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3章 一樁交易
傍晚，都城。道路，馬車。
“少爺，他們撤了。”
“你確定？”
“相信我，少爺，任何一個監視者在看到監視物件半天內一連約會五位美女，享用三次美味下午茶、兩頓豪華晚餐，並與其中兩位各溫存半個鐘頭，且幾乎天天如此的情況下……他們都會撤退的。”
“哦……你確定只是溫存半個鐘頭？”
“這不是重點，少爺。”
“但這是污蔑！對我人格、體格的雙重污蔑！”
“我記錯了，我道歉，少爺。”
“好吧，我原諒你了，看在神明的面子上……”
撇撇嘴，菲力浦放下車簾，重新坐回車廂之中，“下個路口，找個僻靜地方讓我下車，然後你駕著馬車去珍妮寶貝家，將肖像畫送給她，順便帶上我的歉意，今晚不能陪她去約會了。”
“好的，不過少爺你下午已經約過珍妮小姐了……是戴琳娜伯爵夫人，少爺。”
“……你非要抬杠是嗎？”
“不是，只是誠述事實。”
“下車！現在、立刻——我要下車！”
“好的，如你所願，少爺。”
……
片刻後，一本正經的管家駕駛馬車緩緩離開，菲力浦則在路邊嘟囔咒駡著豎起衣領，頗為警覺的左右看了看，提著個長條木匣，轉身閃進了身後漆黑巷道。
低頭，急步，適時停頓轉彎……
雖然有個足以稱為偉大的祖父。但菲力浦的實力身手只能說是一般。更沒有幹過不上檯面的刺客職業。所以眼下這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意味的鬼祟閃躲動作。只能用拙劣來評價。好在他對都城地理環境足夠熟悉瞭解，所以這不能稱之為潛入的潛入，到現在為止還是比較順利的……
以菲力浦的身份地位，親身犯險來做出這等明顯小偷小摸的舉動，自然是不正常的。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以前介紹過，當菲力浦正經起來的時候，還是挺靠譜的。當然，這種正經的時候真的不多。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一是因為性格，菲力浦從來就不是個正經的人，這一點相信他自己也不會否認。二是因為能讓菲力浦在意的事物真得不多，實在也正經不起來……
不過很顯然，種種跡象表明，眼下的菲力浦絕對是正經的。
也是茫然的。
實際上，自從不久前唐恩成功刺殺了溫斯林，然後菲力浦將這喜聞樂見的消息，立刻傳達給尚在王廷療養院休養的自家祖父後，這疑惑茫然的情緒就存在了。尤其是在他聽從祖父口令去山上拿劍時。這種情緒更是達到了巔峰……
他在山上那座伍丁小居中，拿下來的不只是祖父那把成名利劍。還帶下山來一把刀。
一把不管從名稱、還是從用途來看都極為庸俗的刀——金絲大環刀。
關於這把刀的來歷，他聽說過，很清楚，是唐恩在北方時送給祖父的。後者用它來劈開過北方神殿總會，一刀兩斷。隨後還劈過真正的神殿總會，斬開了島嶼週邊魔法防禦罩，揚長脫身而去，並鬧出番不小動靜……
從以上經歷來看，這把庸俗大刀堪稱傳奇。但這並不是讓菲力浦疑惑茫然的原因，他只是有些不解，為何他去拿劍時會在一旁看到祖父留下的便條訊息，讓他將這把明顯不該顯露於外的大刀也一併帶下山來？
菲力浦為此疑惑了許多天，想去療養院當面詢問清楚，卻被告之祖父不想見他……這當然只是藉口，不過也讓困惑中的菲力浦隱隱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拿劍只是幌子，拿刀才是真正目的。他需要做的，就是將刀藏起來，誰都不要告訴。
直至，此時此刻——
菲力浦的疑惑茫然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在進入王廷城堡碰到等候多時的米修，並在後者的幫助下悄無聲息的越過療養院週邊層層警戒時，菲力浦就隱約明白了些。再等進入療養區域，看見本該靜臥在床休養，現在卻衣裝平整、神色平和端坐著的祖父伍丁，以及圍繞周遭的灰色空間全員小隊後，所有疑惑謎題瞬間迎刃而解……
“刀帶來了？”掃了眼怔怔站立的菲力浦手中木匣，伍丁開口問道，聲音蒼老沙啞。
先是下意識揚了揚木匣，隨即菲力浦深吸了口氣，抱著些許僥倖心理顫聲問道：“祖父你……這是要做什麼？”
“去完成一樁交易。”看著意識到了什麼、掩飾不住驚慌擔憂神情的菲力浦，伍丁嘴角揚起絲淡淡笑意。
急聲追問，“什麼交易？和誰？”
“當然是和小唐。一劍換他兩個承諾，我賺了不是嗎？”
“溫斯林的死……”菲力浦不傻，相反他很聰明，否則單憑副良好皮囊也不可能闖下‘帝都花狼’這一赫赫威名。
伍丁聞言滿意點頭，輕笑道：“沒錯，這是其中一個承諾，就像交易過程中的訂金，他付過了，接下來就該我還他的了。”
“怎、麼、還？”
伍丁掃了眼菲力浦死死捏緊、青筋暴突的雙拳，輕輕搖頭：“你應該想到了，菲力浦……當然是對神殿總會出手一次，助小唐刺殺後成功脫身離開。”
“該死！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些？交易、交易！這個混蛋——當真是無利不起早嗎？！”死咬牙關，背叛與被利用感覺瞬間充斥心頭的菲力浦，好似頭被激怒的野獸，霍然抬頭，憤然看向一旁米修、路克、哈裡等灰色空間成員，嘶聲低吼，“那混蛋就是這麼對我的？對待一個朋友——好啊！讓他來找我，我可以付他刺殺賞金。為什麼非要來打擾我祖父——”
雖然伍丁的隻言片語未能清楚說明一切。但其中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以伍丁現在的孱弱身體狀況。再強行出手，無疑就是燃燒他所餘不多的生命燭火，最終，唯有死亡一途可走！
“安靜，菲力浦。”擺手打斷菲力浦的連聲質問，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伍丁，神色顯得極為平靜，“你應該能夠明白。這怪不了小唐。相反，我還得感謝他答應我這個將死之人的最後一個請求。而且，交易是我先提出來的。你能帶刀下山，也應該看到了我留在那的便條……這是我一早就打算好的。”
“可是、可是……”揮舞手臂，努力了幾次、不斷張開閉合嘴巴，最終看著伍丁那一直風輕雲淡的蒼老面龐，菲力浦頹唐低頭，聲音帶著滿腹疑惑怨氣：“為什麼啊？”
伍丁微微搖頭：“你很清楚，所有人都清楚，而我比你們所有人都要更清楚我自己的身體狀況。菲力浦。我活不了多久了。既然如此，與其躺在床上像只瀕死老狗苟延殘喘。咽下最後一口氣，不如趁著這有限時光再去做點什麼……咳咳……”
輕咳幾聲，想到了什麼，伍丁乾癟面龐驀地湧上層紅光，嘴角微揚，露出暢快笑意，“呵呵，菲力浦你知道的，我看那幫虛偽老蛀蟲不爽很久了。但以前因身份緣故，這一生也無法與他們為敵，對他們動手。現在能有機會捅他們一刀，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你也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菲力浦聞言怔怔抬頭，對上自家祖父那帶著笑意的平和目光，半響，嘴角也彎出絲笑意，苦笑，比哭還難看的那種……
好吧，此情此景，饒是向來以沒心沒肺更沒節操見長的菲力浦，也不可能高興得起來。不過除了深深的無奈之外，菲力浦也很清楚自己根本做不了什麼。
勸阻嗎？別鬧了，自家祖父什麼性格他很清楚，真正決定要做什麼時，一如他持劍戰鬥，無人可擋……
沉默半響，菲力浦長呼了口氣，稍稍穩定心神，乾澀開口：“具體計畫是什麼？”
伍丁微笑回道：“很簡單，我們連夜出發抵達神殿總會島嶼週邊，在湖岸周邊找個位置，捅上一刀，然後返回。”好吧，這計畫已經不是簡單，而是簡陋！不過在實力境界如伍丁這等人眼裡，一切也就是這麼簡單……
“可都城最近戒嚴，晚上宵禁……”稍頓，菲力浦聞言眉頭尚未下意識皺起，轉而又看到站在一旁身著夜行衣的米修、路克等人，恍然，搖頭無語，“好吧，我問了個愚蠢問題。”
確實愚蠢，有灰色空間這幫精英專業人士在，想悄無聲息的離開都城，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即使現在這裡戒嚴的厲害……
果然，哈裡笑眯眯的接過話茬：“老大走後，這幾天我們也沒有閑著，一直在觀察這裡的地形環境……對了，還記得鮑威斯、伯尼嗎？警備龍騎的那兩個隊長。他們對都城的巡邏規律、防禦部署等等很熟悉。我們找到了他們，一起研究制定出了路線計畫……相信我，憑我們這些人當然不可能打進都城，但想離開這裡還是不難的。”
這就是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的道理了。
“那如何快速返回呢？”恢復冷靜的菲力浦迅速抓住了計畫重點，看向伍丁，“祖父您出手後，我相信即使是用刀，也會有人立刻懷疑到您的身上。”
“空間傳送。”伍丁輕描淡寫擺手道，“我有個老朋友是空間魔法師，他會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這就是人脈了，以伍丁的級別，所結交的空間魔法師朋友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帶眼下這些人短距離傳送，也顯然不是什麼大事。
而一切都考慮周詳了，即使是想找藉口不同意伍丁此行的菲力浦，也只能無奈閉嘴。不過，
“等等！”驀然意識到了什麼，菲力浦愕然抬頭，“明天……那不就是大皇子加冕登基的時候？那傢伙，真要在慶典上動手刺殺？”
“這個我也不清楚。”伍丁搖頭，“按照我與小唐此前的約定，如果他有把握能夠在暗處刺殺得手，就代表他能一個人搞定，成功營救並脫身離開神殿總會。那樣的話，也就不需要我再出手。但到現在為止，神殿總會那沒有絲毫動靜傳出，這就說明他原先的刺殺計畫出現了問題。”
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沒關係，我知道明天是小唐最後的動手期限。過了明天，駐紮在萊瑙河北岸的部落大軍就會發起攻擊。到了那時，夏薇安的俘虜價值就會降低，難保神殿總會不會拿她撒氣。所以無論情況如何，明天小唐必然都會動手。”
菲力浦皺眉：“如果他沒動手呢？如果明天慶典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波瀾呢？”
攤手，“那我們就回來。”
伍丁回答的乾脆，但菲力浦聞言卻是一下子糾結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盼望唐恩動手好，還是希望他不要動手好……
如果動手，伍丁要接應唐恩逃走，必然也要跟著動手。那樣的話，伍丁的老命基本也就交代在那了。而如果不動手，那也就代表唐恩與夏薇安的命運渺茫了……
一個親情，一個友情。兩難境地，如何抉擇？
事實上，菲力浦現在也沒有糾結抉擇的機會。抬頭看了看天色，月朗星稀，伍丁緩緩起身道：“時候不早了，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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