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公子留仙 作者:泛東流(連載中)

 
mk2258 2013-5-17 21:18:4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9 114180
h0110022 發表於 2013-8-26 06:29
第五十章 鎮壓地眼,絳珠子熟(四)

“這只是開始。

楚留仙在心中不斷地重復著,承受著血色彌漫與崩潰的沖擊,搖搖欲墜,似欲與眼前這片血色的世界一同崩潰。

他的眼前一直浮現的是小女孩丫丫擡起頭來時候,那包含著怨恨的血色眼眸,若要吞噬了天地。

楚留仙總算能真切地感受到鎮壓地眼,承受無數陰靈鬼物無盡魘境沖擊的困境了。

但凡心誌不夠堅定者,在這樣的沖擊下心房就會裂出縫隙,繼而被無數負面情緒侵蝕,最終墮落入魔。

楚留仙此刻恰似一葉扁舟,在汪洋大海狂風巨浪中起伏,明明一次次地好像已經被打沈,當風浪過去,卻依然能看到它揚帆,浮於海。

當風浪漸漸止歇,楚留仙方才松了一口氣,能睜眼看世界了,眼前情況又是大變。

血色褪去,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棟宮殿……

“寡人夜夢一白發老者求教,曰日里為漁夫慶父所捕,央寡人救其性命。

白發老者自言為井龍王使,前往東海為東海龍王蔔卦,不幸為漁人所獲,以水中王者之名,請寡人這陸上君王相助,君以為如何?”

一名身著袞服,威嚴自顯的老人高踞王座上,問下方占夢者。

占夢者說不妨一試,於是君王傳令下去,尋一名叫慶父的漁夫。

整個過程中,楚留仙皆如看客一般,親眼目睹這一幕幕,對方卻對他視而不見,好像在他們的眼中並不存在這樣一個外人一般。

名為慶父的漁夫果有,聽說君王問及此事。忙道在昨日偶然捕得一通體雪白的大龜,異之,故而圈養不曾販售,願以之敬獻君王。

君王大喜,命慶父獻上白龜。

不片刻,白龜被帶到君王座前,白龜不能言,只是兩前爪拱起,不住地沖著君王行禮。顯然是謝搭救之恩。

君王在這個時候卻猶豫了,想要將這擅長占蔔的白龜留下,而不是放還。

遲疑不定下,君王召見司祭祀的太僕,請問此事該如何處理。

太僕司祭祀。很自然地道可以占蔔一下,以作決定。

君王問:“如何占蔔?”

太僕答:“以龜甲蔔之可也。”

“殺之,取甲,蔔之!”

君王大手一揮,便決定了白龜的命運。

君王之喜怒難測,無人能猜到,太僕錯愕。白龜掙紮,都不能改變君王的決定。

於是,白龜死,太僕以其龜甲占蔔。接連七十二卦,無一不準。

君王大喜,供龜甲於太廟,逢戎與祀。必起出此龜甲占蔔吉兇。

楚留仙眼睜睜地看完了這一幕,錯愕不已。這個結果連他都曾意料到。

整個宮殿,君王太僕,倏忽遠去,好像偌大場景都在剝離,只有一個龐大的白龜虛影在楚留仙面前一遍遍地詢問: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白龜凝望著楚留仙的眼睛,無盡疑惑充斥其中,儼然困擾了他無數年。

在一聲聲疑問中,君王、太僕、宮殿,都在歲月中化為了塵埃,只有白龜的疑問永恒,甚至墮入冥府,化為陰靈鬼物,依然揮之不去。

“算人者,不能自算,縱七十二掛皆準,卻蔔不中自己生死安危。”

“將一切寄托於命與運,自然難逃此劫難。”

楚留仙悠悠地說著,靜看白龜虛影漸漸消散……

深山,密林,枯瘦的漢子背著老嫗,步履維艱地上山。

路上多少次,枯瘦漢子泣不成聲,老嫗都在柔聲安慰,聽那語氣似是母子。

枯瘦漢子沒有註意到,老嫗趁著他不註意,不斷地在來時路上撒上豆子,生怕自家兒子回去的時候迷途。

旱魃肆虐,田里顆粒無收,江河斷流,餓殍無數,枯瘦漢子養不活家人,為了年幼的孩子著想,只能按照村中規矩,將年老的母親背到山上,任由其自生自滅,免得與幼者奪食。

這場人倫之悲,無法以孝與不孝來定義,不能用對與不對來衡量,母子身後夕陽為他們拖出了長長的影子,不盡悲涼。

楚留仙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本以為當是老嫗之悲哀與不甘。

想那老嫗含辛茹苦,拉扯孩子長大,到得老來卻被兒子拋諸山林,自生自滅,那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不甘?

不曾想,不管是在枯瘦漢子的背上,還是到了山中目的地,老嫗始終不露怨望,反而一直在嘮嘮叨叨地交代著,如要給孫兒吃飽穿暖,冬天快到了多給縫件衣裳等等。

枯瘦漢子與老嫗訣別後,含淚下山。

這一對沈浸在哀傷當中的母子完全沒有註意到,在他們的身後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一路跟了上來。

孤獨地在山中等死的老嫗並沒有死去,她在山中找到了一顆棗樹,靠撿掉落的棗子活了下來。

後面的日子里,思念奶奶的孫兒時不時地就跑進山來看望奶奶,每次還不忘捧來烤熟的豆子、銀杏,蚱蜢等給老嫗。

原來,在枯瘦漢子背老嫗上山的時候,跟在他們身後的就是他。

每逢那個時候,都是老嫗最開心也最擔憂的時候。

她一次次的警告孫兒,別再上山,小心豺狼虎豹,孫兒滿口應下,依然上山不輟。

每一次呢,老嫗都能挑了最大最飽滿的棗子給缺衣少吃的孫兒吃,然後看著他吃得開心,滿臉皺紋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某一日開始,山中再沒有了孫兒蹦蹦跳跳的腳步聲,甜甜叫著奶奶的稚嫩聲音。

老嫗徘徊在棗樹下,山口處,一次次地眺望,一次次地失望。

冬去春來,春去夏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老嫗始終在挑著最好的棗子,等待著她的孫兒。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幾百度春秋,老嫗依然徘徊著、等待著……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她已經不是人,而是陰靈,是鬼物。

不管化身成什麼樣的存在,老嫗始終在重復著生前的舉動。焦急地等待著……

“我的孫兒,怎麼還不來?”

老嫗喃喃自語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空間,回蕩在楚留仙的耳中,一直到永遠……

有一座大城。執宵禁,入夜則鎖城門,再不能入。

某個寒冬夜里,一個叫戎夷的大賢與他的一個弟子路上耽擱,被鎖在城門外。

兩人在城門洞中瑟瑟發抖,心知這樣下去,明日天亮前。兩個人都會被凍死。

要是把兩個人的衣服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或許能夠讓那個人活下來。

那麼,誰該活,又誰該死呢?

戎夷道:“我徒。你性不肖,於人於己無用,吾乃國之大賢,以大道論。你當讓衣與吾。”

戎夷之所以把這個弟子帶在身邊,就是認為他性不肖。想要磨礪、教導、感化於他,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於是按心中大道,做如是選擇。

弟子不願,道:“你既知我性不肖,以我不肖性子,怎麼可能讓衣服給你呢?”

戎夷嘆息,脫衣與弟子,最後自己凍死在城門洞中。

臨死前,他滿心不解,發出最後的感慨:“大道不行,正理不存,吾堅持大道,執正理,為何卻不能行於世呢?”

戎夷的最後感慨,如冬夜寒風,吹過了楚留仙的心中,也吹破了整個天地……

南岐之地,有村落隔絕於外。

村中有泉,其味甘甜,然而長時間飲用,卻能讓人脖子腫大。

南岐村中村民世代飲此泉水,人人大脖子,也不以為醜,反以為美,認為人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偶然一村民流落於外,見山外人脖子纖細,恥笑他們全都貌醜。

南岐村民一輩子尋不到路回村,郁郁地在山外生活。

他認為纖細的脖子為醜,看不上醜女,一輩子未曾婚娶;

山外人以他的大脖子為醜,指指點點,多有恥笑。

郁郁而終後,南岐大脖子問天:“是山外人醜對不對?他們貌醜而不自知,反而恥笑我,是他們的錯對不對?”

天默然,楚留仙亦默然。

他自然知道何者為美,何者為醜,可是他不知道他所知的天地,是否又是一個南岐村,“山外”人又以何為美醜?!

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問題,讓楚留仙一時茫然……

古有豢龍氏,以豢養真龍得名。

豢龍氏少時好龍,想要得一真龍養之,以研究其習性,知其何以強大。

偶然機會,豢龍氏得一受傷幼龍,養其野塘,餵以食,療以傷,為其搭建住所。

幼龍安居野塘中,以這樣的生活為享受,竟不再離去。

一日,有真龍路過野塘,見幼龍為人所圈養,勃然大怒之余,欲帶幼龍離去。

幼龍不從,反而招呼真龍與其同住,它洋洋得意地道:“居於此塘,百川四溟不足遊;甘其飲食,洪流大鯨不足味。”

真龍先是暴怒,繼而鄙夷,道:“你愧為真龍,何其齷蹉。天賦吾之形,冠角而披鱗;賦吾之德,泉潛而天飛;賦吾之靈,噓雲而乘風。

身而為龍,息乎大荒之墟,窮盡天地變化,這才是歡樂。”

“你茍且之輩,不配為龍,早晚為人所害。”

真龍不屑一顧,乘風而去。

幼龍茫然不覺,反而認為真龍是傻的,放著大好生活不過,非得去餐風飲露,搏擊天地,再傻不過了。

過不了多久,豢龍氏研究完龍之習性,邀人族強者,搏殺幼龍於野塘,取其龍鱗為甲,龍肝為美味,龍肉為血食……

龍魂不散,一聲聲地問:“我選擇舒適安逸的生活,錯了嗎?”

小女孩丫丫的怨;

老嫗徘徊棗樹下的等候;

白龜算人而不能算己,寄托生死於天命的悲哀;

戎夷無法行諸天地的道;

南岐大脖子的對錯;

幼龍的不解……

還有很多很多,一個陰靈鬼物,就有一段截然不同的故事,接連不斷,似乎永無窮盡。

楚留仙沈浸其中,不知時間之流逝,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如過了幾百個輪回。

絳珠草的根須,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時候,不住地延伸開來,鋪陳滿了整個金色心湖。

一縷縷根須,一片片葉子,萌芽、成長。

絳珠草頂部,一顆朱紅色的果實,掛在枝頭,紅如玉,鮮艷而飽滿。

——絳珠子,熟!
h0110022 發表於 2013-8-27 06:38
第五十一章鎮壓地眼,絳珠子熟(五)

“總算……”

楚留仙長籲出一口氣,“……成了!”

在他的心湖中,正在發生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過去的一個月中,絳珠草的根系不住生長著,遍及整個心湖,恍若巨大的透明絲網籠罩所有。

植株上舒舒展展地伸開九片葉子,自下而上錯落,彼此不曾遮擋,皆青翠如翡翠,晶瑩如水晶。

九片翡翠葉,烘托一顆飽滿的朱果。

——絳珠子。

此刻,絳珠子在枝頭微微晃動著,仿佛隨時都可能墜落下來一般,已是到了瓜熟蒂落時候。

一開始,楚留仙還會為每一縷根須的生長而欣然,為每一片翡翠葉的萌芽而歡喜,到得後來,他漸漸沈浸於無數世情不盡魘境當中,為其悲喜、為其困惑,為其感慨,不知時間流逝,更忘卻了心湖中的絳珠草。

猛地一回神,他才發現來此的目的,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達成了。

“世事之奇,真真無法預料。”

楚留仙不由得感慨。天知道他此來是抱著紮根陰墟,耗盡一年半載功夫,歷經諸般辛苦,將絳珠草培育成功。

誰能曉得,他會在臥龍陰墟中遇到轉輪王,遇到天降狂雷轟開黃泉地眼,導致陰氣爆發,無數陰靈鬼物蜂擁而出。

“一飲一啄,當真是一飲一啄啊!”

“佛家因果,未必就沒有可取之處。”

楚留仙不能不做此想。若不是他有為臥龍山附近眾生鎮壓地眼的想法,並將其付諸行動,自然也沒有這得天獨厚的條件,在短短時間里將絳珠草培育成功。

拖延個三年五年,實屬正常。

再推而廣之。論起來楚留仙能鎮壓住地眼,堅持到今時今日絳珠草成熟,多虧了有大日如來真經之助。

這真經是陰神無雙楚天歌冒絕大風險,為楚留仙爭來的。

當時因,就種下了今日楚天歌能得救的果。

楚留仙感慨萬千時候。平靜的心湖上無風起浪,遍及偌大湖面水系的絳珠草根須在晃動著,帶動整個心湖起伏。

即便是楚留仙他自己都不能分辨,到底是湖面的晃動帶動絳珠草植株,以至於枝頭絳珠子搖搖欲墜;還是絳珠子熟而欲墜,帶動植株顫抖。引發一湖波瀾。

很快,楚留仙就無心去關心這個。

轉眼間,朱紅色飽滿的絳珠子從枝頭脫落下來,墜向金色的心湖。

絳珠子墜落下來,到即將觸碰到湖面,不過是轉眼間罷了。可就在這短短時間里,偌大心湖空間又發生了劇變。

絳珠子瓜熟蒂落的同時,整株絳珠草瞬間枯萎下來,同時枯萎的還有遍及心湖的龐大根系。

一切都發生在極短暫的時間里,絳珠子猶未落入湖中,金色心湖一片疏闊,竟顯得空蕩蕩了起來。絳珠草的痕跡被徹底抹去。

“不好!”

楚留仙心中一驚,生怕這絳珠子落入心湖中又發生什麽意外。

比如落水即融啊諸如此類的,到頭來他受了好處,楚天歌卻告無救,那楚留仙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楚留仙強大的神魂精力瞬間爆發出來,在心湖空中化作一只大手,撈向絳珠子。

眼看絳珠子就要落入掌中了,“嘭”的一聲,在心湖空間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手撈了一個空,楚留仙若有所覺。霍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在他的眼前,精純的紅光在流轉,瑪瑙一般光澤,菩提子一般大小,淡淡的馨香味沁入心脾。絳珠子懸浮在他的面前。

“呼”

楚留仙長出一口氣,生怕有變,連忙以最快的速度將絳珠子收入玉盒中,連下數道封禁,這才放心下來。

“楚師,我做到了。”

楚留仙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你等我,徒兒這就回來,絳珠子已熟,你一定會沒事的。”

放下心頭最大的一塊石頭,腦中恢復清明,他這才猛地覺得不對勁。

“咦?!”

“怎麽這麽輕松?”

楚留仙頓時察覺出問題所在了。

須知之前的所有時間里,他幾乎是不間斷地承受著爆發的陰氣,蜂擁而來的陰靈鬼物,必須時刻觀想大日如來真經,不住地堅定心神,好像走在一根細絲上,下面就是萬丈懸崖。

可在這段時間里,楚留仙完全感覺不到那種壓力,那種緊迫,更沒有一只陰靈鬼物沖擊到他的身上。

“這是怎麽回事?”

這陡然一輕松下來,楚留仙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別扭地看了下四周,覺得陰墟的天如水般清澈,銀月如盤,熒惑如棋子,閃耀長空。

萬里無雲,一片朗徹。

楚留仙一低頭,望向九根漆黑石柱的正中間,終於找到了原因。

隔著龍煉銀鏈的正下方,一個豁然幽深的洞穴一般存在,在飛速地縮小著。

滾滾陰氣翻騰如雲,又似噴湧中的泉水,一刻不得寧靜。

這噴湧,卻是反方向的。

楚留仙真切地看到,無盡陰氣都在向著中心處塌陷下去,整個範圍在縮小,無數陰靈鬼物無聲地嚎叫著,想要沖上來,卻為無形的吸附力量控制,不住地向下墜落下去。

“看來是結束了。”

楚留仙長出一口氣的同時,臉上帶出了笑意。

絳珠子到手,他的心一下子就飛回了天道山,飛入了清虛天,哪里還想在這里耽擱下去。

可是,要是黃泉地眼爆發不止,楚留仙已經鎮壓了不下一個月的時間,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那樣的話,他自己這一關就過不去。

現在黃泉地眼的變化,爆發力竭,進入下一輪的沈寂。正合了他心意。

“嘩啦啦嘩啦啦啦”

黃泉地眼塌陷、合攏近乎極致,其中爆發出來的吸力卻愈強,除了將周遭濃郁的陰氣返卷入其中外,引動得龍煉銀鏈不住顫動著,似也要隨之墜落其中。

楚留仙哪里願意發生那樣的事情。在察覺到這一點後直接一個閃身,從盤坐了一個之久的龍煉銀鏈上下來,同時手掐龍禁法訣,強行將龍煉銀鏈召回。

這段時間以來,他算是了解到這件禁制之寶的功用了。

龍煉銀鏈別看它真正的功效是鎮鎖,是那些上古大能們防止轉輪王從寂靜幽深中復活之物。卻也是一件難得的寶物。

此寶出自佛門鼎盛時候八部天龍之手,乃是真龍一族昄依佛祖後的一脈佛家神聖。

此寶除了佛性之外,更能為龍禁所控制,正合楚留仙使用。

更厲害的是其材質,此前瞬間束縛住龍天楓這強弩之末的陰神尊者許久,更一次性鎮鎖住數十散修聯盟強者。以至於他們盡數飲恨於陰靈鬼物之手。

龍煉銀鏈還伴隨著楚留仙鎮壓地眼,正面承受住了陰氣爆發接連不斷地侵蝕。

即便是如此,此刻落入楚留仙掌中的龍煉銀鏈依然寒光閃閃,看不出半點受損模樣,其材質之強可想而知。

這般寶物,楚留仙自然不會做那暴殄天物,視而不見事。將其仔細地纏繞在袖中手臂上。

“結束了。”

楚留仙回望了一眼,但見得九根漆黑石柱在不住地下沈,沸騰了許久的陰墟重新恢復到了寧靜,“我也該離去了。”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禁產生了恍如隔世之感。

一個月前參與的那番戰鬥之激烈復雜,一個月中鎮壓地眼承受了無數魘境仿佛活了一生又一生,楚留仙甚至對現世都產生了幾分隔膜之感。

楚留仙搖了搖頭,將異樣的感覺搖出了腦袋,舉步向外走去。

一邊走著,他一邊還在想:“或許。回頭我應當到人世間再去走上一遭。

一個月無數魘境無數經歷,卻有太多的怨恨、不甘、絕望、掙紮……,夢魘一般的感覺,這是這個世界黑暗一面的洗禮。

我當到人間一趟,遍歷紅塵。看盡世間一切光明、溫暖、眷戀……,兩相結合,才是世間、人性之本來模樣。”

楚留仙出身山野,起於微末,也曾吃百家飯,著百衲衣,很清楚這世上有光便有影,有表就有里,從來不可偏廢。

只能看到光明,執著於黑暗,無論哪一種都是一種幼稚,從中也得不到真正的徹悟。

“轟”

楚留仙又一步踏出,身上浮現出黑白纏繞的光暈,隱然太極圖模樣,撕裂了陰墟空中,一步,踏入其中……

臥龍墟市,原本陰墟府外的所在,數十最差都是入冥境界的修士紮根於此,嚴陣以待。

稍遠一點的地方,神霄楚氏的雷樓挪移至此,如巨人俯瞰下來,拒絕一切人等靠近。

過去的一個月間,不是沒有人好奇這里到底發生什麽事情,然而但凡想要靠近的,都會受到神霄楚氏一方的嚴厲警告。

神霄楚氏在當世七大世家當中算是沒落下來,為人所蠶食,可認真起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沒有人願意與其結怨。

一個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

“看,快看!”

陣陣喧嘩聲響起,楚遊龍、小胖子、風信子……,所有人精神皆是一振。

所有人視線聚焦的地方,漫天陰氣在消散,倒映入虛空中的景象里,黃泉地眼在閉合,龍煉銀鏈與楚留仙的影子都從中抹去。

“結束了!”

“成功了!”

歡呼聲震天而起,一個月間沈沈壓在眾人心頭的大石終於搬去。

下一刻,楚留仙一聲朝陽法袍,從虛空中踏出,含笑出現在眾人面前。

恰逢旭日東升,金燦燦的晨光灑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輝。
h0110022 發表於 2013-8-28 06:37
第一章 純陽

“留仙!”

“楚哥!”

“公子!”

剎那沈寂,陰墟府外徹底爆發了,眾人一擁而上,如群星捧月般將楚留仙圍在中間。

真論起來,除了小胖子外,他與其余眾人並不熟稔,可是經過臥龍陰墟中一戰,闊別一月,恍如隔世後再見,那種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楚遊龍在近距離確認楚留仙無恙後,目光一凝,落到了朝陽法袍上。

楚留仙原本是何等模樣,身著什麽法袍,楚遊龍怎會不知道?在場的無一不曉,僅僅落後楚遊龍片刻,他們也各自發現了這一點。

“這……”

楚遊龍似是張口欲問,旋即生生咽了回去。

他心中有數,楚留仙從陰墟中踏出,突然多出這麽一件原本所無,氣息上判斷又絕非凡品的法袍,自然以在陰墟中鎮壓地眼時收獲的可能性為最大。

想到轉輪王的存在,楚遊龍頓時一凜,環顧左右,厲聲警告道:“諸位,留仙身上的變化,給老夫爛在肚子里,誰也不準外傳!”

在場的神霄楚氏族人皆是不解,反應自然慢了半拍,楚遊龍大喝出聲:“聽到了沒有?!”

“是,長老!”

楚遊龍貴為神霄楚氏陰神長老,在場皆是楚氏族人,自然不敢違背,即便是心中不解,也連忙躬身應下。

楚留仙自然知道這是為了他好,只是有些奇怪地問道:“長老,不須如此吧?”

楚遊龍搖頭道:“留仙,你這一個月都在陰墟中鎮壓地眼。自是不知道臥龍陰墟里發生的事情已經傳揚開來了,我們不能不慎啊。”

“嗯?”

楚留仙想要發問,問題還沒出口呢,他自己就先反應要過來。

“是了。”

楚留仙想到了散修聯盟一方的龍天楓,血神君鄭隱,想到了那些為轉輪王出手毀去的冥府重寶,恍然大悟。

在這次事情落幕之前,神霄楚氏與散修聯盟雙方都對六道輪回盤有占為己有之心,於是默契地保持緘默,這個消息始終不曾流傳出去。

現在。六道輪回盤不存,這個消息再保存就沒有意義了,陰墟中曾經發生的事情,早晚都會從散修聯盟那一方透露出來。

再說那些冥府重寶的所有人們,哪一個不是一方強者,豈會坐視自家寶物毀去而沒有反應?

兩相結合,臥龍陰墟里曾經發生的一幕幕自然再無秘密可言。

“這種情況下,我從陰墟中,還是在轉輪王被天雷抹去的位置得到寶物出來。這消息一傳出去,我定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楚留仙不無佩服地望向楚遊龍。

此人不愧為神霄楚氏的陰神長老,反應就是快,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可能。保護了楚留仙。

只要朝陽法袍乃是從臥龍陰墟中所得這個消息不曾流傳出去,那麽楚留仙就完全可以大大咧咧地穿著它招搖過市。

朝陽法袍自身渾然沒有可讓人聯想到轉輪王的特征,以楚留仙的身份,不管是從神霄楚氏還是從其他渠道得到一二寶物。再正常不過了。

這邊楚遊龍警告了神霄楚氏族人,那頭小胖子見縫插針地湊了過來,撇清道:“楚哥啊。你可不能怪兄弟我沒跟你共患難啊,是這老爺子死活不讓我進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舉起胖乎乎的手腕,露出腕上奢華的時計道:“一個月,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兄弟在外面度日如年啊。”

小胖子絞盡腦汁,還打算低下腦袋,讓楚留仙數數他腦袋上的白頭發,以證明他有多擔憂,多焦慮。

“好了。”

楚留仙伸手拍在小胖子的肩膀上,很用力,“我們是兄弟嘛,嗯,親兄弟。”

“呃”

小胖子就只剩下傻笑了,什麽一世人兩兄弟,什麽親兄弟,什麽一個媽生的,這些以前可都是他的臺詞,這還是第一次從楚留仙的口中說出來。

楚留仙臉上帶著笑意,之前的話也的確是肺腑之言。

一個月前,小胖子在明知道神霄楚氏和散修聯盟雙方針尖對麥芒地殺入臥龍陰墟後,不顧危險第一時間沖入陰墟中意圖報信,就足見他的情誼了。

至於最後鬧出來的烏龍,反而把楚留仙卷了進去,這就是非戰之罪了。

對楚留仙來說,心意到了,就好。

自從他以的身份,懷揣著希望與責任,忐忑與壓力進入道宗以來,楚留仙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很難對人產生什麽信任、親近的感覺。

別看他對人始終彬彬有禮,總給人如沐春風一般的感覺,一派公子風度,實則拒人於千里之外。

也就是這小胖子,第一個讓楚留仙生出朋友、兄弟之類的感覺。

閑話說完,楚留仙又重重拍了小胖子一下肩膀,旋即回過頭去,望向楚遊龍道:“長老,可有辦法第一時間送留仙回道宗?”

“這麽著急?”

楚遊龍眉頭一皺,“最近外面覬覦的人很多,與我們發生了不少沖突,現在大張旗鼓離開不太合適吧?”

他本心的想法是再多留一段時間,等神霄府那邊派來接應,最好是連九曜古船一起派遣過來,才算得完全。

誰知道楚留仙下一句話出來,楚遊龍瞬間就改變了主意。

“我是為了楚師回去的。”

這話一入耳,楚遊龍怎能不動容?怎能不改弦更張?

他身為神霄楚氏陰神長老,在族中地位非凡,自然知道楚留仙以受傷之軀冒險離開道宗,就是為了楚天歌,甚至連絳珠草的事情,楚遊龍大致也知曉一二。

“成功了?”

楚遊龍的聲音甚至帶上幾分顫抖。

楚天歌在神霄楚氏和道宗的地位都甚高,遠超過楚遊龍自己,對神霄楚氏的意義也極大。在楚留仙含笑點頭之後,楚遊龍立刻拍板決定。

“來人!”

楚遊龍大喝出聲:“開啟雷樓,然後,去道宗,立刻!”

眾人雖不明所以,然而楚遊龍一聲令下後,他們不敢耽擱,立刻蜂擁而入雷樓當中。

“這……”

楚留仙奇怪地看著這一幕。

就這麽一轉眼工夫,在陰墟府前就剩下他自己、楚遊龍、風信子、小胖子,四人而已。

他更弄不懂。要回歸道宗開啟雷樓幹嘛?

楚留仙還沒問出聲呢,雷樓所在轟鳴聲不止,地上席卷起煙塵無數,如怒龍在咆哮,欲飛出淵澤。

緊接著,他不曾想到的一幕,真切地發生在面前。

雷樓通體上下,雷聲轟隆,電光遊走。緩緩地從地上浮起。

浮至十余丈的高空後,一聲聲響動里,雷樓在楚留仙的面前不斷地發生著變化。

地基向著四個方向掀起,合並成船首、船尾、兩側船舷。

地面以上的部分也在不住地挪移著。緊湊著,下沈著,只有上面樓宇般的建築留下,其余部分最終都沈入甲板以下。

頃刻之間。雷樓化身成了一艘巨大的樓船。

澎湃的氣浪在滾滾而出,雷聲轟鳴如催促,只要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之前的雷樓現在的雷船,只要一聲令下便能搏擊長空。

“好家夥!”

楚留仙嘖嘖稱奇,不知道是第幾次為仙道造物而驚嘆。

“走吧!”

楚遊龍這會兒表現得比楚留仙還要著急,雷船剛剛變化完畢,他就拉著眾人上船。

隨後,“轟隆隆”聲聲悶雷響動,雷船破空而去,如一道紫色的雷霆,在臥龍墟市周遭各方勢力來不及反應前遠遁。

且不提墟市附近那些目瞪口呆的各方下認識,只說楚留仙等人在雷船上扶欄遠眺,看天高雲闊,心胸不由得為之一暢。

“好船。”

楚留仙與小胖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他們此來時候乘坐的那一艘公共飛舟,與之相比,那簡直不叫船,舢板還差不多。

“這雷船,應當不遜色於九曜古船了吧?”

楚留仙生平所見就以九曜古船最是巔峰,自然而然地將其與之對比。

楚遊龍顯然也很是為這艘雷船而驕傲,這點只從他愛惜地撫摸闌幹的動作就不能看出來了。

只是在聽到楚留仙那個比較後,他連連搖頭如撥浪鼓,道:“不能這麽比,雷船比起九曜古船,兩者相差不可以道理計,如雲泥之別。”

“嗯?”

楚留仙睜大眼睛,沒想到楚遊龍會給出這個評價。

楚遊龍道:“留仙,九曜古船即便是威能十不存一,遠不如巔峰時候,可它依然是一件巔峰純陽法器,是我們神霄楚氏的驕傲。

雷船更多的只是工具與玩物罷了,如何能與之相比?”

“純陽法器?”

楚留仙依稀記得,好像在他第一次乘坐九曜古船的時候,秦伯就曾跟他提起過這方面的事情,只是當時的他對修仙界的了解還是太過不足,收獲太少。,

“一點純陽,化腐朽為神奇。”

楚遊龍感慨出聲:“這世上的純陽法器不多,即便是道宗也沒有多少,其中幾件更是鎮宗之寶,傳承數千年之久。”

他沒有註意到,楚留仙的臉色突然有些異樣了起來。

“一點純陽……一點純陽……一點純陽……”

楚留仙在腦海中不住地重復著,他自然知道這是純陽法器與陰神法器之間的區別,是雲泥之判的根本。

導致他心不在焉的是,隱隱約約地,楚留仙似乎在朝陽法袍上也能感覺到那一點純陽。
h0110022 發表於 2013-8-29 06:49
第二章 七罪

“純陽法器嗎?”

楚留仙望著朝陽法袍,心中生出一種荒誕的感覺。

這件朝陽法袍的來歷不住在腦海中浮現出來,那是大日如來真經觀想引導者冥日法袍碎片形成的,怎么就成了純陽法器了呢?

“再說……”

楚留仙下意識地捻了捻法袍本身,柔順如流水,溫暖如陽泉,卻也沒有太特殊的感覺,與純陽法器的赫赫威名相差甚遠。

在他的印象里,純陽法器當如九曜古船上的九曜鏡,古樸、滄桑,有浩瀚威能。

楚游龍說得興起,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楚留仙的異樣,興致勃勃地道:“純陽法器特殊之處就在于它是不可控的,完全是人心與天意合力的造物,故而其不可測,故而其珍惜罕有。”

“但凡純陽法器,必有其核心處,如九曜古船上九曜鏡,九曜帆,就是那種核心的存在。”

楚留仙伸手摸摸衣角,那里朝陽噴薄而出,冉冉生出破開浮云的圖案隱約發燙。

“純陽法器的威能,在其煉制完成前無人可以控制,只能借著法器器行,以及各種輔助材料,外加功法等因素加以引導。”

楚游龍不無扼腕地道:“不少純陽法器就是毀在引導這一步上,沒有引導出純陽法器應有的威能,從而淪為廢物。”

楚留仙的呼吸頓時摒住了。

在這之前,他一直覺得朝陽法袍不是純陽法器的一大原因就在威能上,現在聽楚游龍這么一說,還當加以引導,不到那個地步,這件朝陽法袍是不是純陽法器還是兩說呢。

“不要著急。且先等待。”

楚留仙撫摸著衣角朝陽圖案,在心中默默地道:“你若真是純陽法器,要不了多久,我便還你本來面目,耀于世間。”

這終究著急不得,當務之急還是楚天歌事,楚留仙深吸幾口氣,按捺下來。

朝陽法袍若有靈性一般,它好像能感應到楚留仙的心聲。朝陽圖案處隱隱的灼熱感消失無蹤,沉寂如休眠。

這么半天功夫,楚游龍說了無數,將他對純陽法器的渴望之情表露無遺,借著他的口。楚留仙也算是對純陽法器了解不少,心中期待愈濃。

好半晌,楚游龍興盡了,雙手撐在闌干上,道:“留仙,還記得鳳岐嗎?”

“鳳岐?”

楚留仙錯愕了一下,不知道話題怎么轉到這個他幾乎都要遺忘了的人身上。旋即反應了過來,沉聲道:“可是棲梧鳳凰氏找上門來了?”

“嗯!”楚游龍沉重地點了點頭,“棲梧鳳凰氏要我們神霄楚氏給個交代,神霄府按照你事先命人傳回來的消息回復。請開七罪之訣!”

“七罪之訣啊!”

楚留仙不無感慨,腦海中浮現出了當日在千山泊中,龍禁甘泉山上甘泉宮,他以斬龍臺殺鳳岐事。

這不過是一兩個月的功夫罷了。他心中無端地就浮出很久很久之前的那種隔膜感覺。

這段時間,實在是發生太多事情了。

楚游龍卻會錯意了。以為他在擔憂無可避免的七罪之訣,忙道:“留仙,神霄府那邊經過斡旋,將七罪之訣的日子延期。”

“延期?”

楚留仙愕然,再看楚游龍一臉擔憂,一臉安慰的樣子,頓時知道他想岔了。

他也沒法解釋這個,只能一笑置之,轉而問道:“延請到什么時候?還有,為什么要延期?”

楚游龍無奈地看著他,嘆息道:“七罪之訣豈是好玩的,留仙你莫把它看輕了,這是我們七大世家解決內部紛爭的一個方式,從來能通過者無幾。”

“但凡通過七罪之訣者,無不是家族努力,個人力量,都發揮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成功的。”

他或許覺得說得太嚴重了,生怕嚇到了楚留仙,連接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歷史上能度過七罪之訣的,無不是我們七大世家公認的后起之秀,大有前途之輩。”

楚留仙聽到前面的話就明白過來了。

七罪之訣,不僅僅是個人去接受七家的考驗,單純那樣的話,除非是陽神真人,不然各大家族只要有意想要找麻煩,終究難逃。

個人力量必須要有,但家族出面斡旋、溝通,盡量的削弱難度,讓各大家族莫要為難于他,主要力量都集中在對付無可調和的棲梧鳳凰氏上,這就相差很多了。

“我明白了。”

楚留仙點了點頭,神霄府那邊是一片好意,他自然也不會不領情。

楚游龍依然是一臉沉重,道:“我們神霄楚氏大不如前了,這番努力有幾分成效,還難說得很,畢竟,對面是棲梧鳳凰氏。”

楚留仙頷首,他心里明白,在神霄府這邊出面為他斡旋的同時,棲梧鳳凰氏定然會作著相反方向的努力,關系到家族顏面,豈能輕擲?!

“神霄府的意思呢?”

楚留仙追問一句,這是看楚游龍一臉難言,索性他自己問出來。

楚游龍果然松了一口氣,郝然道:“神霄府方面的意思是,我們把日期拖延過小半年,等到留仙你重開白玉京之后,再約齊七大家族,行七罪之訣。”

“呃”

楚留仙這才明白神霄府一方所說的延期竟然是這個意思,緊接著依然疑惑地望向楚游龍。

楚游龍既然開了口,便不再支支吾吾,一口氣講下來:“神霄府讓留仙你也借著重開白玉京的機會,進行各種利益交換,盡量減少敵人,增加朋友,為七罪之訣做準備。”

“同樣的,家族也會盡最大努力,讓你的白玉京開得順利。”

楚留仙恍然大悟,總算明白楚游龍臉上的郝然,口中的吱唔是怎么來的。

楚游龍等代表的神霄府勢力是在不好意思,在這種事情上讓楚留仙他一個小輩支撐,這才如此。

楚留仙灑然一笑,搖頭示意楚游龍完全不須如此,心中有如奔雷般的聲音呼嘯而過:

“甘泉山上,斬龍臺斬鳳岐,這是我個人所為,從來就沒想過家族要為我如何如何。”

“既然敢將鳳岐斬殺,我就會去度過七罪之訣。”

“成是我的本事,敗是我的無能,從來沒有想過寄望于什么。”

“該來的,就來吧!”

“小半年后,我倒要見識見識,所謂的七罪之訣,有何難度?!”

楚留仙不知不覺中挺起了胸膛,昂起了頭顱,胸中一股氣如天邊浮云,隨著日出而升騰。

稍頃,他面露微笑,道:“長老,麻煩轉告神霄府,就說留仙感謝他們的努力,尤其是延期到重開白玉京后,幫助甚大。”

“其他的,就交給我吧!”

楚游龍默然點頭,他也只能點頭,還能說什么呢。

相顧無言半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闌干道:“險些忘記了,神霄府那邊傳出消息,說在重開白玉京前,讓你回去一趟。”

“嗯,回去?”

楚留仙一怔,心中無由地生出了一種慌亂的感覺,更勝過乍聽到七罪之訣神霄楚氏不能提供幫助的時候。

“回去神霄府,回到我夢中所見他生長了十六年的地方,回見我的父親、母親……”

楚留仙只覺得胸中如堵著一塊大石,呼吸也覺得艱難,沉甸甸的。

楚游龍沒有察覺到他的異狀,接著道:“雷澤!神霄府那邊認為你是時候進入雷澤了。”

“雷澤?”

楚留仙對這處屬于神霄楚氏的,曾走出陽神真人的方域洞天自然是期待的,只是這壓在他心頭的東西相差太遠,一時間幾乎反應不過來。

“嗯,他們認為你既然身上有傷,且離白玉京重開還有一段時間,不如入雷澤中養傷,順便提升下你秘法修為,為即將到來的七罪之訣做準備。”

楚游龍顯然是對神霄府這次的安排頗為滿意,話說出來也就順暢了不少。

楚留仙聽出來了,神霄府方面對他們自身的斡旋,對楚留仙在白玉京重開時候的交換,兩者都不怎么抱有信心,這才破例開啟雷澤,想通過提高楚留仙實力的方式,增加通過七罪之訣的把握。

“好!”

楚留仙點頭,一個“好”字應出竟顯得艱難無比。

回去,回到那個他“夢見”之地……,這個念頭依然沉重如山。

他調整了一下,才能以不為人察覺的平淡語氣道:“等楚師安好,我便前往神霄府。”

楚游龍松了口氣,正想結束這次談話呢,楚留仙忽然笑著伸手,道:“長老,你處可有高品質的縛鬼球?”

“縛鬼球?”楚游龍納悶,“你要這干嘛?”

說著,他隨手掏出一個來。

楚留仙的手依然伸著,搖頭道:“長老,我需要很多,很多個。”

楚游龍愈發好奇了。很多縛鬼球他當然一時拿不出來,吩咐手下前去雷船上庫房取來,繼續疑惑地看著楚留仙。

“沒辦法。”

楚留仙兩手一攤,“這一個月中,我收復了不少靈鬼,現在都在我那幾個縛鬼球中擠著呢。”

楚游龍沒有察覺到的是,在提及這一點的時候,楚留仙略略垂落眼皮,掩蓋住眼中精光
h0110022 發表於 2013-8-31 06:36
第三章 反哺(上)

“留仙。”

楚遊龍神色鄭重地道:“你是我神霄楚氏未來希望所在,大有前途,切記將主要精力放在正道上,旁門莫要分心太多。”

他也是一番好意,苦口婆心,楚留仙不好多說什麽,只好唯唯諾諾了。

楚留仙畢竟身份不同,楚遊龍雖然是家族長老,卻也不好說得太多,最後只得作罷。

片刻後,就有楚氏族人從庫房中取出大量縛鬼球送上。

楚遊龍在神霄楚氏當中,主要負責與散修間紛爭,經常帶著楚氏族人征戰四方,雷船正是他的座駕。

雷船當中,縛鬼球一類的東西自不會少,只是其品質嘛,就有點差強人意了。

楚留仙也沒法挑揀什麽,先行將就了。

他正要回船艙當中,不想留在這里,回頭楚遊龍再行勸告,那滋味著實不是好受的。

對方一片拳拳之心,楚留仙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還沒等他起步呢,忽然覺出不對來。

雷船翺翔九天上,卻終究不如九曜古船淩駕煙雨,依然能看清楚地上江河縱橫,能看清楚人來往去,依稀更能聽得地面上傳來的聲音。

“這是什麽情況?”

楚留仙轉身回來,雙手按在欄桿上,神情凝重地指著下方問楚遊龍。

在雷船下方,地面上有一條江河如黃龍,從天邊滔滔而來,水聲如怒龍咆哮,大浪似巨掌拍擊在堤岸,更能看到水勢時不時地就漫過了堤壩,侵蝕岸邊土地。

雷船飛掠而過之時,下方聲聲嚎哭傳來之際。楚留仙親眼看到不少人們一步三回頭,大包小包地背著家當,木板車上載著老人小孩拖家帶口,與大河反向而去。

更有那七八旬的老者,走到半道上就從木板車上下來,面向江河方向跪倒、叩首、嚎哭,戀戀不舍,在親人的百般勸慰下才手抓一把泥土小心地包好,重上木板車。

喧嘩聲、哭泣聲、哀嚎聲……。聲聲入耳,道一句:故土難離!

楚留仙將下方景象盡收眼底,腦海中頓時浮現出江河侵蝕了兩岸居民生存空間,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的慘狀。

楚遊龍瞥了一眼。他常年在龍川上代表神霄楚氏與諸散修爭鋒,對此處情況自然了解得多,想也不想地道:“那條大河是龍川大河,水勢驚人,河道貫通整個龍川平原,被譽為龍川之母,龍脈之流。”

“去年開始……”

楚遊龍伸手一指龍川大河上一處決堤位置。道:“龍川大河不知道什麽原因水勢不斷暴漲,經常性地出現決堤、改道等情況,類似一幕在上下遊多有發生。”

他是屢見不鮮了,楚留仙卻詫異地道:“就沒有人管嗎?”

“有。不過……”

楚遊龍搖了搖頭。道:“不管是散修一方,還是我們神霄楚氏,亦或是其他的修士,都曾在龍川大河決堤處查探過。沒有任何異常。”

楚留仙沈默下來,轉身回望被雷船遠遠拋在身後的流民們。

從空中望去。他們不過是一個個不起眼的小黑點,連那故土難離的悲戚聲音都漸不可聞。

楚留仙心中明白,找不到原因,那就解決不了,一時的缺口修士可以封堵,一時的改道法術可以逆轉,但漫長河道貫通龍川平原,哪里來的那麽多人時時刻刻守在龍川大河上?

非是不願,而是不能。

身為修士,空有大法,也只能坐看先前那一幕一次次地發生著。

想到這里,楚留仙不由得一嘆。

“力量,終究還是力量啊!”

“我若有陽神真人,甚至更在陽神之上的力量,自能改天換地,免除龍川平原上無數生靈之苦;

他們若有修士之能,自能守護一方水土,更能自有來去,不復有那麽多的悲劇發生。”

“歸根結底,就是力量不足。”

“小到一個龍川平原,大至整個世界,甚至無數方域,無非如此。”

楚留仙神情愈發地堅定起來,他既想能出手解救蒼生之苦,更不想有朝一日,落到那些流民般慘狀,那麽只有力量,只有強大起來。

“長老,請予留仙一靜室,途中無聊,正可修煉。”

楚留仙這個要求哪有不準的道理,楚遊龍很是欣慰地吩咐下面引領楚留仙前去。

此後多日,一路無話,用了不到楚留仙和小胖子來時一半的時間,雷船被飛入了天道山區域,遠遠能看到道宗山門,煙雲升騰,白鶴舞空,無數流光來去,一片繁榮景象。

“總算,到了!”

楚遊龍感慨出聲,如卸下了肩上重擔,渾身輕快。

天知道他一路上操縱雷船,既是急速,又是謹慎,生怕被什麽力量找上門來,重演當初楚伯雄覆轍。

真要那樣的話,對神霄楚氏的打擊會是楚伯雄事的十倍不止,他楚遊龍也無法對家族交代。

一路上,仿佛有大山壓在他的肩膀上,連呼吸都帶著幾分謹慎小心,現在天道宗在望,楚遊龍自然輕松下來了。

“總算,到了!”

同樣的內容,不同的聲音,在楚遊龍身後響起。

楚留仙、小胖子,兩人齊上甲板,扶欄眺望,與楚遊龍並肩。

兩人神情又是不同。

小胖子那是“解脫了”,前前後後,無論是在臥龍陰墟還是在雷船上,都把這喜好熱鬧的胖子憋得夠嗆;

楚留仙則是焦急!

一路上只有沈浸在修煉中,他才可以擺脫那種擔憂與焦急,生怕楚天歌等不及他回歸。

故而即便是路途中修煉,楚留仙明顯感覺到了進步,感覺到觸碰到通幽境界那層膜,依然不能全身心投入下去突破。

三聲一模一樣內容,三個各自不同含義,短短時間,道宗山門在眼前不住地變大,雷船穩穩地駛近。

雷船畢竟不是九曜古船,不能代表神霄楚氏。

這一回,也不是楚留仙入門時候,雷船當然不能大搖大擺地駛入道宗山門,在山門外便降下速度,沈了下來。

懸浮在道宗山門外,楚留仙等人站在甲板上,無不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暖意,如日墜天道山,猶自在散發著光與熱。

“純陽之力!”

“這是陽神真人啊。”

楚遊龍不無羨慕地說道。

楚留仙和小胖子點頭,微笑道:“應當是極道子真人了。”

楚留仙的笑容當中,隱含有揮之不去的擔憂。

極道子真人的陽神之力,純陽之氣,與他有過同路往雷音寺經歷的楚留仙自不會辨認不出來,也正是如此,倍增憂慮。

“極道子真人怎會如此肆意地散發出威能來,近乎籠罩住整座天道山?”

“是不是……”

楚留仙一直不敢想,不願意去想,可後面的話還是不由自主地從他腦海里冒了出來:“……楚師出事了?”

除了楚天歌出事,極道子全力出手施救外,楚留仙想不出還有什麽原因能讓極道子這般做。

他的心,提到了最高。

這個時候,道宗內部也察覺到了雷船的到來,護山大陣大開,從中有一道人影飛出。

“是古師兄!”

楚留仙一眼認出飛出道宗山門的正是他師兄古鋒寒,連忙從雷船上迎出。

“楚師弟,你回來了啊!”

古鋒寒滿臉驚喜之色地飛近。

看到他臉上笑容,楚留仙幾乎要蹦出嗓子眼兒的心終於安然落回了肚子里。

要是楚天歌出了什麽事情的話,古鋒寒絕對笑不出來。

楚留仙出來後,楚遊龍、風信子、小胖子等人也從雷船上下來,與古鋒寒寒暄。

一番客套後,楚遊龍等人婉拒了古鋒寒的邀請,對楚留仙道:“留仙,你且先救楚山主,等諸事底定,你傳訊神霄府,我當帶九曜古船來接你回去。”

“現在,我們就先回去了,等你消息。”

有這一路的膽戰心驚,楚遊龍打死也不敢再用雷船接送楚留仙了,一開口就是要動用神霄楚氏門面的純陽巔峰法器九曜古船。

楚留仙和古鋒寒多番挽留,然而楚遊龍主意已定,最終只能告別了。

當雷船載著楚遊龍等人遠去,在天邊化成了一個小黑點後,楚留仙想起之前的擔憂,不禁問道:“古師兄,極道子真人的氣息是怎麽回事?他幹嘛在宗內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是……是不是楚師有什麽事情?”

問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楚留仙出口不由得有些艱難。

同時,他也發現古鋒寒身上有些不對勁,衣裳上透著寒氣與濕潤,顯得濕噠噠的;頭上隱隱覆著薄霜,好像剛剛被冰封過一樣。

古鋒寒察覺到楚留仙的目光,不以為意地道:“為兄這身上是在玄陰洞中沾染的寒氣,回頭你就明白了。”

“另外……”

他環顧左右,只有小胖子在左近,其他往來人等都在遠處,不虞被人聽到聲音,這才低聲道:“楚師弟,其實……,極道子真人不在宗門中。”

“什麽?!”

楚留仙眼睛瞬間瞪大了,險些驚呼出聲。

旁邊的小胖子那是嘴巴直接被早有準備,眼明手快的古鋒寒給堵住了,“嗚嗚嗚”地沒有叫出聲來。

極道子,怎會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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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反哺(下)

陽神真人是怎樣的存在?

道宗上下,無數修士,雖然絕大多數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陽神真人,但他們始終知道一件事情,就是無論如何,宗門內部始終會有一尊陽神真人坐鎮。

這是當世十大宗門的底氣所在。

雷音寺坐鎮的六祖慧能,道宗的則是極道子真人。

這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但至少在這段時間內是如此,極道子真人怎會突然離去,又擺出這麽大陣仗遮掩呢?

楚留仙這時候已經明白過來,籠罩整座天道山,讓他懷疑是不是楚天歌出事的陽神氣息,正是極道子真人所做的遮掩。

“那氣息是?”

楚留仙疑問出聲,這般強大的氣息,可不是隨便什麽存在能發得出來的。

“那頭九色鹿。”

古鋒寒神神秘秘地道。

“呃”

楚留仙和小胖子相顧啞然,腦子里都浮現出來那頭既美麗,又呆萌的九色鹿來。特別是小胖子,不自覺地就伸手摸向屁股,左顧右盼,生怕憑空飛出一蹄子把他踹飛。

“極道子真人是被我們道宗其他的陽神真人臨時叫走的,據說是有些麻煩。”

古鋒寒說到這里聲音壓得更低了,臉上也露出了擔憂之色。

楚留仙面上現出驚訝之色,旋即消失,他自然明白古鋒寒壓低聲音說話的苦心,也不敢將其形諸於外。

師兄弟兩人默契地按下這件事情不談,並肩向著道宗山門內飛去。

半道上,古鋒寒驚喜無比地叫出聲來:“什麽……師弟你剛剛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

楚留仙含笑點頭,道:“我完成了,絳珠子成熟了。”

古鋒寒此時驚喜無比的心情,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他本以為楚留仙回來,只是臨時修整而已,不曾想竟然得到這個答案。

早在楚留仙與小胖子動身時候。古鋒寒就預估過這事情的難度,一兩年算快,三年五載正常,再長一些,也不算意外。

誰能想到,這才多久?

楚留仙話說完,伸手就要取出裝著絳珠子的玉盒,手還沒伸到乾坤袋上呢,半道就被古鋒寒給按住了。

“別,別在這里。”

他拍了拍楚留仙的手。這才放開,道:“到清虛天,玄陰洞中再來,以防萬一。”

古鋒寒這有點關心則亂的意思,試問這是道宗山門外,誰敢在此放肆?

不過他的心情,也是楚留仙的心情,想到小小一顆絳珠子關乎到楚師的生死,一樣是再謹慎都不為過。

“來。給為兄說說,師弟你是怎麽做到的?”

古鋒寒大笑著,把著楚留仙的臂膀,邊說邊走。一同進入了清虛天當中。

剛進入其中,楚留仙和小胖子就看到那頭九色鹿如石雕一般,渾身在放著光,站在一個陣法中間。

陣法上華光流轉。點亮了無數紋路,最終每一條紋路都連接到了九色鹿的身上,將其通體上下染成了一片鮮紅如夕陽的顏色。

一看到情況。楚留仙他們就明白過來了。

通過陣法之助,只要九色鹿不離開位置,那它的身上就會源源不絕地散發出陽神真人氣息,純陽之氣,代替極道子真人震懾外敵。

有外人進入清虛天,九色鹿本就是清虛天之靈,第一反應就是警惕。

接著看到古鋒寒、楚留仙、小胖子三人,它的警惕之色松了下來,這三個它都認識。

尤其是小胖子。

在看到這廝的時候,九色鹿下意識地揚了揚蹄子,又低頭看了看腳下陣法,鹿臉上露出頗為遺憾的表情,把蹄子重新放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本來準備閃躲到楚留仙身後的小胖子這才松了口氣,大大咧咧地站了出來。

他這副模樣,別說是九色鹿了,就是楚留仙都想沖著他屁股來上一腳。

九色鹿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顯然這段時間不能離開陣法一步,讓這自由慣了的九色鹿有點受不了了,那小模樣當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楚留仙著急回去救楚天歌,當然不會在這里多做耽擱,沖著九色鹿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喚古鋒寒與小胖子要一起離去。

古鋒寒自無異議,論對楚天歌的關心與擔憂,他絲毫不比楚留仙為少。

小胖子則揮了揮手,目不轉睛地盯著九色鹿,頭也不回地道:“楚哥,古師兄,你們去別,我留下來陪陪這鹿,怪可憐的。”

話音落下,他就蹲在陣法前,保持一個安全距離,絮絮叨叨地跟鹿說起話來。

從他嘴巴里面顯然冒不出什麽好話來,沒看那九色鹿都把蹄子給揚起來了嗎?

楚留仙在心中為九色鹿默哀了一下,拉著古鋒寒便往清虛天極北的玄陰洞去。

玄陰洞所在,楚留仙當初就不曾去過,全都是極道子施為,這回與古鋒寒親身前往,這才感受到此處的特殊。

未曾走到玄陰洞,單是在那座遠望不過尋常的雪山上,楚留仙就能感覺到徹骨的,直可洞徹神魂的寒意不住襲來。

若非他精修大日如來真經,要不是身上疑似純陽法器的朝陽法袍,他很是懷疑以他尚未痊愈的身子,能不能支撐到玄陰洞。

古鋒寒之前明顯也有這個擔憂,後來見得楚留仙並不吃力地跟上了他的腳步,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一路上山,在一處門口豎立著玄冰石碑的洞口外停了下來。

玄冰石碑上有“玄陰洞”三個古字。

洞中陣陣寒風呼嘯而出,撲在身上一轉眼功夫就凝成了一層冰霜,其寒冷無法言述,好像在洞中有著一個冰風眼一般。

玄陰洞為何寒冷如此楚留仙無暇關心,與古鋒寒對視了一眼,兩人齊齊頂著寒風,踏步而入。

深入洞中,九曲十八彎的洞道後豁然開朗。在一片寒風最是凜冽,寒氣最是徹骨的所在,楚留仙看到了闊別多時的楚天歌。

楚天歌平坦在一個復雜的陣法禁制上,全身上下都在洋溢著各色靈光,薄薄一層冰霜覆蓋著他,不見威嚴的面容,更不見溫暖的笑意。

從當日被移入這玄陰洞中一直到此時,他不曾動過分毫,並且好像連生機都被寒氣封鎖,半點不曾外泄。

在楚天歌身體四周。構成陣法之余,還有諸般楚留仙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珍貴材料堆積著,不住地為陣法抽取各種力量,註入楚天歌的身軀當中。

陣法四周,有四個盤坐在地的身形,通體上下厚厚冰層覆蓋,連男女,連形容,連衣著都看不真切。

在來的路上。古鋒寒就曾跟楚留仙介紹過,他還有四位師兄、師姐在玄陰洞中,按照極道子真人離開前傳授的方法,通過陣法護住楚天歌的生機。等待楚留仙的歸來。

出去帶楚留仙進來前,古鋒寒也在其中,這便是他身上之前覆蓋著冰霜的緣故。

這一點,楚留仙當初就從極道子真人口中得到消息了。按極道子的說法,那就是不能讓楚天歌其他的弟子閑著。

楚留仙入門之時,楚天歌的幾個弟子基本都已經修為到了瓶頸外出歷練。除了古鋒寒他們三人外,楚留仙可說是一個都不曾見過。

可惜這會兒明顯不是師兄弟相認的時候,楚留仙沖著四座“冰雕”行了一個禮後,靜靜地站到一旁,取出裝有絳珠子的玉盒托在掌中。

古鋒寒則傳音幾位全部心神都在運轉陣法的師兄、師姐,告知了楚留仙帶回絳珠子的消息。

肉眼可見地,古鋒寒的嘴唇停止顫動之際,四座冰雕齊齊顫動了一下,似乎都有要扭脖子動作,可惜為厚厚冰層所禁錮。

即便是如此,楚留仙從陣法上紊亂的靈光,一樣能感受到他們心中的激蕩,心中的濃濃歡喜之意。

若非楚留仙提前完成任務,他們本當在此承受冰封達數年之久,身為楚天歌的弟子,在恩師出了這個狀況後他們義無反顧地尋找各種靈藥,並且承受這般痛苦,可見楚天歌師徒之間感情之深。

在天地間,縱是禽鳥野獸,縱是為人們厭惡的烏鴉,都尚且有反哺的行為,況乎為人?

現在,就到了他們反哺的時候了。

“轟”

在古鋒寒歸位之後,強大的靈力在玄陰洞中爆發了出來,陣法徹底被激活,上百種諸般靈藥被一一抽取出力量註入陣法當中枯萎當場。

漸漸地,其余四位師兄、師姐身上寒冰愈厚,古鋒寒的身上也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冰霜,楚留仙還沒有動。

靈氣的漩渦,在陣法上空,在楚天歌靜靜躺著如沈睡的身軀上空,驀然浮現了出來。

漩渦中,五色靈光閃爍,引動各種材料,陣法散發出來的靈氣投入其中,如熔爐一般,又似一道橋梁,將其灌入楚天歌體內。

“砰砰砰砰”

楚天歌的身軀顫動了一下,第二下,第三下……

到得最後,其聲如雷,隱隱有鉛汞在流淌的聲音,這是楚天歌的心臟在恢復跳動,是他的血液在奔湧。

“是時候了!”

楚留仙在心中默默地道:“楚師,你且稍等,馬上就好。”

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玉盒,紅光迸發而出,緊接著是絳珠子從中浮了出來,懸浮於空中微微晃動著,恍若還在枝頭,欲要墜落。

“去!”

楚留仙伸出一指,點在絳珠子上,腦海中浮現出培育絳珠草過程中所經歷的無數魘境,無盡情感,最後定格在楚天歌與他相處的一幕幕,迸發在他心中濃郁的回報之情。

一切的一切,隨著這一指湧入
h0110022 發表於 2013-8-31 06:37
第五章 通幽

“咦?”

“這是什麽情況?”

清虛天中,小胖子擡起頭來,望天極北方向。

那里,雪山如龍臥伏,漫天雲氣舒卷,幻化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如漏鬥,在不斷地呼嘯旋轉著,吞噬著無量靈氣。

突然,在漩渦之上,一點紅光如大日亦為漩渦所吸引搖落,墜入漩渦正中處。

霎時間,紅光從漩渦內部映照而出,透遍半邊天。

“哇”

小胖子睜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漩渦的尾部深入下方雪山某處,紅光如水流轉而下。

這一幕,與玄陰洞中發生的一切遙相呼應,正是洞中景象牽引天地靈氣形成。

也就是在清虛天這般的洞天福地中,天地靈氣濃郁得直欲液化,才輕易形成此壯觀景象。

小胖子雖未親見洞中發生的一幕,不過他一路隨著楚留仙走來,哪里還不能猜到是發生了什麽。

“看來差不多了啊。”

“楚山主應當會沒事了。”

小胖子又仰著脖子看了片刻,一直到天上異象消失,到脖子都覺得酸痛了,都沒有人出現,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終於搖頭放棄了。

他低下頭,看著面前不住踢踏著腿,強忍著一蹄子踹過來的九色鹿,嘆息一聲道:“哎呀,我說鹿啊,這里就剩下咱們兩個難兄難弟沒事幹的互相解個悶兒,你就別計較啦。”

九色鹿歪歪腦袋,似乎覺得他說的話有理,當然更可能是因為它不敢走出陣法,只得別過腦袋不去看他。

瞧九色鹿那神情,小胖子分明從中看到了“秋後算賬”四個字在若隱若現。

“得。看來是和解不了了。”

小胖子破罐破摔地想著:“反正等楚哥出來,咱就跟他閃人,以後沒事不到清虛天里找虐就是了。再拿它逗個悶子?”

九色鹿渾身打了一個寒顫,回過頭來正看到小胖子不懷好意地目光……

時間,飛快地流逝著,轉眼就是七天。

小胖子失算了,他沒想到楚留仙在那玄陰洞中一呆就是那麽久。

到得這會兒他不禁琢磨起來,生怕極道子真人在楚留仙他們出關前就回來了,那他王二少就嗚呼哀哉了。

怎麽看。九色鹿都不像是既往不咎的寬容樣子啊。

小胖子忐忑得要命,覺得屁股都開始疼起來,連逗那九色鹿都沒了興致,眼巴巴地守著玄陰洞那邊動靜。

這一天,“轟轟轟”數聲轟鳴聲從北方傳來。小胖子一蹦而起,便看到數道流光從玄陰洞中電射而出,瞬間劃破長空,向著他所在的方向極速飛來。

“哈,總算好了。”

小胖子喜形於色地迎了上去,上前沒兩步,他的腳步就頓住了。跟釘住了一樣。

他小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半天,才從那數道降落下來的流光里面找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是楚天歌,趴伏在一個青衣中年人的後背上昏迷不醒;

一個是古鋒寒。

“古師兄,那個楚山主他?還有。我楚哥呢?”

小胖子膽顫心驚地問道。

在眾人當中,他分明沒有看到楚留仙的身影啊。

“楚師沒事。”

古鋒寒雖然狼狽,面上還帶著笑,道:“他老人家只是損耗太大。暫時昏迷而已,用不了幾天就會清醒過來。”

“至於楚師弟嘛……”

小胖子眼巴巴地看著古鋒寒。恨不得撕開他的嘴巴把剩下的話掏出來。

當然,沒敢!

古鋒寒看著小胖子捉耳撓腮的樣子臉上笑意愈濃,對他們兩人的關系頗為羨慕,道:“王二少,你放心吧,楚師弟沒事。”

小胖子松了口氣,又問道:“那楚哥怎麽沒有跟你們一起?”

古鋒寒露出又是欣喜,又是羨慕的神色,道:“楚師弟真是天縱奇材,天賦機緣皆是不缺,真真讓人羨慕啊。

他應當是快要突破了。”

“突破?”

小胖子一臉憂色直接凝固在臉上,旋即垮了下來,愕然問道:“這麽快?”

古鋒寒連連點頭,頗為感慨地道:“楚師弟入門才多長時間,眼看就要趕上我了。假以時日,我這個當師兄的真是沒臉見人啊。”

話是如此說,然而古鋒寒的歡喜之色卻做不得假,也絲毫不遜色於小胖子。

古鋒寒說到這里,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道:“王二少,你就在這里等楚師弟出關吧。他突破時候動靜太大,我們不敢繼續呆在那里,生怕影響到了他,你也一樣,不要靠近玄陰洞半步。”

“等楚師弟出來,就跟他說楚師安好,讓他莫念。”

話音落下,古鋒寒回頭示意,一眾楚天歌的弟子護送著楚天歌出了清虛天,往那神霄峰去。

轉眼間,清虛天中又只剩下小胖子與九色鹿大眼瞪著小眼。

好半晌,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突破,嘖嘖,真沒想到啊,你說是吧?”

九色鹿打了個響鼻,很是不屑地別過去頭去。

在小胖子與九色鹿又開始糾纏了很長時間的挑逗與挑逗關系的時候,楚留仙的突破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金色心湖當中有狂風巨浪,模糊了天地。

整個天地都在震顫,如湖面下有大地震,形成大海嘯,要傾覆了世界一般。

在無盡波濤之上,一股清氣上浮,恰似開天辟地時候,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沈為地景象。

清氣不住地升騰而起,始終不曾沖破無形的隔膜,破入更廣闊的空間。

如是一幕,已經持續了很久。

當日,楚留仙以絳珠子入陣法形成的漩渦,絳珠子蘊含的重塑肉身。因果回報之力作用在楚天歌的身上,久違的,屬於楚天歌的氣息終於靈動了起來。

“終於……”

在那一刻,楚留仙的心放松了下來,似有萬鈞的大石一下子從心上給挪移了出去一般。

整個人都顯得輕飄飄了起來。

一開始他還沒有註意到,等到這輕飄飄的感覺越來越甚,如一股氣,要沖破了天靈蓋,呼嘯於體外的時候。他終於醒覺了。

“這是要突破!”

楚留仙的腦海中霍地冒出了兩個字來:“通幽!”

真靈階段有三大境界,為真靈、通幽、入冥。

真靈者,形成真靈;通幽者,神魂融入真靈當中,能短暫、短距離地離體;入冥。是在通幽的程度上更進一步,除了本質之外近乎陰神。

這三步,每一步都關鍵無比。

就以那“通幽”境界為例。

當修士的境界達到通幽地步後,他的真靈能離體而保持掌控,這就能衍化諸般法術,操控法器離體攻擊。

從這一步開始,修士才有了全面的攻防手段。

嚴格說來。在踏入通幽境界之前的楚留仙,無論與何人戰鬥都帶著幾分僥幸。

陽神念頭庇護下,沒有人知道他的修為不過是區區真靈境界罷了,也就不曾揚長避短。以遠距離攻擊慢慢地與楚留仙周旋。

楚留仙正是通過一次次的扮虎吃豬的手段,硬生生地掩蓋了他在境界上不足導致的大缺陷。

現在,這個缺陷終於彌補了。

楚留仙在反應過來他這是要突破後,不再限制清氣的上浮。反過來調用一切力量,全身心地沈浸進去。

時間。在這個時候便失去了他的意義。

楚留仙漸漸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所有外在的事情都不曾影響到他。

日復一日,他的師兄弟們從冰封中解除,帶著復蘇的楚天歌離開他不曉得;他的身上被覆蓋上了一層層冰雪,凍成了冰雕模樣他不知道……

悠悠一月,倏忽而過。

在離古鋒寒和楚留仙兩人踏入玄陰洞中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一聲巨響,在玄陰洞中響起。

漫天四散的冰屑里,楚留仙長身而起,仰天一聲長嘯,透過冰層,直上九天。

整整一個月的冰封好像完全不能影響到他,在腦後一輪紅日沈入體內後,他毫無征兆地伸手一揚。

“嘩啦啦”

銀光電射而出,緊縛在楚留仙手臂上的龍煉銀鏈舞於玄陰洞中。

與之前不同的是,楚留仙再沒有緊抓銀鏈一端不放,龍煉銀鏈就好像出淵的蛟龍,恣意地在玄陰洞翻騰肆虐著。

通幽境界,真靈離體,操控法器,舞於長空!

“哈哈哈”

楚留仙大笑著,收回了龍煉銀鏈,只覺得全身上下無有不暢,前所未有的好。

他其實心中有數,這種無比舒暢,無所不能的感覺並不真實。

楚留仙身上的傷勢並沒有好轉,反過來,甚至還更加嚴重了一些。

那種暢快,那種天地間任我遨遊的自有感覺,就是破入通幽境界,真靈能夠靈體產生的錯覺。

適應了這個境界後,這種感覺自然會消失掉。

不過這絲毫不能影響到楚留仙喜悅的心情。

他並沒有在玄陰洞中久留,感受了一下通幽境界的變化後,他便大踏步地走出了玄陰洞。

“楚師,不知安好否?”

楚留仙懷著少許擔憂,飛離了皚皚雪山。

緊接著,兩個熟悉,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師父!”

楚留仙大喜,快步迎上,那個對他面露溫暖笑意的不是楚天歌又是何人?
h0110022 發表於 2013-8-31 20:49
第六章 山河珠

“你……”

楚留仙激動地看著楚天歌,顫聲道:“……沒事了?”

楚天歌含笑點頭,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伸出手,拍了拍楚留仙的肩膀,感慨道:“留仙,你很好。”

簡簡單單的“你很好”三個字里,蘊含了無數感情,不盡驕傲,直如望子成龍的父親,終見自家孩兒騰飛九天。

楚留仙搖頭,愧不敢當。

他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反而是楚天歌給了他數不清的感動。

他所做的,充其量不過是如那絳珠草蘊含的真意:回報罷了。

楚天歌好像很不習慣這樣的氣氛,笑著轉移話題道:“多虧了有你們,為師沒事了,只是短時間內與人動不得手罷了。”

他接著失笑:“現在已經不是為師的時代了,這是屬於你們的時代,為師與人爭鋒的機會也不多了,無妨,留仙你莫要在意。”

楚留仙眉上浮現出一抹憂色,他聽出來了,楚天歌雖然生命無憂了,但一身修為怕是受到了很大影響。

昔日陰神無雙,今朝尚在否?

楚留仙很想細細問來,又怕觸及到了楚天歌的傷心事,一時訥訥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完全能夠理解楚天歌身為一代強者,失去了掌控一切的力量後,那種失落,那種無奈,怕是足以讓人瘋狂。

楚天歌先前那句“時代”,未嘗不是源於此。

深吸了一口氣,楚留仙還是決定回頭再找機會與楚天歌深談,環顧左右道:“師父,這位是……”

他所指的,就是場中除了楚天歌和小胖子外的第三人,也是唯一的陌生人。

“楚師弟。”

那人上前一步,含笑道:“其實我們見過了。”

“險些忘記了。”

楚天歌搖頭失笑。道:“留仙,來,見過你二師兄:王明堂。”

“留仙,拜見師兄。”

楚留仙在王明堂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反應了過來,這人應當是他的師兄弟,也就是在玄陰洞中見過的一座“冰雕”。

只是當時一來情況緊急,二來堅冰深厚,掩蓋形容,以至於他一時沒有認出來。

在行禮之余,楚留仙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陌生的師兄。

加上他自己。楚天歌有十弟子,他只見過古鋒寒行五,汪苦行八,林清媗行九,其余的六人皆緣鏗一面。

眼前的王明堂,便是楚天歌的二弟子。

他一襲雲墨月袍,衣袍袖角不起眼處繡墨菊,淡雅悠然,與世無爭之氣盡顯。

王明堂看上去年紀甚至不比楚天歌為小。即便是以修士之相貌,兩鬢依然斑駁,面上顯滄桑之氣。

“陰神啊!”

楚留仙暗暗感嘆,他依稀記得古鋒寒曾跟他提起過。前面幾位師兄都已經臻至了陰神境界,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在他打量對方的時候,王明堂也在饒有興致地端詳著楚留仙,眼中含笑。面露親善,對這個關門小師弟很是親切友好。

“好了。”

他們兩個寒暄不兩句,楚天歌便插口打斷。“以後明堂會留在宗門當中,你們師兄弟有的是機會了解。”

“嗯?”

楚留仙詫異地望向楚天歌,之前一直不都是古鋒寒留在宗門中的嗎?

他身為神霄峰一脈,自然知道楚天歌自己立下的這一脈規矩。

未出師的弟子如汪苦、林清媗、楚留仙他們外,其余的諸弟子要去行走天下,感悟眾生,進行歷練,以尋得屬於自身的道。

最多不過是留下一個伺候恩師便是。

之前是古鋒寒。

“也就是說……”

楚留仙看向古鋒寒,他果然點了點頭,道:“楚師弟,為兄這幾日就要離開宗門,外出歷練了。日後相逢,咱這做師兄的可不能被你甩得太遠啊。”

“師兄說笑了。”

楚留仙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到,心中竟是多少有幾分不舍。

師門同輩當中,他也就是與古鋒寒過往較密,現在古鋒寒要外出歷練,怕是很長時間不能把酒言歡了。

“留仙。”

楚天歌伸手招楚留仙近前,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了過去,“以後為師與人動手的機會不多了,此寶留在身邊也是浪費,就予你防身吧。”

他托在掌中,遞至楚留仙面前的赫然是一顆足有小兒拳頭大小的珠子。

珠子在清虛天的清光映照下,現出明晃晃的水光來,如在其中有萬頃波濤在晃動。

“此珠名山河珠,能納山河之力,亦有山河之重,以之擊人,威力不俗。”

聽了楚天歌的介紹,楚留仙暗暗慶幸他已經突破到了通幽境界,不然空有此法器也不能動用,那就真是郁悶了。

明晃晃的山河珠楚留仙很是喜愛,只是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擔憂地望了王明堂一眼。

寶物他所好,但師門當中這種融洽、祥和,親如一家的氣氛,更是他所愛的。

楚留仙不想因為區區一件法器,與同門生出齷齪。

古鋒寒與他熟稔非常,自不會因為一件法器就如何,再說他要外出歷練,楚天歌豈能不給他幫助?

楚留仙擔心的,只是王明堂一人罷了。

楚天歌何等人物,一眼瞥過去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啞然失笑道:“留仙你勿要多想,明堂其人就是太過淡薄,萬事不爭,這才限制了他的前途。”

王明堂含笑點頭,示意楚天歌說得不錯。

楚留仙恍然大悟,剛他還在奇怪呢,這二師兄明明修為臻至陰神境界,正是勇猛精進的時候,怎麽會回來困守宗門呢?原來根子在這里呢。

“拿去吧。”

楚天歌將山河珠推到楚留仙手上,感慨道:“此寶是為師壯年時候所用,其下飲恨陰神尊者不知凡幾,一夜之間。陰神夜遊萬里,山河珠下如明月墜落,留仙你莫要輕視之。”

楚留仙鄭重點頭,他聽出來了,楚天歌話里面隱然有悵然之意。

再是豁達,也難掩英雄老去的遲暮悲涼。

楚留仙正想著要出言安慰楚師呢,旁邊王明堂、古鋒寒也是躍躍欲試,恰在此時,一個熟悉、沙啞的聲音傳入了眾人耳中:

“破而後立,不錯。不錯。”

“真人?!”

楚天歌、楚留仙等人皆是擡頭,光影浮動,毫無征兆地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不是極道子真人又是何人?

極道子一邊說著,一邊席地而坐,臉上難掩疲倦之色,好像很是經歷了一番苦戰般。

楚留仙等人又驚又喜,又對他那句話疑惑不解的時候,一直靜靜他們師徒對話的小胖子心中猛地湧出了不祥的預感。

“是什麽呢?”
h0110022 發表於 2013-8-31 20:50
第七章 天高地厚,陽神之上有風光

“陽神真人,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無敵。”

極道子真人這句話入耳,在楚留仙腦海中引起轟然震蕩,很多疑惑似乎一下子明朗,又似更加的朦朧。

“你見過轉輪王?”

極道子話是疑問,語氣卻分明是肯定。

楚留仙從茫然中醒來,連忙點頭。

轉輪回一手毀盡天下冥府重寶,自然牽涉到不少強者,外加血神君鄭隱、陰山散修龍天楓尚在,這個消息自無封鎖的可能。

“你覺得他如何?”

極道子循循善誘地問道。

楚留仙有點明白了。

轉輪王明顯是強弩之末,可是他給楚留仙的感覺,還要強過極道子。

楚留仙恍然,他終於察覺到之前隱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麽了。

“誰言古勝今,每一個今朝,都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的巔峰。”

“時代在發展,仙、佛、妖、魔……,諸道日新月異,諸般成就曠古絕今,絕非古時候能比。”

“那麽,轉輪王在那遠古時候,都稱不上第一流巔峰的人物,又如何可能以強弩之末,就蓋壓當世至強?”

楚留仙腦海中無數念頭,倏忽閃過,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陽神,遠遠不是盡頭!”

“陽神之上,更有無數風光。”

這些話楚留仙沒有道出口來,只是豁然一擡頭,在場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眼中迸射而出的精光。

極道子微微一笑,道:“真靈、陰神、陽神,這個境界劃分是萬年前以降,仙道大發展後形成的。有別於萬年前的金丹、元嬰之流,但也不能說陽神九劫,就一定強於古時候的陸地真仙,天仙金仙。”

“盡信書,不如無書。”

“書中掌故。多為後人記述,或是困於見識,或是心有忌憚,皆以陽神真人來稱那些傳說中人物,久而久之,多有以為陽神便是巔峰者。”

“事實上。陽神之上,方才見世界廣大。”

楚留仙被極道子的這番話說得心癢難耐,恨不得現在就一躍而起,洞穿天穹,看看這世界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麽模樣。

在他的旁邊,小胖子不知道何時貓了過來。揉著屁股渾然忘記身後九色鹿虎視眈眈,聽得入神。

遑論他們兩人,王明堂悠然神往,楚天歌期待中帶著黯然……

極道子一番話,如一把掀開遮蔽天日的帷幕,還以朗朗乾坤一般的震撼。

“留仙娃兒。”

極道子依然是一臉疲倦,摸著下巴似是對剛剛那番話的效果很是滿意。笑道:“等你成為陰神尊者,要是不差的話,本真人就帶你去見識一番,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如何?”

“當真?”

楚留仙脫口而出,目光灼灼。

“嗯”極道子想了想,可能覺得這也太過便宜楚留仙了,又加了一個條件,“這樣吧。以二十年為限,二十年內你達不到陰神,那就休也再提。”

“一言為定!”

楚留仙豎起手掌,竟是要與極道子擊掌為誓。

“留仙。”

楚天歌喝了一聲,顯然覺得他對極道子真人不夠尊重。

“無妨。”

極道子臉上帶笑。真的伸出手掌來與楚留仙擊了一下,道:“這娃兒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少年老成了一些,這樣本真人看著還更歡喜。”

楚留仙微微一笑,小胖子則賊兮兮地低聲在他耳邊道:“楚哥,早知道老爺子好這口,咱就拉鉤了。”

“嗯?!”

“刷刷刷”數道目光落在小胖子的身上如針紮一般,楚天歌、王明堂、古鋒寒、極道子無不瞪視過來。

他們都是何等修為,小胖子一番低語能瞞得過誰去。

楚留仙看不是事兒,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師父、兩位師兄,其他師兄師姐呢?他們在何處,留仙好前去拜訪。”

他可還記得一個月前那一尊尊盤坐在楚天歌四周的冰雕,眼前怎地就剩下了王明堂一人。

楚天歌搖頭道:“留仙你就不用去了,為師已經把他們打發出去了。”

“啊?”

楚留仙愕然,不曾想他只是因為突破故在玄陰洞中多呆了一段時間,就與眾師兄緣鏗一面。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道,不是困守一處就能成就的。”

楚天歌悠悠地道:“我等修仙中人,不是守門之犬,當是遨遊九天之龍,這世上哪有困於淺灘之真龍?”

“他日有緣,你會看到他們的。”

楚天歌溫聲說道:“好了,你也倦了,先回去吧。”

楚留仙的確是疲倦不堪,尤其是在突破至通幽境界的亢奮、新鮮過去後,肉身和神魂雙重的疲倦襲來,如一道道大浪接連不斷。

“那弟子就先告辭了。”

楚留仙一扯小胖子,向著在場諸位行禮告別。

又對古鋒寒道:“古師兄,何日要成行莫忘告知師弟一聲,好相送師兄。”

“去吧去吧,忒也啰嗦。”

極道子真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就差說快滾蛋了。

在他旁邊,九色鹿反倒露出戀戀不舍之色,揚了揚蹄子似要挽留。

一看到這一幕,小胖子臉都綠了,扯著楚留仙轉眼就出了清虛天。

離開清虛天後,楚留仙與小胖子告別,在秦伯、雙兒他們的驚喜恭迎中一頭紮入了玲瑯閣,諸事不理,一陣酣睡。

千山泊一役,再至摩天崖上苦戰,雷音寺一行,臥龍陰墟中堅持……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現在諸事抵定,一陣好睡,楚留仙幾乎醒不過來。

一睡,就是三天。

若不是古鋒寒即將離開宗門遊歷。遣人前來通知,他不知道還得睡上多久。

三天後,天道城外,楚留仙持酒折柳,送別古鋒寒。

鐵甲飛舟遠去天邊。變成一個幾不可見的小黑點兒,楚留仙才緩緩咽下杯中酒,品出了幾分苦澀來。

在他的身後,小胖子、秦伯、雙兒,靜立不語。

好半晌,楚留仙一扔酒杯。道:“胖子,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楚哥,不是吧?”

小胖子眼睛瞪大,“這你也知道?”

他左顧右盼,似要找出神出鬼沒的雷影來。

“不用找了。”楚留仙搖頭失笑,道:“只是你今天太過安靜了。”

“這也行……”

小胖子無語了。沈默稍頃,道:“是啊,楚哥,兄弟我也得回去一趟,神霄府我就不陪你去了。”

“嘖嘖嘖,雷澤啊。”

上一刻,他眼睛里還在冒著光。下一刻就泄了氣,“不去也好,雷澤向來不讓神霄楚氏之外的人進的,別說我了,就是楚氏客卿長老,我也沒聽說過誰進過雷澤。”

楚留仙還在搖著頭,瑯琊王氏又哪會沒有類似的洞天福地小方域,這胖子何至於此。

“算了,我也不問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回來?”

楚留仙放開此事,問道。

“七罪之訣。”

小胖子大笑著說道:“我們七大世家多少年沒有開過七罪之訣了。楚哥你這等壯舉,小弟怎能不來捧場呢?”

楚留仙無語,那是什麽好事嗎?

不過他這也沒多說什麽,只是一拱手:“到時見!”

“到時見!”

小胖子上前,與楚留仙抱了抱。掉頭便走。

他是瑯琊王氏弟子,回歸家族的事自然用不到楚留仙插手,這便算是到別了。

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一天之內,片刻前後,兩次送別,楚留仙心中不由得生出悵然若失之感。

“公子?”

秦伯與雙兒靠近過來,低聲喚道。

“差不多了。”

楚留仙淡淡地道:“是把那些事情解決一下的時候了。”

他當先舉步,聲聲吩咐從背影處傳來:

“召:百曉生、五農等人來玲瑯閣見我!”

玲瑯閣頂層,楚留仙坐在主位上,身後是天上白玉京畫卷。

在他面前,百曉生、五農等人皆是神色凝重,默記著楚留仙命令,躬身應命。

“白玉京事,非同小可,爾等莫要懈怠了。”

“你們下去準備了,等我再歸來時候,就是重開白玉京,震驚天下的日子。”

“去吧!”

楚留仙一手持茶盞,一手揮手,百曉生等人再行一禮,倒退離去。

“公子,是不是太……”

秦伯強自忍耐到這時候,眼看沒外人了,終於忍耐不住了,滿臉擔憂地道。

“規模太大,聲勢太大嗎?”

楚留仙依然沒有擡頭,似乎茶盞中茶葉起伏蘊含著什麽天地至理一般。

“嗯。”

秦伯不改擔憂之色,他的確是這麽想的。

本以為自家公子重開白玉京,走的是從小到大,一步步崛起的路數,誰知道剛才聽楚留仙命令,竟是規模不讓天下會,與白玉京拍賣會巔峰時候也不遑多讓。

今時今日之神霄楚氏,豈有這個底蘊?

楚留仙卻沒有多解釋什麽,只是輕描淡寫地道:“秦伯你放心吧,我自有計較。”

緊接著,他放下茶盞,從椅背上直起身子,正色道:“秦伯,傳我命令,高價收購頂級縛鬼球,可聯系天工一方,價錢不是問題。”

“另外,我之前就讓你準備蘊靈液,醒神丹,還魂草,月華天露等,情況如何了?”

秦伯怔了一下,道:“按公子吩咐,一直在大量收購。”

他小聲道:“會不會……太多了?”

想到最近這段時間,如水一般流出去的靈玉,秦伯就有心肝兒痛的感覺。

“不多,不多。”

楚留仙長身而起,大笑道:“越多越好!”
h0110022 發表於 2013-9-2 20:10
第八章 祭煉

半個月的時間,在日升月落中無聲無息地流走。

天道城外,九天之上,繪著日出雲海景象的帆徐徐升起,迎風招展,獵獵出聲,兜住了無盡日曜,推動著龐大的船體從靜止開始加速。

以日曜、星風為助,翺翔九天之上,如此仙道成就,惟有神霄楚氏之九曜古船。

楚留仙此刻,正站在九曜古船上,扶欄眺望。

在他的身後,秦伯、雙兒,束手而立,臉上都帶出了幾分恍然如夢般的神色。

火樹銀花招展著,撒落銀光與火光無數,恍惚間,幾乎以為是他們前來道宗拜入山門時候景象。

“留仙。”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楚遊龍健步自船艙中走出。

他來到楚留仙面前,第一反應就是皺眉,道:“留仙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你身上的傷勢竟然不輕反重?”

楚留仙臉色的確蒼白,不過有朝陽法袍在身,倒不用再衣著狐裘就是了,灑然笑道:“無非是這段時間事情較多,又要安排白玉京事,沒有太多時間靜養。”

楚遊龍下意識地瞥了秦伯一眼,眼中含著斥責之色。

他顯然認為是秦伯沒有盡到責任,為自家公子分憂,竟然讓楚留仙連靜養的功夫都沒有。

若不是楚留仙當面,他楚遊龍不好面斥其下屬,不然就不是橫一眼那麽簡單了。

秦伯滿臉苦笑,心中叫起了撞天屈。

天知道楚留仙在做什麽,收起了那些材料後就一頭紮入了靜室當中幾乎足不出戶,再出現時候臉色就是這樣了。

楚留仙渾不在意,岔開話題道:“長老,怎麽是你來了?”

在九曜古船上看到楚遊龍,他也是大吃了一驚。

昔日前來拜入道宗時候,也只是秦伯操控而已,這回只是返回神霄府竟然派出了楚遊龍這般的陰神長老。

楚遊龍微微一笑伸手撫摸九曜古船的船舷,道:“我可是自告奮勇啊,留仙你是不知道,執掌九曜古船的機會可不是那麽容易得的。”

看他做出興奮無比的神色,楚留仙搖頭失笑。

他自然心中有數這是為了安全故。

當初前來道宗,除了一開始他不知道情況,後來出了那檔子事情後明面上只有秦伯與他相伴,實則楚伯雄隱於暗處掃蕩有惡意的龍川散修。

現在情況不比當初,楚留仙說是仇人遍天下也不為過,其中不乏強者,沒有陰神長老坐鎮,怕是神霄府那邊也放心不下。

今有楚遊龍這般陰神尊者,外加九曜古船這艘巔峰純陽法器,除非陽神真人親至,不然等閑人物,還真奈何他們不得。

足策萬全!

在甲板上寒暄一陣,眾人下得船艙,向著楚留仙的房間去。

踏足九曜古船內部,楚留仙不由得心生感慨,一切恍如當時模樣,但他人已經大不相同了。

一路行來,直入房中,卷珠簾,過雕欄,穿畫棟,戎葵、龍爪、綠等……,諸般靈植點綴室內,最終楚留仙在一株睡香前止步。

睡香重臺千葉,沈甸甸的花朵,清幽幽的芳香,有瑞氣升騰,此花中祥瑞,珍惜靈植,如當時一般展現在楚留仙面前,讓他駐足。

楚遊龍和秦伯綴在後面,看著楚留仙一手挑起睡香花朵,低頭一嗅。

“看來留仙心上壓著什麽事啊。”

楚遊龍凝神望著這一幕,既像是自語,又如是對著秦伯所言。

秦伯不好論自家公子是非,喏喏而已。

楚遊龍不以為意,接著道:“睡香浴佛光而長,其香氣能定人心神,穩人氣運,心中愈亂,此香氣於之愈濃。”

秦伯苦笑,雙兒默然不語,一直是楚留仙貼身人的他們隱隱都能感覺到,楚留仙對回歸神霄府一直存著一種抗拒,心中紛亂。

若非如此,也不會因為小小一株睡香,而為楚遊龍看出端倪。

房外,楚遊龍他們幾人默然無語;房內,楚留仙以手挑花,低頭一嗅。

這一幕,如畫中景象定格。

是夜,安頓下來的楚留仙心中紛亂,無心修煉,悄無聲息地出得房間。

外室,一屏之隔,雙兒安睡。

楚留仙不想吵醒了她,輕聲而出,轉眼間上得甲板。

當其時,夜已深,星垂於野,星風推古船,出雲攬月。

“公子。”

稍頃,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楚留仙不用回頭便知道這是秦伯察覺到他的舉動,跟了上來。

“秦伯,這麽晚了還沒休息?”

秦伯微笑著,走到他身後,道:“公子都尚未休息,老奴一個做下人的,怎敢休息在公子前頭?”

楚留仙搖頭失笑,他是聽出來了,秦伯這是隱含勸告之意,讓他註意身體。

顯然,白日里楚遊龍的斥責之意讓他很是不服氣啊。

“入了雷澤之後,有的是時間休息。”

楚留仙雙手按在船舷上,身子前俯,靠在其上,悠悠地說道:“秦伯,你知道我為什麽半夜至此嗎?”

不等秦伯回答,他便接著道:“我是想起了當初的事情,在我們前往道宗的路上,也是在龍川平原上。”

“是啊。”

秦伯感慨無比,繼而自失地一笑,道:“當時是老奴做得差了。”

“嗯?”

楚留仙本想問的是其他事情,聽到這里不由得一怔。

秦伯沒有註意到他異狀,接著道:“當時辛夷前往試探公子,老奴就是在這個地方,以靈力震蕩法抹去了那個護衛的記憶並默許辛夷的舉動。”

越說他越覺得好笑,搖著頭道:“現在想想真是可笑,公子豈是他人能冒充得的?當時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

好在公子大量,沒有怪責老奴僭越。”

“呃~”

楚留仙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尤其是在看到秦伯一臉慚愧無地的時候。

定了定神,他揀起險些忘掉的本意正色道:“秦伯你還記得嗎,在一切開始前,發生了什麽?”

“嗯……”

秦伯先是一怔,繼而明白過來,吃吃地道:“公~~公子你的意思是“”

楚留仙回過頭去,望向九曜古船外無邊廣闊的天地,聲音從背影處傳來顯得幽幽的。

“我沒有什麽意思只是覺得,很巧太巧了。”

“罷了。”

秦伯從楚留仙的背影處,可以看到說出那一番話後楚留仙在搖著頭,似乎要將什麽東西晃出腦袋一樣。

“晚了,休息吧。”

楚留仙沖著秦伯擺了擺手,徑直入得船艙。

秦伯怔怔地站在甲板上,連行禮恭送自家公子都給忘記了。

這對一向謹守主僕之別的秦伯來說,可是罕見的事情。

此刻,秦伯腦子里都被楚留仙沒頭沒腦的話填充得滿滿的,也就顧不上那麽些了。

等他回過神來,九曜古船甲板上早就沒有了楚留仙的蹤影。

“公子這說的是……”秦伯顫動了一下嘴唇,吐出了一個名字,“,……雙兒啊!”

在這一切發生之前,九曜古船上只發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隨手救下了當時還叫“襲人”的雙兒,並將之臨時安頓在船上。

緊接著,就發生了一系列事情,如一道道大浪打來,幾無停歇時候。

“希望不是吧。”

秦伯想起了他一開始對雙兒的謹慎與懷疑,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親如一家的相處,搖頭嘆息。

“想來公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暫時放下了吧。”

秦伯嘆著氣,整個人都顯得蒼老了,緩緩回到了船艙中。

這件事就如一根釘子,紮在他的心頭,怕是很長很長時間都不會忘記了……

船艙中靜室里,楚留仙靜靜地坐在床榻上,精神熠熠,哪里有休息的意思。

他微微閉上眼睛,落針可聞的環境讓他輕易地聽出了外室雙兒均勻的呼吸聲音,纖細而綿長,恰似她溫柔如水的性子。

“罷了,罷了,不想了。”

“以後再看。”

楚留仙強行定神,為了讓自己的註意力從這件事上移開,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顆明晃晃的珠子。

山河珠!

山河珠在黑暗中散發著熒熒的微光,如有生命般地上下起伏著,明明水光映照在楚留仙臉上,隱隱水聲傳入耳中。

這本是楚天歌壯年時候隨身法器,其上的烙印早就被其抹去了,楚留仙只是一直沒有騰出手來,不曾祭煉過罷了。

現在,是時候了。

楚天歌早就傳授過他全套的祭煉手法,楚留仙輕車熟路地在其中打下了屬於自己的神魂烙印。

“嗡嗡嗡~~~~”

山河珠在零顫著,依稀歡呼的聲音,好像在雀躍著有了新的主人,不用再寂寞下去。

楚留仙收回了靈力,張開手掌,掌心向上一托。

山河珠“嗖”地一聲懸浮而起,浮於手掌上一尺之處,滴溜溜地旋轉著,似是寂寞難耐,欲要一展身手。

其中萬頃波濤湧動般的響聲愈隆,如欲潰堤而出的洪水,要打沈島嶼的駭浪。

“現在還不是時候,忍耐。”

楚留仙微微一笑,將山河珠抓在掌中,感受它漸漸安靜下來,如溫馴的寵物聽話蟄伏。

要是在這九曜古船中施展出來,對船體應該是沒什麽影響,當周遭那些難得的裝飾定然是留不住了。

楚留仙還不想做此暴殄天物的事情,只得按捺下來,把山河珠收起。

收起山河珠的過程中,他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在朝陽法袍上,想起之前回歸道宗時候楚遊龍關於純陽法器的那一番話,心中猛地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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