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青帝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mk2258 2013-8-1 21:23: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4220686
yht 發表於 2015-10-8 20:46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王見王(下)

  「轟!」

  罡風貫過晚霞,一顆星點出現在東天,接著是第二顆星,第三顆星……遮天蔽日的艦隊圍繞帝都盤旋幾圈,降落南湖上,頓時幾十萬軍民都震懾,明白了這就是漢王的武力!

  蔡安譽眼神一縮,回首對王妃:「這真是故人手筆,風格一如當年。」

  王妃並不關注政治,但她耳濡目染也能明白些,得到夫君提醒細細想來,這艦隊自東海一路西來,堂而皇之橫穿整片大陸,連尚未歸入統治中西部都這樣招搖,就是執戈,耀武,宣威,以這種武裝遊行讓每個舊朝舊人明白天命不可違逆,潛移默化,為不久的全境吞併準備。

  想到這裡,她不由小心傳音問:「不會出事吧?」

  「出事不會,只是借用一下玄黃地壇,那東西埋藏在帝都地宮,你上次迎接我陽化歸來時去過,民間歷來傳聞存在就是此壇。」

  「三朝經營深扎地下,土、火、水三條主脈結合,後兩者都是為我們剋制,唯金脈和青脈無法得到,現在葉青過來其實也是一種補全,只是又給他佔些便宜去。」蔡安譽說起來還是有些鬱悶。

  「至於陳侯的事,萬萬落不得我們身上,我們是土德指定的藩國,除非青脈掀桌,要不根本動不了我們。」

  「沒事就好……」王妃聞言鬆了口氣,安慰。

  夫妻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自是對安全本能關切,卻不在意別處,沒有追逐夢想的男人和鹹魚沒區別,但她來說,還不如鮮果和甜點。

  艦群在湖面上濺起水花,波瀾連連,一艘旗艦安靜滑行在碼頭停泊,舷梯放下,葉青攜王后曹白靜下來。

  這時樂聲大作,黃鐘、大呂、應鐘為主,又以蕭、笙、琴和聲,莊嚴隆重。

  蔡安譽面色肅然,臣子排列,樂聲平息,蔡安譽臉色莊重,向前一步,躬身行禮:「見過漢王!」

  「蔡王多禮。」葉青未等他完全躬下,就連忙上前一步,扶起,掃了眼身後,就知道此地真正的主人,老皇帝並沒有來。

  蔡安譽留意到對方目光:「父皇已病重不起,實難以迎禮。」

  理論上,葉青得天命伊始,而老皇帝是舊天命最後餘輝,相互平等,而老皇帝略躬身就可。

  但此時葉青還沒有登基,這就又不對。

  葉青就擺手:「是孤失禮才對,孤來此地,不能不拜見。」

  「還請蔡王安排禮儀——就以臣子禮見吧!」葉青沉思片刻,淡淡說著。

  蔡安譽一抹血色湧上來,只覺得莫名興奮莊嚴,又帶著惶恐不安,沉思良久,欠身:「漢王有此心,是敬我蔡朝,我就不推辭了,此禮畢,臣代表蔡國,向陛下行三拜九叩的大禮!」

  只要天庭承認正統的老皇帝一日不死,在主場還有天命餘輝,葉青並不會因對方是凡人就輕視,而視之對等。

  老皇帝或認為王不見王,帝不見帝,相互不見最佳,但葉青還是最後行禮,以盡臣節才是,且聽說老皇帝身體越來越不行……病人和將死總有特權。

  禮炮鳴響,繼續奏樂,氣氛肅穆,遠遠近近軍民目光關注這裡,官方場合其實沒法交流,兩人見禮上了馬車,前面騎隊開道,禮官唱名,一路迤邐。

  曹白靜自是有蔡王妃作陪,她們坐在後面一駕馬車——此次與以往會晤特殊,明玉郡主過來隨行,她是蔡王親姊,算是半個主人,能提供許多便利——她們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直到艦隊仙爐盡數修復,可以飛出天外的時才離開。

  迎接的車隊去城裡,白玉砌就城牆依故,葉青掃了眼,意外發現上次趕考時載自己進城的那個「玉京城如何如何厲害牢固、太祖爺如何如何威武英明」的馬車伕,便跪在路側跟著其他軍民一起不住磕頭,不禁微微一笑,人事皆非、顛倒莫測的這世界啊。

  「青謹殿下笑什麼?」蔡安譽自很關注。

  葉青說了故事,又說:「……當時我說過一句,帝都不在城堅。」

  蔡安譽一時無言以對。

  葉青則轉首觀看這座壯觀的白玉城池,他曾以微末之身來遊學考試,如今以征服者來此,自一種觀感,分明看出來整個帝都原本凝聚的青氣已消散,與記憶中相差很多,至少在龍氣上,已遜色漢國新洛……

  驀就心中湧起一種驕傲,慢慢放置著,就烈酒一樣醇化,在這穿越者第二故鄉,自己還是做了些實事。

  車輪轔轔遠離了碼頭,紅日斜墜在山上,在他們身後湖面波光裡,嘩的水響,一艘艘仙艦相繼下沉,進入南湖下暗藏大型水道。

  蔡安譽取出一張古舊泛黃的秘密地圖,看似帝都平面投影沒有房屋建築,只分成黑、赤、黃三色的紋路交錯,這時就聽他介紹:「那是玄黃地壇對接的下水脈一處進出口,專供大場面進出後門,平時都緊閉,只有我們帝君授予符印可以開啟。」

  葉青聞言,若有所思問:「水脈,由土屬符印開啟?」

  蔡安譽看了他一眼,謹慎:「地上水脈自不歸黃脈管,地下水脈其實也不能直接管,但只要埋藏地底的東西,黃脈都可以插一腳。」

  這言語間原應充滿了「我土德就是這麼霸氣」氣概,但這時在蔡安譽說來,反有些失落,沒有硬氣。

  葉青現在對此只是心中一笑,霸道,不敵王道。

  「那我們就是自正門進入,正門應是……」

  「就在皇宮……哦,不,是王宮內。」

  在私人的會面裡,蔡安譽和葉青說話漸漸謹慎,他沒有父親天命餘輝,也沒有反正要死了的任性,自是再無法將葉青視成賊子。

  葉青相處,公歸公,私歸私,一向從容,見此,蔡安譽不由微微動容,想起昔日受此人指點爭龍秘術時光,輕嘆:「你還是沒有變。」

  「你已經變了很多,不過……總體來說,這仙王比你過去諸子爭龍朝不保夕,要好許多,不是嗎?」葉青微笑道,目光落在對方王冠上。

  虛空中小小的龍氣,雖受自己龍氣碾壓,但終真仙體質核心支撐著不倒,這個曾經的六皇子其實已進步太多了,只是在他天命之子陰影下不起眼,或者說與天命之子同一個時代舞台的天才,都是茶几上的杯具,沒法與茶壺體量相提並論,沉默了會兒,又說:「我最近讀了很多書,越發知道我們欠缺很多,危險還在環伺,還得往前走,天步艱難啊!」

  蔡安譽對這種坦率有些意外,沉思,許久露出一個笑容:「確實是。」

  褪去了這些年風風雨雨、恩恩怨怨,舊友重逢在此地,卻人事皆非,君臣顛倒,讓人心中不勝唏噓,但似乎有些東西,隨著形勢變化和敵意的消去,反歷久彌新,透出一種歲月的陳釀。

  ……

  帝都‧皇宮

  一朝龍氣,在主體是紅黃,在帝都是黃,在中樞就是青,葉青拜見老皇帝,蔡安譽卻不敢公而廣之,只帶著兩個太監接引,入了宮。

  「宮內氣相稀薄。」葉青見著法禁漸漸鬆弛蔡宮,暗暗想著。

  但見不在大殿,經過花園,一處明朗,這是個精舍,匾額上寫「養心廬」,一個官員正出來,見葉青就行參禮,又稟:「漢王,皇上在裡面靜養!」

  葉青跟著蔡安譽進來,見老皇帝臥在榻上,左右有著一個書架,插著幾本圖書,熏爐香裊裊,一片寂靜。

  葉青看去,見圖書還有自己當年的作品,心裡一動,又看向老皇帝,見很是干瘦,滿臉皺紋。

  雖是蔡朝天命最後餘暉,但這時看去,不過是青氣,還有些淡,唯一絲紫氣筆直而上,訴說這位皇帝一生的憂患和功業,而且看其壽元,命就在旦夕,最多不過還有幾個月。

  葉青一嘆,跪了下去,以額碰地,叩了三下。

  蔡安譽跪行上前,喊著:「父皇!」

  見老皇帝沒有回應,又近前一步,哽咽:「父皇,漢王葉青見駕,已給您行過大禮了。」

  漢王葉青,大禮,似是刺激劑,老皇帝眼皮動了一下,睜開眼直直盯著葉青,良久才說著:「原來是你,你終於來了,還以大禮見朕。」

  又說:「起來罷,朕是舊皇帝,你是新皇帝,受你一禮已是過份。」

  葉青起身,坐了,兩人相對無語,似有許多話說,又到口中都說不出來,良久,老皇帝笑:「能見一面,已是大福,你的青制,朕看了,很不錯,想必國祚長遠,可惜朕看不見了。」

  「朕體弱,待會兒還要睡一會兒,譽兒,你代朕回禮,也行君臣之禮罷!」

  「是!」蔡安譽忍著淚,隆重起身,拜下,三跪九叩。

  看著這一幕,老皇帝發出一聲長長嘆息,整個人躺了下去,喃喃的說著:「天命,哎……」

  聲音漸弱,葉青受了禮,就辭出,蔡安譽送出去,葉青笑著轉過身:「你就回去看看皇帝,明天我們再說話。」

  「不,臣還是辦完了事才回去!」行了君臣之禮,蔡安譽態度又不一樣,這時聽了,躬身說著。

  「也罷!」葉青若有所思。
yht 發表於 2015-10-9 19:51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叮囑

  明玉郡主給她姑姑長公主殿下叫住,讓她留下來,她就有點遲疑看葉青:「夫君,你看?」

  葉青知道她這郡主因並非皇帝親生,而是母妃在民婦時所生,是拖油瓶入宮中,從小處境一直有些尷尬,也養出了她不同於皇家公主的性格,但在蔡家還是有長輩疼她,是老皇帝的親妹,不知何故而出家進了上真道門的長公主,也是明玉郡主原師傅……

  「沒事,你和你姑姑幾年沒見,自有著話要說,就留下陪陪她吧。」葉青寬容說著,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不用擔心。

  明玉郡主就鬆了口氣,她心忖姑姑有沒有上真道門授意,但姑姑將她照顧大,應知道她的性格,如果要拿她當文章,別說不可能影響天仙,就算她自己也絕不會就範……體內道法種子還是那顆種子,但早已浸透了夫君氣息,日日夜夜,夜夜日日,天仙的同化效應早就斬去上真道門的命河牽引。

  且更重要的是——這裡舊皇宮餘氣尚在,土德根深蒂固,也是五脈新天庭地盤,除非宮裡看守老皇帝,她名義上父皇死了,否則就算道門天仙來此討不了便宜!

  出殿,夕陽紅光斜照著偌大宮殿,顯得凋零,見到外面隨侍真人都鬆了口氣又意外的樣子,葉青有些笑意——難道這些人以為自己要來和老皇帝大戰三百回合?

  在別人覺得不死不休的矛盾,當事人眼裡往往是別一種情況,因清楚彼此並沒有私仇,完全是天命之爭,而蔡國技不如人,黃脈反應遲緩,最後漢國全面取勝,青脈搶佔上風罷了。

  不過就爭鬥個體而言,仙道世界又一次展示殘酷時間殺,不用言語,失敗者就要自己消亡在泥塵,誰來記得他們?

  哪怕老皇帝,不過是皇朝最後夕陽,一旦身隕就是日落,恐怕連名字都會漸漸遺忘在塵埃中。

  想到老皇帝說「你終於來了,還以大禮見朕」這話滋味,葉青只是一嘆。

  ……

  幽暗廊道,蔡安譽親自引著,葉青一行人不斷往下,很快來到地宮深處玄黃地壇,曾蔡安譽去暗面六州下土世界歷練和回歸之處,此刻方形祭壇上通幽之門已沒有了,但玄黃之氣還深凝著。

  地宮內的禁衛更是森嚴,氣氛靜謐。

  而先來艦隊已在一片水潭裡等著——它們進入方式,似乎類似葉青去過太平湖底龍宮的反曲水道,往下沉再上方浮,到這裡出口,自成一片空間就形成大片水潭,艦群浮出水面後就能見到與南湖岸邊幾乎一模一樣碼頭,不過這就是在地下一個洞天空間了。

  艦舷門依次開啟,大批青脈仙人,還有白脈支援仙人都出了艦,光明正大開始佈置法陣,也算佈置防禦法陣……沒錯,佈置防禦。

  葉青笑容有點奇特,看了眼蔡安譽,沒有說話。

  蔡安譽臉上有點火辣辣的疼,給老對手又抽了一巴掌一樣,知道對方並非有意針對,誰叫自家土德信譽一向很爛?

  對這些客人的習慣防備,他這半個主人只能裝沒看見,反正合約給高層簽了,現在這裡最大的已不是他,說了也不作數。

  交易合約簽好是借用半年或直到艦隊修復完成,葉青讓蔡安譽不用陪,等到對方一走,他就和逛自己家裡一樣,神情輕鬆,還帶王后曹白靜熟悉了一下這裡環境,到處瀰漫著濃郁玄黃氣息,讓她很是開心:「……還是不錯的。」

  「靜兒喜歡就好。」

  葉青微笑著說,受她的情緒感染,放下她在這裡修煉:「你乘此機會可以鞏固夯實一下強衝假格的基礎,厚積下去,以後才能成真格地仙。」

  「嗯,夫君你去忙吧。」曹白靜會意,她知道自己土德之路在夫君所有道侶中是最難走,因脈屬矛盾比黑水之路更難,而且她也沒有驚雨恨雲她們龍族血脈天資和姐妹同源合氣的便利,獨自一人除夫君沒有人可以讓她參考,在心中自有一股不服輸的心氣,這次難得能抓住參詳土德至寶,等於是最好的老師傳授,定要一舉走通才行。

  葉青自己去主持艦隊仙爐修復,別看這次千艦橫跨九州大手筆震懾異心,因艦體仙爐都是臨時匆促修復到山寨五行爐水準,大老遠開過來都是平白消耗海量靈石,著實叫人肉疼,回程可不能再燒錢,得趁著用地書在黃脈這大土豪身上敲詐這次借用機會,免費修復好所有艦……修復越精細越好,反正黃脈報銷,用起來不心疼。

  ……

  宮殿

  蔡安譽這時地宮回來,匯報了情況,老皇帝只安靜聽著,偶爾點首,沒有發表意見,最後老皇帝側轉身,溫和看著,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朕英雄一世,最後只能保留些體面,這方面你姐姐就嫁給天仙,也算是她自己眼光和衝動爭來福份,我過去對她也沒有關注,這有點遺憾,所幸你們姐弟關係不錯,倒以後有所幫助。」

  這番話當著明玉郡主說的,讓她有點尷尬,不太適應這種政治,幸老皇帝看出來,住口不提,又說:「你們不說,朕也清楚,朕怕只有幾月可活,朕去了,這蔡國就正式是藩國了,雖有黃脈,但蔡安譽,你還得當心!」

  長公主是陽神真人,維持在年輕的時,她至少還有兩百年壽數,聞言心中頓酸,神情淒切:「皇兄……」

  「沒什麼好悲傷。」

  老皇帝神情坦然,他這輩子幹掉兄弟太多,反是這個唯一的妹妹記掛著,心下也有些唏噓,安慰她:「真正天仙猶有隕落,凡人又如何能免,我這幾年帝氣漸漸消退,人倒是清明起來,眼下這世界境況,大衝撞就在眼前,你們都留點神不要逞強,活著可比死掉更不容易。」

  留著的蔡安譽和明玉郡主,姐弟相望無言,不知道父皇這句話是真預見到什麼,還是隨口說說。

  病人不能多耗神,等到老皇帝有些疲倦,長公主便退出來。

  外面紅日西墜,暮色籠罩著整個帝都,明玉不由暗對比蔡漢,正是日暮西山與旭日東昇的差別,就算她已是漢家王妃,也不由心中嘆息。

  長公主情緒有些低落,蔡安譽領著她去偏宮休息,半路上,她還是想起來問了問:「譽兒今後有什麼打算?」

  蔡安譽沉吟:「眼下難說,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聽了說:「以後你們姐弟要相互扶持,蔡家延續就得靠你們了……照顧好自己最重要。」

  長輩如此說了,姐弟兩人都是應聲,將長公主的話與老皇帝說的話對比,幾乎如出一轍,只是兩種延續意思並不同,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視角不同。

  ……

  夜深

  「漢王……」

  街巷間酒肆茶館一波流傳各種風雲,映射這不能直呼其名之人。

  夜風送爽,晚夏峽西還是籠罩在和平氣氛中,從沒有敵人能進攻到這裡,以至許多京人看著報紙上的各地戰事就和看戲一樣,習慣發表民間政論:「連漢王都快要不能叫了,幾個月就據有大陸東北,天下人口已據三成,待消化完,席捲全境,稱帝也就這兩年的事。」

  最初只是作極年輕的榜眼公、蔡家臣子而聞名與帝都,其與京畿當地書坊聯合興辦的報紙也擴大了名聲,但在骨子裡有種身皇室門人而驕傲的帝都子民來說,這也榜眼不過是沒能成功留京的鄉下人,如此沒有眼光,多半會湮沒在茫茫紅塵,或官場沉浮三四十年才有機會進入內閣,爭一爭王朝管家的首輔之位。

  可誰想蛟龍一脫樊鎖,應劫風雲扶搖直上,晃身一變成了真龍、天命之子、天仙、青脈儲君,大運一改翻身成新朝應運之主,過去蔡家為君,漢家為臣,落得君臣顛倒結果?

  看似這些高層變動與尋常人家沒有干係,但誰都知道峽西實則地處大陸邊遠,遵循王朝迴旋擴張原則,亂世時期天門峽易守難攻有著種田好處,和平時期玉京城的繁華是抽血整中土大陸而得,新朝崛起中心是東荒大陸,距離此間不知多少萬里,整個天下的人力物力都將匯聚過去,尤其七大陸征伐期間,誰還記得玉京城的中心地位?

  城內千家萬戶的生計都受影響,單說地價就跌了十倍不止,輝煌只剩一地雞毛,京人們過去靠賣地得錢或出租收穫過得還算滋潤,沒有一技之長、坐吃山空直接跌成無業游民也不少,自不會責怪自己,也不敢責怪蔡家,原本應順勢引導仇恨到漢家,但有天仙主君坐鎮又不可能,一時間險憋成內傷。

  「民心漸衰!」民心其實影響著龍氣,蔡安譽是蔡國主君,感受著,暗暗嘆著,這時立在皇宮,就算收縮依舊直接統治廣大的子民,身處成千上萬人群簇擁中,感覺自己彷彿孤身一人,驀想起曾經前前前朝的大魏末代皇帝魏世宗,也是不甘天命,突出草原重新建立魏國,在征伐中戰死,兒子戰死,孫子也戰死,沒有哪個盡享天年,一度引發諸子爭位,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是如此。

  印象中,北魏直到幾代繁衍擴張才穩定了王室,那時整個魏氏族群也在北漠殖民擴張紅利下復甦,龍氣興旺影響王家。

  「只是魏國能在草原別開生面,我蔡國在峽西已擴張到海岸盡頭,還能向哪裡擴張呢?」

  蔡安譽還是有些不甘,想起病床上老父的寄託,就覺得心中沉甸甸,還有些惆悵,過去還能指望爭龍,現在不可能,自己仙王這代強行鎮壓不會出事,但沒有開源滋潤,一個人是維繫不了組織,恐怕蔡朝重新復甦可能已是沒有了指望……或姑姑長公主說的也對?

  突想起葉青今天馬車上提起最近讀書數量很多,他準備今晚去書庫看看。

  青史茫茫,人道滄桑,過去那樣多朝代統一下的藩王仙王,都是怎麼過他們最後在人間的那段生活,至少可以借鑑一下,在大劫中做些適應調整……土德雖遲緩,但並非原地踏步,就發展壯大到現在地步。

  只是漸漸驕傲自滿、故步自封攫住了所有人,而漢王葉青說的沒錯,走動起來的時間了。
yht 發表於 2015-10-9 19:58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反應

  西靈州

  傅承善這時,正以西靈侯之名,祭祀正神,來到正祠前,傅承善下了車,在正祠前的道路前,就在這時,一人闖入,見此,侍衛嚇得臉色煞白,連忙攔截,而傅承善也看見了,默不作聲,由著攔截。

  ……聲中,傅承善已進了門,過去有數級台階,進了大殿,這是朝廷祭祀的正神,各個神牌隱隱,說:「自古無不亡之朝,惟忠貞烈風垂傳,而歷代祭之,今孤以西靈侯之位,敬汝等香煙!」

  說罷上香,插進爐裡,只一躬身,就算是禮成。

  返身出來,下了台階,突一笑,問:「你有什麼事,在我祭神時打攪?」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自古以來,祭祀就是大事,聽了這話,來報者嚇得連忙跪下:「侯爺,臣本是不敢,只是出了大事——」

  說著就把密報而上,只是掃了一眼,傅承善笑容頓時消失,沒有說話,停下腳步,望著不遠處松柏。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傅承善慢慢說:「唉,果不愧是漢王。」

  說著,就把文件遞給跟隨的長子傅亭,傅亭拆開一看,也不由變色:「漢王以臣子之禮,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禮啊!」

  「而皇上也命太子,向漢王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禮。」

  「是啊!」傅承善說不出什麼滋味,似一下老了十歲,背都有些駝了,為了應對大劫,蔡朝尚未失德,就強拆成百家諸侯。

  人不可能沒有私心,故自己也受了西靈侯,福威自享,但人之共心,就是公心,這公心就是大義。

  這天下,還是大蔡的天下!

  因此雖有天命,許多人對漢王還是耿耿於懷,這時聽聞漢王不遠千里來到帝都,以臣子之禮拜見,心裡滋味非常複雜。

  傅承善立刻就問:「消息可曾傳出,官紳又有什麼反應?」

  這人是負責情報這方面,立刻答:「侯爺,微臣獲得消息後,立刻查實,聽聞消息傳出,父老數萬人,皆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士人一反腥風,都讚漢王已承天命,還是天仙,對皇上行三跪九叩大禮,可謂優渥有加,其禮節隆渥,踰於常情,是千古盛德之舉!」

  「就連峽西六州也是如此?」傅承善臉色一怔,似乎不信,隨即平和,問著。

  「漢王態度之恭敬,禮數之尊崇,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譽足超軼百代,連峽西六州都是這樣。」

  傅承善臉色一白,蔡朝養士三百年,未曾失德,望龍氣漸薄,哀臣涕淚稠,這種心境,蔡臣蔡人都有。

  只是漢王這一禮,太子一還,性質發生了轉變。

  蔡民會發現,他們堅持的大義,似乎不復存在了,因不僅僅是天命壓迫,更在它已經自己完成了更新。

  傅承善心裡難受,他想起了當年和葉青的同窗,那時蔡朝鼎盛,龍氣雲集,又想起了之後種種變革,更想起了自己創業艱難和困難,腳步一踉蹌,不由垂下淚來。

  岩門郡‧郡守府

  多年來,俞帆都沒有移位,裝修並不奢侈,但精緻一路見文窗循廊,直達書房,門上裱著「讀書室」三個字,就聽裡面俞帆聲音:「是戚先生嗎?你還鬧什麼虛禮,直接進來說話罷!」

  戚良壓住心中悸動,進去呈上:「是。」

  俞帆掃一眼,很久沒見過他又顯出這天塌了的表情,緩緩打開文。

  戚良暗自注意主公的神色,見他一怔,隨之又平和,專注看著,片刻就淡淡一笑:「漢王以臣子之禮,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禮,而皇上也命太子,向漢王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禮。」

  「厲害,不過漢王是什麼人,我早就知道。」俞帆淡淡的說著,這時,一陣沉悶的雷聲傳來,一道明閃,將書房內外照得一片白,震得書房簌簌,驚得戚良渾身都是一顫!

  「唔!」俞帆也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穹,雷聲車輪碾過石橋一樣,霾煙水氣籠罩了一切,隔幾步就看不清楚,有這一瞬間,俞帆想起了家鄉,又憶起叔父俞平之,甚至想起了當年自己謀士寇先生。

  去國懷鄉,人事都非,不覺垂下淚來,眼前一片模糊,不過聽得外面啪的聲,見雨中,幾個家丁在內院忙碌,又醒了過來,自嘲一笑,指點的文說:「漢王行禮,這是上聯,你看這下聯,同樣厲害。」

  「漢王修復艦群,每修一艦,就飛上帝都,巡查一週。」

  「又舉行大閱兵,用意深遠,一是對皇帝行大禮,一又是大閱兵,士民觀者以數十萬計,皆踴躍歡呼,漢王,真讓人不得不讚。」

  「茲五德終始,蔡乘大運以有天下,今天數轉移,四時遞禪,非蔡獨是,天地之定數也。」

  「漢王過去,稱公侯而不叩帝,今天仙,承天命,而拜帝,取天命傳承,自蔡到漢,自然而然。」

  「現在,百州之地,億萬咸民,誰能不服?」俞帆說到這裡,眸子一亮,又漸漸暗了下去:「我這一生,能少時與之爭鋒,反是我的榮幸了。」

  說著苦笑,把文一放,又說:「俱往矣,漢王既不追我這窮寇,我也只有治一郡而安此富貴。」

  又吩咐:「以後這些,不必送到我這裡了。」

  「主公!」戚良聽了這話,看看主公,見已中年發福,突心一酸,淚花飛濺。

  …………

  外域

  自己外域看去,深邃的夜空中,映襯對面青色圓球,到處都是點點星光紊流,誤入其中的隕石都河水漩渦中的沙子一樣裹挾著沉底。

  這時似有風吹過湖面漣漪,星星點點的光漸漸變大,一條璀璨星鏈漸漸收回來,臨近了看就是許多星巢,它們軌跡都有些隨波晃動徵兆。

  大本營的仙人都目睹此景,但沒看到再有星巢輪替而出,整個夜空因此都重新變得清淨起來,無不吃驚——莫不是攻勢停頓了?

  所幸戰時機制上下信息十分便捷,底下很快得到了高層的命令,這僅僅是轉換攻擊方式。

  鑑最近高層內槓的威信有所下降,也防止流言加深派系和族群之間隔閡,聖人難得一致直接下達了聖令,勒令各地鎮壓地氣、嚴陣以待大衝撞,同時為加強說服,一副來自外圍空域巡查星艦的反饋圖景在所有仙人手上流傳起來。

  上面繪著幽暗虛空立體三維投影直播,一顆黑青色星球部分擴展延伸波浪,主體與一面青色的敵域星體對軌,但在軌道上延伸出來兩翼不斷繞向敵域星體的背面,似乎是搆陷成一道巨大的星體漩渦,正漸漸覆蓋包圍過去,兩域引力環在廣域尺度正在趨完全重疊。

  那顆青色星球的周圍加上一圈黑青色的巨大星環,讓它看起來體積大了數倍,而且這星環還在漸漸縱向,等是母域星體以將雙倍體量產生引力潮汐,直接撕扯著對面星體內部……在直播的投影活動中,幾乎肉眼都能看到裡面世界動盪,地氣失衡,潮汐失序,天災人禍不斷。

  與此相對,母域世界也同樣受到對面星體引力潮汐影響,發生天災人禍,但因自身二倍體量的引力抵消了一半,就顯得沉穩許多,這便是一個三百萬年世界的深厚積蓄!

  某座仙山上,雲霧繚繞,一隻隻仙鶴載著各方來客落下,大多數都是真仙,少部是地仙,似乎專門集會到這裡,還沒到上正菜的時間,就都私下閒聊,有仙人後知後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是由星巢鎖鏈傳導引力,變成直接引力撕裂!」

  「雖這僅僅還是預景,但必會繼續加大,我域勝利可期!」

  這是沒有獨自上浮突破至虛空經驗的普通真仙,聽風便是雨,最擅誇大其詞的過激反應。

  地仙是有著仙境突破、對接、回歸的經驗,處事老成不驚,搖首:「撕裂沒有那樣容易,單兩倍不到體量不夠,至少十倍才夠,那還用打到今天這一步嗎?」

  「那現在……」

  「尋常仙天,確實差距千百倍,遠遠不能和兩大世界的引力對抗,但敵人可也是一個世界……」

  「其實倍數論也非絕對,你們看和平時別說仙天星巢,就連我們小小仙境都可輕鬆出入引力圈,比方來說,這就渡船可以在平靜河水裡輕鬆來回擺渡……但暴雨洪水激流,甚至暴風龍捲風,別說小船,樓船也能給你颳傾覆,這種兩個世界對撞的力量,光是前奏就已有這樣威能,可想而知正式衝撞那一瞬的能級,你們應明白,生存並非理所當然……運氣不好死了才是常態。」

  眾仙聽了都無言以對,感覺到自己渺小,連天仙都已隕落了不少,地仙更不知凡幾,他們這些普通真仙死死活活連數目都沒人顧得統計,大劫下能存活到今天還真是半數靠的運氣!

  再看看夜空中肉眼可見的銀色紗霧,在兩域間確實是一條湍急引力環流,近軌空間上的引力越來越強,大大小小漩渦是旋起又旋滅,原本受聖人掌控的引力環流已撕扯得破碎,星鏈迴環攻擊難以為繼,難怪只能順勢撤回。
yht 發表於 2015-10-10 17:27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第三漢帝國遺民(上)

  遠遠近近仙天星巢陸續歸來,到這半個月時已盡數折返,重新沉入世界內——大衝撞即將要發生時,絕沒有哪個仙天敢滯留外面,那是螳臂擋車,自取死路。

  天仙歷來就是風向標,整個母域世界內真仙、地仙,都跟著緊張起來,趁著這次交流聚會,相互打聽大衝撞時哪個界內區域相對安全穩固,只是這種消息都還在天仙絕密封鎖中,以免引起域內力量提前偏斜失衡。

  這引起一些私下抱怨,但沒有人能反抗天仙,特別是天仙集團的意志,這是足以碾壓整個中下層一百遍的力量。

  普通仙人長吁短嘆之餘,都只能相互安慰:「咱們還算好,衝撞最後一刻總來得及駕艦轉移,再看看地上凡人……想轉移也來不及。」

  「哈,管想些凡人死活幹什麼?」有仙人煩躁說著,自身還難保,管什麼凡人:「這種東西死得快,長得也快,以後隨時想要都可以補充。」

  「滅光了也不好,畢竟……」說話的一個新近成就的女仙,在周圍前輩仙人目光中頓住聲,她回醒自己差點犯了新人政治不正確的錯誤,一身冷汗淋漓:「我……」

  「你是……紅雲門的外門弟子吧?成仙得晚而恰沒趕上高層遠征,現在又沒有尊長照拂?」

  一個年長老牌地仙看了眼這姿色不錯的女仙,露出照顧笑容,出言解圍。

  周圍目光就轉移開去,女仙鬆了口氣,過來謝過這位殿下,她拜倒的姿儀非常柔順,富有垂墜感的絲綢衣料包裹下,玲瓏的身段曲線幾乎纖毫畢露,讓老地仙眼睛一亮。

  單是姿色,凝塑仙體時能改易完善容顏,都不會差,如果不漂亮肯定是她們自己品味問題,而不是身體問題,因此比資質更關鍵是發覺她資質不錯!

  老地仙暗自盤算著,如果紅雲門高層還在,肯定沒有機會下手,現在讓自己看到了機會,所謂擇日不如撞日,乾脆今天就尋個由頭收做爐鼎,頓時就笑容更盛,暗裡傳音對她教育:「雖仙人確實都是在凡人中誕生,但跨過界限就已雲泥之別,絕不能表現出瓜葛不清,這是仙道很久以來的傳統了。」

  女仙輕咬著唇,虛心好學地求教:「這是防備什麼?」

  「曾經我們也不知道聖人防備什麼,過去歷史都湮沒在塵埃中,鮮有人知道……」老地仙嚴肅說著,提點她關鍵:「不過現在有了外域五脈仙道人道雜交的邪路,及前番黑蓮聖人欲圖整合所有黑屬派系的嘗試,你可懂了?」

  女仙雖是新秀缺乏信息,但人也不白痴,還很聰明機靈,當下恍然大悟,明白外域那種脈屬大統一對本域派系大統一是格格不入,她不由敬佩:「聖人真是遠見卓識,早就預見到隱患。」

  「那當然。」

  老地仙擺擺手,意味深長:「我和你說,你還是太年輕,沒有經驗,記住一點——聖人總是對的,基於過去豐富域間戰爭經驗,就算錯誤也會迅速改正,所以勝利必屬於我域,餘下些小節犧牲,何必在意……」

  「哦,你們女仙情感好像總是豐富些,但恕我直言,別太博愛,有什麼看重的弟子,近期還是早早收回仙園裡保護,勿流落凡間留下遺憾。」

  「殿下所言甚是。」

  女仙恭謹執禮,對方在她身上來回掃瞄的目光讓她覺得緊張又噁心,這是來自生命本能的反應,但森嚴的秩序讓她興不起懷疑和反抗,甚至有著一種乾脆順服尋求庇護的心思漸漸泛起。

  老地仙對於這新女仙的柔順服從感到很滿意,手掌拍了拍她的掌背,在細嫩的肌膚上輕輕摩挲著,說:「到了大衝撞時,你仙園就掛靠到我仙境裡,生存機率就能提高許多,可莫要自誤。」

  女仙忍住身上雞皮疙瘩,默默點首,認命了。

  母域真仙層次還是與凡人相差無幾,而地仙已是中層統治者了,至少是統治者的爪牙,而在她從小教育熏染的認知裡,高層對低層予取予求是理所應當,姿態倨傲是正常現象,至於禮下於人的尊重……那是什麼東西,可以吃嗎?

  周圍仙人們也笑著不打攪這幕,最多羨慕一下,沒有眼紅,畢竟戰事挫敗下失去靠山庇護的仙人太多了,如果葉青分身葉裕還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和當初玲瓏仙子失去黑蓮門的靠山尋依靠差不多,只是現在變得更赤裸裸些,到處都是插標賣首的場景。

  地仙各自搜尋合心的羽翼或者爐鼎,真仙也自插標籤標明自己技能和需要薪酬,出賣身體和仙園……就是衛星環繞行星,看似自由獨立的仙園,但也照樣受著引力吸附影響。

  這還算好,找不到買家的真仙,命運才叫悲劇。

  至於地上那些凡人,就和隕石一樣,在敵域世界還有地仙專門去撿拾,在本域狩獵小世界傳統,眼光高了就完全看不上這種,統稱鄙視敵域的地仙拾荒客……剛才老地仙一語就收納了個美麗女仙當爐鼎,有更好獵物,誰會去凡間撿垃圾呢?

  來此仙山集會的仙人其實都是有著心理準備,就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方面其樂融融時,一道黑紫光在天地間刷過,剛好經過這片地方,剛剛神情倨傲的老地仙,立馬變得謙卑俯首:「恭迎聖人法駕歸來,聖人法力無邊,萬劫不墜,萬壽無疆……」

  全場仙人全都跪倒一地,口中稱頌。

  「那是……黑蓮聖人?」女仙暗想著,轉首看了看自己新認的道侶,那叫一個面目恭順,她感覺都有點不認識,趕緊排去這種不敬的念頭,而深深俯首向著黑紫光消失的方向……似乎是大海深處?

  雖好奇是本能,但森嚴層層的規矩下,任何一點踰越都會被視挑釁,沒有人敢去多想聖人的去向,那不是他們可以關心的問題。

  回到了宴上,氣氛就稍凝重些,一個地仙就別尋話題,說著:「其實殿下們撤回,外域壓力減少,聽聞外域天命之子,得了他們天庭的天命,在統一人道。」

  「唔,這我也聽說了,我對此也有些研究,兩域衝撞在即,天災不斷,想必是要塑造統一秩序,所謂的龍氣,鎮壓地脈。」說到這裡,又一個地仙不屑一笑:「外域果是邪路,有這樣的力量,集中到仙人身上,說不定就多出了十幾個天仙,為了凡人浪費,正是愚不可及。」

  「極是,極是!」在場的真仙地仙,都一時喝彩。

  …………

  本域‧西靈州

  「西靈侯已交出大權,西靈州納入治政內。」

  「我們這船,就去前去西靈侯任職,布下青制。」

  新洛城上空,一艘標示「漁政零五九」民用飛空艦越過長空,留下長長雲線,飛臨於萬頃雲海上。

  艦舷外正是中午時光,雪白無垠雲海翻湧著浪濤,雲絲迷霧正在盛夏驕陽下輝映著暖黃,艦內運載的多半是漢國要發去新接收內州地盤小官小吏,可以說是一架公務包艙。

  但實際上許多乘客都還是首次長途飛行,這時晴天視野良好,更是首次目睹這樣磅礴的雲海自然景觀,就算徑長五百米飛空艦在這蒼茫雲海上都顯得渺小如蟻,更遑論他們個人,一時心中陡升起對天地的敬畏……忽覺得,自己營營汲汲的那些東西,有點沒有滋味。

  不過人是喜新厭舊的物種,或者說智慧生命對於環境刺激的適應力非常強,在東海過來時還都目眩神迷,甚至艦舷隱形後通體變得透明,還有嚇得大叫起來,可到中土大陸上空時,許多人開始對下方指指點點,交流報紙上兵線推進方位,一直快要到靈清江中上游——就是此行目的地,西靈州上空時,所有乘客都已淡定的很,對這場空中之旅見怪不怪,在心底盤算著以後談資炫耀了。

  「可惜,這樣和平不會太久了。」

  主控廳裡傳出一個青衣道人的嘆息,這道人身體隱帶蔥鬱生機的仙靈之氣,又沒有完全真仙實力,顯而易見是一個青脈真仙分身,這時回首說:「賢伉儷此去任職三年,可是有著風險。」

  廳內除了這個由真仙分身擔任艦長的道人,剩下就是一對年輕夫婦,男的英俊,女的清麗,身體隱透出陽神的明光,是很少見的一對道侶,聞言微笑相視一眼,男人說:「王命所在,義不容辭。」

  「我自隨夫君。」女子說著,心底補上一句,她剛滿三歲的女兒已留在東荒大陸,有祖奶奶二喬娘娘照顧,後顧無憂。

  艦長有些意外揚眉,仔細打量他們,忽然問:「曾郡守,喬夫人,你們是應州漢土——也就是第三漢帝國遺民陽化?」

  「仙長怎麼看出來的?」

  即將新官上任的曾慕之和夫人喬半妝,都有些驚訝,但對方只是若用所思回想著,最後微笑:「你們這批很特殊,各方面都是,一到這種時就看出來了。」

  「仙長過譽了。」曾慕之稍一欠身,有禮的回答著。
yht 發表於 2015-10-10 17:28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第三漢帝國遺民(下)

  「不過譽。」

  這艦長態度尊重許多,口中說:「別這樣見外,你們陛下也是我們青脈儲君,一旦重新建立青朝,我們是同朝之臣。」

  「可您是仙人……」

  艦長擺擺手,笑著:「要不怎叫仙朝?我們整個青脈,期許第六仙朝已太久太久了,歡迎你們加入同道。」

  夫妻相視一眼,含蓄點首,心中閃過,這是陛下的青制道路和武力為漢運帶來的尊重!

  不過心底還有些疑惑,按說漢俗同化力強,就算內部區分都要非常微妙才能判斷,而且常有不准,艦長雖是仙人,也不過是化身,怎能判斷出來他們是首個應州漢土陽化呢?

  飛空艦降落在西靈州城郊停機坪上,正是暖夏驕陽午後,歡迎隊伍已在。

  已決心放權移交的傅承善,善於決斷,既降了,那就不拖泥帶水,裡外不是人,當下並未出現在迎接一郡太守場合,直接去玉京城拜見新君漢王,但將受曾慕之治理的一郡還是早早就派出來人迎接。

  曾慕之才一下出來,就見百餘車迎接而來,人尚未到,笳蕭之聲已隨風入耳。

  漸至近處,見四騎開道,又有樂車引導,樂車持槌擊鼓,吹奏笳蕭,其後就是太守之車,是一輛四馬之車,車蓋金色,兩側紅。

  後又有白服之吏,騎馬迎接,再後又有著四騎扈衛。

  這就是太守儀仗,除此是各官吏自己車架迎接,這別看不錯,實際上已簡化了大半,話說原本漢制最重漢官威儀,按制有七八十人隨儀,葉青已縮到十數人。

  按制,公乘車是淡青車蓋側黃,侯是金蓋側紅,與太守相當,縣令是紅蓋白側,這且不說,曾慕之見了漢制,暗想:「此郡官吏有心了,匆忙中籌備了漢制。」

  當下就見兩個縣令迎接,一人三十,一人四十,迎上來,就跪拜說:「下官拜見府君大人。」

  曾慕之連忙上前兩步,伸手扶起,笑:「辛苦各位遠來了。」

  又看了看這機場,說:「此地非久留之地,我們去郡內說話。」

  說著,大批人湧了出來,其中數百人是曾慕之的隊伍,曾慕之並非單獨一人空降,他是帶著大批屬官、小吏,乃至警備隊武裝支撐,根本不懼被地方拿捏,直接坦然赴宴,當夜就摸索清楚了地方上的許多事。

  這托得信風平台觸角的兌換所節點提前就蔓延到這裡,先期經濟整合,地方各家豪族爭相示好,難免就相互拆台,互爆底子,都讓兌換所裡潛伏探子都收集了上來,提供了第一手信息資料,再配合宴中一些反應,曾慕之心底已有了些底。

  出了宴會,喬半妝在外面等著,原本準備送上些美人糖衣砲彈的傢伙,見到這樣絕色而強大的郡守夫人,哪裡還敢,都紛紛退散。

  曾慕之上了馬車後笑:「多虧夫人擋駕。」

  「不怪我阻你桃花就好。」

  「你啊……」

  曾慕之失笑,這時一個副官敲了敲馬車門,得到准許後來,呈上一頁薄紙:「此行的名單已得到,分級評價完成,府君怎麼處理?」

  漢制,太守是府君,權柄遠大於黃制,掌生殺予奪大權。

  「還有三家不識抬舉?哼!」

  曾慕之看了看,神情冷下來,沉聲:「此次陛下的姿態已很低,給出台階,這等是一道甑別紅線,這時還不服從,是逆心無可救藥,不用管了!」

  「各家積極靠近者,按照態度和資源,分級照顧,餘下本要誅殺,現在情況危急,推行青制形成龍氣最要緊,姑且放任自流就是……哼,這一次放任自流,危險遠勝過去,是自作死不可活,怨不得誰來,以後別想援手。」

  「傳我令,若有天災人禍,這些黑名單上之家族,不給一兵一糧。」

  「是!」屬官得了底,點首收起名單,下去,馬車轔轔起行。

  隱隱聽到外面小吏嘆息:「雖上面封鎖,但傳言天地將傾覆,人道危在旦夕,郡守大人且這樣淡定……」

  「新來好多大人都是這樣……聽說都是漢家底子……」

  喬半妝聞言,臉上一點點溢出笑容,曾慕之疑惑:「夫人為何發笑?」

  「你嚇著他們了……我突明白了之前仙人為何辨認出來,因我們前幾批不一樣……還記得應州漢土滅世青風?我們,其實是經歷過滅世恐懼,所以更懂得珍惜,也更無所畏懼。」

  曾慕之聞言大悟,有這基礎,認定首批應州漢土,原因似乎很簡單……因夫人姓喬,她是大喬小喬娘娘的後裔。

  外域暗面

  冰淵頂部的一處稍融化黑湖上,黑紫光掠過這裡,停下來,只是一站,就自然有著祥雲環繞,仙樂隱隱,鮮花浮香,一個看不清面目蓮紋黑袍道人立在水面上,靜靜注視著不遠處冰山,沉默了片刻,才淡淡說著:「出來吧,暗帝道友。」

  「哼,黑蓮。」

  暗帝出來,身形有些透明,自是投影,以他惜命程度絕不會由本體直接交涉,哪怕形勢看起來再有利:「怎麼,你們撐不住了?」

  黑蓮聖人淡淡說著:「你的願望達到了。」

  「革命尚未成功,談何願望達到。」暗帝神情嚴肅說,說得和真一樣,或就是真的,因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你的條件?」

  黑蓮聖人思索了會兒,覺得這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時,身為聖人自是不可能任由反賊敲詐:「形勢已變,大衝撞在即,道友你再鬧騰下去,世界本源也會反噬,人道再如何不滿積累怨氣,大局還在仙道……這點,你不會不明白。」

  「那又如何?當初你們如何對我們,我們便如何對你們,這就是復仇啊。」暗帝笑得十分開懷。

  黑蓮聖人也不想爭這個,只舉起兩根手指:「我來是和你最後通牒,要麼消停兩年,對撞過後我們照舊開打,要麼我們現在就耗費元氣解決你的內亂……提醒你一句,你並沒有敵域五脈的力量,至少在眼下你的革命潮水封禁在暗面湧不出地上,你還沒有掀桌子的力量。」

  「但是我們肯犧牲!」暗帝義正言辭,擺明了就是要讓對手噁心。

  黑蓮聖人淡淡說著:「天界存有無數童男童女種子,你要犧牲,我們摧毀所有,寧願億萬凡人都化兵俑,重新來過。」

  「我知道,你們聖人有這力量,但現在你們沒有這個時間,也付不起這個成本。」

  暗帝早有準備,面不改色挑明,又拿捏著程度:「當然,如果有合適條件,為了母域世界而暫時息兵,並非不可!」

  合適的條件?

  黑蓮聖人一陣無言,心知這完全是敲詐:「話都挑明了,就開價吧。」

  母域人仙鴻溝割裂已久,兩方頻道其實完全對不上,交流起來毫無作用,還不如死了心,直接擺開利益,合則留,不合則去。

  暗帝暗暗得意,也知不可能太過分,要不,幾聖拼著反噬,徹底解決掉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當下一番討價還價。

  片刻,一份黑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暗帝一看,卻是黑帝曾經提議的「黑權不擴散條約」,暗帝欣然簽署。

  一道黑光閃過,署名其上,獲得了二年內不受追捕打擊的條件,及部分資源,這也是母域內部整合力量、減少內耗,和敵域世界內一樣在做的整合事。

  或是在外域戰略受挫的失敗教訓,失敗總讓人理智清醒些,暗帝這一次識大局配合,讓黑蓮聖人心底對其評價提升不少,計算著不能縱使真正成長到危險大患,又問著:「還有一事,你曾和青帝密約協議,偷取的大荒鐵樹何在。」

  「這個我真不知道。」

  暗帝攤手,他知道早就標價出賣了,難得實話實說:「你覺得青帝所謀甚大,會告訴我這個?」

  「但我們追蹤氣息,聯合偵測天機,這東西並不存在於陽面,必在暗面無疑。」黑蓮聖人也不會輕易罷休,當即追加條件:「這東西給青脈拿回去,不是青帝自己用,就是提供給儲君葉青用,青制加強對你的革命也不是好事,至少這兩年內必須配合我們找到。」

  「我儘量配合你們……」

  暗帝也沒拒絕,反正好處拿到手了,履行信約與否的主動權在他手上,可以慢慢提價,相比他現在更關心異世界分身隕落後續,以及那個踩著他的失敗登頂的真正敵人:「你剛剛說到葉青,他現在又幹什麼了?」

  這問題不是秘密,純粹是暗帝消息渠道太閉塞,滯後起碼十五六天時間,因此黑蓮聖人也不隱瞞,說了葉青席捲後近況,不經意間點到葉青在帝都向老皇帝拜禮,這在凡人知道的很少,葉青拜見是陽謀,黃脈滋味複雜地兜住了,也不會這麼大肆傳播消息,但道門三君和四聖在上次默契後建立起了關於青脈——特別是關於葉青的情報共享。

  「什麼,堂堂天仙向一個凡人皇帝拜禮?」

  暗帝一聽就哈哈大笑,覺得荒謬至極:「我原不知天仙廉價至此。」
yht 發表於 2015-10-11 16:49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 人道永不為奴

  黑蓮聖人看了看他,目光深深:「葉青信人仙並舉,自行其道,為節省人道元氣免於內耗不惜屈身折下,從車騎而虛車左以尊重舊客……這亦是人道故技,雖於仙人而言堪荒謬,亦不失為言行合一的行道者,我純粹仙道立場可笑之,笑其丟盡了天仙臉面,你暗帝同樣秉承人道,緣何立場而笑呢?」

  聖人一語,雖不是天地質問,但無形間漩渦在暗穹生出,整個世界疏通了耳朵一樣,等待著領袖回答。

  立場!

  暗帝臉色微變,情知剛剛天機矇蔽不小心說漏了心底話,進了套子,也處變不驚,意氣凜然:「我有人人如龍大道,復仇之矢志不改!」

  「你真信自己這個畫餅?」黑蓮聖人目光疑惑,到這份位上理念和本源的結合非常緊密,他不信暗帝覺察不到伐天革命浮萍無根危機:「你騙得了別人,又如何能自欺?」

  暗帝自是真的相信,或者說整個復仇暗潮推動下,他必須強迫自己相信:「犧牲只是暫時不得已!我們終將推翻你們!」

  黑蓮聖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但還記得自己此來目的,並沒有和對方撕破臉,反倒順著話說:「或將來約許之地是真,目前也是犧牲,上位者犧牲下位者,並非難事,亦非獨特,我看不出你有什麼道,無道之人,就算造反成功後不過重複我們的老路,甚至對待凡人比我們更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當年怎麼對待人道?」

  暗帝不以為然,冷笑:「先例在前,我想不出還有比你們仙道現在更狠絕!再說一句,你想招安我,那是休想,我與你們仙道仇恨不共戴天!」

  轟一聲驚雷炸響,電光映亮二人面孔,都不改色。

  至此,天地間漩渦散去,這或感覺到暗帝的仇恨純發自真心,忽視了一些,世界泛意識還是很好矇騙。

  黑蓮聖人卻足以做出自己的個人判斷,搖首:「我推測並非臆測,因你有一點很現實,很致命——你沒有積累!」

  暗帝神情微變,沒有說話了。

  道路碰撞到最激烈時,是赤裸裸毫無虛飾,黑蓮聖人目光憫然:「道路需要力量,力量需要積累,哪有原始積累不血腥?我域仙道固犯了錯,敵域仙人合一固扭曲,但確確實實都走過了原始積累,血腥紅光正在褪去,而你暗帝匱乏這點,大劫之下追逐的緊迫又給不了你時間,注定你會更殘酷壓榨臣民。」

  暗帝神情肅穆:「這是必須犧牲,我們期待復仇太久了,你們高高在上太久了,看不到我們復仇決心和願意為此付出的決心。」

  黑蓮聖人聞言沉默下來,這便是道路分歧,再爭下去就只能力量做一場,不是他此行目的,當下緩緩:「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我只提醒道友一句。」

  「請說!」

  暗帝面色有些不耐煩,這些聖人就只會倚老賣老,各種彎彎繞繞陰謀詭計。

  「犧牲是毒酒,飲鴆止渴的事習慣了,你就習慣享受別人犧牲果實,因而產生致命的一點——你失去敬畏之心。」

  黑蓮聖人言語沉重,就算聖人也是要敬畏一些,他還沒到自開世界程度:「葉青這天命之子看似囂張無忌,卻有著敬畏之心,對天命的敬畏,對青帝的敬畏,對凡人的敬畏……我們奇怪這點有些不符合他的成長,據我們所知一直都不少暗手吹捧,催長狂妄、倨傲、藐視以捧殺之……以使之與青帝決裂。」

  他說著一頓,神情意味難明:「而此子卻始終身正道直,始終堅持踩在地上,異域五脈人仙合流雜交特色,在其身上典型……你看此人為節約一些人道元氣快速整合,不惜破壞整個仙道百萬年原則而轟殺仙侯,你說他不是藐視規矩?」

  暗帝神情不屑,這事情算什麼,他連仙人都敢吃,葉青敢吃嗎!

  黑蓮聖人將他表情看在眼裡,也不揭破,語氣恰到好處:「但一面,又甘願付出代價拜見一個將死皇帝,再受其子叩拜來完成人道核心和平傳承,而這好處不過是多保存並無親屬關係的百萬、千萬人命,你說他拘束規矩?」

  暗帝臉色沉下來,這點是他犧牲之道的軟肋,能做到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在人道來說就已是高下相傾、陰陽相合的大成……但需要充足原始積累,葉青是在青帝的全力扶持下完成漢國積累,暗面青制改革都到全面陽化收穫之時,而自己暗面冰川革命遭遇的全面封鎖,怎能比?

  且看這黑蓮老賊並不語言爭辨,卻以行為對比顯出來自己和葉青哪一面甘願為凡人付出更多,但因為這種仙道雲端高高在上的指點,只讓暗帝更惱火:「你想說明什麼?想我和葉青學著自甘下賤,也向你們仙道跪拜?我們革命人人如龍,就是要讓人道永遠不跪仙道!」

  「人道永不為奴!」暗帝說到這裡,高聲嚎叫了起來,這看似粗野,但是立刻應了些力量,更增了幾分莊嚴。

  「只是表面禮儀,不是關鍵。」

  「蠢貨」黑蓮聖人暗暗想著,又是笑笑,力量才是尊重和輕視的分野,他就不會因葉青對一個凡人折身而輕視,看了已有些失態的對手一眼,心忖果有奇效,這暗帝給葉青打擊得太深,一下就激怒了,當下緩緩說:「到我這步上,心有底氣,毀譽不驚,不以外界褒貶而動搖自己道路,不以身輕天下,始終對這世界存有一份敬畏之心,踏實而行,這是投機者與行道者的區別……還望道友鑑之。」

  暗帝這時也本能感覺到有點不對了,冷然:「那我也有句話奉勸道友,你這樣打擊母域人道,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等是資敵,對我們陣營又有什麼好處!」

  「我沒指望你們人道幹什麼,只希望接下來這一場衝撞,別添亂就行。」黑蓮聖人擺擺手,神情自然,氣死人一種自然而然:「這態度,我們從未改過。」

  「你等著吧!」

  暗帝鄙視看一眼對方,話不投機半句多,摔袖轉身離開,一時背影有些孤寂,心中想著——縱觀兩個世界,連聖人和天命之子都是毫無自由夢想,餘子碌碌,沒有個能理解自己的同道,掌握真理的人,果是注定孤獨一生啊!

  黑蓮目送對方離開,隱感覺到這對手本冷靜清醒下擁有的一種可能已微弱下去,心中目的達到了,有些惋惜:「此子悟性敏銳其實不錯,奈何不讀書……太驕傲自負了,這也是母域仙人的通病,尋常仙人還敬畏天仙,天仙還敬畏我們聖人,此子自負部屬犧牲的便利,連聖人都不敬畏,終有一日要自食其果。」

  如果可以,現在黑蓮派系正是缺人,他也不想將對方引入歧途,可惜現在對撞關鍵時期容不得革命搗亂。

  而且相比青帝能收納葉青成青脈儲君,自己聖人雖也能容得下亞聖羽翼,但這暗帝自身有些根本缺陷。

  如果其應運誕生晚一些,正在兩域融合黃金時代重新開啟時,其實可以吸納作新一代天命之子,甚至不會輸於葉青,也不會辜負世界大運加持,特殊時局下可以求同存異,真正招安收編。

  可惜給黑帝不懷好意提前催長出來的早產兒,就成這樣仇恨扭曲又色厲內荏的角色,棟樑不直,不堪大用……

  因此所謂招安,及順帶黑權不擴散條約,大荒鐵樹搜索計劃,全都是逐步麻痺對方,為就是讓對方掉以輕心,在彎路上繼續奔下去,再如何黑權不擴散,怎比得上扼殺其威脅?

  「哼,此暗帝的確是受天道一部分庇護,一時殺不得,但天道大勢還在我仙道,我屢次勸之,其實就是堂堂正正陽謀。」

  「天道無心,只聽出我的話,的確對暗帝,對暗面有利。」

  「暗帝不聽,就是有過。」

  「同是天道之子,我當大哥屢次勸說劣弟,而劣弟不聽,自失天眷,甚至在關鍵時,可含淚斬之。」

  「不過這樣也好,融合後黑源之爭,我就少了個競爭對手……」

  「且我剛才這番話,著意抬高葉青,貶低暗帝,而同後起新秀,這暗帝革命氣性的催生輕躁,沒有葉青那樣白手起家步步為營、腳踏實地的沉穩,一刺激就有著躁動起來……」

  「正所謂——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誠以為然。

  「於是一來,利用暗帝跟腳與性格,越將仇恨鎖向葉青身上,做成足以配合青珠聖人的一支槍頭,也正好在對撞融合以後讓母域人道去對拼敵域人道,我等仙道坐收漁翁之利!」

  「要是暗帝輸了,也可消耗敵域人道,就等是斬去五脈的一條腿,勢必重創,剩下三道門勢單力孤如何能擋?」

  「贏?」

  「這樣都能贏,連我都不想。」這聖人計較一番,心底覺得還算滿意,身一動,就化一道黑紫光消失在暗穹。
yht 發表於 2015-10-11 22:58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杞人憂天

  三月‧西靈州城郊

  金風送爽,又是一年秋天,原野上遍地稻子金黃,田埂上一隊馬車正絡繹行進,沒有打著旗號,開道騎隊盔甲鋥亮、衣袍鮮明、靈氣強盛,都是練氣大圓滿的道兵,而且帶著百戰餘生絲絲殺氣,讓路人畏懼避讓。

  因亂世緣故,如果單是商隊護衛確實也有部分精銳,但滿載貨物速度就很慢,而這車隊行速很快,並不是商隊,甚至沿路不斷有官吏人馬過來相迎,恭謹跟隨,一路相送直至出境。

  「這是哪家官府的隊伍?」

  「現在還有哪家官府?看衣甲標誌是漢軍,但這點人不似是去打仗……」

  「就算保護,二十幾騎也太少了吧,奇怪……不怕遇到流竄兵俑有危險嗎……」

  「或是主人自身力量強大吧……」

  「咦,你們看到沒?裡面還有女人,莫不是大官家眷?」有人眼尖看到隊伍中間一個騎黑馬的紅色少女,身姿青春靚麗,蒙著面紗乍看不起眼,但儀態安閒優雅,舉止謙和而靈敏,有種與本地姑娘不同的氣質。

  出於對目光感應的敏銳,紅衣少女若有所覺回首看看,又轉過去和並駕一匹戰馬上的矮壯男子說話,語笑嫣然,每每得到回應,都是十分開心樣子。

  有時男子與過來迎接的地方官吏說話交談,她就安安靜靜策馬回到車隊中間的一輛馬車側,偶爾打開車窗對裡面說話,大多數時候目光轉向道路兩側景色,那片讓她覺得心曠神怡的豐收原野。

  一望無際的大片稻浪湧動,在正午陽光下宛如金黃海洋,景色稍顯有些千篇一律,但在熱鬧忙活著許多農人填補了生趣,紅衣少女也覺得感染了這股充滿了熱情的生活意趣。

  天氣好,便於活計,許多塊稻田已收割好了,堆起來稻草垛一座座墩放在空地上,沒有特意擺放整齊,有種自然的感覺。

  距離西靈州城還有些距離,車隊一路上時不時會路過村莊,她看到已收割脫粒好的稻穀在村莊空地上均勻鋪展,烈日照耀下金閃閃亮著,滿世界都是蕩漾著暖香的穀粒氣息。

  「豐收……地方上準備了第七場祭祀天地儀式,但我們前六次做是做了,天災還是頻發,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請問曹總督……」問話的人小心翼翼,是聽多了說書人的《漢國群英傳》,對曹孟德的凶名印象深刻,現在見到真人,又感覺到對方渾身散逸著強大的仙靈,就不由心中顫慄。

  「效果是有,這點放心,過幾天會有新的真人派下來,你們回去等通知。」

  曹操一邊隨口吩咐著小事,回首見紅衣少女在發呆的樣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神情也嚴肅起來。

  田間普通農人忙碌著收割稻子,農婦都一起幫著農忙,甚至人力匱乏的家庭全家老小一起上陣,汗水啪啪啪滴在乾燥泛黃泥土上,日頭一曬,汗漬就刺痛著脊背,有些老人佝僂著腰,吃力敲敲背,還是繼續幹,孩子跟著撿拾稻穗。

  地方官見此,連忙上前,躬身:「最近各地救災調動役夫較多,人手缺乏。」

  「沒事,你辦的不錯,這非你之過!」

  曹操擺擺手,沒有因小事怪罪意思:「只根據剛剛瞭解第一手情況來看,城村反應差異很大,在你這裡最為明顯。」

  且不管城裡士人們怎憂國憂民、天塌地陷、新朝更替,村裡農人只知道最近官府不打仗,不拉壯丁了,過去當兵子弟都放回來幫著農忙,甚至衣裳煥然一新,還帶了遣散費的幾斤東海鹹魚、米麵回來,口中稱頌漢王恩德,有意無意的第一印象將漢王陛下與鹹魚和米麵對等記住……標準的民以食為天,而且忙碌也是使人無暇分心。

  沒有誰每天幹活累的死狗一樣沾著床就睡,還能有閒心想些十年百年後的世界變化,這個世界就算沒有大劫,生存也是現實而艱難。

  而有閒情逸致的士人所看到的是,漢國艦隊威壓震懾大陸,自上次漢王和蔡帝相互見禮後,不斷有著州侯投降,交出大權。

  而漢國積蓄了十幾年,並且不斷陽化上來的內涵,終於發揮了恐怖的作用,每個陽化上來的人,都是一時之選的人才,力量上也許缺少資源,在這個仙道的世界顯不出來,但是用在治理百姓上,就真的是遊刃有餘。

  數百官吏鋪向一州,配合著收復當地官吏,就可推行青制,改革吏治,而天下百州,也不過需要十萬人。

  這點人手,漢國一下子,都拿得出手!

  頓時,肉眼可見的變化就產生,各地摩擦兵禍偃旗息鼓,雖地氣異動愈頻繁,但近期死於天災的數目一算,反比幾年同期死於人禍少一半多……其實這也有正值秋季,春秋兩季本來就適合用兵的傳統,換個時間點或就不明顯。

  對仙人來說,變化更是明顯,一個個州納入了漢國控制中,本來按照歷史經驗,這種非革鼎而是禪讓性質的變化,會保留大量原政權殘餘,但是龍氣變化隱瞞不了人。

  天柱越來越高是正常情況,更變化明顯的是,龍床漸漸變青。

  這正是青制落實的跡象。

  「怎可能?」制度改良性落實才是最艱難的事,正因為有三千朝歷史,所以仙人才更驚訝。

  但一般人不會去考慮這種計算問題,只經由各地兌換所的季度統計數據,彙總到信風平台,進而將往年對比數據在報紙上登載後,在民間引發一片嘩然。

  就算士人視野開闊些,但農業社會限於傳統信息流通不暢、及黃制保守封閉地方,也不是所有士人都能有著全局意識,或者說大部分士人都只見到自己行當相關的一畝三分地,很多都還是首次認識到——漢王的統治,可所謂猛寬相濟,一下子,許多人就接受了。

  原來人類自己,遠比自然危害的能力更甚,這正應了漢俗中一句古話「苛政猛於虎」。

  大劫中兩方陣營的血戰,禍端遠不止暗帝,有多少犧牲其實都是白白死在自己人之下,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而漢國的地上攻擊以鮮少見血的方式,或者說許多方面殺人不見血的方式,最低阻力吞併西進,在土德力量強盛千京河流域還止於應湘兩州,但在赤脈力量強盛的靈清江流域,已推進到西靈州一帶——赤脈默許這變化,甚至在漢國人手暫時不足直轄情況下配合著羈縻治理,只是心中稍奇怪,漢王這爭分奪秒也未免太急,兩年時間就不能按步就班嗎?

  原本黃脈插釘子滲透到靈清江一帶的很多土德藩國等受到雙重平推,上訴無果,都只能乖乖讓出地盤,一肚子憋屈,說的漢國暫取東北區域呢?這都要席捲半壁了,就這麼急?

  會不會又是漢王故佈疑陣?

  不得不說,葉青的歷史讓許多人都迷惑。

  但在曹操等核心漢臣裡,雖知道陛下這樣做的深層原因,但大部分安排都是他們經手傳遞力量,許多蛛絲馬跡都表明——真就是有這急!

  無論外人如何反應,青脈的戰略在本域內部已無人可擋,漢國更正在加快它的蛻變步伐,不惜為此放棄些利益,甚至不惜以較小血色犧牲祭祀加快統合——對有國野體系的特殊征服同化方式,曾經一度起周運八百年、餘輝基礎上誕生秦漢歷史經驗的漢臣文武來說,現在青制天命和輕重工業的仙人並舉,只會更自信。

  以及經歷過滅世等林林種種的原因,空降下放到新服州郡地方的漢臣,態度上就顯出一種由內而外從容,讓底下人覺得不由安心——正所謂人道傳統的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大人都這樣堅守第一線,下面小官小吏還有二話?

  「總督大人,秋收的事還是按照往年辦理?」有些官吏擔心問起別的,感覺這麼多州郡,這位曹總督偏偏挑選這裡巡查,隱是抓典型、打板子的味道,焉能不感到忐忑?

  曹操揮了揮手,說:「一樣,無論環境多麼惡化,飯總是要吃,田還是要種……國之大事,在戎與祀,祭天儀式也要繼續,甚至要更隆重,因為這或最後一次……再祭祀時就已不是這個天了。」

  他新晉真仙,在仙道來說是小卒,對凡人而言是天地規則代言人,這話一說,地方官吏面面相覷,不禁心情沉重。

  前來迎接的郡守曾慕之,剛好聽見這句,也一嘆:「總督大人所言甚是,漢風素來敬天,而尊天人合一的理念,但也存在致命缺陷……如果這天都變了,結果會是如何?」

  「慕之來的正好。」

  曹操等到對方近前,點首說:「杞人憂天故事,訴說人們對蒼天亙古不變的樸素認知,但一切都在變化,天地且不能久,何況人乎……陛下對我們說,生命本身固是世界規律的一部分,但生存並非理所當然,死亡才是常態。」

  這話讓下面官吏聽得臉色發白,氣氛沉默寂靜。
yht 發表於 2015-10-12 21:26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遮擋風雨

  幸曹操目光一掃,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重話了,旋即給他們重新鼓氣,補上希望:「不過就算這樣,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陛下亦會重爭天命,我等無需杞人憂天——天塌確實可憂,但我們沒有資格去擔憂,恪盡職守做自己工作……慕之,你這太守當得還平穩不?」

  曾慕之說:「青制剛剛在此處建立不久,與別州彙集起來的力量還在對接,而且工坊興起的變化滲透未深入農村,但整體上已經整合順利,可為接下來繼續同化做準備,下官為此特來迎接曹總督……」

  「你也知道我是新任命的信風巡督,檢察你們地方,你這郡守不回去好好幹活?留在此地幹什麼?」曹操面無表情。

  和那些謹小慎微的官吏不同,曾慕之作首批漢人出身的郡守也不害怕,甚至腆著笑臉:「下官這不是來求增派人手嗎?本地真人不足,地氣網絡發揮有折扣,衝撞時地氣一旦紊亂震盪,死亡率只怕會很高。」

  「盡人事,聽天命。」

  曹操擺擺手,冷冰冰瞥一眼遠處,又笑著說:「天命之下,當生者生,當死者死,僅僅這樣!」

  「總督殿下教訓的是。」

  曾慕之是有準備,他牧守一方還是很盡責,恭謹回應:「不過因缺人,而且黃脈雖移交,在郡縣裡的力量和影響還是很大,地方流言甚多,人心有些不穩,這些只能徐徐清除。」

  「有些事情來不及調整穩定,人事也難以盡全,尤其祭祀方面銜接力度不足,對地氣鎮壓任務完成得就不太好。」

  「地氣嗎……」

  曹操沉吟起來,對這核心問題不好甩手不管,最後說:「你去前面帶路,我去你現場地方上看看祭祀情況,如果各地巡查反映上去情況普遍,你這裡又首個解決的話,就有可能成一個範例……」

  「多謝支持!」

  曾慕之得了上面資助,欣喜去了第一線,他走時驚鴻一瞥,也見到後面青春姣好的紅衣少女,過去印象中這紅衣少女是曹操……或者說曹操奪舍這具身體的女兒……

  等過於稠密的周圍人清空了,嚴之梅策馬靠近,輕輕諫言:「父親如果擔心禁止流言,穩住人心的問題,光是殺是不頂用。」

  「那要如何?」曹操對這女兒一向很遷就寵愛。

  「獎勵他們進入仙天避難權力,當容不下這許多,只是瞄準每個家庭的孩子……建議登記子女。」

  嚴之梅說著,神情自然而然:「基本上,父母為了兒女什麼都能做……就算父親凶名在外,但對女兒也是好的沒話說,甚至比曹彰、曹丕幾個兄長還好。」

  曹操勒住坐騎,轉首看了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之梅你知道此事……有多久了?」

  這少女神情頓時有些羞赧,覷著左右騎士們都避得遠遠,她才暗中傳音:「以前就頗得二位兄長關照,半個月前見到他們出現在後院,丁姨娘和卞姨娘沒有瞞我他們的身份,那父親的真實身份也呼之欲出了吧?我甚至覺得其實母親……她也早就知道了,父親並沒有刻意瞞著,只是在潛移默化同化著我們,不是嗎?」

  「那你現在知道了,感覺如何?」曹操微笑問,非常和藹的樣子,誰也看不出他內心在想什麼。

  「還好啦,原本有點點困擾迷惑,習慣了心中也放下了心,真的!」

  嚴之梅舉起袖子,顯著漢風文化元素的翠竹枝葉紋飾,她非常聰敏而且神情認真:「母親說,至少在我這一代就已經是漢家貴女,其實我覺得像母親那樣淑女也不錯啊。」

  「你覺得好,便是好……以後休言淑女,今天我就和你說,你已經是我曹家貴女,管別人眼光做甚。」

  曹操撫了撫她的手背,心中十分滿意,帶她們去東荒,為的便是國野體系同化便利,不止是在主君面前自污降低威脅——這點在如今作用已經越來越小了,更重要就是復仇!

  嚴慎元,嚴老匹夫,我這身體原主……你好運地已經形神俱滅,若非如此目睹今日這幕,汝妻子,我養之!

  感覺如何?當年暗面奪身辱妻之仇,至此雙倍奉還!

  至於復仇之際是否傷及無辜?

  曹操才不理會,所謂「寧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現在躬為漢運治臣,消去不少年輕時桀驁氣性,但基本性格還是一貫不改,而且他覺得自己沒什麼壞事,沒見她們母女對現狀都挺滿意,總比流落在外要好的多……那極有可能湮滅在天地大衝撞中,無疑她們還是做出了選擇。

  「這也是你娘的意思?」

  「嗯,她其實也是真心喜歡父親你的,只是一直有點顧慮……我需要改姓嗎?」

  「無需改姓,族裡淵源兩支分別記錄就可,至於顧慮這東西,府內下人誰在背後閒話,直接殺掉,你們就無需困擾。」曹操理所當然地說著。

  如此草芥人命態度,因陽化漢人基本上各據要職,做僕人的都是土著轉化,雖在法理上已經是漢國子民,但在他這種堅持國野體系的漢族傳統精英來看,除收納淑女便於轉化,其他的連六十年時間都不到,沒個同化三代都不算自己人!

  「父親又說胡話了,您上次睡夢中拔劍殺了個親信僕從,就已經很嚇人,都沒人敢去服侍保護您了。」

  嚴之梅皺了皺小鼻子,她可不想為點小事就見血,又有點終於將事情說開了的放鬆開朗,對著他嫣然一笑,就回到馬車上,自去陪她母親秦婉兒。

  曹操微笑目送愛女離開,對她的擔憂渾不在意,自己都已經晉陞真仙,還要服侍保護幹什麼?

  而且那土著敢仗著府中接觸消息便利,私下裡高價出賣漢國消息給黃脈,算個鬼的親信,只是適逢五脈新天庭和諧期間不宜鬧大,乾脆隨手一劍睡夢殺。

  ……後面馬車上,少女掀簾進去,與她面容相似,更成熟聰慧的貴婦人,目光有點緊張看著女兒:「你父親有說什麼……」

  「沒有啦,娘親您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嚴之梅上前抱著她的身體,輕輕說:「其實我從小給養大,就最清楚了,父親並非完全無情,甚至可以說對待家人是很照顧,既已經將我們當做家人,那我們以後也不需要再害怕什麼了。」

  秦婉兒鬆了口氣,輕聲道:「那是真正接納我們,讓我們可以歸心……整個漢人族群都在整合歸心以建立基礎準備新一輪擴張,還是女兒你看得清楚,是得這時提出,過了這道檻就沒機會了……」

  至於曾經的嚴慎元……

  她們都不願意再回想那個給妻女帶來災難的名字。

  這世界的人道世家相互政治聯姻很常見,像是嚴家與秦家的結合不過其中之一,但鬥爭中相互傾軋也是非常嚴重,失敗者的下場往往很悲慘,而且沒有任何希望,單就這一點長年的絕望就足以點滴磨滅心中殘餘情份,秦婉兒只是為了守著女兒而強撐著,她直到今天才看到了曙光。

  至於女兒嚴之梅則是同化的典型,小姑娘時就隨遷來到東荒,十年下來已經給同化習慣了漢女的新身份,更是對過去嚴慎元的印象都模糊了。

  偶爾深夜夢迴之際,嚴之梅睜開眼睛都是這一張男子面孔,習以為常之下,甚至覺得反正現在的父親已吞併融合了所有,就像是兩域的對撞融合成新世界,兩條河匯流成一條新的大河。

  人心的匯流,與水的匯流一樣,都是除非汽化否則不可逆,無論匯流結果是以誰為主,都已經不復過去,而開啟新的篇章……這過程中或許有些事情難堪些,但她有時候換個角度去想,覺得作為一段磨難考驗也並非不能接受。

  有時她還會勸說憂鬱的母親,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人活著本就不易,又有仇家妻女的糟糕出身,能這樣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只要她們母女倆不想尋死,那就只有認命之後再往前看。

  現在,陰影終於褪去,想來不要多久,她們就會擁有獲得承認的身份了。

  一場巡查,乘興而來,同樣乘興而歸。

  在回路上,曹操默默看著,思量半晌,微嘆一聲,看了看天,陰得很重,雲壓得低低,他成了真仙後,才更理解力量和知道的真諦。

  一方面,青制其實就是以更低成本,更強凝聚力,把人道擰成一條繩,這進程不能算很慢,基本達成了漢王的要求。

  但是這種恐怖的人道力量,漸漸彙集的同時,世界的劫難,以更快的速度在降臨著。

  「青制,是制度,非是神藥,無法立刻見效。」

  「至少得三年,才能初步見得效果。」

  「陛下,我們有三年嗎?」這是詢問陛下時的情況,曹操還清楚的記得,漢王終露了寥寥的表情:「盡人事,聽天命。」

  是啊,成了真仙之後,曹操才感受到在恐怖可怕的世界力量在不斷靠近著,這是可以吹熄整個人道的力量。

  只有在這時,漢臣才真正明白,誰在前面遮擋風雨。
yht 發表於 2015-10-12 21:27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解禁道禁

  旅行馬車的車廂有點窄,不過對於身形嬌小的母女二人而言正好,她們說了些私話,嚴之梅就在懷裡取出本晶瑩玉質的青冊:「趁著父親還忙著沒空陪我們,今天我們講怎麼樣凝蓄靈池……」

  「這個世界,與我們第三漢國不同,講究的是道法顯聖,不僅僅是官家威儀,不過對我們來說,也多了些希望。」

  「明白了。」秦婉兒仔細聽著,不時有著女兒手把手幫助她體會,是在日常之間教授道書。

  此前幾年道禁就已名存實亡,只是還給道門束縛著成仙的瓶頸,新天庭建立後對五脈仙門解禁,在特殊的戰時,特別是大量外域仙人隕落在本世界,這仙體元神的能量,除非被世界吸取,還有不少洋溢在人間,有人如果仔細檢查,會發覺直接成仙不能,但是奠基期靈氣大增。

  面對這情況,新天庭為了增長本域戰鬥力量,臨時解封了成仙一關的名額限制,當實際資源總量有限隱形瓶頸還有,但去掉人為限制還是引起了一場學習道法的熱潮……

  只是教與學的關係顛倒過來了,過往東西都是母親教女兒,現在修行方面的新境界,是女兒來教母親了。

  漢國的文武們這兩年陸續突破幾個真仙,曹操是其中之一,但在他的仙園還未穩固情況,嚴之梅還是希望母親能抵達真人,那樣有多些壽元,以及抗風險能力,接下來的大衝撞可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

  車廂外,那個對她們生命中都是最重要的男子和各地來迎接官吏的世俗事物交談還在繼續,而車廂內,則聚焦於一種層面的力量積蓄準備了。

  「之梅,最近有沒有感覺很奇怪,天庭只是解禁,還能改變天地靈氣反饋活躍度嗎?」

  「娘親快要猜到真相了,還不止這些,我在漢宮裡學習進修時,聽門主……」嚴之梅說著,見這稱呼似乎讓母親一頭霧水,她又解釋:「也就是曹王后娘娘說過,最近兩大世界衝撞,外圍規則先疊加對融,那些地震、火山爆發、海嘯、寶光出世,其實背後是外域力量滲透增加的地氣失衡,以及靈氣活躍度趨近於外域……」

  秦婉兒沉思:「難怪我聽說外域成就真仙很容易,真人更是非常多。」

  「這般其實是不健康,難以持續,原本天庭可以繼續封禁靈氣,但鑑於衝撞時給人道多些存活率,便顧不得長久打算了。」

  嚴之梅說著,忽感覺出什麼,輕輕問:「娘親以前不是不喜歡修行嗎?」

  「那是因為沒有效果啊。」秦婉兒理所當然語氣說,誰不喜歡身體增益帶來的好處呢,就算不能長生也可以多些壽元,乃至美容和青春。

  原本還是少女時期家教就試過,她的資質並不擅長這方面,就算曾經宰輔家族藥物資源堆積也只到練氣四層大周天圓滿,這時也發現學習進度快很多,很多過去琢磨不定難以體會反饋的細節,都沛然湧上,似乎是整個世界對她揭開了一層面紗,變得更清晰透亮,才讓女兒教了她幾個月時間,到今天就隱隱有著突破徵兆。

  車輪轔轔快速滾動,隨著整支車隊路過了州城,逐漸到達了廣香郡地界,地氣就變得單薄不少,而車廂外男人話題也隨之延伸,說起了龍氣鎮壓缺陷:「……總之,就是加強青制的運轉,否則人心不聚,力量就渙散了。」

  「那就加強。」曹操說。

  「總督大人,關鍵還是人手,您也知道,青制貴在虛州實郡縣,其實不僅僅是實郡縣,還在實里亭。」

  「五十戶一里,十里一亭,巡查鄉里,這是大蔡薄弱之處——皇權不下縣嘛,但是現在一充實,人手就少了許多。」

  「官員層,一郡百人就足夠了,但里亭層,單一郡就要上萬吏,這人手遠遠不足啊!」

  「龍氣與地網法陣已鋪展下去了,但紮根還不牢固,就是這原因。」

  「而且用來個節點補充鎮壓地氣的人手越多越好,隨著天災人禍天的災害烈度加大,消化速度也加大,地方真人數還不夠敷用。」

  曹操淡淡說著:「那就強徵郡縣內仙門人手。」

  地方縣令委婉說:「大人,實已經抽調到極限了,最適合鎮壓地氣,而且總人數最多的土德仙門都大部分撤往了峽西。」

  這種反饋,已經不止一次抵達曹操這裡,他不可能將走掉的人弄回來,是知道了對方要說什麼,直接開口:「你們聽了消息,在打新一批陽化真人的主意?」

  「大人明鑑。」

  話題已經延伸到幾天後的迎新活動,但一切都還是圍繞戰爭主體。

  男人一碰頭,談論都是赤裸裸的爭鬥打殺,或者隱晦些利益之爭,對於出身不同年代,但同源自應州漢土的曹孟德和曾慕之來說,更是有著軍隊裡老上司和老下級的天然親近,曾慕之又腆著笑臉策馬近前,趁著考察地氣確實不足,開口就是要敲定支援了。

  曹操搖首:「按照陛下的規劃,這一萬人,在特殊時間內,會放在里亭去,和地上漢國培養的小吏混編。」

  「一是里亭掌握了,就掌握帝國根基,他們熟悉地方,正是特殊期用武之地,也符合地上漢國的晉陞制度——要是人人都空降,對政體運轉衝擊太大。」

  「二是不少人都是陽神真人,正好去各地鎮壓節點。」

  說到這裡,曹操見曾慕之連連點首,又用手阻止了他的話:「但是天下近二百州,新歸附郡縣數目很大,這批人必須分配到更要緊的縣廷去,或有幾個分配給你,但哪裡能給你多調派?你和半妝夫妻還是能者多勞,辛苦這段時間撐過去就好。」

  「更要緊的縣廷啊……」

  曾慕之苦笑著,只能等候過幾天的迎新宴會時通知。

  在他親身經歷的故事,由陰面突破陽面就有一個能級回落,這些陽化漢人虛弱期的身體都並非真人,只是神魂依舊是真人。

  不過首批陽化上來都是精選修為最深,很多神魂琉璃的陽神、陰神,這種一旦獲得位格加持就具備力量。

  過去沒有讓他們整體陽化,只給予壽盡即將老死、戰損重傷待死真人以機會,因地上漢國根本容不下,給不出那麼多位格,沒有資源供他們恢復,提前陽化上來反而透支暗面族群元氣,還不如分批細水長流的可持續發展。

  曹操說明了情況,見曾慕之苦笑,此人和皇家有不少淵源,想了想:「……別求太多,這一萬真人雖多,是芝麻撒到大餅上,分攤在中土半域每縣一個都還填不滿,最多給你爭取郡治填滿七人,紮實基礎。」

  曾慕之盤算著,奇怪說:「這陽化總人數有點少,暗面至少十萬真人甚至更多,為什麼不一次陽化多些?」

  「一萬不少了,現在不同以前,以前可整個世界抽取力量陽化,代價是世界毀滅,因此才可一次可晉幾萬人,現在暗面下土穩定成了固界,吞吐黑水,按照與黑帝的協議,淨化後的部分,都得返回黑水——黑水是世界不可少的部分,吸乾了反無法運轉。」

  「淨化所得的大部分精華,又得維護暗土的正常運轉和徐徐擴大,所以暗面下土現在雖有百倍體量,而這次首批上來只有一萬,不過,他們都是下土帝國一時之選。」

  「而且暗面還要留人支撐龍氣天柱以威懾敵人,敵我有一聖二亞聖在暗土,不是那樣好輕忽。」

  「當然天上也是,據我真仙通報,雖敵人星巢漸漸衰退,但敵人時空門還在,幾塊大陸凝聚了大量主力,天羅地網和天庭都在趁此機會回力喘息,都無法一舉將敵人在本域的部分解決。」

  其實曹操是真仙,隱聽過陛下暗示,說天庭和道君分裂,相互對峙,使用世界性權限太難,而一般主力都很疲憊,故無法和上次一樣一舉將敵人在本域的部分解決,但這自不能說,這時搖首,透出一點:「哪怕地上漢國最危險時,陛下寧願暴露自身底牌,都忍住不動用透支暗面漢運,因在世界級的碰撞中,唯有這種量變產生質變才是真正底牌,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暗面百年是靠超前佈局對陰陽時間落差規律得來,本屬不易,一旦透支再要重新培養就已沒那個時間了……」

  「下官明白了。

  曾慕之終明白了本國高層的意圖,忍耐直至如今,漢運席捲中土,要什麼位格沒有,要什麼資源沒有?

  「明白就好,這恰正是十年磨一劍,忍耐獲得回報時,厚積漢運至此,薄發勢在必行!這兩年要由你們來為青朝,為第八漢帝國打下堅實基礎,也為陛下提供有力支撐。」

  秋風吹過帶來了稻子的香氣,兩人看向豐收金黃田野,每次豐收都會更穩固人氣,進而穩固龍氣鋪展的地網法陣,再進而穩固地氣,這是讓個體微不足道的人氣匯聚起來在天平一端,再以五脈數十萬年精熟的鎮壓地氣法陣為支點,撬起槓桿形成龐然大力。

  而所有人都知道,都期待著,這股力量的巔峰時刻,就是青制戰略計劃裡仙道對人道拔苗助長計劃的終極形態——第六仙朝!

  五脈歷史已一再證明,只有仙朝兼容的人道快速恢復力與仙道超限力量結合,才能創造奇蹟,上一次的奇蹟是應在五帝崛起,而這一次,奇蹟將應在青脈的新任儲君身上,力量的聚焦已經無可阻擋。
yht 發表於 2015-10-13 20:18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功之過之(上)

  黑水滔滔,橫無際涯,金青色圓球在黑水與浮冰間沉浮,暗面時空門冰瀑形成的飛雪在金青色龍氣界膜上一觸即融,越來越多,終是滲透進去,只見著絲絲冷氣在天空凝聚,又是絲絲的白霜自地面生了起來。

  受此影響,超級大陸東部季候,常年霜冷,不時有著雪花落下。

  第七漢帝國的重心隨著發展演變逐漸偏向中西部開發,但帝都始終坐落在中部偏東的暗洛平原上——名暗,實際這裡並不缺少光線,來自地上陽氣陰氣投影交替在時空落差中分解十倍變化,使照樣日昇月落。

  這時夕陽落山,下游平原天色正暗下來,黝黑天穹上點亮起一顆顆星辰,與地上大片工坊群燈火交相輝映,轟隆隆重載火車長長的鋼鐵身軀拖行在鐵路網,將京畿工業圈力量,輻射至四面八方。

  而車廂裡的乘客往車窗外看去,夜色在視野裡飛快掠過,城內千坊萬戶更燈火通明,而這座城甚至還不是帝都,只是它一個支鏈產業輔佐衛星城,地處京畿地界的最西端交通樞紐,連接著無數工坊,它們本身並非力量,但輔助人們進行工作而相互連接,每個機器就有著非常淡薄但色澤紅色的氣運,江河匯海一樣,統合在龍氣的脈動中……

  一個乘客,卻是真人,一臉嚴肅的點點頭,舉目望去。

  見這沿路的里亭,有淡淡白色吉氣而出,緩緩合併在了其中,而在核心處,有些紅黃。

  當下悵然回顧,帶上一絲苦笑,口中喃喃說:「帝都真人之課程,說到龍氣之說,幾乎已經完備。」

  「人而溫飽之,白氣耳。」

  「要是天下人人有田耕,有衣穿,不使交稅,無有治政,白氣足矣。」

  「這怎麼可能,上古之時,宗族成一集體,人人用力,人人得食,此到後世還有遺風。」

  「但一戶有首,十戶有長,總有治政而出。」

  「治政而出,就有紅氣,宛人體供養大腦。」

  「要是人人有田耕,有衣穿,不使交稅,無有治政,豈不是變成禽獸——禽獸腦小,故成禽獸耳。」

  押車防備荒野外凶獸和陰兵的又一個漢國真人聽了,大笑,他當然不知道人類的大腦消耗全身三分之一營養,但並不妨礙他理解類似本質。

  「治所收百姓之白膏,天之道也。」

  「初成濃白,你看里亭就是,繼成紅氣,你看縣廷就是,再成黃氣,郡州之治。」

  「不過成紅黃,不是憑空而來,而是聚治下之白膏。」

  「故民若只限耕作,憑之鐵具、耕牛、水渠,那龍氣主體,止於淡黃。」這話其實說的很明白,停留在這種中世紀農具的基礎上,哪怕有青制,龍氣能凝聚的力量極限,就是淡黃。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一朝中樞,擁有幾千萬人,也不過金黃,至於青色,必須是重臣和皇帝所有。

  「但你見這些機關工坊,一機關勝十人百人之力,故所產甚豐,有絲絲紅氣而出,匯入龍氣,受此影響,龍氣漸漸轉濃,黃色漸純。」

  「聽聞帝都朝閣之處,已化青色,而陛下紫氣日濃。」這真人指著地下笑著:「這龍脈彙集,都是億萬百姓和產業所匯,地氣不過小道耳,方術除非殺得億萬百姓,摧其官府,要不哪能干預龍脈?」

  「而且龍氣濃郁,有禁法之效,真仙受其拘束,地仙不能隨意。」

  「想當年還是相信尋龍點穴之說,真是可笑。」

  正說著,這真人突又有所感的回首,向著帝都那面看去,有個剛自太學院的州分院考進帝國道院,而選修專業成助手的女修真人問:「道友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龍氣滾滾,可能是陛下在大祭。」

  轟——

  火車的鋼輪滾滾載著乘客穿過了繁華城鎮,直向西去,車窗風景隨之變遷,逐漸展露出帝國的一面基礎。

  城郊外連綿千萬頃的良田,此時月光下湧動著銀色的稻浪,夜風吹過田野,順著窗戶的開口吹進來,人們鼻端充溢著稻子的清香,遠遠都可以聽見,村口的碾米作坊傳來轟隆隆的機器鳴響,打破了田間原生態的安寧。

  但這只是過客一己之見,在村子裡生活的農人,反沒有誰嫌棄它吵——總有些辛苦折磨的體力勞動消耗著人的精氣神,雖不可能全免,也不可能真正地無憂無慮一味享受,但優化些由機器取代,就能大幅提高人道龍氣生產規模與恢復速度,前者是力量,後者是應變。

  「帝國百年,越來越強盛了,基礎逐漸紮實了啊。」剛剛的押車真人嘆息著。

  在他身後的女修助手聞言,輕輕說:「還沒到百年,只有五六十年,只迎來了一波嬰兒潮,據傳陛下當年期許人口翻上三倍,到現在都還沒有完成一半任務。」

  「所以這次陽面徵召令,我們年輕的真人、修為低些真人,基本都留下來,我們還要培養更多……你看,下一波嬰兒潮就是在萌芽,原本不能支撐第二波,就是第一漢帝國經歷高祖與文、景三代,到漢武時爆發而不得不擴張戰爭消耗人口……但青制上限和工坊的充實,讓我們已超越了農業的界限……輝煌不會謝幕,至少我們這一代不會。」

  月光穿透村口的樹梢照亮一座青廬和許多酒席,火把的明亮紅光覆蓋了一層喜氣,村子裡一戶人家迎親婚禮正在最熱鬧時,十五六歲少女新娘蒙著蓋頭坐在靑廬內,聽著外面的喧囂酒宴,等著她的夫君來牽她的手。

  明晃晃的月光與燈光穿過大紅色的絲綢垂蓋,映在她白皙而帶一點嬰兒肥的青春臉頰上,咬著絳紅唇,神情有點緊張侷促……新婚夜好像會很疼,不過母親告訴她這是必須經過。

  「夫君不會給灌醉酒了吧?怎麼還不回來……」

  在少女短短人生裡為數不多的獨處,就是在這陌生的地方孤單一人等待著陌生的命運,難免心中徬徨緊張,其實就連很重要的洞房和婚後事,她的母親也只是最後幾天匆忙灌輸,過去家裡生計很忙,母親也沒有辦法言傳身教太多。

  在學堂女院學到的一些基礎知識和判斷能力告訴她,家裡有著太多兄弟姐妹,都是上一波嬰兒潮的成果,捉襟見肘家庭資源到她這排行最末的小女已寬裕了些,但仍無法進學太久。

  去年完成官府資助的六年基礎義務教育,檢驗了她的修行資質不足,沒考中去漢宮女院進學的名額,便得出嫁,這時非女修的普通女子自沒有多少戀愛選擇權,都是父母之命,所幸媒妁之言的壟斷渠道因學堂制度而打破。

  當少女進學期間,偶認識了女院隔壁男院的同學,對方家裡也願意聘禮,她便成為了鎮裡這個年輕工坊主的正妻,現在回來夫君老家的村裡辦喜宴……其實,還是有點匆忙,但學堂輻射的方圓百里似乎沒有更好對象了。

  這個小小的新娘停下回憶,開始思忖自己組建家庭後的設想,她覺得自己身體挺好,從小沒有飢餓折損元氣,這時一邊想著,一邊伸著自己嬌嫩小手在肚子上摸摸,光滑平坦的小腹,應能孕育幾個孩子,丈夫也讀過幾年書,應多少有點共同語言……以及零零碎碎的一些東西,構成了她平凡的幸福。

  還有她的視角所不能及的層面,這夜裡,整片超級大陸的角角落落聚居點,也由無數她這樣的女子——過去上推幾代或曾是野人淑女之後,同化到這代已都是血脈文化純正的漢女,根據帝國官方今年對國野體系統計公告,國人比例已達到十分之九,貴女比例已是百分之百——這也意味著她們這代起,孕育著這個大統一族群的未來。

  她自不明白,廟堂之高上,有人曾高喊:「胡無人,漢道昌。」

  「書同文,語同音,路成規。」

  「是謂一!」

  夜空中懸掛的圓月清晰明亮,沒有任何雲氣陰霾,這裡距離上次紅雲門突入大戰已過去了三四年,在這暗面時間亦是迎來又一年秋收,主掌時令信風的青帝、主掌黑水雲雨的黑帝,有這兩位坐鎮暗面,仙道力量直接干涉了超級大陸的氣象雲雨,使得今年收穫時天氣好的很,城郊外各村鎮裡的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都喜笑開顏——雖農忙辛苦,但正所謂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安全直滲透進心底,一年到頭忙活,不就盼著這個,甚至豐收之後繼續年復一年積攢,不就為的一個生存安全感!

  而這時忽有人驚呼:「看東面,那是什麼!」

  「那是……」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擦擦單片琉璃眼鏡,仔細看去,就神情肅然:「龍氣啊……」

  在東部的帝都主城,一道龍氣天柱巍然聳立,原本平時許多普通人都看不到它,但這時突「轟」一聲震動,在月光與星光下清晰顯現,它的靈光色澤由金到青,遍佈著翠色的爬天藤,一直貫通界膜,交流陰陽,氣勢磅礴鼎盛。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10-13 20:21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