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異界骷髏兵》作者：思夕（連載中）

作者簡介：暫無

內容簡介：
意外從戰場上倖存下來的灰骨呂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攪亂了整個大陸賴以生存的根基，他跟隨睿智的領袖回到四分五裂的骷髏聚集地，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骷髏戰士，但在其他強勢的骷髏大軍、擁有毀滅力量的人類軍隊，以及狡猾獵骨者的圍攻下，他始終處於岌岌可危的生死邊緣……

作者及其他作品：
《狩獵在地球末日》

第一章炮灰骨頭

「要吶喊，即使我只是一堆骨頭！」

感覺到一陣刺骨的疼痛，呂巖甦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無邊無際的白色骨頭，骨頭們組成了人或動物的形狀，正在用僵硬的動作互相擁擠衝撞，辟辟啪啪的聲音響成一片，其中不時伴隨著刺耳的骨裂聲。

呂巖低下腦袋，看到的不是結實的胸肌和小腹，而是白花花、空蕩蕩的肋骨，還有幾條沾滿了黑泥和粘液的蛆蟲在上面蠕動，一陣麻癢之極的感覺傳來，呂巖不禁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拍，但伸過來的卻是一隻抖抖嗖嗖的白骨爪子。

我是一個骷髏嗎？

呂巖模糊的意識到不應該如此，但他卻想不起來自己原來到底長什麼樣，腰部以下的骨頭還埋在腐爛的泥土裡，疼痛就來自被泥土卡住的髖骨，呂巖想撥開埋著自己的爛土，卻發現自己的細長的指骨根本用不上勁。

「起來，起來，你們這些愚蠢、懶惰的灰骨，你們是來當炮灰的，不是來當老爺的！」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粗野的吼叫，呂巖抬起頭，看到一個暗紅色的高大骷髏正在用手去拽那些還沒從地裡鑽出來的骷髏，他的動作粗暴而凶殘，被拉出來的骷髏大多都被扯散了架，然後被扔在地上。

「媽的，真是廢物，我很懷疑你們這些狗屁灰骨能有什麼用。」暗紅色的骷髏越走越近，呂巖開始意識到什麼，那些被扯碎的骷髏散落在地上，除了偶爾抽搐一些外，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死了？

死！

想到了「死」字，呂巖彷彿是突然打了一劑強心劑，他拚命的掙扎起來，雖然想不透徹「死」這個字中所包含的恐怖含意，但呂巖隱約感覺到絕對不能等暗紅色的骷髏動手，自己必須獨立爬出泥土。

爬出泥土的過程十分艱難，用力的指骨、掌骨和臂骨簡直疼痛欲裂，埋在土中的腰部脊椎和下肢也彷彿要斷掉一樣，而且呂巖也確實聽到了骨頭裂開的卡卡聲，只不過他分辨不出來這骨裂聲是來自自己的身體還是身邊的同伴。

「看看你們那張痛苦的爛骨頭臉，這種疼痛就受不了嗎，等那些肉疙瘩的大刀砍開你們的肋骨時，你們是不是要尖叫著哭泣啊？」

暗紅色骷髏的咆哮越來越近，呂巖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強烈，這種感覺迫使他不停的掙扎，不停的用力，就連有一根小指的骨頭被折斷了，他也絲毫沒有注意到。

雖然拼盡全力，但呂巖還是沒來得及爬出來，在他的兩隻小腿骨拔出地面之前，暗紅色的骷髏就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呂巖感覺死亡的冰冷要將自己淹沒，他渾身瘦弱的骨架拚命的顫抖著，沒有肺部的胸口骨架劇烈起伏，就像溺水的人想要吸進最後一口氧氣。

暗紅色的骷髏站在呂巖面前，沒有動手，兩個空洞的眼眶默默的注視著呂巖的動作。

恐懼的高潮退去，呂巖猛然清醒過來，自己還沒有死，還有機會！

他再一次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意願，用盡全力向外掙扎，沒有聲帶的頸骨處居然還發出了低低嘶吼，在那一剎那，呂巖已經忘記了紅色骷髏的存在。

「噗」呂巖的最後一隻腳骨頭終於從爛泥中拔了出來，他忍著新生的劇痛顫悠悠的站起來，不解的仰視著身前的暗紅色骷髏，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放過自己。

「小子，你很幸運，我剛才正在聆聽大人的命令，沒來得及『幫』你。」暗紅色的骷髏彷彿明白呂巖的想法，他上下頜裂開，形成一個類似笑臉的表情：「不過，怕死的骨頭才是一個好骨頭，這句老話不會錯，努力活下去吧，灰骨！」

暗紅色的骷髏說完，轉身邁著大步離去，又一次罵罵咧咧的進行拔苗助長的工作，呂巖注意到這位與眾不同的骷髏大哥也不是每一個新生骷髏都扯爛，他會有意識的放過一些，看來他是在摧毀那些殘次品，留下能用的上的……好骨頭。

呂巖對於以前的事情完全想不起來，也沒時間去想，他小心翼翼躲開那些暴躁的新生骷髏，爬上了幾米外的一處小山坡。

呂巖震住了。

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骷髏大軍根本看不到盡頭，無論向哪個方向看去，都是一片白花花的骨頭海洋，遠處是一圈連綿不絕的山脈剪影，這是一個巨大的山谷，被沸騰的骷髏之海所填滿的山谷。

看到遠處一座山腳下有火光和濃煙升起，大量的骷髏正在湧向那裡。

「戰爭」這兩個字眼一下冒了出來，呂巖意識到自己正陷入一場浩大的戰爭之中，一方是這數不盡的骷髏，而另一方是什麼呢？

「好了，懶惰的小伙子們，都站好了！」暗紅色的高大骷髏拚命的吼著，同時揮舞著一根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骨質大錘，敲碎每一個沒有注意到他說話的新生骷髏。

呂巖趕緊邁動著還很不靈活的腿骨，從土坡上連滾帶爬的翻下來，加入到同伴們正在努力排成的方陣中去。

「很好，看來你們也不是那麼蠢，來當炮灰還真有點委屈你們了，不錯，你們沒聽錯，就是炮灰，你們是凱倫瓦爾大人手下的炮灰，所以千萬別把自己當個人物，等下衝鋒的時候你們所要記住的就是不要擋住其他同伴的路，僅此而已。」

呂巖聽到旁邊也傳來高聲的訓罵聲，看來在組織骷髏列隊的並不止眼前這一名暗紅色骷髏。

「你們都是最低級的『灰骨』，當然，如果你們能夠僥倖不死，然後又走狗屎運的進化出骨技來，那麼你們就有可能成為像我這樣的『紅骨』，至於想要進階成凱倫瓦爾大人那樣的『戰骨』，你可以用你那沒有了屁眼的尾骨去想一想，但我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是他媽的絕不可能的……」

灰骨、紅骨、戰骨，呂巖記住了這三個級別的順序。

新出生的是灰骨。

能夠率領大約一百名灰骨的是紅骨。

而那個被紅骨尊稱為什麼瓦爾的大人，就是更高一級的戰骨。

「好了，再多講你們這些蠢腦子也記不住，等下注意跟著我一起衝鋒，嘿嘿，雖然衝鋒的結果基本上是必死無疑……」暗紅色骷髏忽然裂開大嘴：「但如果脫離隊伍的話，你們會很快被其他隊伍踩成骨頭渣子，踩死還是被火球砸死？你們自己慢慢選吧！」

暗紅色骷髏說完，開始向著遠山的方向走去，呂巖很謹慎的夾雜在近一百名灰骨中間向前移動，同時心中反覆揣摩暗紅色骷髏吐出的那個陌生字眼：火球。

在大量還沒有整好隊的灰骨中穿行，有不少新生的骷髏被呂巖所在的隊伍所踩死，最前面那名紅骨大哥會揮舞著骨錘，砸碎每一個敢擋在它前進路途上的東西，呂巖不由得慶幸在自己爬出來的時候，沒有被另外一隻隊伍所踐踏。

越來越多這樣完整的隊伍開始出現，呂巖看到了更多暗紅色的骷髏，每一個都拿著不同的骨質武器，帶著約莫一百名左右的灰骨在前進，隊形完整的兩隻隊伍不會故意互相衝撞，領頭的紅骨甚至會輕輕點點頭，然後約束著自己的灰骨不要和對方發生衝突。

呂巖注意到紅骨也不是隨意挑選隊員的，犬形灰骨被集中到一起由犬形紅骨帶領，虎形紅骨多收集同樣強壯的虎形灰骨，而呂巖的周圍大多是雙腿行走的人形灰骨，領隊的是一名牛頭人紅骨。

「人」這個字眼蹦了出來，呂巖覺得這是一個很熟悉的東西，但卻想不清楚它到底是什麼。

想不清就不想，呂巖只能集中精神讓自己的速度跟上紅骨隊長。

腳下彷彿是無邊無際的腐土，呂巖已經在紅骨的帶領下以小跑狀態行走了近半個小時，他腳上的骨頭磨裂了，身體裡到處都充斥著劇痛和斷裂的卡卡聲，似乎隨時要散架一般。

「不能停！不能死！」呂巖緊咬上下頜關節，忍著劇痛把腳一次又一次向前邁動，牢牢的跟在隊伍之中。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前面終於出現了一些和骨頭碎裂聲不同的聲音，恐怖的聲音。

「嘶轟！」一個腦袋大小的火球從遠處飛來，墜落在呂巖前方不遠處，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呂巖甚至感覺到大地也顫動了一下，立刻有大片的灰骨被炸上了天空，泥土的腥味和骨頭被燒的焦臭味一起飄來。

專心走路的呂巖這才抬起頭，發現周圍到處是濃煙和火光，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戰場前線。

「衝鋒！」領頭紅骨的情緒隨著火球的降臨而突然亢奮起來，他怒吼一聲，揮舞著骨錘狂奔向火球飛出的方向，令呂巖發毛的是，除了自己之外，整個隊伍在一瞬間都衝了上去，這些骷髏都不怕死嗎？

呂巖一愣神的功夫，周圍已經沒有了同伴，就剩下他一個人站在小片空地中。

「衝啊！」背後響起吼聲，呂巖扭過頭骨，看到一名強壯的虎形紅骨正帶著他的隊伍像推土機一樣碾過來。

「擋在別的隊伍前面會被碾碎，要躲開！」呂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可是左右兩側的隊伍也都碾壓過來，他所處的這塊空地就像是汪洋中即將被沒頂的綠洲，眼看就要被骨頭的海洋所淹沒了。

唯一的出路在前方！

「衝！」呂巖在自己的心裡吶喊了一句，轉身向著自己紅骨隊長消失的方向衝去。

「咻！卡卡！」就在呂巖轉身的瞬間，他只覺得眼前青色的光芒一閃，一根小巧的冰箭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骨飛過，鋒利而寒冷的箭風在臉骨上刮出了一道小指粗細的傷口，劇痛差點讓呂巖暈倒在地上。

背後傳來了奇怪的卡卡聲和刺骨的寒氣，呂巖驚訝的回頭，看到身後那只隊伍的紅骨隊長被冰箭射中眉心，一團冰晶正從冰箭上飛快的膨脹出來，轉眼間就在箭矢前進的方向推出了幾十米遠，將紅骨和它身後的上百名灰骨骷髏都凍成了冰塊。

「冰凍箭！是魔法師！衝啊！」紅骨的叫喊聲此起彼伏，但無一例外的都加快了衝鋒的步伐。

周圍本來已經很響的腳步聲陡然加劇，呂巖耳朵邊上猶如炸響了一連串的滾雷，整個大地都震動起來，巨大的冰塊被震裂，裡面的骷髏全部和碎冰一起散了架，就連紅骨隊長也不例外。

「紅骨也被一箭射死了嗎？」呂巖看著一地濕淋淋的碎骨，略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孤獨的身影和周圍奔跑的骷髏大軍顯得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一雙藏在數千米之外的眼睛，好奇的落在了呂巖的身上。

第二章誰是獵物

骷髏大軍為了加快衝鋒，本能的在冰塊和骨頭堆之前自動分流，所以站在原地發呆的呂巖才沒有立刻被踩成碎片，但隨著冰塊的消融，越來越多的骷髏小隊碾壓過來，呂巖這張臨時保護傘的界限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艾西，你在看到什麼呢？」滿頭藍發的霍華德將視線從白花花佈滿骷髏的山谷中轉回來，發現自己的射手夥伴盯著骷髏大軍中的某個位置已經看了很久，他不由有些緊張的問道。

「喏，我在看那個小骷髏，他似乎很害怕的樣子。」艾西整個人都趴在草地裡，只留下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從草縫間瞄向呂巖。

「鷹眼術！」霍華德小聲的給自己施展了一個法術，細密的紫色紋路爬上他的眼角，他順著艾西所面對的方向，花費了半天功夫，才從茫茫白骨中看到了呂巖，觀察了片刻後他嘟起了嘴巴：「艾西，不過是一個發傻的灰骨而已，你怎麼會對他感興趣呢？」

「嘿嘿，霍華德，有句話你聽過沒有？」艾西聽出了霍華德語氣中的不屑，他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瞇起眼又瞄了一眼正驚恐的看向周圍的呂巖：「怕死的骨頭才是一個好骨頭。」

「怕死還能算好，呸！」旁邊第三個聲音響起，雖然聽得出主人已經盡量壓低了嗓子，但發出的聲音還是不小：「這都是那群骨頭架子為自己的膽小找借口呢！」

「瑞克，你小點聲，這次要對付的可是兩名強骨！」霍華德急忙氣急敗壞的說道。

「強骨算什麼。」瑞克小聲嘟囔著。

「哼，戰骨、強骨有了智慧，它們當然會怕死。」艾西眼中的殺氣漸濃：「但怕死的灰骨我真是第一次見到，它是個異類，如果不是要對付強骨，我一定會先殺這個小東西。」

一名巨大的蜥蜴形紅骨領著隊伍踏上了碎冰，它的隊伍中全是體型巨大的灰骨，數百斤的體重將碎骨和冰塊一起碾碎，深深的踩進泥土裡，呂巖的「保護傘」轉眼間就被破壞殆盡。

呂巖清醒過來，轉身向戰場前線逃去，但背後的轟隆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大地傳來的震動幾乎要把他從地面上彈起，他甚至聽到了背後那只蜥蜴形紅骨低沉的呼氣聲。

幸運的是，那種恐怖的冰箭沒有停，呂巖很快就發現了前面不遠處又有一大堆混雜著巨大冰塊的碎骨，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進了碎骨堆之中，緊隨在他身後的蜥蜴形紅骨在這堆新的碎骨前改道了，它們不想又一次降低隊伍的衝鋒速度。

呂巖倒在碎骨堆中，嘴巴大張，胸口劇烈的起伏，就像是一個在拚命喘氣的人類，但可惜的是他並沒有胸腔，起伏的胸口甚至連一點點風聲都帶不起來。

右手手臂傳來劇痛，呂巖低頭一看，自己的右手前骨斷了，是剛才摔進碎骨堆的時候撞在了碎冰塊上。

「卡卡卡……」周圍碰跑的骷髏不斷的撞擊著這堆碎骨的邊緣，呂巖來不及仔細查看傷勢，他強忍著渾身的劇痛站起來，踏著嶙峋的碎骨向前方走去，周圍到處是燃燒的碎骨和堅硬的冰塊，烏黑的濃煙伴隨著焦骨的惡臭瀰漫在空氣當中，呂巖已經進入了戰場前線。

左右和後方都是無邊無際的骷髏小隊，它們一波接一波如同海浪一樣的衝上來，回頭是肯定沒有活路的。

前方，大約八百米遠的地方，有一座低矮的石牆，石牆上面站滿了人，打著閃亮的火把，舉著猙獰的武器，而石牆下無數骷髏堆積成山，還有更多剛衝到石牆下的灰骨正一個疊一個的向上爬，而當他們好不容易爬到石牆頂端的時候，那些在火把下獰笑的守兵就會用大錘或是鐵條砸碎灰骨的身體。

灰骨在看起來並不專業的守兵面前不堪一擊，手無寸鐵的骷髏們其實脆弱的就像是膨化餅乾，輕輕一敲就會四分五裂，它們所起到的作用不過是讓守兵們多揮動一次武器，多浪費一點體力，僅此而已。

紅骨比灰骨要有用的多，它們能夠擋住守兵們的武器，也能扒住牆頭進行反擊，有些體型巨大的紅骨甚至會對守兵們產生足夠大的威脅，不過每當它們即將佔據上風的時候，就會從某處飛出一些火球或是冰箭將它們從城頭撞下去，隱藏在石牆上的魔法師是遠強於紅骨的存在。

原來這就是人，看起來他們很厲害，至少比紅骨都要厲害的多，呂巖一邊魂驚骨跳的看著石牆上的戰鬥，一邊被其他骷髏壓迫著向石牆方向移動，他心中的絕望越來越深，走到石牆下的骷髏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

遠在呂巖身後大約七千米的位置，有兩名身披紅色披風的骷髏站在一處凸起的小山丘上，用略帶得意的神情看著山谷中的數十萬骷髏大軍。

「奧古斯特，這個小村子的抵抗很強，看來你的情報很準確。」說話的骷髏身高不足一米五，看起來就像是一副小孩的骨架，但是他完整的紅色披風標識出了他的身份，比戰骨還要高一階的「強骨」，周圍站立的無數骷髏沒有一個敢對他表達出絲毫不敬。

另外一名披著紅色披風的骷髏身高超過兩米，頭頂有兩個完整潔白的牛角，他用略有些憨厚的聲音說道：「卡羅爾，不要大意，我看村子裡面似乎只有一些魔法學徒，這種實力不足以保護黑暗水晶。」

矮小的強骨卡羅爾喋喋怪笑道：「奧古斯特，你不說我也會小心的，你我既然升級到了強骨，自然已經成為了獵骨者們眼中的獵物，我不會隨意出手的。」

「發動一波猛攻吧，我將派出四十名戰骨衝鋒。」奧古斯特面無表情的看著數千米外的石牆，隱藏在紅色風衣中的骨架中隱約有紅色的光芒在閃爍。

「好的，天亮前必須趕回營地，我也出動四十名戰骨！」卡羅爾立即響應，空洞的頭骨中閃爍著幽幽的紅芒。

奧古斯特和卡羅爾都是強骨，強骨一般可以統御了一百名戰骨，而戰骨一般能率領一百名紅骨，紅骨又率領一百名灰骨，所以一名強骨如果治下兵源充足，其實可以指揮百萬名灰骨，但兩位強骨跟隨上位騎骨數月來征戰不斷，兵源始終沒有完全補齊，所以他們各自手下只有六十名左右的戰骨。

奧古斯特和卡羅爾的命令傳達下去後，六十名戰骨，四千多名紅骨以及他們率領的三十多萬名灰骨向著山谷中的小村子發起了迅猛的衝鋒。

呂巖夾在這三十多萬名骷髏大軍和人類的石牆之間，面臨著死亡的考驗。

「呼」彷彿是一陣狂風吹起的聲音，呂巖發現身後的骷髏大軍幾乎失去了隊形，它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緊密的連在了一起，就像是真正的白骨海浪一樣壓了過來，呂巖甚至看到有一名紅骨不小心被踩在地上，轉眼間就碾成了碎片。

瘋了！

呂巖轉身就跑，拚命的向石牆下跑去，這個時候不能再指望一堆碎冰碎骨能夠擋住什麼了，骨頭們不知道為什麼已經瘋了，它們這股力量就算是撞也可以將石牆撞到了，也許它們就是打算撞倒石牆，哪怕自己先撞的粉身碎骨。

呂巖絕望的向著石牆狂奔，不斷有火球和冰箭從他身邊飛過，但他只感覺到背後的骨頭海浪越來越近，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

石牆上的人類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一直以為脆弱的灰骨不過是兒戲的他們紛紛張大了嘴巴，死死的盯著遠處滾來的白色骨海，他們只不過是普通的民兵甚至是農民，哪裡真正見過骨頭們的厲害，一股尿騷味在石牆上瀰漫，許多人被嚇的尿了褲子。

石牆除了民兵之外，還有二十幾名魔法學徒，一直是防守主力的他們臉上也漸漸出現了驚慌，魔法的詠唱不斷出錯，扔出的火球和冰箭數量反而越來越少。

早先抵達的骷髏就趁著這個功夫爬上了石牆，紅骨揮舞著手中的骨質武器向民兵們砍去，幾名民兵震驚之餘被活生生砍死，更多的骷髏爬上了石牆，眼看在骨浪抵達之前，這個石牆就要失守。

呂巖忽然看到了一絲希望，如果在被身後的骨浪碾碎之前衝進石牆裡面，是不是就能躲過一死？

兩根纖細的腿骨拚命的掄動，生的希望讓呂巖再度加速，他離石牆已經不足五十米。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金絲鑲邊法袍的中年男子踏上了石牆，他上來的位置沒有台階，沒有人注意到他是如何跨越數米的高度直接登上石牆的，中年男子上來後也不詠唱，只是隨手一甩，一連串拳頭大小的火球從他的袖口飛出，轉眼間就將爬上石牆的紅骨和灰骨骷髏打的粉碎。

「老師！」二十幾名魔法學徒紛紛向中年男子施禮，本來說好絕不需要老師出手的他們感到一陣羞愧。

「這是骷髏們的灰骨之浪，是一種比較低級的攻城手段。」中年男子一臉的淡然，他指著靠近的骨浪說道：「對付它一般需要施展聯合詠唱法術。」

魔法學徒們面面相覷，他們還是學徒，沒有人會聯合詠唱。

中年男子笑了笑，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捲筒，從裡面抽出一張羊皮紙：「如果沒有辦法施展聯合詠唱的時候，就需要使用法術卷軸，比如這一張『三疊火牆』，就是對付灰骨之浪的最好法術卷軸。」

魔法學徒們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中年男子將羊皮紙攤開，開始詠唱最常用的魔力灌輸咒文，隨著魔力的注入，羊皮紙上很快亮起了三條赤紅色的波紋，中年男子口中咒文一轉，由魔力灌注轉為法術定位，三條波紋嗖地飛了出去，落在山谷中形成三堵高達五米、縱橫上百米的火焰之牆，而原本的羊皮紙則化作一片青灰隨風消逝。

火牆剛好落在呂巖身後不遠處，他在令人窒息的熱浪中扭頭，驚恐的看見白花花的骨浪在一片赤紅中崩潰，再衝鋒，再崩潰！

灰骨和紅骨們義無反顧的衝向燃燒的巨大火牆，它們千奇百怪的骷髏頭骨發出慘烈的嘶吼，這種嘶吼中伴隨著憤怒、不甘以及哀嚎，這些聲音匯聚成奇怪的音樂迴響在山谷的上空，而無數的骨頭們則在這種音樂下變成一堆齏粉。

「是卷軸，沒有合格的魔法師才需要借助昂貴的卷軸，使用卷軸的那個人類應該只是見習魔法師！」強骨卡羅爾興奮的說道。

強骨奧古斯特點點頭，他的心情也炙熱起來，那種傳說可以讓骨頭瞬間進階的黑暗水晶就要到手了嗎？

圍牆上中年男子看著前仆後繼衝向火牆的骷髏，喃喃自語：「我護送的是一個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引起骷髏的注意，這些邪惡生物不是只對黑暗水晶之類的物品感興趣嗎？」他藏在衣服中的左手不自覺的輕輕按住腹部一個鼓起的暗袋中，裡面傳來柔軟的觸感。

圍牆後面的村子裡，緊張的村民們睡不著覺，都心驚膽顫的聚在一起猜測著這一場意外之戰的結局，有一個滿臉白鬚的髒老頭坐在黑暗之中獨自品酒，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小傢伙真是太緊張了，這種級別的灰骨之浪就用卷軸，豈不是明白著告訴那兩個蠢貨強骨，村中實力不濟嗎？」

山谷遠處的山峰密林中，霍華德奇道：「這個無名的小山谷裡面怎麼還有見習魔法師？」

「是個意外的巧合。」艾西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我們隨便散佈的流言居然成真，這名見習魔法師雖然對我們獵殺強骨很有幫助，但我們可算是把他給害了，等下幹掉兩名強骨後我們盡快離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是我們引來了骷髏。」

「這個見習魔法師身上不會真的有黑暗水晶吧？」霍華德瞪大了他那雙好看的藍瞳眼睛，做著想當然的猜測。

艾西白了他一眼：「黑暗水晶至少是合格的魔法師才有能力守護的東西好吧，而且一向穩妥的魔法師協會如果真的要運送黑暗水晶的話，一定會派出大魔法師。」

霍華德倒是對艾西的白眼不以為意，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這名見習魔法師身負什麼其他的絕密任務咯？」

「見習魔法師能有什麼絕密任務？」艾西以他對魔法師協會的熟悉，沒好氣的判斷道：「看到那群魔法學徒了嗎，他只不過是帶著學生野外實踐而已。」

被後人喻為毒眼獵人的艾西並不知道，他下的這個判斷錯了，而且錯的十分離譜。

摧毀了數萬骷髏後，三堵火牆被愣生生壓滅了兩堵，於是石牆上的中年男子又用出一張卷軸，重新在骨頭的海洋中構建起三堵不可逾越的火焰之牆，如此往復，一共用掉了五張卷軸，才將骷髏兇猛的攻勢完全壓制住。

呂巖身後是一片焦土，而面前的石牆上也再無一名骷髏倖存，人類的石牆前僅剩下他一名渺小的灰骨在顫抖。

第三章進階紅骨

石牆上的魔方學徒們都震驚的看著一片焦土的戰場，老師僅用了五張卷軸就殺掉了數十萬骷髏，這個效率是他們的數百倍都不止了，卷軸的威力是其一，但老師充沛的魔力和熟練的法術使用技巧才是關鍵。

魔法學徒們都心潮澎湃，他們耗費了一個月的時間，穿越了數百公里的地域，一直沒有碰到合適的敵人，直到今天夜裡，這場暢汗淋漓的戰鬥讓他們極為過癮，其中的驚險足夠他們拿回去講上一年。

「老師，那有一個活的！」一名相貌英俊的少年魔法學徒看到了呂巖，帶著貴族氣質的年輕面孔一下變得興奮起來：「我要把它抓回去，作為我的戰利品給父親看！」

少年說完就跳下了石牆，半空中他嫻熟的詠唱起一個羽落術的咒語，這個咒語只有五個字符，很短，他在落地前將速度降了下來，輕輕落在地面上，拔腿向著呂巖跑去。

「啊，不要去……」石牆上的黑袍魔法師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看著少年的背影，眉頭擰成了一塊：「這次的秘密任務似乎很被魔法師協會重視，真不該答應帶這個麻煩來。」

其他的魔法學徒沒有注意到老師的憂慮，他們興奮的給自己的學伴加油：「加油，亞力克，它只是一個灰骨，沒有任何攻擊技能，用拳頭打倒它！」

初涉魔法的學徒們總是過於在意人家評價他們孱弱的體質，所以大部分的魔法學徒都會熱衷於證明自己身體的力量，這種扭曲的心態一直要到他們成為真正的魔法師之後才會扭轉過來，那時他們對證明力量的興趣將會轉嫁到對魔法奧秘的追逐中去，並最終成為一名有著孱弱身體的魔法師。

年輕的亞力克只有十六歲，他的身體看起來勻稱而有力量，短暫的冥想歲月並沒有將他的體質拖垮，他確實有赤手空拳和灰骨搏鬥的資本。

不過亞力克並沒有完全托大，一整晚的激戰讓他意識到了戰爭的恐怖，他從腰間解下一條細細的繩索，然後飛快的打了一個活結，這是小時候爸爸帶他打獵教的招數，可以用來對付一些弱小的動物。

呂巖看著向自己狂奔而來的亞力克，有些茫然，也有些激動，終於輪到自己了，老天甚至很公平的給了自己一個一對一的機會，他要殺死這個男孩，然後想辦法活下去！

「殺」想到這個字眼的時候，呂巖意識到自己需要一件武器，哪怕是一個堅硬的樹枝也好，他低下笨拙的顱骨四處需找可用的武器，可周圍除了爛泥就是脆弱的灰骨碎片，根本沒有可用的東西。

在原地打轉的呂巖看起來極其呆板，魔法學徒們都哈哈笑了起來，但黑袍魔法師的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灰骨沒有瘋狂的對著亞力克衝上去……這是一個異類！

灰骨是最低級的骷髏，不但沒有技能，甚至連力氣也沒有，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就能用竹竿敲碎灰骨，它們的骨骼比帝國中那些精緻的花瓶堅硬不了多少，一碰就碎。

但灰骨依舊是可怕的，因為它們每一個都是潛在進化者，它們可以進化成一種稱之為紅骨的高級骷髏，而紅骨的力量一般來說已經超過了普通成年男子，帝國中的高級法師們一直在研究這種亡靈生物的進化奧秘，雖然他們還沒有弄清楚骷髏進化的本質，但據說已經得出一個結論，越是行為與眾不同的骷髏，越容易發生進化。

比如說在骷髏大軍衝鋒時，那些獨自行動的骷髏。

比如說亞力克衝向的這一隻低頭亂晃的骷髏！

黑袍魔法師手指一抖，一顆拳頭大小的火球出現在他掌心，他可以輕易的推出這枚「火彈」擊碎那個有著進化潛力的灰骨，但他卻始終不敢下手，亞力克在火彈飛行的路線上，他可不敢傷了這個學徒，亞力克的全名是亞力克·蘭巴特，而蘭巴特這個姓氏正統治著幾乎整個偌丁倫大陸。

「呼」隨著一聲輕微的風響，繩索套在了呂巖身上，亞力克歡呼一聲，拉著繩索扭頭就往石牆跑去。

由於繩索勒住了胳膊，呂巖脆弱的身體很快失去重心，被拉倒在地上，然後像是一幅沒有生命的骨頭架子被亞力克往石牆的方向拖去，滿地凹凸不平的碎骨頭將呂巖震得上下彈跳，頸椎傳來劇痛，感覺隨時有可能被震斷。

「只剩下骨頭了，我不想再死了！」呂巖發出低低的咆哮，他的兩隻骨頭手臂從繩索中掙扎出來，無助的在地面上劃出兩道淺坑，從灰骨的角度上來說，它這個力量不算小了。

火牆消失的地方，濃煙和霧氣散開之後，又有一排黑色的骷髏衝了上來，它們是剛才那些骷髏炮灰的領隊者，戰骨！

每一名戰骨都在身上披著破爛的碎布，以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的地位，它們的骨頭堅硬而有力，每一次跳躍都能跨越比紅骨更遠的距離，猶如一道黑色旋風捲向石牆。

「快跑，亞力克，是戰骨骷髏！」魔法學徒高聲叫喊起來。

亞力克臉色略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離城門不過只有二十米，只要帶著活的灰骨穿越這二十米，從上百名戰骨的手中搶下一個活著的戰利品，回到皇宮之後準保讓那些囂張的哥哥們刮目相看。

「不能，不能被他拖進去！」呂巖雙手瘋狂在在周圍拉住每一個能夠碰觸到的物體，他越接近石牆，越感覺到一股奇怪的力量進入自己的體內，他覺得自己的力量大了許多。

突然，右手碰觸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呂巖幾乎的本能的一個翻身，將兩隻手都抓了過去，他抱住的是一塊石碑，石碑上面刻著三個字：「河谷村」。

是刻印著村名的古老石碑，呂巖像抱著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抱著石碑，如果可以等到那些黑色的戰骨衝過來，也許還能活下去。

亞力克拽了兩下沒拽動，他沒想到一個小灰骨居然有這麼大力氣，看了一眼遠處滾滾而來的黑色旋風，他有點害怕，但想到回去後可能會被人笑話力氣還不如一名灰骨，亞力克高貴的血液往頭頂上湧去，他英俊的面孔驟然變得通紅，一咬牙丟掉繩索，向呂巖衝去。

「亞力克，快回來，危險！」黑袍魔法師看得大急，他急忙拋出最後一個三疊火牆卷軸擋住骷髏大軍，然後向著亞力克大喊。

亞力克沒有理他，而是衝到呂巖面前，握起拳頭對著呂巖的顱骨一拳砸了下去：「死骷髏，鬆手！」

呂巖的腦袋差點沒被砸下來，劇烈的頭痛和刺鼻的活人氣味讓他一陣陣眩暈，但他依舊死死抱著石碑不鬆手，不斷有奇怪的感覺從周圍傳來，呂巖覺得自己身體內的骨骼在不停的震動，一股奇怪的低鳴聲在那些空心的骨頭中響起，這個聲音越來越大，似乎蓋過了戰骨們的腳步聲，蓋過了亞力克的怒吼。

「鬆手！鬆手！」亞力克用鑲嵌著寶石的精緻筒靴踢呂巖抱住石碑的手骨，令他詫異的是，本來應該很脆弱的手骨居然沒有被踢斷，但他並沒有意識到這種反常現象意味著什麼，又改向呂巖的後背脊椎骨踹去，那裡是灰骨最脆弱的地方。

「卡嚓卡嚓！」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見，呂巖的脊椎骨出現一條碩大的裂縫，但卻頑固的不肯完全斷開，劇痛中的呂巖張大嘴了，依舊死死抱著石碑。

呂巖大口吸著根本不需要的空氣，眼睛死死盯著遠處剛剛升起的三道火牆，黑色的戰骨並沒有衝進火牆之中，他們像疊羅漢一樣一個爬到另一個身上，然後從火牆的頂上飛快的翻過來，很快就有五十多名戰骨翻過了第一道火牆。

「嗡……」巨大的轟鳴聲讓呂巖幾乎無法思考，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能死，不能死……」

「好，算你硬氣，但你休想從我手下活著離開！」亞力克終於失去了耐心，他惡狠狠的將右手按在呂巖光禿禿的骷髏頭頂，開始進行他所學習過的最深奧詠唱：「火焰之神法爾斯，我是您最虔誠的信徒，請借給我火焰的力量，讓我在這個邪惡的戰場上消滅那些卑微的生靈，我請求調用流火的力量來淨化這具……」

隨著一個個古怪的音節從亞力克的口裡吐出來，他的掌心開始有火星匯聚，呂巖感覺到周圍的溫度急劇升高，頭頂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要死了，呂巖心裡猛然一驚，他抬頭看向亞力克。

「這是詠唱，他要用法術燒死我……不，必須要阻止他的詠唱！」呂巖突然一下跳了起來，枯瘦的右手手骨猛然掐住了亞力克的脖子：「不要！不要！不要殺我！」

亞力克的詠唱突然被打斷，他的臉憋得通紅，想掰開呂巖的五隻指骨，但卻發現這些指骨堅硬的彷彿像是鐵匠鋪中的鐵器。

「為什麼要殺我！」呂巖隨著骨頭中的轟鳴聲一起咆哮。

亞力克眼中終於出現了恐懼，他看到紅色的斑點在呂巖灰色的骨骼上滲透出來，呂巖看起來就像是一副得了紅斑皮膚病的骷髏。

「不好！」黑袍魔法師臉色大變，他縱身躍下石牆，向呂巖和亞力克衝來，他的雙腳踏在虛空之中，不斷踩出一團團紅色光芒。

在山谷的另一頭，強骨卡羅爾準確的把握住了戰機，他突然衝了出去，像道流星般射向五千米外的石牆，同時高喊：「奧古斯特，動手！」

另一名強骨，奧古斯特也突然動了，他悶吼一聲，猛然向著黑袍魔法師的方向甩頭，兩根雪白的牛角突然脫出，化作兩道巨大的白色閃電劃過骷髏海的上空，輕鬆穿透三道火牆，眨眼間射到了黑袍魔法師的身前。

「火焰盾！」黑袍魔法師沒有詠唱，抬手召喚出一輪巨大的火焰盾牌，盾牌上還雕刻著手捧火焰瓶的火焰之神的形象，一根牛角在火焰盾上撞的粉碎，另一根擦著火焰盾的邊緣飛過，掃到了黑袍魔法師的肩頭，帶起一蓬血霧衝進了河谷村的石牆中，轟的一聲悶響，小半堵石牆都被這一記牛角給轟塌了。

黑袍魔法師悶哼一聲，被肩膀上的巨力帶著倒退十幾米，錯過了救援亞力克的最後時機。

「啊」呂巖瘋狂的叫喊著，一股澎湃的力量從黑袍魔法師受傷的肩頭，從石牆上那些被砍死的民兵身上傳出，湧進了他的體內，他感覺握著亞力克的手臂酸脹到了極點……最後終於「噗嗤」一聲，一根鋒利的骨針從他的右手掌心竄出，捅穿了亞力克的喉嚨！

「不……不可能！」亞力克看著自己喉嚨口噴出的鮮血將呂巖的身體染成紅色，他發出了絕望的呻吟。

黑袍魔法師心一下沉到了底，完了！

第四章殺戮成長

黑袍魔法師懸在空中，驚恐的看到亞力克那張生動的臉迅速黯淡下去，生命之火從他的眼睛裡悄悄溜走。

國王的第六子就這樣死在了自己面前。

黑袍魔法師覺得手腳變得有些冰冷，雖然自己這趟秘密任務是魔法師協會的命令，但就算自己完成了任務，魔法師協會也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見習魔法師而和國王翻臉，等待著自己的很可能會是被魔法師協會除名，甚至是殘酷的火刑。

呂巖此刻很舒服，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全身蔓延，他感覺到自己充滿了力量，更神奇的是他感覺到一種神秘的力量從亞力克的身上流入自己體內，似乎自己正在吸取亞力克的生命。

呂巖將手掌從亞力克的脖子上挪開，一根染滿鮮血的細長骨針也隨之從亞力克脖子上的血洞裡面抽出來，骨針的長度和手腕到中指指尖的距離差不多，正好可以捅穿一個人類的脖子。

這是我的骨技嗎，呂巖略有些愣神的看著掌心的骨針。

強骨卡羅爾趕到了二十米之外，並沒有急著出手，而是謹慎的看著黑袍魔法師，似乎那張巨大火焰盾讓他感到了害怕，這很正常，因為一般來說強骨不是見習魔法師的對手。

……

「亞力剋死了？」石牆後面的河谷村中，滿面白鬚的老頭站了起來：「死了就死了吧，這孩子好勝心太強，對王室也算是一個隱患，戰死沙場總比將來死在毒酒之下好。」

「外面的局面有些太繁雜了，我還是動一動吧。」老頭略一思量，還是打算出手收拾兩名強骨，但誰知道他剛站直身體，異變突然發生，一把烏黑匕首的尖端毫無跡象從他胸口冒了出來，紅色的血跡像花朵一樣在他髒兮兮的法寶上綻放。

「影子刺客？你們居然真的存在！」老頭滿臉的震驚，雖然他看不見背後的殺手，但他卻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沒有回答，只有胸口的匕首橫向一拉，沿著肋骨間的縫隙將老頭的心臟劃成兩半，然後退出，消失。

老頭倒在血泊之中，忍著劇痛將舌尖在充滿了血沫的上顎輕輕一碰，一個無聲的音節從他的顫抖的雙唇飄出：「探！」

整個世界在老頭眼中陡然消失，房子、樹林、石牆、村民甚至環繞河谷村的巨大山脈，全部消失，僅有石牆上奮戰的魔法師和那團刺殺了老頭的陰影在移動，陰影移動的方向與魔法師所在的位置相反，兩者的距離越來越遠。

熟知影子刺客行動方式的老頭慢慢失去了力氣，但臉上卻浮起一絲苦笑：「只是針對我個人的刺殺嗎，那就好，那就好。」

……

黑袍魔法師並不知道自己剛剛失去了強大的保護者，他從王子死亡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不管怎麼樣，先將亞力克的屍體拿回來再說，自己身上還攜帶著貴重的任務物品，絕不適合在戰場上久待。

火焰盾自動懸浮在身後，黑袍魔法師來到呂巖頭頂，他手掌周圍浮起五個火球，其中每一個都可以將呂巖轟的粉碎。

呂巖進化出骨技，已經算是個紅骨了，但卻絕對不是魔法師的對手，他見過那些紅骨在黑袍魔法師的手下瞬間被炸成粉末，而現在那些死亡的火球正準備落在自己頭頂。

呂巖慌亂中只能無奈的將亞力克的屍體舉起擋在自己的頭上，他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黑袍魔法師不好下手了，他不想在亞力克的屍體上流下自己法術的痕跡，那樣將會徹底失去辯駁的機會，自己會死的很難看。

瞄了一眼二十米外的強骨，黑袍魔法師決定詠唱一個超短的引導法術，將火球繞過亞力克的屍體擊碎那個該死的紅骨。

「火！轉！……」

黑袍魔法師剛念出兩個字，一旁的強骨卡羅爾就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咆哮，這種幾乎無法被人耳聽到的高音瞬間就穿進了黑袍魔法師的喉嚨，打斷了他的詠唱……甚至乎給他的聲帶造成了小小的損傷。

「該死，這是禁魔鬼音！」黑袍魔法師大驚，他原本以為這個強骨和大多數強骨一樣是物理攻擊，但沒想到卻是這種極為罕見的音波類攻擊，被禁魔鬼音在二十米內擊中雖然不會有太大的身體傷勢，但卻會在短時間內失去詠唱的能力。

黑袍魔法師雙手連揮，數十個火球連珠炮一樣向強骨卡羅爾飛去，雖然這種不需要詠唱的瞬發火球威力不大，但數量多了也夠驚人的。

強骨的身體是很結實，但卡羅爾還是不敢迎接火球，他一邊狼狽的躲閃，一邊後退，同時命令手下所有的戰骨發動猛攻，河谷村中的實力他已經探明，不就是一個見習魔法師和二十幾名魔法學徒嗎，而且這個見習魔法師還失去了詠唱的能力，用骷髏海戰術就能磨死他。

黑袍魔法師見大片骷髏壓上，依舊不慌，他從包裹從取出一張卷軸，飛快的撕開並注入魔力，一道土黃色的光芒從卷軸上飛入地下，很快地面就發起顫抖，一個全身披掛這岩石盔甲的巨大怪物從地底爬了出來，岩石蠑螈！

由於無法通過詠唱和岩石蠑螈建立意念聯繫，黑袍魔法師只能通過語言指揮它。

「岩石蠑螈，將他們推進石牆中！」黑袍魔法師一指將亞力克的屍體僅僅抓在懷裡的呂巖，向岩石蠑螈下達了命令。

愚蠢的魔法生物遲疑了一下，然後猛然抬起了它十幾米長的尾巴，狠狠的掃在呂巖的背後，將呂巖和亞力克打的飛了起來，越過數米高的石牆，掉進了河谷村之中。

「蠢貨！」黑袍魔法師暗罵了一聲，他可不希望看到亞力克的身體被打成兩截，那只會增加國王的憤怒。

稍微回頭看了一眼，亞力克和紅骨都摔在地上不再動彈，村民們躲著遠遠的圍觀，黑袍魔法師相信紅骨的身體應該承受不住岩石蠑螈那麼強大的力量，所以他沒有去收拾屍體，而是先指揮陷入了戰骨包圍中的岩石蠑螈，這種召喚卷軸他只有兩張，若不好好利用的話，搞不好今天還真會栽在兩名強骨手中。

黑袍魔法師沒有看到倒在陰暗角落中的白鬍子老者，他這種見習魔法師並沒有太多機會和代表大陸巔峰力量的魔導師接觸，也不知道自己的任務重要到需要魔導師來暗中護駕。

戰骨們比紅骨的力量大的多，但在岩石蠑螈強大的防禦面前也不夠看，他們的骨質武器很難戳進岩石蠑螈的石頭盔甲，而且就算能夠捅進盔甲的縫隙中，那種長度的武器也無法對魔法生物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圍牆上的魔法學徒們收拾起恐慌的情緒，重新有規律的輸出各種法術，魔法師學徒的法術對戰骨也有很強的殺傷力，戰局又變得焦灼起來。

呂巖躺在冰冷的石頭地面上，身上壓著亞力克血淋淋的屍體，周圍傳來村民竊竊私語的咒罵聲，要不是他染滿了鮮血的骨架顯得十分猙獰，那些舉著鋤頭的農婦恐怕就要衝上來了。

浩瀚的「力量」又傳了過來，這次的感覺更加強烈，呂巖甚至感覺到這股「力量」正在修復自己被摔碎的腿骨和脊椎，他揚起頭，向著「力量」湧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倒在血泊中的白鬍子老頭。

「難道殺傷、殺死人類就能幫助我成長嗎？」呂巖很快猜中了問題所在，他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怪異「力量」是在石牆下，那時候石牆周圍的骷髏都死光了，於是死亡民兵的「力量」就傳到了他的身上，之後黑袍魔法師肩頭的傷口，亞力剋死亡之後釋放的「力量」都被呂巖所吸收，現在血泊中的白鬍子老頭也為呂巖輸送了浩瀚的「力量」。

看來殺戮是我成長的主要途徑，呂巖看著自己手心的骨針在「力量」的滋潤下慢慢增長，慢慢確定了這個事實。

強骨卡羅爾高速後退，他感覺到很滿意，沒想到那個愚蠢的見習魔法師真的在自己面前詠唱魔法，禁魔鬼音只能對那些詠唱中的魔法師造成傷害，他靠近之後沒有急著動手，就是等見習魔法師犯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得手了。

「那個可愛的小東西還真是有點意思，要不要考慮提拔一下他呢？」卡羅爾想起殺死亞力克的呂巖，是呂巖誘發了見習魔法師的冒險詠唱。

危險！正在鳴鳴自得的時候，卡羅爾突然感到一絲危險傳來。

已經退到了山谷另一頭，卡羅爾越發感覺到不對勁，和他一起來的另一名強骨，奧古斯特不見了。

強骨奧古斯特手下的戰骨都在拚命的衝鋒，顯然他也發佈了全員衝鋒的命令，可奧古斯特自己卻不見了。

卡羅爾在慢慢變得冷清的山谷中四處尋找，一名強骨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奧古斯特不可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野獸拖走了吧？

突然，一張在夜空下幾乎看不見的冰絲網罩了過來，當卡羅爾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能夠感覺到冰絲網涼爽的絲線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啊」卡羅爾爆發出刺耳的尖叫，恐怖的音波帶起一股實質性的旋風將冰絲網吹上天空，但冰絲網的一腳還是掛到了它的左臂，低溫迅速的凍裂了臂骨，卡羅爾還來不及感到疼痛，就聽到卡嚓一聲，整條左臂碎裂墜落。

「戰骨，保護我！」一邊下命令讓最近的幾名戰骨保護自己，卡羅爾一邊忍著劇痛飛退。

但偷襲者顯然沒有給他逃跑的機會，一支箭頭為月牙形狀的箭矢飛來，靈巧的鑽進卡羅爾的喉嚨，卡住他頸部脊椎骨，帶著他倒飛十幾米紮在一根大樹上，頸部脊椎就像是骷髏的七寸，一旦被鎖死幾乎就喪失了全身的力氣，卡羅爾動彈不得。

三個年輕的人類走了出來，其中一人手持大斧，他像鋼鐵旋風一樣將靠近的戰骨砸的粉碎，那種精湛的斧技和淡然的神態，一看就是久經戰鬥的高手，卡羅爾心如死灰，知道自己碰上了專門獵殺骷髏的獵骨者。

背著弓箭的帥氣男子走到卡羅爾面前，淡淡的笑了一笑：「強骨，河谷村並沒有黑色水晶，那不過是我用來引誘你們的誘餌。」

卡羅爾的上下頜微微張開，他眼眶中的暗紅色光芒快速的閃動，顯然不明白既然河谷村中沒有黑色水晶，為什麼卻存在魔法師。

「艾西，你總是那麼多廢話，直接將它的骨魂取出來不就得了！」藍發青年不耐煩的一揮手，一柄藍幽幽的冰刀從他的掌心飛出，瞬間將卡羅爾的腦袋斬成兩段，碗狀的頭骨中有一團暗紅色的光芒在閃爍。

三名青年的眼睛都是一亮，顱內骨魂可是價值不菲的寶貝。

「艾西，你想去幫那個魔法師？」藍發霍華德用一塊透明的水晶封印住卡羅爾的骨魂，卻發現弓箭手正在凝望戰場的方向。

「帝國的魔法師有幾個好東西，我沒興趣幫他。」艾西眼中殺氣閃動：「我在想那個異類灰骨怎麼樣了，如果這一戰他能活下來，恐怕會成為一名紅骨吧。」

「紅骨？」霍華德啞然失笑：「紅骨算什麼，戰骨在瑞克的斧頭面前也是不堪一擊，就連強悍的強骨不也被我們做掉了嗎？」

艾西搖了搖頭：「黑色的火苗，即使它還很弱小，也是可怕的。」

第五章致命刺擊

幹掉強骨的艾西等三人悄悄離開了戰場，他們佈置的流言「河谷村中有黑色水晶」非常成功，順利的引來了兩名強骨骷髏，但想到的是卻真的碰上了一名藏在村中的帝國見習魔法師，對他們這三名小小的僱傭兵或是獵骨者來說，惹上帝國魔法師即使只是見習程度的也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取得兩顆骨魂之後，他們迅速離開了山谷。

失去了強骨的指揮，山谷中骷髏們的攻勢變得雜亂無章起來，數十名戰骨各自為政，幾乎是抱著嗜血的本能指揮手下向河谷村發起了一次次血腥的衝鋒。

黑袍魔法師不得不用掉了第二張岩石蠑螈的卷軸，不過這樣他還是很難抵擋骷髏們的自殺攻擊，更可怕的是他感覺到肩膀上的傷口傳來一陣陣麻癢的感覺，那名強骨骷髏射來的牛角上有毒！

呂巖不解的看著遠處那名血液正在冷去的白鬍子老者，他感覺到從老者身上傳來的「力量」比亞力克和那些民兵們要旺盛數十倍，他只來得及吸收很少的一部分，大量的「力量」都浪費的消散在空氣中，為什麼一個老邁的人類會有這麼旺盛的「力量」？

一股逼近的惡臭把呂巖從思考中拉了出來，他扭過腦袋，看到一個胖乎乎的農婦舉著鋤頭衝了上來，農婦肥胖粗糙的臉上流著淚痕，可能她的某個兒子不久前死在了紅骨的刀下，但呂巖不會因為同情而讓這個農婦的鋤頭落在自己腦袋上，因為只要有一個得手的，所有的村民都會圍上來。

「唰！」呂巖右手手掌一抬，掌心中血淋淋的骨針猛然彈了出來，農婦嚇的驚叫一聲，丟掉鋤頭連連後退，最後跌坐在地上。

呂巖連忙收起骨針，石牆上的黑袍魔法師聽到了村民的尖叫，回頭觀望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呂巖的異動。

凝視了片刻，確認呂巖基本沒有挪動位置，黑袍魔法師又重新把注意力轉回了戰場。

呂巖暗鬆了一口氣，他不敢動，也不敢傷人，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動手，黑袍魔法師的火球就會飛來過，自己在那些火球面前不堪一擊，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黑袍魔法師不能詠唱就用瞬發火球出手，他的火球術打的又遠又准，在他和岩石蠑螈的聯合壓制下，骷髏的攻勢一度受挫，但魔法生物的召喚時間是有限制的，戰場上的岩石蠑螈很快凝固成一塊巨大的泥塊，轟然倒塌。

骷髏們爆發出一陣怪叫，向著石牆撲來。

「退進村子，佈置防禦魔法陣！」黑袍魔法師不慌不忙的帶著學徒們退下石牆，一邊向村子裡倒退，一邊用法術消滅石牆上翻過來的骷髏。

黑袍魔法師一直退到亞力克的屍體邊上才停下，學徒們從袋子中取出一種金色的粉末，飛快的在周圍的地上畫出一根根古怪的線條。

沒有眼皮讓呂巖閉眼，他只能看著魔法學徒在他身邊來回奔走，如果有心臟的話，恐怕已經緊張的跳出來了，他身邊每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活人都有能力殺死他，只不過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摔死了，就算沒死也奄奄一息，所以根本沒有人管他。

「別緊張，不要弄錯元素防禦陣的紋路！」黑袍魔法師一邊甩出火球，一邊指導學徒們完成魔法陣。

學徒們很快就合力完成了一個複雜的魔法陣，而此時黑袍魔法師也終於恢復了詠唱的能力，他取出一個翠綠色的精緻玻璃瓶砸在地上，裡面的液體立刻化作一陣綠色的霧氣，黑袍魔法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飛快的開始詠唱：「曼妙之風、狂烈之火、厚重之土、溫柔之水，請甦醒過來吧……」

呂巖驚奇的發現空中的綠色霧氣彷彿有生命般的動了起來，然後飛快的鑽進地上的金粉之中，那些金粉也隨之深入地下變成了一條條閃光的線條，整個魔法陣都亮了起來，一團朦朧的光柱直衝黑暗的星空。

「好了，在這個元素防禦陣中使用魔法只需要很少的魔力，你們盡量挑戰骨殺，如果一個人對付不了就幾個人合力，攻擊它們的頸骨，那裡永遠是骷髏的命門。」黑袍魔法師說完坐了下來，從藏在魔法袍裡面的口袋中取出藥物處理自己肩膀上的傷口。

呂巖看到魔法陣外面湧來大量的骷髏，河谷村的村民早就被暴怒的骷髏們撕成了碎片，現在河谷村中唯一的活物就只有魔法陣中的一名見習魔法師和二十幾名學徒。

我能活下去嗎？呂巖看著黑袍魔法師淡定的表情，覺得事情不樂觀。

果然，元素防禦魔法陣的威力很快讓呂巖陷入了絕望，在第一個骷髏靠近魔法陣十米左右的時候，一團巨大的火焰憑空出現，它向幽靈一樣在魔法陣外圍轉了一圈，然後衝進骷髏群中燒出了一條數十米深的通道才消失，這一團火焰至少燒燬了數百具骷髏，有一個戰骨被火焰正面撞中，毫無懸念的被燒成了粉末。

絕大部分骷髏是不知道害怕的，憤怒和對人類的厭惡本能促使他們又一次衝上來，這一次魔法陣的土元素被激活，魔法陣周圍突然憑空落下許多巨大的石塊，它們砸碎了最靠近的骷髏，然後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滾進骷髏群中，無骨可擋。

魔法學徒第一次在實戰中運用元素防禦魔法陣，魔法陣的威力讓他們本來已經很疲倦的精神陡然一震，各種火球和冰箭有規律的輸出，立即有幾名靠前的戰骨被幹掉。

如果有汗腺的話，呂巖已經是一頭冷汗了，如果所有的骷髏都死了的話，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他盼望著魔法陣能失效，但這種情況從來沒有出現過，黑袍魔法師每三分鐘左右就砸碎一個裝滿綠色溶液的玻璃瓶，然後進行一次詠唱，那之後魔法陣的光芒就會亮的讓呂巖心裡發麻……他知道這樣下去，自己肯定要完蛋。

周圍的骷髏漸漸變得稀少起來，到底有多少骷髏被魔法學徒們殺掉了，十萬，還是二十萬？呂巖算不清楚，但數量絕對不少，從黑袍魔法師臉上漸漸露出的放鬆表情和魔法學徒們疲倦的笑臉上來看，骷髏要輸了。

輸了，就意味著死！

呂巖不想死，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似乎特別的怕死，他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呼喊，不能死！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

黑袍魔法師又拿出一個裝滿綠色液體的玻璃瓶，呂巖不知道魔法陣外面的骷髏兄弟們是不是還能堅持到下一次黑袍魔法師使用玻璃瓶。

「啪！」玻璃瓶摔碎在地上，聲音是那麼的清脆而刺耳，呂巖終於下定決心，拼了！

黑袍魔法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沒有注意到綠色的煙霧之下，亞力克的屍體被翻開了，那個卑微的紅骨正在悄悄的移動。

「曼妙之風、狂烈之火、厚重之土、溫柔之水，請甦醒過來吧……」

紅影一閃，呂巖猛然從地上竄起，腿骨中傳來的力量讓他自己都覺得驚訝，和剛才灰骨階段那種僵硬、虛弱的感覺完全不同，現在的腿骨和關節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呂巖甚至聽見了疾風吹過自己顱骨骨洞的呼嘯聲，他轟的一下撞在了黑袍魔法師的身上，緊緊的抱住了他。

「啊……」黑袍魔法師臉色大變，他怕的不是呂巖，而是詠唱被打斷了！

魔法陣中立刻響起詭異的聲音，像是火焰在燃燒，又像是颶風在咆哮，更像是海浪即將壓迫過來。

元素失控！黑袍魔法師心中懊悔之極，怎麼就沒給地上的紅骨補上一個火球，可誰能想到一個紅骨也知道裝死，知道打斷詠唱？

魔法陣的光柱開始渙散，碎石、烈火、水彈和風刃四下飛散。

呂巖沒有管周圍的異變，他的機會只有一次，既然已經動手了，就決不能有半點猶豫，「嗤」的一聲輕響，呂巖右手的骨針驟然刺出，狠狠的扎透了黑袍魔法師珍貴的黑絲綢法袍，但骨針並沒有刺進魔法師的身體，有一個柔軟的東西擋住了骨針。

黑袍魔法師嚇出一身冷汗，但預料中的劇痛並沒有襲來，他略一愣神之後，臉色再度大變，他知道是什麼東西擋住了骨針，那個魔法師協會托付運送的秘密物品。

王子已經死了，如果任務物品再被破壞，那自己將毫無退路。黑袍魔法師臉色的驚愕很快變成了瘋狂的猙獰，他將手按在呂巖的額頭，掌心中一個火球幾乎壓著呂巖的眼眶快速成型。

但黑袍魔法師還是沒能殺掉呂巖，這次攪局的是魔法陣中混亂的元素。

「轟！」一塊三米多高的巨石在呂巖身後突然出現，它夾帶著巨大的力量砸在了呂巖的背上，幾乎砸斷了呂巖的整條脊椎骨，當然同時也將呂巖的右手骨針狠狠砸進了黑袍魔法師的腹部！

巨石將呂巖和黑袍魔法師一起壓在了地上。

元素防禦魔法陣終於完全崩潰，一擁而上的骷髏們將二十幾名魔法學徒活生生的撕碎，在新鮮血液的澆灌下，一些新的紅骨和戰骨誕生了。

漸漸安靜下來的戰場上，十幾名剩餘的戰骨圍攏到了壓著黑袍魔法師的巨石邊上，他們的智商並不低，知道黑袍魔法師才是最大的敵人。

一名身高三米的蜥蜴形戰骨抬開了巨石，看到被壓得慘不忍睹的呂巖和黑袍法師。

「唔……死了。」確認黑袍魔法師已經死了，戰骨們嘀咕一聲，紛紛離去，但那名蜥蜴形戰骨並沒有離開，他看到呂巖的腦袋動了一下。

蜥蜴形戰骨三角形的腦袋低了下來，一團黑色的霧氣從他的嘴巴裡面噴出來，輕輕掃過呂巖的身體，呂巖身上碎裂的骨骼飛快的癒合起來。

「我叫凱倫瓦爾，恭喜你成為我的手下。」蜥蜴形戰骨冷冷說完，自顧離開了原地，他背上一小片破碎的紅布隨風狂擺。

呂巖翻了個身，將破碎不堪的右手骨頭從血肉模糊的魔法師腹部抽出，掌骨上還帶出一個古樸的皮囊，皮囊已經被自己的骨針扎透了，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呂巖稍微看了兩眼就將皮囊丟在一旁。

「我居然沒死。」呂巖從地上緩緩爬起，猶豫的看了一眼凱倫瓦爾高大的背影，緩緩跟了上去。

十幾名戰骨、二百多紅骨，還有不足一萬灰骨，這樣一支微不足道的骷髏部隊離開了河谷村，向著西面的營地走去，它們不知道的是，一場艱苦無比的亡命之旅才剛剛開始。

第六章神的眼淚

天亮的時候，呂巖跟著隊伍回到了營地。

營地位於瓦瑪草原的東面，由一名騎骨骷髏所建立，類似於人類軍隊中的一支先鋒隊，骷髏的營地沒有帳篷，有的只是連綿不絕的黑色腐土，這種腐土中可以不斷的滋生灰骨，為骷髏大軍供應無盡的兵源。

但現在營地中的腐土裡面灑滿了紅色的沙礫，放眼望去連接到天邊的腐土上連一隻灰骨都沒有。

包括呂巖在內的紅骨們被迅速的派出去搜索整個營地是否還有骷髏，而戰骨們則聚在一起商量營地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被襲擊了，還是騎骨大人率隊離開了？

大約用了二個小時，呂巖才完成了搜索工作，他筋疲力盡的回到自己的戰骨隊長身邊：「大人，沒有發現殘留的骷髏，在營地北面有大量的碎骨痕跡，可能是經過了激烈的戰鬥。」

凱倫瓦爾抬起他三角形的蜥蜴頭骨，向著北面眺望：「看來騎骨大人是凶多吉少了，這片腐土上灑滿了魔法師布下的滅腐沙，敵人的力量很強大。」

呂巖沒有說話，他知道不用自己出謀劃策，作為一名新骷髏，他要做的就是聽從命令。

凱倫瓦爾和其他的戰骨們商量了許久，最後決定返回骷髏們的大本營，在得不到明確指示的時候就回家，這是每一個骷髏生來就有的常識，雖然這裡所有的戰骨骷髏都是在腐土中新生並成長起來的，沒有人知道家具體在哪裡，但他們本能可以感應到家在西邊，向西一直走就能回家。

「去給自己收集一些強壯的灰骨。」呂巖腦海中忽然收到了凱倫瓦爾傳來的命令。

呂巖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如何收集灰骨，又如何將這些看起來很愚笨的骷髏們約束成自己的手下。

但凱倫瓦爾那邊沒有別的聲音傳來，戰骨們也有他們的事情要做，提示呂巖要收集灰骨已經是很特別的優待了。

稍微猶豫了一下，呂巖轉身走向那些散落的灰骨，很快他找到了一個高大的牛頭骷髏，他期期艾艾的靠上去，試探性的問道：「灰骨，你有沒有紅骨隊長？」

牛頭骷髏沒有理會呂巖，其實大多數灰骨根本沒有說話的能力。

旁邊一些散落的灰骨看著呂巖，不明白這位更高級別的長官在幹什麼。

「灰骨，我命令你做我的手下，跟我走！」呂巖這次用了更強硬的語氣，牛頭骷髏有反應的看了他兩眼，但依舊沒有動作。

難道我要上去砸碎它嗎？呂巖心裡有些鬱悶，這個牛頭骷髏看起來很不錯，他不想毀掉這麼一名「完美」的手下。

正在呂巖為難的時候，一頭四腳著地的虎形紅骨骷髏走了過來，他倨傲的衝著呂巖咆哮：「滾開，懦弱的東西，這個灰骨我要了！」

虎形紅骨的身後跟著二十多名各種各樣的灰骨，在兵力不足的時候，紅骨們對屬下形狀不是那麼挑剔。

說實話，呂巖第一個反應是想逃，這名虎形紅骨長著鋒利的獠牙，明顯有比自己更強壯的身體，而且他還有二十幾個灰骨跟班，無論從力量還是速度上來說，自己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呂巖沒有走，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和傲骨支撐著他，他沒有退後半步，只是冷冷的看著虎形紅骨。

「嘿，難道你還想和我玩玩，要知道我可是烏特雷德大人手下最強的紅骨，昨天夜裡的戰鬥我是全程參與的，不是你們這些新生紅骨可比的，你知道嗎？」虎形紅骨走到了呂巖面前，它巨大的老虎頭骨由上至下瞪著呂巖，狂妄的吼著。

呂巖感覺到死亡又一次逼近自己，但這一次他除了害怕之外，還的多了一種興奮，搏殺前的興奮！

「殺了他！」正在呂巖猶豫是不是真的要動手的時候，腦海中傳來了戰骨凱倫瓦爾的命令，呂巖幾乎是在命令響起的一瞬間就動手了，他雙腿一彈，撲上去抱住了虎形紅骨的脖子，右手的骨針狠狠的插向對方腦袋後面的頸骨。

一下、兩下、三下……

呂巖感覺到胸口傳來劇痛，似乎是有肋骨被咬斷了，身後一群灰骨正在拉扯他的腿骨，但他並在意，河谷村魔法陣中黑袍魔法師的話在他的腦海中迴盪：「骷髏的頸骨永遠是他們命門！」

十幾次刺擊後，呂巖終於撬斷了虎形紅骨的頸骨，他感覺到身下抱著的虎形紅骨陡然失去了力氣，巨大的骨架轟然倒地。

當呂巖再站起來的時候，周圍的幾十個閒散灰骨，包括原來屬於虎形紅骨的灰骨，都自動站到了他的身後。

原來是力量！

呂巖明白了，在骷髏中，力量才是最好的說服工具，灰骨們會自動依附有力量的紅骨！

沒有戰骨注意到這場鬧劇般的打鬥，雖然紅骨的數量已經嚴重不足，但戰骨看起來依舊不是十分在意，顯然紅骨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於是呂巖開始揮舞著骨針和拳頭，收集他看中的每一個灰骨。

遠處的凱倫瓦爾微微露出笑意，這名紅骨學的很快，會是一個很不錯的手下。

……

「卡嚓」堅硬的金楠木扶手被生生捏碎，滿臉絡腮鬍子的安東尼站了起來，這位蘭帝國的統治者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強壯的就像是一頭鋼鐵獅王，他傷痕纍纍的臉上掛著兩道清晰的淚痕，寬闊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屍……屍體確定了嗎？」

一名滿身汗跡和灰塵的士兵跪在他面前，頭低的幾乎埋在兩膝之間：「稟告國王，確認是六王子無疑。」

安東尼眼神一滯，彷彿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又重新重重的坐回到金楠木椅子上，半響說不出話來。

金碧輝煌的房間內跪了十幾名女僕，無不簌簌發抖，沒有人敢出一口大氣。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雲紋官服的中年男子走進了房間，他看到安東尼國王的樣子感歎一口氣，然後揮手示意外人都出去，女僕和士兵都暗舒一口氣，連忙離開了房間。

雲紋官服的中年男子來到安東尼身邊，輕聲問道：「國王，我有要事稟報。」

「奈林，你也知道亞力克的事情了嗎，他被那些該死的骷髏給殺掉了，那些愚蠢的魔法師協會，他們居然把我的亞力克帶到骷髏的戰場上去！」安東尼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接近歇斯底里的咆哮：「而且還只派了見習魔法師保護，我懲罰他們，我要燒死那些愚蠢的魔法師！」

奈林歎了口氣，等國王發洩完了才說：「國王，我要匯報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有什麼比我兒子的死還重要，奈林你是要挑戰我的怒火嗎？」

「國王，我剛剛確認，帝國的十三名魔導師已經全部隕落。」奈林說完後靜靜的看著國王，等待他慢慢接受這個消息。

安東尼國王臉上的憤怒和悲傷全部凝固了，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錯愕，接著他很快恢復了平靜和沉穩，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封鎖消息，派人調查此事，同時停止北伐，召集五位王弟來倫特爾見我，如有不來者，派鬼武者殺之！」

奈林嘴角浮起一絲淺笑，他所熟悉的那個殺伐決斷的國王又回來了：「那六王子的死？」

安東尼臉上拂過一絲心痛：「讓約克白跑一趟，把所屬騎骨骷髏的腦袋帶回來。」

……

倫特爾城中僅次於皇宮的一座黑色尖塔頂端，六名身穿華麗法袍的老者圍著空蕩蕩的巨大水春木圓桌而坐，房間內漂浮著數顆明亮的水晶球，到處都遊蕩著活潑的元素。

「蘭帝國十三名魔導師全部被殺，似乎是影子刺客下的手，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為什麼我們沒事，為什麼刺客只針對蘭帝國的魔導師，難道是我們背後那些小國下的手嗎？」

「影子刺客似乎準確的知道每一個魔導師的動向，這次護送行動只有我們知道，難道奸細就在我們六個人當中？」

「雪煙，不要亂說，那些『死』掉的傢伙，也有不一定就沒有問題。」

「是啊，他們也不見得都死了，也有可能是假象，這也許是蘭帝國的詭計，安東尼莫非想一舉平定偌丁倫大陸？」

眾多的聲音中，唯獨正中年紀最大的一名老者始終不語，他閉目安靜的坐著，直到其他五個人發現他的異狀，並且都悄悄的閉攏嘴巴，他才慢慢睜開那雙充滿睿智的眼睛：「你們知道這次護送的是什麼東西嗎？」

眾人皆搖頭，這次魔法師協會派出了上百支隊伍以各自不同的名義去西邊，據說其中只有一支隊伍帶著真正的任務物品，但沒有人知道任務物品是什麼。

老者歎息一聲：「那是神的眼淚，是被送往西邊鎮壓骷髏之皇的。」

五人皆大驚失色，居然是神的眼淚，這是關乎到整個偌丁倫大陸興衰的聖物，每個魔法師都聽說過這樣的預言，神的眼淚可保佑偌丁倫大陸萬年不衰，但如果它不再屬於魔法師，那整個偌丁倫將陷落於毀滅萬物的黑暗之中。

「你們知道這個東西在哪支隊伍的身上嗎？」老者再問，蒼老的聲音帶著不常見的顫音。

五人已經沒有了魔導師的矜持，他們驚慌失措的搖頭，真正的任務者是神選的，而充當神僕的那名魔導師也死在了西邊一個不知名的山谷中。

「哎。」老者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事情還有挽救的餘地，我們立刻派人去搜索神僕暗中護送的那支隊伍，不光是神僕，每一名蘭帝國魔導師暗中保護的隊伍都要搜索……」一名稍年輕的魔導師提出自己的建議。

雖然大家都輕輕點頭，但他們的臉上都充滿了黯然，蘭帝國正在集結重兵，也不知道會先拿哪個小國開刀，他們都要趕回自己的國家，而那下落渺茫的神之眼淚恐怕是很難再找回來了。

……

瓦瑪平原上，呂巖帶著他的七十三名灰骨在凱倫瓦爾身後列隊，戰骨們已經確定了回家的路線，馬上就要出發了。

他略有些不安的扭動著頸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感覺到骨頭裡面似乎有東西在移動，有點像是一顆小石頭，但卻沒有石頭那麼堅硬，也許是一顆水珠吧，呂巖暗自揣測著。

第七章死亡任務

踩在滑膩膩的青草地上，呂巖感覺腳骨酸脹欲裂，本來柔軟的草葉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像鋸子一樣鋒利，每走一步都是痛苦的折磨，他開始想念營地中的那些黑色腐土，那才是骷髏們的最喜歡的土地。

背後一共還有五十四名灰骨，其他的都已經在連續三天的跋涉中散了架，能有這個數量剩下讓呂巖感覺很意外，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灰骨是十分脆弱的，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沒有進化成紅骨的話，是否能夠堅持到現在。

氣溫漸漸變高，戰骨們決定進行休息，灰骨們立刻像堆散架的骨頭般癱倒在地上，而紅骨們則堅持站著，他們在等待戰骨分配任務。

有二十個紅骨被派到臨時營地的最外圍去放哨，這片瓦瑪草原上並不缺乏一些善戰的人類部落，而這支骷髏小隊的戰力其實也就相當於二十幾個強壯的人類士兵，如果被遊牧民族的騎兵纏上的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消滅乾淨。

呂巖前幾天接到的任務都是放哨，今天卻沒有安排他放哨，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挑幾個灰骨，向西走十公里，看看有沒有人類的聚集地。」凱倫瓦爾的命令傳下來了，令呂巖吃驚的是，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任務，甚至可以說是死亡任務。

紅骨一個晚上最多能走五十公里，而在太陽高照的白天更是很難行進超過二十公里的距離，現在凱倫瓦爾居然要他在白天去十公里外探路，這往返二十公里可就是死亡之路了，前兩天都有一些執行這個任務的紅骨死在外面。

呂巖沒有說什麼，挑了幾個最強壯的灰骨向西面走去，違抗戰骨的命令就等於死亡，他不認為自己有戰勝凱倫瓦爾的可能。

「忍受烈日是成為合格戰士的第一課，我已經給了你三天的緩衝期，要活著回來，不要讓我失望。」

凱倫瓦爾的聲音傳進腦海，呂巖感覺心中一熱，點點頭衝進了茫茫草原。

其實骷髏也是很需要水分，這個常識是他在三天的行軍中所學習到的，離開臨時營地後，呂巖就命令身後的幾名灰骨學著他不停的咀嚼草葉，雖然看起來好像在做無用功，但他知道就是這一招讓他的灰骨小隊保持著最低死亡率。

咀嚼草葉可以降低灰骨的死亡率，那麼淺顯的道理，不知道為什麼別的紅骨就是不肯學習，甚至大部分戰骨也懶得命令屬下這麼做，呂巖覺得自己和別的骷髏有些不同，另外他覺得頂頭上司凱倫瓦爾也有些特別，但這區別在哪裡，他卻說不出來。

雖然有保命招數，但也頂不住烈日下的急行軍，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呂巖感覺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要倒下了，而他身後的灰骨也已經倒下了一半，只有三個還半死不活的吊在他身後。

就在呂巖以為自己快要完蛋的時候，幸運女神又一次眷顧了他，在他前方出現了一個微型湖泊，或者說是一個小水潭。

伴隨著歡喜的咆哮，四名骷髏跳進了直徑不足十米的水潭中，溫柔的水元素並沒有種族歧視的習慣，細膩的水流輕輕洗刷著呂巖和三名灰骨的身體，帶走上面的灰塵和炎熱，同時也滋潤著骨頭之間乾裂的關節。

呂巖帶著三名灰骨在水潭裡泡了半個小時才爬起來，離開水潭的時候，他很聰明的磨平了水潭邊上尖銳的骷髏腳印，這是從一名戰骨身上學到的技巧。

得到滋潤的呂巖充滿信心的邁步向西前進，這一次意外之喜讓他看到勝利的希望，想到戰骨大人那句「活著回來，不要讓我失望」，他心裡立刻有一絲激動，簡直有哼上一支小調的興趣，但就在這個時候，真正的危機終於出現了。

天邊綠色的草線上，有兩個小點出現，呂巖隱約看出是兩個騎馬的人類。

人類戰士？

在骷髏看來，騎馬的人類一般都是戰士，而只有戰骨級別的骷髏才有能力對抗戰士，即使呂巖已經是強壯的紅骨，甚至已經殺死過一名魔法師，但他仍然不是有所準備的戰士的對手。

逃跑？

拚命？

呂巖腦海中電光火石的閃過數個計劃，但顯然都不可能起作用，他幾乎可以預見自己立刻就要變成一堆散落在荒野中的廢骨。

草原馬的速度很快，馬蹄落地的聲音和騎手的吆喝聲順著風聲隱約傳來，呂巖能夠思考的時間不多，騎手會隨時發現它們四名骷髏，他感覺生命正在一點點從手中流失，但卻還沒有找到應對的辦法，驚慌之中，他下意識的一步步向後退卻。

三名灰骨也發現了遠處的不速之客，它們的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吼聲，嗜血的本能讓它們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如果不是呂巖下命令讓他們不准動，它們早就一擁而上了。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呂巖又向後退了一步，這一次他的一隻腳踩進了水潭邊上濕潤的泥地中，一隻小青蛙在他的腳骨縫隙間躲過一劫，驚恐的連續幾個彈跳，跳進了水潭之中。

啊，呂巖靈光一閃。

「快跳進水潭中！」他用猙獰的低吼命令那些抑制不住衝動的灰骨們，把他們都趕進了水潭之中，然後他自己簡單的抹掉了水潭邊上的痕跡，也隨之跳進水裡。

四米多深的水潭，足夠四具骷髏都藏在裡面。

灰骨還在蠢蠢欲動，嗜血的本能讓這些愚蠢的灰骨們忍不住想要爬起來，呂巖很清楚當灰骨們爬起來的時候，他自己短暫的生命也就宣告結束了，所以他只能將它們狠狠的往水潭底部壓去，同時壓低了聲音不停的命令：「不准動！誰也不准動！」

「咯登！咯登！咯登！」馬蹄聲越來越近，而且越來越慢，呂巖心裡一陣發涼，難道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

所謂望山跑死馬，呂巖的視力顯然還不錯，兩匹馬最後停在水潭邊上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水中渾濁的泥土落下了不少，從外面看起來水質還不錯，但又恰到好處的擋住了呂巖等四具骷髏的身體。

聽著頭頂傳來的嘩啦啦的水聲，呂巖知道騎馬者在給自己和馬匹補充水分，他大著膽子抬頭望去，圓形的白色潭頂除了兩個肥大的馬嘴外，還有一張滿是鬍鬚的大臉，那張幾乎不輸於馬唇的寬厚嘴唇正在鯨吞潭水，一條猙獰的紅色刀疤在嘴唇邊上扭動，彰顯著這張嘴唇主人值得誇耀的武勇。

絕對是一名強壯的人類戰士，呂巖不由得暗自慶幸骷髏是不需要呼吸的，否則今天必死無疑。

「扎馬叔叔，這水怎麼這麼髒啊？」頭頂傳來另一個年輕的聲音，呂巖推測這個聲音主人應該不會超過16歲。

「哈哈……」刀疤臉把頭猛然抬離潭水：「巴姆侄兒，你別看這潭水很小，而且有些不乾淨，但它可是方圓百里之內最好的甜水潭，草原上水多的很，但能喝的卻很少，你要牢記每一處水源的位置，誰也不知道它們哪天就能救你的命。」

呂巖心中暗自回憶，前幾天的行軍中，骷髏們幾乎跳進過每一個碰到的水潭或湖泊，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麼水是不能喝的啊，看來人類和骷髏對於水質的要求是不同的。

「扎馬叔叔，為什麼有那麼多水源是不能喝了呢，難道草原上的水源不都是長天大神賜予我們禮物嗎？」

少年提出的這個疑問也正是呂巖心中的疑問，所以呂巖也仔細等待刀疤臉的回答，卻沒有注意到腳下有一隻灰骨慢慢滑了出來。

「哼！」扎馬的聲音中透露出難以抑制的怒火：「草原上的水當然都是長天大神所賜，原本哪有什麼毒泉毒潭，可自從三十年前西面漂來了那塊黑色大陸之後，邪惡的骷髏大軍就開始不斷侵擾我們美麗的草原，這些該死的畜生在碰到的每一處水源中下毒……」

呂巖聽的一頭霧水，他這幾天行軍中，從來沒有見過有骷髏往水源中下毒啊，骷髏們最愛做的事情不過是跳進水中消消暑氣而已，難道……呂巖正想到這裡，忽然感覺到身邊一陣水流湧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名強壯的灰骨已經蹬著潭壁衝了出去。

「不好！」呂巖心中大驚，但已經來不及了，灰骨幾乎已經要衝出水面了。

呂巖必須趕快做出一個決定，是放棄那名灰骨繼續潛伏，還是乾脆衝出去和兩名人類搏命？

「啊，扎馬叔叔，骨……骨頭！」

「是該死的骷髏，水裡有埋伏！」扎馬的怒吼提醒了呂巖，人類都是狡猾的，當一名灰骨出現在水潭底部之後，人類難道會不對水潭仔細搜索一番嗎，到時候一根結實的木棍就能把呂巖和他的兩名手下敲碎，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趁機跳出去，給兩名人類突然一擊。

「進攻！」呂巖狂吼一聲衝出水面，但迎接他的是一張蒲扇大的巴掌。

扎馬先是一腳踢飛了第一名爬出來的灰骨，然後用巴掌將呂巖從潭水中煽飛六米遠，接著後面兩隻灰骨的下場也差不多，被強壯的扎馬像小雞一樣拎了出來，然後狠狠的摜在地上，碎骨橫飛，幾乎完全散架。

呂巖這時候才看到扎馬的全貌，那是一名身高近兩米的大漢，穿著牛皮短褲，赤裸的上身有岩石一般結實的肌肉，纍纍的傷痕完美的詮釋了他的武力，呂巖沮喪的猜測，就算是自己的戰骨老大凱倫瓦爾在這裡，恐怕也不一定是扎馬的對手。

扎馬身後，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從馬匹身上解下彎刀送了過來，雪亮的彎刀在手後，扎馬高大的身軀更顯得威風凜凜。

呂巖無奈的從地上站起來，三名灰骨都奇跡般的還活著，它們踉蹌著爬到呂巖的身邊，準備和一起做最後的死亡衝鋒。

「只是灰色和紅色的骷髏？」扎馬緊張的表情變得舒緩，甚至綻放出笑容：「巴姆侄兒，你雖然見過骷髏，但恐怕並不知道其中的分類，你仔細聽著，灰色的骷髏數量最多，但是他們就像是渺小的螞蟻，一腳就能踩死，紅色骷髏的數量要少一點，也要硬一點，但他們最多也就算是比螞蟻大一點的蝗蟲，多踩兩腳也就死了，當在草原上碰到這種低級畜生的時候，不用急著逃跑，因為你可以輕易的擊碎它們！」

少年使勁點點頭，但看到呂巖暗紅色的頭骨時，臉上還是難掩緊張的情緒。

「你們纏住他，由我來給他致命一擊！」呂巖當著扎馬的面給三名灰骨下達了命令，他沒有掩飾，也不知道如何掩飾，或者說他覺得在這麼懸殊的力量面前，任何掩飾都沒有什麼作用，他現在所做的，不過是在被踩碎之前最後拼一次而已。

「啊嗚！」呂巖狂吼一聲，衝向扎馬。

扎馬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彎刀，他要一刀劈開這個狂妄的紅色骷髏，至於其他那三隻灰色骷髏他根本沒放在眼裡，灰骷髏的力量和十歲的孩子差不多大，根本不可能限制自己的動作。

但是……一陣突如其來的腹部劇痛讓扎馬渾身一顫，力氣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啊！」慘叫一聲，扎馬的臉上的血色頃刻間退卻，腳步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三名灰骨撲上來抱住了扎馬，看起來堅硬的肌肉居然很無力，高大的扎馬被他們輕而易舉的推倒在地上。

呂巖腦中一片空白，來不及思考扎馬為什麼突然變得外強中乾，他高高的躍起到扎馬的上空，將右手手掌狠狠的朝扎馬的頸脖按去……

「噗嗤！」鋒利的骨針刺透了扎馬的脖子。

第八章骨針變異

呂巖和扎馬一樣的震驚，他們互相對望著，猶如久別重逢的老友，只不過呂巖的骨針已經捅穿了扎馬的氣管和頸部動脈。

「毒……」扎馬的嗓子眼裡面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呂巖聽懂了，扎馬說他在潭水裡下毒。

呂巖覺得有些冤枉，他沒有下毒，只是帶著三名手下在潭水裡泡澡而已。

「稀溜溜！」旁邊傳來兩聲馬匹的悲鳴，兩匹馬摔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少年猛然驚醒過來，嚇的丟掉手中的水囊轉頭就跑，雖然扎馬告訴過他紅色的骷髏很脆弱，但看到號稱部落第一武士的扎馬叔叔都被呂巖一招放倒，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也不管失去馬匹和水糧後還能否在草原中活下去，少年抱頭向北面衝去。

不能讓他跑了，人類也是群居動物，他們會叫來更多的戰士，呂巖抽出扎馬喉嚨上的骨針，想要追殺少年，但扎馬卻緊緊的抱住了他的雙腿。

「死！」扎馬眼中流露出同歸於盡的瘋狂，他的雙臂一用勁，壓斷了呂巖的腿骨，紅骨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巨大的痛楚差點讓呂巖昏過去，但他骨子裡面的狠勁也逼了出來，他將右手狠狠的拍在扎馬的臉上，掌心的骨針從扎馬的左眼插了進去，黑色的液體混著血漿噴了出來，粘稠的液體從呂巖的掌骨縫隙漫了出來，混雜著那股令骷髏興奮旺盛的力量。

扎馬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這種痛苦他也無法忽略，但部落第一勇士的稱號不是白得的，他的雙手又摸上了呂巖的腰椎，一個熊抱將呂巖死死的按在自己胸口，呂巖的腰椎和數根肋骨同時折斷。

「啊嗚」從下頜送出一聲毫不起眼的慘哼之後，呂巖像團鬆軟的骨架倒在扎馬身上，腰椎斷裂讓他感覺全身的力氣都離自己而去。

呂巖沒想到事情如此一波三折，本以為要死了，卻又意外偷襲得手，本以為贏定了，卻又被重傷的扎馬活生生碾碎了身體，這個人類的生命力好恐怖，腦袋都被刺穿了還活著，呂巖現在幾乎連手都抬不起來，意識正在逐漸渙散，他估計自己完了。

「對不起，凱倫瓦爾大人，我無法活著回去了。」呂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戰骨老大，也許是因為除了凱倫瓦爾之外，他在這個世界上還不知道第二個名字吧。

扎馬也不好過，他頸部動脈破裂，血向噴泉一樣射起一米多高，他引起為傲的力量正在隨著血液一同流失，現在還支撐著他的，不過是作為一名戰士的榮譽和忠誠，他的手顫抖著摸上了呂巖的頸骨，按斷這個頸骨，呂巖就死定了。

當頸骨被按上的時候，死亡的冰冷差點淹沒了呂巖，他猛然顫抖了一下，「不能死！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去！」來自心底的咆哮又一次突兀的出現了，呂巖的意識被重新頂出死亡深淵。

「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呂巖的右手幾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迅速的抬了起來，然後毫不拖泥帶水的狠狠拍在了扎馬寬闊的眉心。

咯登，呂巖體內那顆神秘的水珠也被這股生存的意志所激發，一絲微弱到完全可以忽略的能量從它的內部流出，流進呂巖的骨針中。

骨針順利的刺進扎馬的眉心，輕巧的就像是刺進了一團稀泥，更可怕的是一股炙熱的高溫從骨針的尖端釋放出來，腦漿在瞬間就被燙成了蒸汽，巨大的氣壓迫使血肉從扎馬的眼眶和耳道裡向外噴湧，但這樣依舊來不及釋放那股壓力，「噗」的一聲悶響之後，扎馬的腦袋炸開了，四分五裂的腦殼被炸的到處都是，就像是一地沒吃乾淨的西瓜皮。

頸骨上面的手失去了力量，軟軟的垂在地上，呂巖略有些吃驚的將插進草地中的骨針拔了出來，他看到紅黑色的骨針針鋒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異樣的純白色，並且正散發著灼熱的高溫。

少年早就跑遠了，傷痕纍纍的呂巖和三名灰骨根本不可能追上他，他們只能坐在扎馬的屍體邊，一邊吸收著扎馬的生魂，一邊等待傷骨復原。

從凱倫瓦爾大人那裡，呂巖知道剛殺死的人類身上傳來的那股力量是什麼，這種被稱之為生魂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是骷髏們成長的關鍵，它可以修補骷髏骨頭上的裂紋，刺激骨技的進化，還能讓骷髏的身體變得更加強壯。

越是強大的人類戰士或魔法師，他們身上的生魂越強大，親手殺死他們可以獲得大量的生魂，如果碰到人類互相殘殺之後剛剛死去的屍體，骷髏也能吸收到少量的生魂，傳說中有些小骷髏意外的捲進人類的大型戰爭中，然後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一夜之間進化成強大的將骨骷髏。

呂巖想起了河谷村裡那個無名的白鬍子老頭，他至今還未感受過比白鬍子老頭更強大的生魂，身下扎馬的屍體算是很強大了，但其生魂和白鬍子老頭相比根本不足其萬分之一，如果那天白鬍子老頭沒有死的話，呂巖幾乎不敢想像自己的結局會是什麼。

天邊飄起紅霞的時候，呂巖帶著他的三名灰骨回到了營地，沒有走完十公里的路程，而是在殺死扎馬後就直接回頭了，他向凱倫瓦爾大人報告了整件事情，包括那個逃走的少年。

戰骨們立刻聚到一起緊張的商量，這一次意外遭遇留下了活口，繼續保持原本的行進路線已經不妥了。

呂巖站在凱倫瓦爾身後十幾米外，靜靜等待著結果，這次商討也包括對他的審判，作為一名探路紅骨，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絕對不能將人類引到骷髏的營地來，這次呂巖雖然沒有直接引來人類，但卻放跑了一個可能會報信的少年，有戰骨提出有處決他。

「好了，不要爭論了，我早就說過穿越草原不安全，我們回到原來的營地，等騎骨大人的部隊回來！」一名態度倨傲的動物型戰骨說道。

呂巖瞄了一眼說話的戰骨，是烏特雷德，呂巖曾經在挑選灰骨的時候殺死了烏特雷德手下的一名強壯紅骨，雖然紅骨在大部分戰骨眼中不值一錢，但呂巖還是能夠感受到烏特雷德從那以後對自己的不善。

從烏特雷德的勻稱纖瘦的體型和閃電般的速度上來看，他應該是一頭獵豹的骨架，在戰骨階段就擁有了接近強骨骷髏三分之一的速度，這點讓烏特雷德隱約成為這支流浪小隊中的領頭者，能夠勉強制約他的，只有呂巖的老大凱倫瓦爾，但這一次凱倫瓦爾似乎也有些退縮。

「凱倫瓦爾，你說是不是該回去等騎骨大人重新收編我們？」烏特雷德當著其他戰骨的面高聲喝問凱倫瓦爾。

凱倫瓦爾聳了聳肩：「隨便吧，去哪我都沒問題。」

呂巖對凱倫瓦爾的隨意態度感到不安，這似乎預示著等下宣判自己命運的時候，凱倫瓦爾也不會保護自己。

保護自己？呂巖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骷髏中似乎根本沒有「保護」二字存在，更何況紅骨的作用不過是一個硬一點的炮灰。

「都沒有意見嗎，那就這樣決定了！」烏特雷德高聲宣佈：「停止穿越愚蠢的草原，我們回頭，去我們出生的營地，等待騎骨大人回來。」

其他戰骨們沒有表達意見，他們本來就習慣聽從命令，當實力最強的烏特雷德和凱倫瓦爾都達成協議的時候，他們要做的只是服從。

「好了，凱倫瓦爾，你手下那名紅骨放走了人類報信，該怎麼處置？」烏特雷德尖銳而瘦小的臉骨陰生生的看向凱倫瓦爾。

「殺了唄。」凱倫瓦爾依舊是隨意的回答。

呂巖只覺得渾身骨頭猛然一收，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果然同意殺掉我……」

烏特雷德發出喋喋的怪笑：「嘿嘿，凱倫瓦爾，現在的紅骨並不多，如果你一定要庇護手下的話……」

凱倫瓦爾擺了擺手，百無聊賴的說道：「只是個炮灰而已，何必那麼多名堂，你動手吧。」

呂巖感覺每一塊骨頭的顫抖起來，他想逃，可烏特雷德手下的紅骨在十幾米圍成了半圓形，他根本逃不掉。

烏特雷德邁動著細碎的小步，四腳無聲的踏在草地上，慢慢接近呂巖，猩紅色的破披風在他的尾巴骨上隨風輕擺，就像是一隻來自地獄的惡魔犬。

凱倫瓦爾隨意的跟在烏特雷德的側面，似乎要欣賞他的行刑過程。

「卑微的紅骨，跪下！」烏特雷德來到呂巖面前命令道，他其實有點看中這個獨立幹掉了牧民的紅骨，在如今紅骨稀少情況下，他也意識到濫殺是沒有意義的，只要呂巖肯跪下求他，他就會出言向其他戰骨求情，同時也順理成章的將呂巖從凱倫瓦爾手中拿到自己手中。

跪？

呂巖不明白烏特雷德為什麼要多此一舉，但他的膝蓋一點都沒彎，根本沒有跪下去的意思。

「跪下，否則我撕了你！」烏特雷德舉起一隻爪子。

呂巖看到烏特雷德的爪子上有五根鋒利的黑色爪子慢慢長出來，每一根爪子上都泛起金屬的光澤，那是烏特雷德的骨技，他毫不懷疑烏特雷德可以一抓將自己徹底撕爛。

呂巖覺得自己跪下也許就能逃過一死，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彎不下膝蓋。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腦海中那個聲音在瘋狂的咆哮，但這一次聲音沒起馬上作用，呂巖雖然全身都在顫抖，似乎隨時就要跪下去的樣子，但他始終還是沒有。

紅骨甚至是戰骨們都站在遠處看著，他們不明白呂巖在堅持什麼，烏特雷德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跪下就可以不死，難道紅骨服從戰骨的意志不是應該的嗎？

烏特雷德幾乎要氣急敗壞的揮爪了，但他也是有抱負的骷髏，也知道好手下是多麼的難得，於是他打算給呂巖最後一個機會。

烏特雷德又上前一步，把他尖細的腦袋貼到呂巖的頭骨邊上：「跪下求我、我就饒……」

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在呂巖腦海中響起：「殺了他！」

這是凱倫瓦爾的命令，呂巖猛一抬頭，看到凱倫瓦爾就站在烏特雷德身後不足二米處，剎那間他什麼都明白了，凱倫瓦爾大人根本沒有放棄他，凱倫瓦爾大人只是要和自己進行一場配合刺殺，刺殺的對象就是囂張的烏特雷德。

跪下求饒，可以跟從更強大的烏特雷德。

冒死攻擊也許可以殺了烏特雷德，但自己恐怕十有八九會被撕碎。

跪下，還是送死？

在下跪求生和冒死攻擊戰骨之間，呂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他也說不清這是因為自己不願下跪，還是因為對凱倫瓦爾的信任和依賴，反正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右手狠狠的抓向烏特雷德的頸骨。

第九章聯魂契約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烏特雷德那些愚蠢的紅骨手下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甚至乎連其他的戰骨也沒有反應過來，能夠做出反應的，只是有烏特雷德，還有他身後的凱倫瓦爾。

呂巖的骨針即將碰觸到烏特雷德的頸骨前一刻，這頭豹子一樣靈活的骷髏立刻反應了過來，它的整條脊椎骨迅速收縮，雙腳靈活的向前推地，同時右爪已經狠狠的掃了出去，拍向呂巖的胸口。

呂巖發現自己的動作跟不上烏特雷德躲避的動作，骨針雖然差一點就要刺上烏特雷德的頸骨，但這差的一點卻猶如萬丈高山般難以翻越，紅骨和戰骨之間果然有著天壤之別，他幾乎肯定碰不到烏特雷德了。

但幸好有凱倫瓦爾。

在呂巖動作之前，凱倫瓦爾就已經從三角形的頭骨中噴出了一股黑煙，似乎他早就料到呂巖一定會動手。

這種曾經治療了呂巖斷骨的黑煙顯然還有著另一種相反的恐怖作用，烏特雷德拱起的背脊在後退了半米之後碰觸到了黑煙，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從他的三角腦袋中炸響，他後肢條件反射一般的改變發力方向，反向呂巖撲去。

背後的偷襲太恐怖了，烏特雷德不用想就知道，當然還是面前脆弱的紅骨更好突破，紅骨的骨技最多能夠在戰骨身上磕出一個缺口，很難造成什麼致命傷。

烏特雷德鋼鐵般的爪子掃在呂巖的胸口，將呂巖的24根肋骨全部斬斷，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普通紅骨是很難活下去了，但呂巖卻沒有倒下，他甚至沒有後退半步，今天第二次斷裂的肋骨傳來的痛楚似乎不那麼難以忍受了，他甚至已經忽略了這種痛苦，而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的骨針上。

右手骨針那白色的尖端終於碰上了烏特雷德的頸骨。

「滋！」熱鐵掉進豬油的聲音，伴隨著一股骨頭焚燒的惡臭傳開，呂巖清楚的看見骨針刺穿了烏特雷德的頸骨，而且烏特雷德紅黑色的頸骨的裂口處正在變白，似乎骨針頂端的白色會傳染一般。

烏特雷德明顯的僵硬了一下，然後收不住衝力和呂巖撞在了一起摔倒在地上，他的口中爆發出嘯鳴式的慘叫，四肢拚命的抽搐，草皮和爛泥被他掀的滿天都是，呂巖始終被他壓在身子底下，雖然不知道是死是活，他那根白色的骨針卻一直插在烏特雷德的頸骨中。

大約三分鐘後，烏特雷德停止了慘叫，四肢漸漸停止了顫動，他所有的下屬紅骨都感覺有一根線斷掉了，因為他們的戰骨老大死了。

紅骨居然一招擊殺了戰骨，雖然有凱倫瓦爾的配合，但所有骷髏都看得出來，是呂巖給出了致命一擊。

「把他和他的碎骨都抬到我的暗篷來。」凱倫瓦爾指著呂巖破碎的身體說道，說完之後看了一眼其他的戰骨：「等我治好手下之後，我們從西南方向繞過那處水潭，繼續向西走。」

呂巖醒來的時候，感覺周圍黑漆漆的，他以為是到了晚上，但很快他反應過來，這是在戰骨們臨時居住的「暗篷」。

骷髏們都喜歡呆在潮濕陰冷的地底，即使是到了騎骨甚至是領骨級別也是如此，於是高級別的骷髏每到一個臨時營地後就會讓手下挖地洞，建造臨時休息的暗篷，現在呂巖所待的就是一個暗篷，凱倫瓦爾正坐在他的對面，把玩著地上以某種方式排列的幾顆碎骨頭。

「你骨頭完全癒合還要一點時間，我們正好來下盤棋，這算是對你今天出色完成任務的獎勵。」凱倫瓦爾以不容抗拒的口吻說道。

呂巖掙扎著坐起來，雖然渾身到處都痛，但每一塊骨頭確實都在，看來凱倫瓦爾並沒有把自己當做廢棄的棋子一樣丟掉，這一次又選對了。

「你不用感激我，烏特雷德本來就該死，我並不是為了你殺他。」凱倫瓦爾用他粗大的前肢爪骨捻起一顆指節大小的骨頭，輕輕的放在地上畫好的方格中：「三個連成一線就能吃掉對方的棋子，全部被吃掉的那一方算輸。」

「大人是第二次把我救活了，沖這點我也會一直站在大人身後的。」呂巖對凱倫瓦爾的信賴來自於一種骷髏對強者的本能信賴，就像今天他除了膝蓋跪不下去之外，冥冥中他也認為凱倫瓦爾會贏，這是一種直覺。

「嘿嘿，多愚蠢的效忠宣言。」凱倫瓦爾不屑道：「骨頭們是沒有信任的，等你到了我這個程度，就會明白這點。」

呂巖當然知道凱倫瓦爾的意思，紅骨永遠都是戰骨的炮灰，就像戰骨會成為強骨的墊腳石一樣，骷髏之間只有利用和命令，沒有友情和信任。

「謝謝大人的指點，但我說過，我會一直站在大人身後的。」呂巖對骷髏間的關係有另一種理解，這種對力量的本能趨附，其實就是一種骷髏間的信任，就像他認定凱倫瓦爾是唯一可能將他活著帶回骷髏大陸的人，就像他感覺凱倫瓦爾不會止步於小小的戰骨級別，所以他會一直跟隨著這頭蜥蜴形戰骨，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力量和智慧並存的凱倫瓦爾會是很好的保護傘。

「隨便吧。」凱倫瓦爾擺了擺粗壯的前爪，然後放下一顆骨頭棋子，同時吃掉了呂巖的兩顆即將成行的棋子：「你是個很幸運的傢伙。」

「大人指的是？」

「河谷村的進化啊，那麼大的戰場，對方的魔法師放了十幾道火牆，居然就你一個人活了下來，而且還有一牆頭剛死的人類屍體為你提供生魂。」凱倫瓦爾搖了搖頭：「兩百萬灰骨啊，居然就你一個人得了頭獎，你覺得幸運嗎？」

「幸運……」呂巖老實的回答道，現在回想起來，若不是那些爬上牆頭砍死了一堆民兵的紅骨骷髏們，自己恐怕已經死在亞力克手中了。

「還有那種元素防禦陣，別說是強骨了，我看就是騎骨大人都不一定搞的定，居然被你給破了，你覺得你幸運嗎？」

「太幸運了。」呂巖按下棋子，反吃掉凱倫瓦爾一顆棋子，他開始感受到這種小遊戲的樂趣了。

凱倫瓦爾卻越說越來勁：「而且據你說，今天那個扎馬很強壯？」

「很強壯，不客氣的說，如果在正常情況下，恐怕大人也難以打敗他。」

凱倫瓦爾絲毫不在意呂巖的直言不諱，他興奮的揮舞著爪子：「所以我說啊，那麼強壯的草原勇士，居然就喝了你的洗澡水，還被你給刺穿了腦袋，你只是一名紅骨啊，最多能夠和一名鋤地的老農鬥上一鬥，結果你卻殺了草原勇士，你說你幸運嗎？」

「真的很幸運。」呂巖被凱倫瓦爾都說的不好意思了。

「還有剛才，戰骨啊，你一名紅骨居然殺掉了戰骨，這事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那是大人您的功……」

「別說我，我的黑沙根本沒起到作用，都是你的那根骨刺殺了他，你一名紅骨的骨技居然這麼強，你不覺得幸運嗎？」

呂巖無語了，他不知道凱倫瓦爾弄出那麼多「幸運之帽」蓋到自己頭上有什麼意義。

「我知道了！」凱倫瓦爾忽然嚴肅起來：「你可能是傳說中有著黑色血統的骷髏。」

「血統？」呂巖一愣：「大人，我們骷髏還有血嗎？」

「那只是一個比喻，借用那些骯髒人類的一個比喻。」凱倫瓦爾下了一枚棋子，把呂巖佈置的大好局勢全部破壞：「骷髏中有一些特殊的傢伙，他們有不散的骨魂，每次死後都能重生，而且變得更強，這種骷髏被稱為擁有黑色血統，他們一旦成長起來就會成為讓整個大陸顫抖的角色。」

「哦，好厲害，但我不是。」

「不，黑色血統骷髏重生後都不會很快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你的判斷無效。」凱倫瓦爾突然用手搭在呂巖的頭上：「你的實力增長太快，這讓我有點擔憂。」

呂巖感覺顱骨一陣發麻，難道凱倫瓦爾怕自己實力增長太快，要殺掉自己？他的右臂輕輕晃動，骨子裡那股死前拼一把的勁頭又冒了出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凱倫瓦爾的對手。

「跟我下一個聯魂契約吧，這樣我就不用失去一個好手下，你也不用進行今天的第三次冒死搏鬥了。」凱倫瓦爾的話讓呂巖的殺氣瞬間冰消瓦解。

「聯魂契約？」

「是的，骨頭們之間的約定。」凱倫瓦爾的話裡面透著一絲狡黠：「達成這個約定之後，我永遠不能殺你，除非你同意，否則我會和你一起死亡，當然你也不能殺我。」

「大人，還有別的附帶效果嗎？」

「呃，其他瑣碎效果也有一些，但還是先簽訂契約吧，時間不多了。」

呂巖雖然察覺到了凱倫瓦爾話中的隱藏信息，但凱倫瓦爾不說，他也沒辦法強迫，而且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拒絕的話，看似很好說話的凱倫瓦爾一定會殺掉自己，這種殺伐果斷的精神在對待烏特雷德的刺殺上就能看出來。

「好吧，我同意。」

凱倫瓦爾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呂巖會答應，他開始念誦一段古老而悠長的咒文，詭異的的低吟迴盪在不大的暗篷之中。

呂巖從來見過骷髏還能夠像魔法師那樣念誦咒文，他越發覺得這個凱倫瓦爾不簡單了，也許凱倫瓦爾自己才是擁有黑色血統的骷髏吧。

「……忠誠的紅骨，你願意和我凱倫瓦爾結成聯魂契約，從此以後永不背叛嗎？」凱倫瓦爾結束了他的咒文，在他的爪尖出現一縷紅色的光芒，直指呂巖的眉心。

「我願意，凱倫瓦爾大人。」呂巖回答的很爽快，就他所知紅骨一旦被戰骨選定本來就是不能脫離的，凱倫瓦爾這個咒文對一般的紅骨來說真有點多此一舉的味道。

凱倫瓦爾指尖的紅芒沒入呂巖的體內，緊接著呂巖覺得自己腦袋一熱，一點白色的光芒從眉心飛出，湧入凱倫瓦爾的體內。

契約完成。

「完了？」

「完了，我忠誠的紅骨。」凱倫瓦爾這會相信忠誠了。

「大人，能告訴我契約的附屬效果了嗎？」呂巖小心翼翼的問道。

「嘿嘿，也沒有什麼了。」凱倫瓦爾笑瞇瞇的答道：「就是聯魂契約簽訂後，我們兩個的關係將被永久性固定，也就是如果我沒有到達強骨級別的話，你是無法進階成為戰骨和我平起平坐的。」

坑爹！呂巖心中那個怒啊，凱倫瓦爾這不是永遠要壓在自己頭上嗎？

但凱倫瓦爾的下一句話，立刻讓呂巖所有的懊惱轉化為狂喜：「不過為了補償這種關係固定，聯魂契約會阻止我從你身上吸取生魂，並將我在戰鬥中所獲生魂的10%，轉嫁到你身上！」

呂巖比一般紅骨聰明的多，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在戰鬥中，紅骨會獲取手下所有灰骨一半的生魂攝取量，戰骨會獲取手下所有紅骨一半的生魂攝取量，更高級別的骷髏也遵循這個規律。

簽訂聯魂契約之後，呂巖不但自己不會再向凱倫瓦爾提供生魂，而且還同時獲得凱倫瓦爾10%的生魂，也就說如果凱倫瓦爾有100個紅骨手下的話，等於其中有十個在向他呂巖供應一半的生魂，他的升級速度將會提高11倍！

「用你對我的忠誠，換取我對你的培育，這就是聯魂契約的本質！」凱倫瓦爾在狂喜的呂巖面前擺下一枚棋子，吃掉了他最後一顆棋子：「來日方長，你的棋藝要好好提高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