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 巡查員
張逸翻了翻病房的名單，開口輕聲試探道：“蘇老爺子，感覺好點了麼？”
“嗯，好多了。”老人轉頭看了看張逸，“你比較好，之前的那個女護士根本不管我。”
“呵呵，工作職責，可能她當班的時間比較忙吧。”張逸直接轉口問道，“您的孩子們都出國了？”
“都在薊京，我不讓他們來。”老人搖了搖頭，“嘿嘿，別看我退休了，現在可是衛生部特聘的巡查員。”
“………………”張逸目瞪口呆。
上級單位暗訪，調查各醫院服務水準什麼的，一般都會提前通知，大家也就特別照顧了，這次的巡查竟然如此低調？
最關鍵的是，這個老人偽裝得太好了，他是真的患了膀胱炎症，並不像以前那種無病呻吟的暗訪員，根本識別不出。
老人繼續笑道：“你看，我退休了，又生了病，還能發揮些餘熱，多好的事情，等我出院後，一定原原本本寫一篇報告，該誇的誇，該罵的罵。”
張逸愣愣說道：“蘇老爺子，這種事都是走形式的，不必太認真……”
“不不，這次不一樣。”蘇預滿懷憧憬地歎道，“這次的領導要下狠功夫，將我們的報告整理過後，向老百姓公佈，到時候，哪家醫院什麼樣子，群眾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哪位領導？”張逸咽了口吐沫。
“我兒子。”老人露出了幸福地微笑。
“…………”張逸再次愣住，“您兒子……放心您一個人住院？”
“當然不放心，我強烈要求的麼。”老人笑道，“當時他跟我說了這件事情，我覺得是實事，很好。之後沒兩天，我膀胱就犯毛病了，我就說要來親自暗訪。幾個兒女當然不願意，我可是勸了很久的。不過還是兒子會哄我開心，給我弄了個特聘巡查員的頭銜，讓我發揮些餘熱，這次住院我可比旅遊還要開心。”
“行了……您好好休息……”
張逸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匆匆移動出房。
自己的直覺果然很敏銳，這老爺子不一般……
可現在的問題是，知道了這一切後，究竟該怎樣？
是做好自己該做的，只求萬事大吉，還是通知領導？這件事若是做的漂亮，絕對會直接影響自己的職業前景。
但相反，如果醫院知道了老人的身份，百般照顧，恐怕老人這麼有激情所進行的巡查工作，就真的成為形式了，他恐怕會很難受吧。
“又玩遊戲呢？”一個冷漠的女聲打破了張逸的遐想。
他下意識地合上電腦，摘下耳機。
眼前這位略顯肥胖的女子正是護士長韓莉，常年的薰陶已經培養了步履無聲的可怕技能，臉上的肉更是像患上了肌肉麻痹，始終橫眉立目。
“這個……病房沒什麼事情……所以……”張逸支支吾吾地撓著頭。
“那也不許，規矩就是規矩。”韓莉厲聲呵斥道，“值班就是要堅守崗位，沒事做也不能做與工作無關的事情，要我說多少次？”
張逸心下暗罵，她說的倒是輕巧，她自己值班的時候是可以在休息室睡覺，沒事下來尋一圈訓人。
“擺臭臉？”韓莉輕哼一聲，“我把這件事記到日誌裡，是可以給處分的，認錯就要有認錯的態度，小張你這樣可不行。”
叮叮叮！
311號病房的求助鈴聲又響起了。
張逸如臨大赦，慌忙趕去，甩開護士長的糾纏。
他火速推開311病房大門，護工焦急地說道：“老爺子又腹脹了，這次比較嚴重。”
“擠管了麼？”張逸邊上前邊問道。
“肯定的。”
張逸掀開被子，揉了揉老人的肚子，這次漲得厲害，應該是有大血塊堵住了。他不及多想，從床頭櫃上抄出大號的針管，拔下導尿管，將針管套在老人腹部的導管口上。
“要抽了，會有些疼，您撐著點。”張逸提前警示道。
“嗯，抽吧……”老人閉緊眼睛。
張逸沉吸了口氣，開始向外抽取。
實際上，這就是在用巨大的壓強，強迫吸出堵住管口的血塊，造成膀胱疼痛是必然的。
老人也很堅強，只緊閉雙目，並未發出呻吟。
很快，幾個大號的血塊被吸了出來，張逸匆匆又將導尿管接上，蹲在地上觀察了一番後，這才放下針筒。
“行了，沒事了，多排些血塊就好了。”張逸再次幫老人蓋上被子，“讓您受罪了。”
“沒事。”蘇預神態輕鬆了一些，“小夥子，下手夠利索的。”
一旁的護工聞言笑道：“老爺子，您不知道，他可以出了名的快手，打點滴什麼的從來就是一紮准，這些事都不在話下，換個別的護士，您可就有罪受了。”
張逸心下默默為護工記下一功，臉上卻是泰然：“哪裡有這麼誇張……”
“呵呵。”蘇預緩緩動了下身子，“小夥子，謝謝你，要不這個晚上我真有罪受了。另外，這位護工的工資，我晚些會付。”
“無所謂的！”護工聞言樂開了花，這一晚上可是賺了兩份工錢。
正說著，護士長也進了病房。
“什麼事？”她看著幾人閒聊，有些不滿。
護工見羅刹婆來了，迅速收起笑臉，不敢言語。
“老爺子血塊堵住了，已經沒事了。”張逸匆匆將針筒中的液體擠出，擦乾。
“嗯。”護士長看著護工，突然問道，“你不是312房的麼？”
張逸連忙解釋道：“這位元老爺子沒有護工，比較需要，我就讓他過來幫忙。”
“這不行。”護士長臉色一緊，“別人病房要是有狀況怎麼辦？家屬知道了還不會怪罪我們？”
“隔壁沒問題的，只是在觀察性住院。”
“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出了問題你負責？”
“我負責！”張逸忍無可忍，加重了語調。
護士沒想到張逸會這麼頂撞，一時間竟愣住。
過了幾秒，她才呵斥道：“你負得起責麼？快讓他回去。”
護工欠欠起身，護士長終究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回去吧，我這裡不需要人了。”蘇預見狀，也揮了揮手，轉頭望向韓莉，“你是護士長麼？”
“你好好休息就行了。”韓莉懶得搭理他，只盯著張逸，“沒事還不回去值班？”
張逸轉望蘇預：“有事按鈴，我看看能不能再幫您找到護工。”
“沒事的，謝謝你，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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