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銜尾鼠蛇(中)
從樹幹上彈射出來的這條蛇,通體深褐色,所以才會被他們錯認為是蝰蛇,而它身上的那些斑點,居然是一張張鼠臉!!這些鼠臉如跗骨之蛆般,附著在它表面的皮膚上,數量足有二十餘個,向鼴鼠的地洞一樣,擠擠挨挨的長在一起,極其駭人。
而且這些鼠臉在巨蟒皮下肌肉的攢動下,蠢蠢欲動的像是活過來一般。
「小心!」李夜大喝了一聲,旋即上前撲倒了那個還在防備天空的豁牙中年人。
蛇在目標撲空後,急劇地扭動身子,在落地的一瞬間,就鑽入了叢林中。
一旁的兩人旋即反應了過來,將身一轉,向蛇消失的地方開槍。
豁牙驚魂未定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佝僂著身子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土,神情很沮喪的自言自語道:「他媽的一出門,就遇到了銜尾鼠蛇,哎...什麼狗屁運氣,早知道昨天不要手氣那麼好啦,說不定現在還能保住一條命。」
李夜蹙了蹙眉,問道:「什麼是銜尾鼠蛇?」
豁牙瞥了一眼旁邊的李夜,也許是念及他救過自己,他極力在臉上擠出了一個還算友善的笑容,但語氣還是略顯疑惑的反問道:「小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李夜一臉疑雲。
「那你應該知道血鼠吧?」
李夜頜首。
「厄...讓我想想該怎麼跟你解釋...嗯...這麼說吧,銜尾鼠蛇可以算是血鼠的第三形態,是血鼠在極度飢餓下自食產生的。」
「自食?」
「那種玩意兒從一生下來,胃就是個無底洞,但它們只吃人肉,可人都吃光了,怎麼辦呢?」他頓了頓,然後宣佈答案,「就只好吃肚子裡有人肉的同類啦...聽我們校長說...它們在自食後,體內的什麼...什麼染色體會發生異變,下一次生下來的玩意兒,樣子就會發生驟變,跟不是一個娘生的一樣。」
豁牙老莫的邏輯很混亂,但在李夜的梳理下,也明白了一二,他不禁暗罵了一句:希特勒的心理就不能有點正常的東西嗎?
「但...為什麼要叫銜尾蛇?」
李夜的尾音剛落定,就被一條強有力的尾巴抽飛了出去,幸虧地上墊著草團,否則這一下非把給李夜的骨頭給拍碎不可。他受傷的左手在撞到地面的時候,又吃了一下痛,疼得他倒吸了兩口涼氣,隨即他又回過頭去。
只見他方才身後的那棵樹幹已經纏上了那條巨蟒的粗大身軀,它「絲絲」地吐著信子,像面前的人脅迫著。李夜忽然想起,蛇類的習性是不愛招惹人的,尤其是已經吃飽的蛇,它們的故作姿態只是想讓侵入它領域的人重新退回去而已。
但已經被殺死一個同伴的眾人,心裡已經產生了幾分懼意,見這銜尾鼠蛇一顯身,當下就亂了分寸,其中一個閱歷較少的人,照著蛇身轟了一槍。
這槍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它背後的一隻鼠臉上,蛇一吃痛,絞緊樹幹的蛇身掉了下來,無奈它皮糙肉厚,這一槍只給它造成了一些擦傷,它立馬扭動身子,正向四人。
眾人怵得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那條蛇卻並未逼近,而是在原地信信吐舌,而且它吐舌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快到幾乎只能看到殘影在嘴裡來回伸縮著。
它兩隻烏黑發亮的眼睛徒然迅速黯淡了下去,瞳仁如同死灰一般,和它身上的色調極不協調,但就在此時,它身上的某張鼠臉卻驀地睜開了眼睛,蛇的喉嚨忽然擴張了許多,像是要反芻出什麼,佈滿鱗片的白色肚皮一直在緩緩向前蠕動著。
老莫一票人徹底看呆了,以至於連逃跑都忘了,他們把自己暴露在了一片被樹隔離的分叉路中心,芭蕉葉和層疊擠挨的蕨類植物猶如牢籠一樣,阻斷了他們的後路。
這時,銜尾鼠蛇的喉嚨眼裡忽然吐出了一團被口水包裹的毛團,看上去像是洗澡時被脂肪包裹住的頭髮,在上下顎開闔的一瞬間,從嗓子裡倏地迸射了出來。
「跑!!」
李夜率先反應了過來,看到釘過來的肉-團,當下大喊了一聲,把眾人的魂都給喚了回來,紛紛作猢猻散。這肉-團的來勢極快,幾乎如同子彈一樣,一個跑得稍慢點的麻子臉,被肉-團射中了肩膀。
他惶然無比的扭臉望著那團伏在自己肩膀上的肉-團,臉上頓時起了一片白毛汗,但就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時候,他的表情忽然放鬆了下來,指了指那團滿是口水的黑色毛髮,說道:「沒事...只是他的嘔吐物。」
麻子臉話音剛落,他的肩胛上就傳來一陣劇痛,猶如幾顆帶勾的鐵釘生生打入了自己的身體一樣,鮮血登時從臂膀上汨汨流了下來。
「啊啊啊!」
看到血的麻子臉驚呼了出來,伸著手想撣掉肉-團,卻發現那東西像和自己的血肉生長在了一起,怎麼也拔不下來,反而疼痛更甚了些,他愈加驚慌失措起來。
直到躲在一旁樹底的老莫對他說:「別亂動,那東西不是那麼好弄下來的!」
麻子臉這才不動了,全身的動作像突然靜止了一樣,身體的各部位都停止了活動,只有一雙眼睛一直牢牢地盯著肉-團,口中發出乾啞的氣音。
這時,肉-團忽然慢慢地蠕動了起來,準確來說,它應該是在支撐開自己的皮膚。它簌動了片刻,一雙紅彤彤的血眸從肌膚中鑽了出來,與麻子臉四目而對,那儼然是一隻血鼠!
就在麻子臉剛想回頭呼救的時候,粘在肩膀上的血鼠身體,忽然膨脹了起來,它的軀體登時被體內的某種液體撐成了一個氫氣球般大小。
「臥倒!!」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李夜腦袋嗡的一聲,隨即就聽到一聲充斥過度的爆炸聲,他趕緊放鬆了關節,整個人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嗤~」
等李夜在舉目觀望的時候,四周已經濺滿了一種黑色的液體,樹冠、土地、楓葉,幾乎觸目皆是,幸虧李夜所處的地方是一處緩坡,只有少量的汁液飛到了他的褲腿上。
他再抬頭看去時,麻子臉已經被這種液體覆蓋了全身,多餘的黑汁液不斷滴落到地面上,他很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覷了眼老莫所在的地方,露出一口白牙說道:「我沒事....」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身上的黑色液體突然迅速沒入進了他的皮膚之中,蠟黃的皮膚再次露了出來。他還沒往前走兩步,就從口中咳出了兩口烏紅的鮮血,身體又開始由裡到外的慢慢變黑,肌膚像澆上了濃度極高的硫酸一樣,五官中散發出了一股內臟被烤焦的惡臭。不出一會兒,他兩隻眼睛就被體內灼熱的液體燒得只剩下兩個空洞洞的眼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李夜無法想像這種死法有多難受,假如有一天真的要他選擇一種不得好死的方法,他也絕不會選這種,不過恐怕他現在已沒有其他選擇。
他正錯愕的時候,腿上忽然傳來一股劇痛,他扒開褲腿一看,那灘黑色的汁液已經滲透進了皮膚當中,暗黑色的液體迅速在皮膚下蔓延開來。
一股肌肉被生生用火烤的痛楚登時傳來,他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狠心,攥緊了從肩胛剛拔出來的軍用匕首,使勁插進了自己的傷口之中,劃著一個小圈把小腿上的那塊肉給剜了下來,丟下來一看時,裡面的肉已經完全潰爛得不成樣子了,儼然就是一團肉糜。
李夜朝那裡看了一眼,那個被挖出一塊肉的地方,像一個蓄水池般,血液迅速填滿了整個傷口,從紅色的鮮血中還隱隱透出了他森白的骨頭和一條條筋脈,他吁了兩口濁氣,隨即把整條褲子脫了下來,用滿是污垢的另一條褲腿,緊緊地綁在了傷口上。
「喂,那邊的小哥,你沒事吧?」
老莫的聲音從一處灌木叢傳了過來,他蹲身探出了半個身子,向李夜這裡打量一眼。
李夜循聲轉眼一瞧,只見此時的老莫,軀幹上已經少了一條手臂,血正不斷從他截肢的地方淌出來,他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嘴唇邊還捂出了一層白毛汗。
「還有個人呢?」李夜問道。
「死了,被那東西滴到了眼睛裡,連腦髓都烤熟了,咳了兩聲,就嗝屁了。」他無關痛癢的說道,就連他自己斷掉的手臂也是心不在焉的只看了一眼。
「小哥,實在沒辦法了,那條蛇他娘的要把我們一起弄死啊,我們還窩裡鬥個屁啊,要不,我把槍丟給你?」老莫這一句話像是在試探,其實他心裡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和李夜成為一丘之貉。
「沒關係,我還跑得動!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李夜巧妙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在使用激將法,他知道老莫是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把可以使自己反水的武器交給他的。
「小哥...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你跑得再快,拗得過它嗎?我們只能一起衝出去,知道嗎?」老莫果然被這句話弄急了眼,在心底連連腹誹了幾句傻-逼。
老莫沒等到李夜繼續吭聲,就把槍「嗖」的扔了過去,然後眼神挑逗地瞥了李夜一眼:「小哥,我數一二三,我們就一起衝出去拉,等把這條蛇解決了,找時間我們一定要私下聚聚喲。」
李夜想吐,不過他還是拿起了那桿拉栓式的自動步槍,反覆在手上揣摩了幾眼,還是搞不懂怎麼用,就聽到老莫已經開始倒計時的聲音:「3!」
來不及了,李夜索性從地上抱起了一團雜草,用手使勁地壓在一起,再扯下一根籐條的草莖,手忙腳亂的開始捆綁。
「2!」
提起這面簡陋的盾牌後,李夜操著槍,使勁拉了下槍栓,卻發現前面的一顆子彈卡膛了,他趕腳掀開槍膛,往外猛拍著。
「1!」
子彈脫出膛的瞬間,他又了上了次槍栓,急步躬著身子衝了出去,正當他躥出草叢的時候,埋頭驀地撞到了一個東西,他忙往後一縮脖子,再往前看去時,他呆住了......
「咕嚕...這下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