍手必須全部編入武毅軍,單獨編練,擇機使用.........火槍兵雖然戰力強悍,可是也有其弊端,若不能善加使用,哼哼,眼下我軍就三千火槍兵,糟蹋不得!你們想要一營火槍兵,只看將來軍器司能不能供得上罷!”

楊剛這話一說,林甯等人只好悻悻作罷,勝捷軍軍器司建立不久,工匠們除了維修、養護火器,補足損失火槍數量,最重要的是鑄造出能和紅夷大炮相抗衡,能將韃子消滅在河道上的大炮。

也罷也罷,火槍營雖然厲害,可也不是對付不了,若不是那日俺們在風陵渡早有準備,戰場若是換在無遮無擋的曠野之上,唔,還是大刀長槍管用些,火槍什麼的不利近戰啊!

林甯、張路等人如是想著,不再提火槍兵的事情,不過顏越、莫言等人卻不像武將們好糊弄,兩個文官相互看了一眼,眼神裡卻是都露出欣慰之色。

總督大人經歷風陵渡一戰,心思又慎密許多啊,唔,如此看來,當日韃子偷襲風陵渡得手也不全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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