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金庸絕學異世橫行 作者:御劍齋 (連載中)

 
林~雷 2013-9-27 17:21:5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74 3058980
ak47f16 發表於 2014-5-31 22:51
【179】英雄夜宴(四)
  
  葉清玄與薛宮望的一席談話,的確為師門爭取了一些好處,但得到的,確實不如原本預想的那麼多……
  
  無疑,綁架崇邪麟的計畫可以作廢了。
  
  既然已經與朝廷方面談妥了條件,自己等人再去綁架崇邪麟還能有個蛋用……能不用冒險就得到足夠的報酬,要比去冒險值得多,更何況是眼下這萬分險惡的事態呢。
  
  謝元略自然與薛宮望等人有要事相談,自己留在那裏也是妨礙人家,不如到處走一走,看一看,最好截住師兄一行人,免得再來赴險。
  
  葉清玄從側殿幾步登上樓梯,來到了二樓高臺宴會的地點。
  
  一隊維持治安的虎衛精卒上前盤問,葉清玄隨手出示了“宴會特使”的權杖,將幾名虎衛精卒打發走,暗歎一聲這玩意還真好使。
  
  這些“宴會特使”除了在宴會之前邀請與會的嘉賓之外,在宴會當日,還負責在門口迎接賓客,將賓客引導至坐席的工作,也就是說,現在的葉清玄是這場宴會的工作人員,可以漫無目的地閒逛,只要謹慎一些,是不會被懷疑的。
  
  二樓高臺之上已經擺好了坐席。
  
  崇玄虎的坐席設在對正上樓臺階的殿北。
  
  往下一層,設有兩席,左席是崇玄虎獨子崇邪麟的座位,右席是其弟崇炎虎的座位。
  
  這三人坐北朝南,面向群雄,位置要比常人高出一截。
  
  大殿之上,兩旁每邊各設二百席,橫者五席,縱向四十席,總共四百個席位,均面向殿心廣場般的大空間,每席可坐五人,席分前後兩排。前排當然是眾多權貴、富商、軍官、大臣和武林門派之主的位置,後排則是家眷或是特別有身份的武士家將。
  
  愈接近崇玄虎的酒席中,身份地位便更崇高,本來謝子安和薛文功,這一文一武兩大得力手下,將分別坐于分設于左一席和右一席,以此突顯出兩人在崇玄虎心中的重要性。不過可惜。薛文功遇刺身亡,此時只要提拔虎衛校尉甯安泰與謝子安坐對臉了。
  
  一色紫檀木的座椅,佈滿了大殿兩側,而殿心處廣場般的空地上,已經鋪上了軟硬適度的紅色毛氈,看起來跟前世的地毯沒什麼兩樣。
  
  殿心廣場是用來表演之用。與兩側坐席之間,用各色花籃打了一個隔斷,整個宴會場地,看上去整齊肅穆,卻又志趣盎然。
  
  葉清玄看著這裏的佈置,不由得感慨萬千,就是這裏。在不久之後,註定要有一場腥風血雨,能從這裏活下來的,不知有幾人。
  
  想來裘非煙之後便要在那場地中心表演箏藝了吧,以這裏為中心,憑她可以影響人體經脈的音波功,定可以將場內所有人士都控制住……
  
  對了,音波功!?
  
  裘非煙的音波功可以說是無差別攻擊。自己的【七弦無形劍】也是如此,若是事先沒有準備的話,憑著裘非煙的功力,只怕先天以下是抵抗不住的,也就是說,自己和師兄們也一定是會受到強烈影響的。
  
  看來應該提醒師兄等人注意這一點,最好準備些棉花。到時用吐沫沾濕了堵住耳朵,這樣就能將音波功的影響減輕到最低。
  
  時至中午,開始有婢女們忙前忙後,在坐席上準備擺設。
  
  謝元略為這次“英雄宴”頗為花耗了些心思。只見席上設了犀角酒樽,象牙湯匙,青銅酒觶,白琉璃盞,翠青竹筷,寒光綽綽的剔骨尖刀……
  
  葉清玄博有興致地看著這些美貌的姑娘們忙前忙後,抬頭處,便看見了兩側殿堂和最北三層大殿,地處高位,定然能全覽此中景色。
  
  葉清玄也是一時好奇,便走了過去,想要登高觀景。哪曉得剛到樓下,便被門前的虎衛精卒攔了下來,警告這裏不得入內。
  
  “這位大哥,我是這裏的宴會使”葉清玄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權杖“不知這裏……”
  
  “少廢話,你的上司沒告訴你這裏不許過來窺視麼?快滾,快滾,遲走一步,老子一刀砍了你……”
  
  葉清玄趕忙溜走。
  
  飽含深意地回頭再看了這兩側殿堂和正面樓閣一眼,葉清玄心中暗道:難道崇玄虎在這裏埋伏了傳說中的“五百刀斧手”?是不是有些太明顯了,這可瞞不住先天高手。
  
  轉念又一想,在這個時候,朝廷和崇玄虎雙方,就像是一對玩“梭哈”的對手,該發的牌都已發完,該下的賭注都已下定,剩下的,就是最後的亮牌階段了。現在看起來,朝廷明面上的牌比起崇玄虎要大上許多,但崇玄虎也不無翻盤的機會,所有的一切,都要看今天晚上雙方亮出的最後一張底牌。
  
  是輸是贏,即將見分曉。
  
  賭博的雙方,誰都輸不起。
  
  葉清玄也一樣,自己的師門,也輸不起。崇玄虎若是取勝,不但是自己,整個青雲觀都會被興兵剿滅,昆吾派的根基,恐怕就會至此一蹶不振。
  
  謹慎起見,還是得與大師兄他們見上一面。尤其與薛宮望交涉的情況必須通傳給師門,崇邪麟的綁架計畫,能取消便取消,這玩命的地方看起來還是太危險。
  
  剛到門口的葉清玄,又一次遇到了意外。
  
  “我是這裏的宴會特使,奉命出府迎接趕來的武林同道……”
  
  “上峰有令,大將軍府許進不許出!”
  
  葉清玄目瞪口呆,手腳霎時變得冰涼……
  
  **********
  
  宴會定在晚上七時開始,但鎮南將軍的宴會,哪個敢掐著點來?
  
  剛過午後二時,便稀稀拉拉地有賓客持著拜帖到來了。
  
  陸清正等一行人,也在最早的這一批武林人士到來之時,趕了過來,雖然之前研究過大將軍府的建築模型,但越早熟悉實際情況,便越是能讓成功率提高幾分。
  
  謝子安打散了頭髮,臉上也粘上了鬍子,眉目之間用妝粉畫了幾筆。整個人相貌便大變樣,即便是熟悉的人,乍看一眼,也難以分辨出來。
  
  只不過謝子安對這粘鬍子的膠水有些過敏,下巴上癢得厲害,不停地抓來抓去。
  
  “幹什麼呢?生蝨子啦?”清岩道人對這天上掉下來的徒弟萬分的看不上眼,見他在哪抓耳撓腮。不由得厲聲斥責。
  
  一行人打扮成遠山鏢局的鏢師,跟在方遠山的身後,來到了會場。
  
  對於青雲觀的這幫道士針對崇玄虎的行動,方遠山雖然沒直接參與,但也願意支持,就算因此受牽連也在所不辭。除了所說的道義上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遠山鏢局暗助偵巡團的事怕是很難瞞住,若真是崇玄虎得利,秋後算賬之時他遠山鏢局也討不了什麼好,所以基本上他跟青雲觀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五人皆是步行而來,一路上各式各樣的錦衣華服。或是騎著高頭大馬,或是坐著錦繡馬車,熙熙攘攘地從眾人身邊超越而過,兼有那目空一切的同道,瞥了一眼步行的五人,俱都露出一副看之不起的表情,冷笑連連,十分蔑視。
  
  間有那特別過分的。故意跑馬揚沙,在五人身邊跑上幾個來回,掀起漫天的沙土,然後不屑地瞪著幾眼,囂張不已地哈哈大笑而走。
  
  “我操——這幫子傻貨,大老遠地跑來送死都不知道,還在這跟少爺我耀武揚威的。活該他媽早死……”謝子安一向以來都是騎在馬上藐視一切的形象,現如今跟人來了個身份互調,分外受不了這樣的冷眼冷笑的。
  
  “二少爺當年也沒少如此行事吧?”
  
  “我靠,哥是誰?哥就算是紈絝。那也是有范兒、有面的紈絝,哥一出馬,滿靖南城的俊俏小娘們都得巴巴的跑出來看哥一眼來……就這幫現眼的玩意兒也能跟哥比?”
  
  謝子安侃侃而談,正得意之間,突然覺得不對,一抬頭正看見師父清岩道人一臉冷笑地看著自己,恍然大駭,跟自己師父還敢稱“哥”這不是作死的節奏是什麼?
  
  到了“鎮南將軍府”幾人持著拜帖順利的進入了府內。
  
  通往宴會“養氣殿”的道路,兩側都擺放著花卉,指示出一條通往宴會場地的道理。就算人傻看不明白這其中道理的,想要走上岔路的人,也都被道路兩側,十步一哨的精兵給擋了回來。
  
  曾經深刻研究過這裏佈局的謝子安低聲說道:“‘鎮南將軍府’五殿十八宮,咱們只能去最深處的‘養氣殿’,要是其餘的地方埋伏下重兵,幾乎我們現在就是在步入敵人的包圍圈了……”
  
  賀清竹罕見地這次沒有拿著本破書,空著雙手,點頭說道:“這裏佈局浩大,每座建築之間都有高牆阻隔,崇玄虎把這裏設計成要塞一樣的佈局,無論攻守,都極有法度,若是有人強攻,怕是要傷亡不小。”
  
  接著伸手一指位於最中心,同時也是位置最高的“虎威大殿”說道:“那裏是整座府邸的關鍵之處所在,大家看到沒有,那座大殿頂上竟然還設計了更高的望樓,不管是有外敵攻來,還是像這次一樣在府內圍殲群豪,這裏都將是居中調度之處,白天以旗幟為號,夜晚以燈火為令,配合鼓號金鑼,實勝數萬雄兵……”
  
  眾人一起點頭稱是。
  
  賀清竹這個書呆子,聰明睿智,涉獵極廣,府中建築之用途,隨意便可道破其虛實。
  
  方遠山不由得佩服這個言語不多的道士,此人話雖不多,但言之必中,幾次三番之後便讓人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分外讓人信任和心折。此時聽他所言那座大殿的作用,不由得問道:“平時若是有外敵來犯,城破之後,這府邸必然成為最後的防範之地,那時坐鎮指揮的必然是崇玄虎無疑。但此次宴會,他崇玄虎怕是分身乏術了吧,不知今夜會是何人指揮軍隊,這個人選極為重要,不知何人可堪當重任?”
  
  謝子安難得動一次腦筋,此時聽得仔細,倏然心驚道:“崇玄虎信任的人就兩個,該不會是崇邪麟吧?要是他在這裏坐鎮指揮,那我們的計畫不就……”
  
  “是崇炎虎——”賀清竹輕聲打斷了謝子安的擔心“這等生死攸關的時候,崇邪麟無論資歷還是經驗,都不足以應對,崇玄虎謹慎期間,必然會讓崇炎虎來坐鎮……”接著幽幽一歎,沉聲說道:“晚宴之時,只要崇炎虎藉故離席之刻,必是崇玄虎決定動手之時……”
  
  “要是崇邪麟一直跟在崇玄虎的身邊……”
  
  “那不可能——”謝子安斷然否定“我知道你們擔心其中會有差池,會有個萬一……但我收買了崇邪麟身邊的僕人,前後四任,暗中觀察了他整整四年,他的這個習慣一直不會改變,每次殺人之前,必然要去一個密室內呆上半個時辰,然後沐浴更衣……四年來,都是如此,而每一個察覺到這個習慣的僕人,最終都會莫名其妙的消失……他一定隱藏著什麼,不過不知道不要緊,他這個習慣肯定不會變,越是重大的殺戮時刻,他越是如此,即便是在外出征,他也會準備一個特殊的帳篷,在裏面呆上半個時辰。而且必是在殺戮之前,而非之後,或是提前一天……”
  
  眾人盡皆不語,對崇邪麟這個詭異的習慣非常不理解,不過每個人都可能有不一樣的習慣,這無可厚非,關鍵是小師弟在這一點上萬分相信謝子安,所以他提供的情報,眾人也不會懷疑。
  
  噢?
  
  走在最前方的陸清正突然輕咦了一聲,接著倏然站立。
  
  眾人往前一看,葉清玄正陰沉著臉,從前方趕了過來,那種凝重的神色,讓眾人心中都是一沉。
  
  “我見到薛宮望了——”這是葉清玄的第一句話。
  
  眾人緊張的心情隨之提起。
  
  “綁架崇邪麟的計畫立即取消——”這是葉清玄的第二句話。
  
  眾人疑惑地望著葉清玄。
  
  “我們想辦法立即逃跑——”這是葉清玄的第三句話。
  
  眾人心中一片冰冷……
  
  
ak47f16 發表於 2014-5-31 22:53
【180】英雄夜宴(五)
  
  “大門那里守衛森嚴,根本出不去……”
  
  “四周高墻處,都有巡邏的虎衛精兵,二十人一隊,還都帶著獒犬,靠近都沒辦法,更別提翻墻了……”
  
  “將軍府許進不許出,不但我們,就是將軍府內的將尉都出不去……”
  
  幾個師兄四處探查,帶回來的消息都是讓人平頗為泄氣。
  
  聽了葉清玄與薛宮望之間的談判,和他對將軍府內形勢的評估,所有人都覺得沒有必要再行冒險,應該立即離開府邸。只是這四處探查之后的結果,讓眾人頗為無奈。
  
  陸清正一行五人,加上葉清玄已經來到了“養氣殿”二樓的大殿之上,遠山鏢局雖然受邀,但位置卻還是安排在了最邊緣處,不過這也正好,幾人在這里交頭接耳,也不虞被人聽見。同時這里距離左邊的側殿距離非常近,不遠處就是下樓的臺階。當然,上樓的臺階也在不遠處……
  
  此時“養氣殿”內,賓客來了幾十家,各自五人的參宴名額,讓自此的大殿之內有了差不多兩百多人的數量。眾賓客入殿后,分別坐入自己的酒席,談話時都是交頭接耳,不敢喧嘩,氣氛緊張嚴肅。
  
  葉清玄嘆息著說道:“看來我們只有趁著雙方交手之時的大亂方才可以離去了。崇邪麟雖然不用管他,但原計劃中的撤離方式正好可以用得到。”
  
  “不錯,朝廷與崇玄虎雙方大打出手,我們得在形式惡化之前就得毅然離去,免得殃及池魚。”清巖道人接口說道。
  
  “哼,朝廷和崇玄虎雙方都是志在必得,都覺得自己的計劃絕對完美,呆會亮出底牌,還不知道誰笑在最后,真不明白雙方都隱藏了什么底牌。能夠讓二者都這么志得意滿……”葉清玄抱怨似的話語,卻讓眾人都陷入了低沉。
  
  賀清竹看著周圍的環境,幽幽說道:“小師弟說的不錯,這雙方手底下一定有讓我們大吃一驚的底牌,所以雙方才都會覺得自己必勝,都以為算計到了對方。那么這張底牌,一定是我們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越是如此。我們便越是危險。”
  
  眾人緊迫感同時涌上心頭。
  
  葉清玄看著側殿處下到底樓的樓梯處,沉聲說道:“宴會上朝廷的出手時機,應該便是裘非煙的表演時分,憑她的音波功足以大規模控制先天以下的所有高手,剩下先天以上的寥寥幾人,憑借薛宮望‘三十六天絕’的身手。對付一個崇玄虎還不是手到擒來。
  
  而一旦交手,崇玄虎手里有兵有將,數量占據多數,定然從四周圍住‘養氣殿’,這兩側的側殿和北面的正殿中都埋伏有崇玄虎的精兵,居高臨下,用弓弩足以圍殺群雄。
  
  所以我們必須趁著雙方動手的剎那。迅速進入底樓,方能暫時脫險。底樓的情況極為復雜,我們可以趁機擺脫追兵……子安,你確定那個地方能離開‘養氣殿’的范圍么?”
  
  謝子安鄭重點頭,說道:“師叔放心,當年我為了暗算崇邪麟,曾經買通過這里的廚子,那條運送垃圾泔水的地道我還曾經走過兩次。絕對沒有問題。”
  
  “‘養氣殿’底下有地道?這事能瞞過崇玄虎么?要是他在里面埋伏有陷阱,我們不是自投羅網?”一旁沒參與制定計劃的方遠山,此時疑惑地發問。
  
  葉清玄耐心解釋道:“總鏢頭放心,那條地道是那些偷懶的下人們自己挖的,底樓設計九曲十八彎,當年的廚子在里面燒火做飯,極為憋悶。運送垃圾極為不便,便在當時謝長史的同意下,開了幾道天窗,挖了一條運送垃圾的地道。后來崇玄虎大型宴會活動減少。‘養氣殿’地方太大,便將小型宴會轉移到了別處,底樓廚房那的幾處天窗和運送垃圾的通道便給封上了,不過封的只是入口,里面的地道還在,這里的入口是在底樓廚房旁邊的倉庫里,而出口是在此地不遠處的花園,當年那里是處置整座府邸垃圾的地方,從那里到將軍府的東側門只有幾百米遠。現在東側門也早已被封上了,那個轉運垃圾的地方也變成了花園,不過子安曾經檢查過,出口就在一處假山背后,還算得上隱蔽……”
  
  方遠山值此方才放心,一邊的謝子安又湊過來說道:“當年我爹挖地道、開天窗的時候,也是‘鎮南將軍府’初建時期,我爹親自負責,所以原本的地道這些事情,崇玄虎并不知情。后來將軍府改建,我爹也只是交代當時的工匠將那天窗和地道封上,但當時事務繁忙,我爹也并未親自督查,不知道這地道被工匠只是封住了兩頭進出口,而不是全部填實……我當年為了對付崇邪麟可是花了大功夫,費勁心力方才在尋找鎮南將軍府的建筑圖時發現當年的這段往事,又花了大功夫才找到當年的工匠得知的地道詳情,又花了大代價才進到府里找到的那處出口……”
  
  方遠山本來懶得聽著小子胡扯,但聽到“大代價”時不由得來了興趣,問道:“你花了什么代價才混進的將軍府?”
  
  謝子安一副不堪回首地樣子,悻悻地說道:“我爹時常到這里來辦公和匯報的,我就軟磨硬泡地跟了來,再借機出去探查……”
  
  “這叫什么‘大代價’……”
  
  “你可不知道,我爹見我愿意跟來,還以為我轉了性子,對這些文職工作感興趣,于是逼著我又讀了整整半年的書,唉,你們不知道那有多痛苦……”
  
  眾人一同嘆氣,卻想著:是你爹有你這么個兒子,不知有多么痛苦才對!
  
  “這么說,你能清楚地記得入口的位置嘍?”
  
  謝子安一陣壞笑,“不但記得地道入口的位置,便是那當初天窗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接著用手指了指前方不到十米處的一個席位,“那個地方就是一處天窗的原址。這‘養氣殿’的地板和下面的底樓之間,當年鋪滿了青磚實木,極為結實,便是先天高手出手,一時都難以打破。不過那開過天窗的位置。便薄弱許多了,即便是幾位師叔伯動手都可以輕易砸破,直接通向底樓……”
  
  賀清竹聽得眼中一亮,看了看那個方向,然后說道:“快說清楚具體的位置,大家記一下,如果回頭有什么意外。我們直接打通地板,撤到底樓……”
  
  “好——”
  
  謝子安想不到自己一時多嘴,竟然又立了一功。片刻便將六處天窗的位置解釋清楚。
  
  葉清玄趁其解說完畢之后,從懷里掏出一大坨棉花,挨個分給眾人。
  
  “裘非煙的音波功傷人經脈,抑制內力流動。十分厲害,但大家只要用棉花沾濕了堵住耳朵就可以防范得住。”
  
  分好了棉花之后,葉清玄又特別囑咐道:“大家記住,堵耳朵的時候,棉花一定要用口水沾濕,否則光用棉花堵耳朵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眾人紛紛表示明白,珍而重之地將棉花揣入懷中。
  
  葉清玄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四周越來越多的賓客,再看了看外面日漸西沉的夕陽。
  
  葉清玄暗道一聲“三清保佑”,然后鄭重地說道:“諸位,好運——”
  
  已是下午六時,此時已是日落時分,華燈初上了。
  
  距離宴會開幕之時,已經只剩下一個時辰了。
  
  此時的賓客已經來了足足六、七成,互相恭維著。
  
  葉清玄此時應當回到謝元略的身邊,畢竟他是謝元略的隨從,若是不坐在他身邊未免惹人懷疑,正四處尋找謝元略之際,門口一片喧嘩之聲。
  
  葉清玄調頭一看,卻見一個身材高大、一身貴氣的老者帶著四名隨從走進場內,其中一人是個年輕貌美的少女。這組人馬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許多權貴名流紛紛上前攀談。
  
  “這個人老弟也應該認識吧,就是‘黛青院’中辦壽宴的靖南城第一富豪曹正方。”
  
  葉清玄一驚回頭,一見來人不由得笑了起來。而能夠一直跟葉清玄如此親熱說話的,便是眼前這個莫野離了。不但莫野離趕了過來,身后竟然還有許久未見的長空照劍門的長老魯懸通,這老頭自從“黛青院”一別之后,數日未曾相見了。
  
  “原來莫大哥來了啊,呵呵,晚輩見過魯長老,只是幾日未見,前輩風采卻更勝往昔了啊,果然不愧是長空照劍門數得上號的高高手……”
  
  魯懸通被葉清玄這帶著調侃的馬屁拍得是哈哈大笑,只是一句話便顯得雙方的關系十分緊密,比那直接恭維的馬屁伎倆要高明許多啊。
  
  “我也沒想到幾日不見,老弟的功夫可是飛躍似得猛進啊。唉,你夸老哥哥的是馬屁,我說的可是實話啊……”魯懸通堆積著滿臉的褶子,朝著葉清玄眨了眨眼睛。
  
  葉清玄嘿然傻笑,心中卻道:我的進境太快,連這個老頭都瞞不過去了啊……
  
  莫野離笑著說道:“不但是我與老魯到了,便是其他幾個人也到場了。老魯代表了‘長空照劍門’前來,可是給了崇大將軍天大的面子了啊,這桌席排的就比我等靠前多了,足見崇大將軍對貴派的重視啊……”
  
  
ak47f16 發表於 2014-5-31 22:55
【181】英雄夜宴(六)
  
  莫野離如此高聲調提及此事,立即讓葉清玄驚醒,心中暗道:原來這魯懸通并非是朝廷招募的武林高手,而是長空照劍門派來的代表,而敖子青應該是以個人身份被朝廷招募,其門中應該并不知曉。
  
  抬頭正看見莫野離朝著自己眨了下眼睛,立即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魯懸通得到莫、葉兩人的夸獎,不由得有了幾分得色,但言語依然謙虛。“崇大將軍還是看在門主的面子才安排的座位,不過不能緊挨著眾位兄弟,我倒是頗為遺憾的。”
  
  葉、莫二人干笑著,打了個哈哈。
  
  魯懸通說著說著卻是嘆了一口氣,莫野離疑惑問道:“剛才就見你老魯唉聲嘆氣的,到底怎么了?”
  
  魯懸通沉聲說道:“實不相瞞,魯某臨來之前,派中提出的建議是趁機與大將軍交好,換取更大的門派利益。你們也知道,前幾年我們與鐵旗門不太愉快,幾位太上長老的意思是結交官府,取得官府的支持,然后一舉消滅鐵旗門等不服管教的門派……”
  
  葉清玄正聽得一身冷汗,料到那不服管教的門派中定然有青云觀的名字,正聆聽魯懸通接下來的話語時,這位長空照劍門的長老,卻壓低音量,看看周圍并無他人靠近,方才沉聲說道:“可是這次我來到靖南城,才發現這位崇大將軍野心極大,竟然勾結南蠻族人,城內幾次血腥動亂,據稱殺得也是朝廷三司的勢力……你們說,這崇大將軍莫不是要……”魯懸通話至此為止,直接伸出手掌,一翻,手心變手背……其中的意思自然是“造反”,這是任何人都讀得懂暗語。
  
  葉清玄與莫野離互相看了一眼,葉清玄趕忙說道:“魯前輩慎言,這里人多眼雜,莫要與人看見,惹來殺身之禍啊……”葉清玄自然不會因為對方一句不知真假的掏心窩子話就把朝廷的行動暴露出來,不過還是讓他謹言慎行,回護之意明顯。
  
  “是啊,魯兄,這等殺頭的話還是莫要多提的好……對了,剛才你提及看出苗頭不對,你向門中報告了么?”
  
  魯懸通長舒一口氣,淡然說道:“說了,得到的是‘靜觀其變’的答復……”
  
  葉清玄與莫野離再次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對長空照劍門的不滿,值此朝廷危難、云州大亂之際,那長空照劍門竟然還有著作壁上觀和漁翁得利的心思。不論是從朝廷角度、還是普通民眾的角度,這個長空照劍門都未免有些太過分了,枉為云州第一大派,實在讓人憤恨的要死。
  
  “不說這些讓人心煩的話了。小兄弟是否跟我們一起去坐坐……”莫野離打斷這個話題,對葉清玄發出邀請。“我們那里除了褚氏兄妹,還有兩位江湖上的好朋友可以給老弟一一介紹。”
  
  葉清玄知道隨著莫野離一同來的,基本都是朝廷秘密招攬的各派高手,雖然想結識一番,不過不是此時,趕緊決絕道:“多謝莫大哥好意,我還要尋找我家主人。不打擾二位了,小勝告辭。”
  
  在魯懸通面前,葉清玄還是明智地保持偽裝的身份,朝著莫野離打了個眼色,再跟魯懸通拜別,葉清玄朝著門口的方向尋找。
  
  謝元略作為宴會的組織者,十有八九是在外面迎接各方賓客。
  
  葉清玄朝著門口處走去,此時應邀赴宴的已來得七七八八,絕大多數的權貴、商賈都帶著女子陪從,甚至一些趕來與會的門派首腦也帶著不少女性家眷出席,只有少數的軍方將領和武林人士才完全帶著家將或是弟子趕來參會。
  
  那些帶著女眷前來之人,明顯都缺乏足夠的判斷力和危機意識,此時帶女眷完全就是為了迎合“英雄宴”之名,真把這里當成了盛大的宴會來參加的。
  
  女子都頭結宮髻,盛裝赴會,服飾多為衣裳相連的深衣,頭帶步搖,又或長垂膝,隱見下裙,羅衣長褂,手拂廣袖,配以綰臂的金環,約指的玉環,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繞腕的鐲子,腰間的玉帶,一時衣香鬢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仕們則頭頂冠冕,長衣夾袍,后襟裁剪成燕尾之狀,亦款擺生姿,與女仕們相映成趣。
  
  葉清玄不由得哀嘆,難道這幾ri靖南城的腥風血雨就不能讓這些大爺們感到一絲一毫的恐懼么?
  
  門口處的人群倏然變得擁擠,葉清玄奮力前行,這時近門處一陣哄動,卻原來是虎衛軍的校尉寧安泰到來,邊上緊隨他的都是虎衛的統領,曾經在“黛青院”有過一面之緣的查丘白也在隊伍之中。
  
  那寧安泰臉目黝黑,身形橫矮,方臉大耳,但一對眼卻是細長狹窄,與其弟寧安柱相貌相近但膚色完全相反,寧安柱是肥碩蒼白,而這位寧安泰卻是結實黝黑,比起那位被葉清玄吸干了內力的親弟弟,這位虎衛校尉果然不輸軍人本色,腰板挺得筆直,看起來倒是頗為威風。
  
  隨著“定南將軍”薛文功意外“遇刺身亡”,這位虎衛校尉立即躥升為崇玄虎手下除崇炎虎之外的第一武將,地位躥升的同時,人脈也躥升了上來。
  
  此時剛一進殿,立即被人發現,一群靖南城中的權貴名流,還有不少軍中的將領,都紛紛上前,又是拜會,又是道賀,馬屁拍得溜圓,逗弄得這位即將成為將軍的校尉,哈哈大笑,開心不已。
  
  嘁——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葉清玄一聲冷笑,就要離開這里,目光一轉,卻正被寧安泰后邊的查丘白瞧了個正著,雙方正好打了個對眼,對方眼中厲芒一閃,立即在寧安泰耳邊一陣耳語。
  
  不好,這個王八蛋在“黛青院”中見過我,他跟姓寧的準沒好話。
  
  果然,本來滿臉笑意的寧安泰聽完查丘白的話之后,臉色倏然變得鐵青,猛地抬頭瞪了過來,雙目中殺氣毫不掩飾地流露而出,直直地朝著葉清玄走了過來。
  
  葉清玄不想無故招惹麻煩,立即向別的方向走去。
  
  “站住——”
  
  一聲厲喝,葉清玄眼前一花,查丘白一臉冷笑地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怎么小子,不認識查某了么?”
  
  “對不起,這位查某還請讓讓,小可還有要務在身,請不要妨礙……”
  
  查丘白被對方的狂妄氣得破口大罵,“小畜生不知死活,我家大人有話問你,你哪也別想去……”
  
  周圍眾人一見這里起了爭執,立即圍了過來。
  
  葉清玄冷冷看著眼前一臉怒色的查丘白,淡然說道:“我說了,我有要務在身,請你讓開……”
  
  查丘白臉色一肅,顯然動了真火,右手握拳,眼看就是要出手……
  
  葉清玄不由得冷哼一聲,自己早已不是昔ri的吳下阿蒙,你以為你一個真罡境的高手,還能是我的對手么?
  
  葉清玄冷眼看著查丘白,正準備反擊對手的攻擊之時,身后傳來一陣冷笑。
  
  “哼哼哼,這位小兄弟還真是招惹不得呢……我身為虎衛校尉,司職緝拿盜匪,想要盤問與你,有何不可?竟敢如此狂妄,莫非真是心中有鬼”
  
  葉清玄一側身,見那矮粗肥的寧安泰已然到了身邊,滿目殺機的同時,竟然利用自己的身份,來壓制自己,以緝拿盜匪的名義盤查自己,還不是公報私仇,想要弄死自己?鬼才會上你的當。
  
  葉清玄面對兩名軍中將領的質問,毫不退讓,輕聲說道:“我是謝府書童,現為宴會特使,負責接引賓客,二位請看……”葉清玄一亮手中令牌,繼續說道:“我不是什么盜匪,二位若是有問題,不妨去問我家主人……”
  
  寧安泰勃然大怒,喝道:“tmd,小畜生,你以為你提起謝元略我就會怕你不成?來人——”
  
  寧安泰身為虎衛校尉,這里執勤的又都是虎衛精銳,自然有人聽從這位大人的軍令,一聲喝令之下,立即走出來四名虎衛兵丁,一拱手,“屬下在——”
  
  寧安泰一臉輕蔑地指著葉清玄,喝道:“我懷疑此人與盜匪有關,與我將此人拿下,但有抵抗,就地格殺——”
  
  “得令——”
  
  四名虎衛精銳立即扯出手中兵器,朝著葉清玄便撲了過來。
  
  “住手——”
  
  一聲朗喝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寧安泰聽到此聲,臉色立即一變;而葉清玄聽到這一聲,卻把即將出手的幾枚銅錢再次收了回去……
  
  因為二人都聽出這聲朗喝之人便是將軍府長史謝元略。
  
  只見年過五旬但依然風度翩翩的謝元略越眾而出,施施然站在了寧安泰的身前,足足高了寧安泰一個頭的謝元略故意從上外下看著對方,態度從容不迫,而在這么近的距離上,矮粗黑的年安泰,把身旁這位越老越風騷的謝元略襯托得更加氣度不凡,更加的玉樹臨風,呃,老樹臨風。
  
  對于崇玄虎手下最為倚重的文武要員,竟然在外貌氣質上有如此大的區別,立即引起眾人的驚異,甚至有那婦人私下里議論紛紛,更有人掩嘴偷笑的。
  
  葉清玄嘴角有些抽動,心中忖道:謝元略這老貨心思也忒陰險了,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ak47f16 發表於 2014-5-31 23:04
【182】英雄夜宴(七)
  
  謝元略往寧安泰的身邊一站,一高一矮,一白一黑,一帥一銼……不用說話,便當著數百賓客的面,直接把個虎衛校尉詆毀得不似個人類。
  
  尤其老謝那居高臨下的眼神,犀利、飄逸……四下一瞟,無數中年婦女心頭狂跳,再一回頭,老寧的黑臉便已黑中泛紅,紅中透青……
  
  似乎終于忍受不了眼前的態勢,寧安泰往旁邊一竄……
  
  噗嗤——
  
  終于有忍受不住的女性朋友笑出聲來,四周立即一片捂嘴強忍笑意的詭異聲音。
  
  寧安泰羞怒欲狂,他早于謝元略之間有仇,主要原因就是這形象上的問題,今次又被他當眾羞辱,哪里還忍受得住。尤其寧安泰私下參與了崇玄虎密謀造反的大業,知道今夜便是這謝元略的死期,若不在他臨死前羞辱他一番,怎么會咽得下這口氣。
  
  “謝元略,我在抓捕嫌犯,你為何阻擋?莫非要包庇嫌犯么?”
  
  謝元略看了葉清玄一眼,轉回頭,疑惑地問道:“小勝是我書童,你說抓就抓,可有證據?”
  
  “證據?哼哼……問過了就有證據……”寧安泰惡狠狠地說道。
  
  “毫無證據便想抓人?你要屈打成招么?”
  
  “你——”寧安泰一個玩刀的,在口才上哪比得過謝元略這個玩筆的,平日里跋扈慣了,這次欺負到了謝元略頭上,以前那一套卻再也玩不轉了。
  
  “這個小子,前日搶劫‘寧泰醫館’,數人可以作證……其中醫館館主極為嚴重……”
  
  “人在此處么?”
  
  “這……重傷在家。不過經過指認,確認就是你的這個書童,而且你二兒子謝子安也參與其中,你難辭其咎……”
  
  “呦——又把老夫扯進來了……”
  
  謝元略輕蔑一笑,惹得圍觀眾人一陣輕笑。
  
  “‘寧泰醫館’?哦——就是令弟寧安柱開的那家醫館啊……館主也受傷了?不對吧?寧大人,你在說謊——”
  
  寧安泰暴怒喝道:“老子說得是實話……”
  
  “你說的真是實話?令弟寧館主也受傷了?”
  
  “寧某說話向無虛言。舍弟現在便在家中養傷,傷勢極為嚴重……”
  
  “你說我家這個小小書童,把堂堂‘寧泰武館’的館主,一個真罡境巔峰的高手給打得重傷,三天下不來床?這話竟是真的?太讓人意外了……”
  
  圍觀眾人皆是一片嘩然。
  
  “聽到了么?寧泰武館的寧安柱被一個小孩子打成重傷……”
  
  “真丟人,這還號稱靖南城第一武館么?”
  
  “這幾天府里下人之間就傳聞寧泰醫館和武館讓人挑了,原來是真的……”
  
  “寧氏兄弟向來跋扈,這次可丟大臉了……”
  
  “嘿,那個少年眉清目秀的,想不到手底下真硬啊!”
  
  這里的眾人俱都是武學高手,即便是一些權貴和富商,也都是以習武為自身顯赫的終極目標,光有錢,是沒有人贊賞的。此時謝元略逼著寧安泰承認自己的真罡境的弟弟被一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小書童打成重傷,這消息也太讓人震驚了。不由得一起對著葉清玄和寧安泰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寧安泰至此方知道又中了謝元略的套了,臉色漲得跟個烀熟的紫皮地瓜一樣,不但色兒正,還呼呼冒著熱氣。
  
  不管寧安泰如何想治葉清玄的罪,也都忍受不了這件事在事實上給自己帶來的侮辱。
  
  他弟弟寧安柱在靖南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竟然讓一個小書童打得滿地找牙,最后又賠錢賠物的,丟盡了臉面。
  
  聽著周圍稀稀落落的奚落聲,寧安泰幾乎立即就要翻臉動手。可謝元略不但姿容勝過他百倍,便是武學也是高出寧安泰眾多,憑借他后天的境界怎能瞞得住謝元略先天的觸覺呢?
  
  “哦?寧大人是惱羞成怒想要動手么?告訴你,這里是大將軍的‘英雄宴’,不是你們家后廚房,你想砸誰的碗,就砸誰的碗……”
  
  謝元略雙目精光冷射,不帶一絲煙火氣地盯著寧安泰。而這位虎衛校尉,聚氣數次,終是沒敢出手,頹然泄氣。
  
  “這多好,大家同殿為臣,還是和氣為好……”謝元略不依不饒,又是小小諷刺了對方一回。
  
  孰料,那本已喪氣的寧安泰,突然冷哼出聲,抬頭冷冷瞥了葉清玄一眼,再定睛瞅著謝元略,壓低了聲音陰毒地說道:“同殿為臣?呵呵,謝長史能活過今晚再說吧……”話一說完,猛地驚醒似地,臉色現出一絲慌張和懊悔,故作生氣地又是一聲冷哼,轉身便帶著眾將離去。
  
  而謝元略和葉清玄卻因為他這一句話,聽得是臉色大變。
  
  這個寧安泰定是知道些什么……
  
  葉清玄迅速接近謝元略身旁,壓低音量,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問道:“謝大人,怎么回事?聽他的意思今晚上崇玄虎要對你有行動……”
  
  謝元略臉色陰晴不定,沉聲答道:“我不擔心崇玄虎今晚上對付我,我只擔心崇玄虎是否知道我們的行動,如果崇玄虎只是針對我一人,那我們還有勝的希望,要是他知道了朝廷的動向,只怕他讓我安排這場宴會本身就是一場陷阱,目的是將朝廷勢力一網打盡……”
  
  葉清玄心下忐忑不安,但依然往好的方向猜想,“謝大人加入朝廷這次行動也是在崇玄虎確定你為這場宴會策劃人之后,他怎么可能在之前認定你與朝廷聯手了呢,謝大人是不是過慮了呢?”
  
  謝元略緩緩點頭,說道:“但愿是我多慮了……”接著一轉頭,拍了拍葉清玄的肩膀,凝重地說道:“不論事情怎么發展,我們都要做好萬全之備,你去通知他們一聲,讓他們心里有些防備……”
  
  葉清玄知道這是當務之急,立即領命離去。
  
  六時。
  
  殿內賓客差不多已到齊。
  
  身著五顏六色裙裝的宮裝婢女穿梭于各個酒席之間,為早來的客人們奉上茶水和糕點,兩側回廊上,樂師們最后的調試早在底樓便已完成,此時早已坐好,喝些茶水、吃著點心,低聲說笑著,等待宴會的開始。
  
  葉清玄便在此時從底樓走了上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謝元略早已落座,正在那里悠悠地喝著清茶。葉清玄回到席位,落座之后壓低了音量,無奈說道:“薛老說……計劃已經執行,朝廷為此花了三十年時間,大計無法改變,現在只能靜觀其變,見機行事了……”
  
  謝元略手中的茶碗一停,接著又繼續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
  
  “聽天由命吧——”
  
  一聲無奈的嘆息,幽幽傳來。
  
  葉清玄憤然坐回席位,心中忖道:你們愿意聽天由命,老子可不想跟你們坐以待斃……
  
  葉清玄眼巡全場,遙遙的跟方遠山和幾位師兄打了個眼色,又審視半天,也在眾多的賓客中發現了幾張熟悉的面孔,莫野離、魯懸通之前已經看到,曹正方與其子女也算是認識,“凝碧山莊”的嚴景書也井然在列,而且位置頗為靠前……唯一讓葉清玄感到意外的,是竟然在熟蠻一席中看到了左手重傷幾乎殘廢的蠻族大漢木哲,他不是因為重傷,留在“凝碧山莊”養傷了么?怎么會冒險前來呢?
  
  似乎感應到了葉清玄的目光,木哲轉過頭來,輕輕一笑,右手用力地錘了下胸口,葉清玄看到對方清澈的眼神,忽然想起蠻族大漢穆倫之前跟自己說的一句話,“我們這些人,從族中被選出來的時候,便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有了必死的覺悟了”。
  
  葉清玄倏然間理解了他的想法,他想要與眾多熟蠻勇士一同戰死。
  
  葉清玄對這位蠻族大漢,報以最充滿敬意的眼神,同時右手也用力一錘胸口,心中卻暗下決心,決不能讓這些兄弟做無謂的犧牲。
  
  當——
  
  禮鐘之聲響起,提醒眾人入席。
  
  數百名權貴名流、文武官員、武林派主、富商巨賈,紛紛入席,兩旁四百席,人頭涌涌,準備開始這場近十年來,云州官府舉辦的最大規模的宮廷晚宴。
  
  已到七時,葉清玄深吸一口氣,等待宿命的來臨。
  
  當——
  
  鐘聲再響。
  
  絲竹聲起,坐在側殿下面回廊上的樂師們吹奏著莊嚴肅穆的音樂,一隊宮裝麗人率先進場,分立殿心廣場左右,在眾多絕色宮女的簇擁下,威武雄壯的“鎮南將軍”崇玄虎昂然步入殿內。
  
  令人意外的是,地位高崇的崇玄虎竟然不是獨自在前,而是一臉笑容地攜著一位南蠻老頭共同入場,這讓在場所有人等都是大吃了一驚。
  
  班耐裂!?
  
  葉清玄一眼便認出了與崇玄虎并列入場的那個老頭,正是蠻族的長老班耐裂……
  
  站在葉清玄前方的謝元略身軀狂顫,雖然早已知曉這位鎮南將軍通敵賣國的想法,但對方此時毫不避諱地帶著對方參宴,仍然讓謝元略心中悲憤不已。
  
  崇玄虎,既然你打定決心與華夏為敵,就不要怪老部下跟你翻臉了……
  
  緊隨在崇玄虎身后的,是兩個身形偉岸的將軍,一個面色棕黑,容貌與崇玄虎有些相似,身穿黑色麒麟重甲,身披漆黑的大氅,猶如一頭兇獸一般的騰騰殺氣,當是其弟崇炎虎無疑;另一個,唇紅齒白,面目英挺,嘴角天生般地帶著一點戲謔的笑意,身穿火紅狻猊戰甲,玉獅子大帶纏腰,火紅色的鳳凰披風,威風凜凜,正是那個呂布在世一般的崇邪麟……
  
  
ak47f16 發表於 2014-6-1 18:16
【183】英雄夜宴(八)
  
  葉清玄冷眼觀看,暗道這小子撿了一條命,小道爺今天不跟你計較。
  
  崇玄虎攜著班耐裂,帶著崇炎虎、崇邪麟兩人,意態豪雄,左右顧盼,與眾位席上來賓拱手為禮,好不得意……
  
  后面二十多名侍妾千嬌百媚,再后則是過百的隨身近衛殺氣騰騰,其中一半分繞往酒席后的空間排立站崗,只余一半隨崇玄虎往設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這是葉清玄第一次見到崇玄虎,眼見的這位“鎮南將軍”,這崇玄虎顴骨高突,面相威嚴,骨骼粗大,額角寬廣,方形有如鐵鑄的臉容,一雙虎目閃閃有神,如若銅鈴,體內似充盈著無盡的力量,移動間自具威勢和氣度,威風凜凜,只是嘴唇有些單薄,帶著幾分薄情寡義的味道。身體一切向橫發展,胸闊背厚,脖子特別粗,與背肌形成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肌肉,使人想到就算任你捏他脖子,亦休想能把他捏得斷氣。
  
  頭上黑色虎紋巾罩頭,一身漆黑的皮質戰袍,上繡一只登高猛虎,威風凜凜,栩栩如生,皮質的長袍裁剪得極為合體,將崇玄虎異常雄壯的身軀襯托得更加威武不凡。
  
  更為讓人駭然的,皮袍上面細膩的鱗片在燈火的映射下褶褶發光,這是用“黑水麟角蛟”的皮制成的皮袍,那鱗片的防御力抵得上千斤重鎧的正面防護力,用其制成的皮甲,萬金難求,即便是富甲天下的世家門閥,都難得一見,而這位鎮南將軍竟然用一整塊“黑水麟角蛟”最柔軟卻又最堅韌的腹皮制成了一件戰袍,雖然提供的防御力更加全面和強悍,但未免也有些太過奢侈和囂張了。
  
  崇玄虎先將班耐裂送行到為他特設的坐席處之后,獨自走到主席處,眾侍妾鶯鶯燕燕落座于崇玄虎之身后那數席之內,衛士則分別護在兩側和大后方,確有獨鎮一方的威勢。
  
  眾人都躬身施禮,恭候他入席。
  
  崇玄虎坐定,四周絲竹之聲繼而轉弱,目定四方,一番巡視,接著一陣大笑,朗聲道:“眾位豪杰,坐——”
  
  眾人高頌祝賀之辭后,才坐回席處。
  
  之前那些翩翩宮女,上來為各席斟酒。
  
  崇玄虎甫一坐定,便舉杯呼喝道:“崇某奉天承命,駐守云州,護一方水土,保黎民平安,數十年風雨,諸位與我同行,今日特設佳宴,與諸位英雄相聚,來——為我等肝膽相照的云州英雄們,滿飲此杯——”
  
  崇玄虎忽然站了起來,嚇得各人隨之紛紛起立時,大笑道:“哈哈哈……諸位莫要客氣,坐坐坐……今日慶祝,非只為老友相聚,來來來,我為諸位介紹一位嘉賓……”
  
  說罷,幾步來到班耐裂的坐席旁,舉手想請,班耐裂笑臉相迎,站起身來,被崇玄虎一把扯住,領到臺前,對著眾人介紹道:“各位云州英雄好漢們注意了,這位——”一指班耐裂,“這位便是與我等生死廝殺上百年的南蠻諸族特使——班耐裂大人……”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眾人紛紛相顧,不知這位崇大將軍是何用意,怎么將敵人的使節帶到了宴會之上。
  
  眾人大多迷惑,但有有更多與南蠻有仇之人,俱都是殺氣凜凜的瞪著班耐裂。尤其是熟蠻眾人的酒席,更是眼光如刀子般扔了過來,絲毫不掩飾對班耐裂的殺心。
  
  而那班耐裂依然是面帶微笑,微瞇著雙眼,絲毫不為所動。
  
  崇玄虎掃視了眾人一眼,忽地哈哈大笑道:“眾位英雄勿怪,崇某只想于大家一個驚喜,所以事前并未說透,這位班耐裂大人乃是前來與我華族和談的,從此以后,華蠻兩族休戚與共,永不征戰……”此話一說完,臺下眾席間立即變得議論紛紛,眾人被崇玄虎突然來的這么一出,弄得是莫名其妙,什么時候蠻族與我華族休戰的?又是什么時候締結的和戰文書?怎么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呢?
  
  崇玄虎聽著臺下的議論,暗自冷哼了一聲,接著回到桌前,拿起一杯水酒,再次舉杯喝道:“來來來,諸位英雄,為我華蠻兩族能永遠友好,永遠昌盛,再來共飲一杯——”
  
  眾賓客無奈,正要舉杯共飲……
  
  “且慢——”
  
  一聲斷喝從席間傳來,眾人翹首一看,卻原來是靖南城的首富曹正方,年過五旬的曹正方一身富家翁的打扮,本來滿臉的笑意,此刻卻是有些陰沉。
  
  崇玄虎眼中殺機暗自一現,將手中酒杯緩緩放下,懶洋洋地說道:“哦……原來是曹老英雄,不知此時打斷本人敬酒,所為何事啊?”
  
  曹正方微一拱手,淡然說道:“老朽非為打斷大將軍雅興,而是老朽有一事不明,想要問問將軍……”
  
  “曹老請講——”
  
  “請問大將軍,這與南蠻議和的事情,是什么時候發生的,為何我等百姓并不知曉……”
  
  臺下同時一陣嗡嗡議論之聲。
  
  “此事干系甚大,一切協議都是在暗中進行,事先豈能知會天下?”
  
  眾人議論之聲更大。
  
  要知道這歷代朝廷,與外藩征戰或是議和,事先都會通知民間,特別是這停戰一項,對方已經派遣了特使前來,自然應該大肆宣揚才對,更應該讓使者前往洛都,與朝廷議和,你一個鎮南將軍,專職武事,議和停戰這么大的事情,你不交給朝廷,怎能私自協定,你哪來那么大的權力,你那有的這么大膽子……
  
  曹正方冷哼一聲,緩緩說道:“那還真是老朽無知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崇大將軍的官職真的變成了‘大將軍’了……”
  
  “放肆——”
  
  崇玄虎一聲怒喝,殿內所有當值虎衛,皆聲暴喝,一時殿內殺氣沸騰,氣氛壓抑。
  
  大將軍一職,是武職當中的最高位,負責國家對外征戰的一切事務,緊急事態之下,也有隨時叫停一場戰爭的權利。
  
  曹正方如此說法,便是暗諷崇玄虎圖謀不軌,這個罪名,夠殺頭的。
  
  曹正方面對殿內威壓,毫不慌張,只是身后的家人一個個面露慌張之色。尤其那個千嬌百媚的小丫頭,更是面色蒼白,我見猶憐,見曹正方如此頂撞崇玄虎,緊抿著嘴角拽住了曹正方的衣袖。
  
  葉清玄微微一嘆,心道:這個老頭明顯不是被朝廷招攬的高手,不然怎么會帶著家人出席?此時只是自己的義憤填膺,方才出口質問,絲毫不顧及家人安危,為他與家人的命運擔憂之余,卻又不得不贊嘆這個老人家的耿直個性和為國為民的一片丹心。
  
  只不過他這么做,未免有些魯莽,雖然他不知道今夜朝廷有所動作,但他這時挑釁崇玄虎,于他自身實在危險,時機未到,朝廷人馬絕不會貿然動手,曹正方此時
  
  “這么說來,曹先生是覺得崇某其罪當誅嘍?”
  
  崇玄虎嘿嘿冷笑,殺機隱現。
  
  那曹老頭脾氣上來,冷哼一聲,“難道曹某所言……”
  
  “住口——”
  
  冷不丁旁邊一聲大喝,打斷話頭。
  
  謝元略繞席而出,指著曹正方大喝道:“曹正方,無知刁民,崇將軍一片苦心可昭日月,所作所為利國利民,你此時質疑鎮南將軍決議,是想讓我華族與蠻族之間再次血流成河,生靈涂炭,你才甘心么?”
  
  “你——”
  
  曹正方被氣得胡子直抖,卻看著眼前的謝元略一個勁的打眼色,心中疑慮狂飆,同時身邊的小孫女也一個勁地拉扯自己的衣袍,顯然嚇得不輕。
  
  謝元略走到曹正方身前,狠聲說道:“我勸曹先生就此入座,一起為大將軍盛舉恭賀才好,免得如此熱烈的場面因你一人而破壞……”
  
  曹正方思量再三,冷哼一聲,坐回席間,不再說話。
  
  群豪至此方才松了一口氣,暗嘆謝元略救了那曹老兒一命,免了一場血光之災。
  
  謝元略回身朝著崇玄虎深躬施禮,大呼道:“大將軍功高蓋世,仁義千秋,吾等當為大將軍賀,請——”
  
  謝元略言罷,全場數百豪杰皆起立捧酒,賀道:“為大將軍賀——”
  
  崇玄虎哈哈大笑,心花怒放,非常高興。
  
  “諸公請滿飲此杯——”
  
  各人再痛飲一杯。
  
  謝元略幾句化解一場危機,同時原本暗淡下來的氣氛也再次活躍,最主要的是朝廷的行動未受任何影響。本來不大看得起他的葉清玄亦為之心折,暗忖當慣走狗的人,這隨機應變的能力,果真不同凡響,氣度確是與別不同。
  
  謝元略大手一揮,“起舞,奏樂——”
  
  大殿兩旁的樂師,立時又起勁吹奏起來。
  
  一群近二百個姿容俏麗,垂著燕尾形發髻,穿著呈半透明質輕料薄各式長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飛鴻地舞進殿內,載歌載舞。隱見乳浪玉腿,作出各種曼妙的姿態,教人神為之奪。
  
  眾人都擊掌助興,歡聲雷動。
  
  側殿兩旁的樓梯間,各涌出數十俏婢,手捧各色菜肴,紛紛登場,這一場發生在云州邊陲,卻注定要影響天下的“英雄宴”,正式開始——
  
  
ak47f16 發表於 2014-6-1 18:17
【184】英雄夜宴(九)
  
  “養氣殿”內燈火通明,喧鬧熱烈。
  
  兩側樂師,皆彈琴擊筑,殿內歌舞姬,齊唱迭和。古韻古色,讓人沉迷,整個大殿之中充滿了奢靡之氣,醪醴馨香,更是遠聞空際。
  
  歌姬輕舞伴樂,裊裊柔柔,飄蕩在大殿之中,其歌詞唱道:
  
  “明日清風,良宵會同。星河易翻,歡娛不終。
  
  綠樽翠杓,為君斟酌。今夕不飲,何時歡樂?”
  
  音律一轉,歌中又唱道:
  
  “楊柳楊柳,裊裊隨風急。
  
  西樓美人夢中,翠簾斜卷千條人。”
  
  殿內酒席,群豪暢飲,酒酣耳熱之際,呼喝叫好之聲不絕于耳。
  
  此時的葉清玄哪有心情看這些歌舞,見那謝元略此時并未回到席間,而是提著酒壺四處游走,頻頻舉杯,與各處豪杰致敬互飲,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情緒。
  
  剛剛謝元略當著云州群雄的面,攔下了曹正方,又攜群雄一同向崇玄虎敬酒,崇玄虎看似極度開心,并饒過了曹正方,但一直盯著觀察崇玄虎的葉清玄,依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殺意,不是對著曹正方,而是對著鞠躬的謝元略。
  
  葉清玄大敢不妥,崇玄虎那是對謝元略恨到了極點的殺意,乃是不自覺間的自然流露,恐怕他自己都沒有覺察,這深藏在心中情感,只在謝元略攔住曹正方的那一剎那出現,一閃而逝,但卻沒有瞞過精神力驚人的葉清玄。
  
  而當葉清玄再次去審視崇家其他二位是時候,崇邪麟那一臉戲謔的表情,看著謝元略更像是看著一個在表演的小丑一般,充滿了不屑一顧的憐憫。
  
  葉清玄終于確定,眼前的崇玄虎等眾人,早已知曉謝元略私下里的動作,并做好了布置了……
  
  葉清玄心下冰涼,幾乎立即便想要奔下樓去,通知薛宮望他們立即行動,或是趕緊轉移。
  
  此時歌聲從輕柔又轉肅穆,歌道:
  
  “玉戶金釭,愿陪君王。邯鄲宮中,金石絲簧。
  
  衛女秦娥,左右成行。紈縞繽紛,翠眉紅妝。
  
  王歡轉盼,為王歌舞。愿得君歡,常無災苦。”
  
  歌到此處,已是晚間八時,天空月朗星稀,“養氣殿”殿內殿外俱是一片如晝般的光明。
  
  歌聲裊裊,舞姿曼曼,好一場炫麗奪目的歌舞。
  
  官宴規矩多,無法隨意走動,只有謝元略那樣的身份方才敢四處游走,帶崇玄虎招待賓客。
  
  葉清玄環目四顧,焦急尋找逃遁的時機,倏然見到一名護衛,從門外匆匆竄進,一路行到崇邪麟處,低頭一陣耳語。
  
  那崇邪麟一陣陰笑,聽完之后,舉起酒杯,便朝著父親崇玄虎處敬酒,崇玄虎哈哈大笑,看似開心,但眼神中的殺氣卻幾乎噴涌出來,得意非常……
  
  壞了,他們要動手。
  
  葉清玄再也顧不得其他,正好一婢女端著酒水,從身邊經過,一咬牙下腳一拌,一聲嬌呼,那婢女整壺的水酒倒在了葉清玄的衣上。
  
  “奴婢該死,對不住少爺……”
  
  “無妨,無妨,我正要如廁……”
  
  將臉色通紅的婢女推開,葉清玄一貓腰,直接竄到了側殿墻角,跟幾個當值的虎衛精兵尷尬地一笑,指了指濕透的衣衫,那幾個兵丁露出理解的笑意,也沒阻攔葉清玄,任由他在回廊上行走。
  
  葉清玄從回廊處一直走到樂師堆的邊上,倏然一竄,進了樂師堆中,整個身形被樂師擋住。此時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殿中心的歌舞處,哪有人注意到這最外側的變化。
  
  葉清玄一頓亂竄,出來時,正到了方遠山一行人的身邊。
  
  眾人正聚精會神地四處觀望,誰也沒注意葉清玄居然從身后竄了過來,都是一驚,謝子安驚異問道:“你,你你,你怎么過來的?”
  
  葉清玄哪有時間解釋,直接說道:“廢話不說了,崇玄虎應該是發現謝長史的異動了,而且應該針對謝長史的異動,有了針對性的布局,換句話說,朝廷的人馬有危險……”
  
  葉清玄話剛說完,別人還沒問話,卻急壞了謝子安,“你怎么知道的?你能肯定?”
  
  “相信我,崇玄虎動手在即,我剛才剛看到有人通報崇邪麟,他……”
  
  葉清玄兩眼瞪得溜圓,眾人詫異下順著手指一看,那主席臺上,那里還有崇邪麟和崇炎虎的蹤跡……
  
  “糟了,崇邪麟什么時候沒的,我一直注意著他啊……”
  
  “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密道……”
  
  “有幾個軍中軍官也不見了……”
  
  賀清竹沉聲喝道:“不能等了,走——”
  
  “不行,我得通知我爹……”謝子安大恐說道。
  
  “沒時間了……”清巖道人厲喝道。
  
  爭論之際,殿中心歌舞一曲完畢,歌舞姬從兩側魚貫而出,返回底樓,那通往底樓的入口處,竟然站著數名虎衛,挨個盯著歌舞姬入內,絕不讓一名閑雜人等下到底樓去……
  
  陸清正等人面面相覷,沒了主意。難道此時就要殺下樓去么?
  
  歌舞姬舞罷退了出去,留下一殿香氣。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崇玄虎身上,屏息靜氣等待他發言。
  
  偌大的宮殿,靜至落針可聞。
  
  入目處,那崇玄虎正在那里獨自捧著一壇酒水豪飲,班耐裂站在身側,而崇邪麟、崇炎虎竟然一個不見,群豪微感詫異,又有那眼神機靈的,發現席中好些軍官的席位上,也空無一人,不由得有一絲不好的預感襲來。
  
  崇玄虎痛飲一壇水酒,接著講空壇擲于地上,嘭地一聲巨響。
  
  每個人的心頭都是一震。
  
  “諸位英雄,哈哈哈……”崇玄虎仰天一陣狂笑,直笑得眼淚狂流,連忙喘著氣擦拭眼淚,笑道:“諸位英雄,吃喝可還開心?酒水可還入口?歌舞可還入目?”
  
  有人逢迎道:“謝大將軍賜宴——”
  
  崇玄虎放聲大笑,一邊搖頭,一邊帶著無奈的語氣說道:“嘿,你們知道我崇玄虎為朝廷賣了多少年的命么?”
  
  眾人不明所以,無人答話。
  
  崇玄虎拍了拍胸膛,“五十二年,整整五十二年……這五十二年來,我為朝廷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斬殺了多少仇寇頭顱,我自己都算不清楚了……”
  
  “大將軍威武——”有人拍馬屁地喝道,卻引來其他人一陣鄙視。
  
  這時候的崇玄虎明顯不太正常,還有人叫好?腦袋讓驢踢了……
  
  “哈哈哈……好,我崇玄虎的確是威武,不過這五十多年來的威武也夠了,換來的不過是猜忌和敵視,還有人想取我崇玄虎的性命……”
  
  所有人都肅然不語,都知道這位崇大將軍說的是誰……
  
  “但崇某無懼——因為我根本不在乎,我也根本不覺得委屈,因為那是我應得的……”
  
  眾人大驚,這個崇玄虎莫不是失心瘋了不成?
  
  崇玄虎面朝東北方向,仰天大笑,“哈哈哈……你們這些蠢貨……你們以為我崇玄虎天生便是來給你們賣命的嗎?你們以為我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我自己的野心和貪婪嗎?尼伽康嘛萊——”
  
  最后一句奇離古怪的話語,將在場所有人都鎮住了。
  
  葉清玄覺得大為不妥,連忙問道:“這是什么意思,說的什么話?蠻語?”
  
  陸清正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艱難地說道:“是藏地梵語——”
  
  藏邊?
  
  葉清玄感到自己的腦袋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那不是與云州隔著十萬大山,西南方向地域么?怎么崇玄虎會那里的語言……
  
  仿佛是一句暗號,崇玄虎說完那句梵語之后,轟轟轟轟,整齊的步伐聲從四周響起,嘩愣愣的甲片撞擊聲震耳欲聾。
  
  不好,崇玄虎果然先動手了。
  
  葉清玄等人猛地站起身來,就要沖向側殿樓梯,猛然間——
  
  轟——
  
  一聲巨響,滾滾濃煙開始從“養氣殿”的底樓汩汩冒出,殿內眾人幾乎被震得全部跌倒在地,一片凄厲的驚叫聲在大殿內響起。
  
  那聲爆炸,是從底樓傳來的,威力跟后世的炸藥完全不能比擬,有些像是幾枚仙龍洞的“陰雷珠”一同爆炸的威力,或是十幾枚蜀州唐門“霹靂珠”,不過這玩意是數點開花,幾乎大殿里每個席位腳底下的底樓中都有這東西爆炸,震得殿內所有人都是人仰馬翻。
  
  大殿內混亂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完了,底樓中早就被埋好了火藥,朝廷的人馬全都完了……
  
  葉清玄只覺得全身心的冰涼,手腳都不聽使喚,爬了幾次都沒爬起來。
  
  清巖道人竄了過來,猛地拉扯一臉茫然的葉清玄,大聲喝道:“快走,薛宮望他們都完了——”
  
  謝子安猛地跑過來,一把抓住葉清玄的胳膊,幾乎是哭著吼道:“怎么辦?你說怎么辦?你不說朝廷必勝的嗎?死了,都死了……”
  
  “住口,住口——”清巖道人狠狠地給了謝子安一個巴掌。
  
  葉清玄此時心中從未有過的大亂,不停地跟自己說,不能亂,不能亂,冷靜,冷靜……
  
  啪……
  
  葉清玄臉上一陣劇痛,原來是清巖道人看不過,又給了葉清玄一個嘴巴。
  
  葉清玄倏然驚醒……
  
  賀清竹一番探視后,過來說道:“通往樓下的通道被炸塌了,下不去了……”
  
  “不,下得去……”葉清玄冷靜地說道,“忘了還有天窗么?”
  
  “這時候下去干什么?看碎尸么?里面都是毒煙,我們閉不住那么久的氣……”
  
  葉清玄冷眼看了一眼遠處笑到癲狂的崇玄虎,寒聲說道:“熱氣往上走,我們把煙給他放出來……”
  
  二樓與底樓之間的隔斷,果然夠結實,除了幾處冒煙之外,其余地點連個裂紋都沒有出現。而葉清玄打眼一看,便知道那幾處幾乎都是原本開過天窗的地方。
  
  “諸位師兄,大家圍過來,聽我說,我們這么做……”
  
  爆炸之后,一大隊足有數百人的親衛軍,排著整齊隊列從外面涌進來,在入口處排上整齊的方隊,空空之聲不絕于耳,一人高的碩大盾牌排列整齊,密密麻麻的長槍直指場中群豪,“殺——殺——殺——”
  
  三聲齊喝大殿內殺氣陡然上升,已經被突然的爆炸聲嚇得心驚膽戰的群豪瘋狂躲避,兼有女子的驚叫聲讓空氣中的緊張氣氛更填幾分恐怖……
  
  轟轟……
  
  兩側殿堂和正面主殿的窗戶全被打開,密集的軍弩強弓上,箭頭散著寒光,逼住了躁動的人群。
  
  “崇玄虎,你這是要干什么?”
  
  一直看崇玄虎不順眼的曹正方嘶聲怒喝。
  
  “干什么?曹老鬼,你之前不是猜到了么?老子要造反——”
  
  “崇玄虎,你數典忘宗……”
  
  “奸賊,你個王八蛋……”
  
  “大將軍,大將軍,我等愿輔助您的左右,鞍前馬后,絕不推辭……”
  
  崇玄虎哈哈大笑,指著場中群雄大聲喝道:“一群蠢貨,想投靠我?晚了,而且我也用不著……謝元略,謝長史何在啊?”
  
  謝元略臉色鐵青,從人群中越眾而出,怒視著崇玄虎,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朝廷的高手盡在底樓,無論是裘非煙還是薛宮望,即便是沒有炸死,也被困在底下,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濃煙活活熏死……
  
  原來自己的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崇玄虎——謝某在此……”
  
  謝元略直呼其名,撕破了最后一層臉皮,早把一切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薛宮望如此相信自己,沒想到,這一切都被崇玄虎所利用,即便是這場宴會,便是崇玄虎利用自己將朝廷高手和一眾武林豪杰,盡皆殺戮于此……
  
  謝元略心如死灰,悔恨異常,自己百死難辭其咎,不如在死前轟轟烈烈地大戰一場……
  
  “哈哈,多謝多謝,謝長史妙計安天下,讓崇某不但將靖南城所有豪杰一網打盡,還連帶著將朝廷平叛的高手雙手奉上……唉,也不知那些高手都是何人,有沒有崇某認識之人啊……哦,對了,應該是有那‘天下第一才女’的裘非煙吧?嘖嘖,可惜啊,可惜,崇某沒機會一親香澤了。哈哈哈……”
  
  
ak47f16 發表於 2014-6-1 18:18
【185】英雄夜宴(十)
  
  崇玄虎肆無忌憚的狂笑,卻把謝元略氣得七竅生煙,只覺得其作為無法以人類常理揣度,雖然雖然說起來是要統治云州,但其做法和行為卻完全是為了禍亂云州,簡直就跟魔門一樣的瘋狂……
  
  “崇玄虎,你好狠毒的心……難道你不想控制靖南城,不想控制云州了么?你把在場群豪屠戮干凈,誰來幫你管理云州?你個瘋子……”
  
  “誰來幫我管理云州?這話問得好……”崇玄虎一聲冷笑,“不過,你們都到地獄里去問閻王爺吧……”
  
  猛地一揮手,四周弓弦聲起,箭如雨下……
  
  “立桌子——”有人大喝道。.
  
  這里的群豪絕大多數都是廝殺出來的富貴,見到情況不好,早已有人靠近桌椅,準備抵擋弓箭了。此時弓箭聲一響起,無數面桌椅板凳被舉了起來,有的更是十幾副長桌拼在一起,組成了一面防御墻。
  
  砰砰砰……
  
  密集如同雨點的弓箭射在了被眾人舉起的紫檀木桌上,還好宴會沒有失掉水準,這些實木桌椅極為厚重,輕易便將弓箭擋在外面,不過軍弩射出的弩箭則會深深射進桌面,在桌底露出森寒的箭頭。
  
  雖然群豪反應迅速,但倉促間,依然有數十人被弓弩射成了刺猬,鮮血流滿了一地。
  
  “哈哈哈,有點意思……”崇玄虎拍手大笑,笑意盎然地說道:“不過老子準備的弓弩足夠多了,好好跟你們玩玩,看你們能堅持多久……給我射——”
  
  四周弓弩居高臨下,密密麻麻的箭雨嘩啦啦地攢射過去,三個方向的箭雨讓許多人顧頭顧不了尾,傷亡人數越來越多,終有那忍受不住的人頂著桌椅殺了出去,結果或被箭雨射成刺猬,或被長矛方陣刺得渾身窟窿,尸身被長矛挑著,甩到了一旁。
  
  “tmd,老子跟你拼了……”有脾氣火爆的還要往外沖。
  
  “都穩住,大家挺住,不要慌……”
  
  人群中一個大嗓門吼道,正是“荒山狂客”莫野離。
  
  關鍵時刻有人出頭指揮,多少還是能稍微穩定躁動的人群。
  
  “大家頂著桌子縮到一起……朝廷的高手還在,他們會來救我們的……”
  
  即便不用莫野離提醒,也有人有意識地往一起靠攏,縮小的面積有利于減少弓箭傷害,同時防御體系也可以變得更凝實和穩固。
  
  對于場中的變化崇玄虎冷哼出聲,高聲狂喝道:“跳梁小丑,看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呸——崇玄虎,等朝廷的高手到了,你就受死吧——”
  
  仿佛回應莫野離的話一般,在聚成一團的群豪與崇玄虎之間的大殿底下,哞地傳來一聲恍如牛吼般的聲音。
  
  什么東西?
  
  包括崇玄虎在內,所有人的目光倏然集中到了那里,接著又是哞的一聲,同時地板猛地一震,眾人驚呼出聲。
  
  莫野離焦急大喊道:“扶好桌子,別倒了……”
  
  原來剛剛那一震,竟然讓幾個扶桌子的人立足未穩,倒在了地上,還好周圍有眼疾手快的人慌忙出手,將幾乎倒塌的桌陣扶住。
  
  吼叫聲和震動仍在持續,開始節奏緩慢,但之后的節奏卻是慢慢加快……
  
  終于在一陣急促的顫動之后,吼叫聲和震動一同停止,眾人全都是聚精會神地盯著那處地方,整個大殿內倏然一靜,接著——
  
  轟——
  
  粉塵、木屑漫天飛舞,兩只巨人一般的金黃色手掌從地板下沖了出來,滾滾的濃煙如柱般蜂擁而上,沖上了半空,濃煙帶著熾烈的熱度,四處蔓延,竟然一時將弓箭手的視野遮擋住……
  
  足有十幾米大小的金色手掌一閃而逝。
  
  同一時刻,伴隨著隆隆的腳步聲,一個人從濃重的煙塵中緩緩走出,那沉重的腳步聲,在聯想之前見到的恍如巨人一般的金色手掌,仿佛來者是一個萬丈巨人般的存在,而每一步的聲音都傳送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恍如重重踩在每個人的心臟之上。
  
  每一個人都呼吸仰止地看著那從滾滾黑煙中踏出的魔神,破碎襤褸的衣衫,露出里面虬結一樣的肌肉,雖然面目被煙熏的有些漆黑,但那兩雙眼睛卻更加的明亮,雖然別火燙的有些卷曲,但仍能分辨出來人是一個銀發,銀須的威武老人……
  
  “天絕手薛宮望?”崇玄虎倒吸一口冷氣。同時這個名字也引得被圍攻的眾人一陣驚呼之聲,接著轟然叫好之聲震爍天地。
  
  想不到朝廷派來的,竟然是這“三十六天絕”之一的薛宮望,大家有救了,崇玄虎死定了……
  
  崇玄虎一陣驚異之后,繼而是狂笑:“薛老鬼,原來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這次是你自己找死,是你成就我的無殤威名……給我射——”
  
  又是鋪天蓋地般的箭雨襲來,不過這次的目標只有一人,攢射的箭雨匯聚成一道黑色的箭流,猛然擊向如同火山般沉默的薛宮望。
  
  當水流接近火山之時,那沉默的火山終于爆發,一股金黃色的火焰沖天而起,所有的箭支在觸碰到這股金黃色的怒焰之后都化為了烏有……
  
  薛宮望心中的怒火終于爆發,一聲怒吼:“薛宮望——與我受死——”
  
  轟鳴聲驟起——
  
  薛宮望如同一團金黃色的流星般砸向主席位置的崇玄虎,而崇玄虎卻笑而未動,他不動,但身邊的班耐裂卻不能不動,帶著一股凜冽的罡風,呼嘯著迎向薛宮望。
  
  雖然雙方都是天絕級別的高手,但只是從內功的屬姓上來看,雙方便頗有差距,薛宮望是金黃色的土屬姓功法,深沉厚重,而班耐裂只是無屬姓的罡氣,并無特殊功能,只是單純地內功,雖然頗為純厚,但仍然在真氣的質量上遜色與薛宮望。
  
  兩團濃烈的流星,半空中轟然撞擊在一起,空氣因這猛然的撞擊,猛地震蕩開來,一道空氣四散的波紋隨之蕩開……
  
  那濃烈沖天的黑色煙柱被迅速清空,同時那股強烈的震蕩波將兩側偏殿和正面主殿上的一層瓦片完全掀飛,樓里面的弓弩手仰倒拋跌,短時間內難以施射;地面上的那道桌墻被一吹而倒,后面的武林群豪如同滾地葫蘆般翻轉;而守在門口處的那隊排列整齊的長矛方陣,也被吹得東倒西歪,陣不成陣……
  
  就是現在——
  
  一直趴在地上裝死的葉清玄一聲尖嘯,從地上的一躍到半空之中,身姿一轉朝著一處微冒黑煙的地板上跺去……
  
  幾乎在同一時刻,分散在大殿不同位置,在裝死的人堆里,都有一人猛然竄起,猛跺一處地板……
  
  轟轟轟……
  
  數聲巨響之后,五道煙柱沖天而起,葉清玄一行六人瞬間消失在濃煙滾滾的洞口當中。
  
  “就是現在——”
  
  葉清玄等剛剛躍入洞口,一直伺機而動的嚴景書一聲大喝,帶著莫野離等朝廷招攬的高手,趁著對方弓弩不能射擊之際,怒吼著殺向崇玄虎。
  
  隊伍當中還有許多突遭大難,有親人、朋友、弟子等死去的武林豪杰,也隨著莫野離等人一同殺向崇玄虎。其中更有曹正方、魯懸通等一干葉清玄熟悉的面孔,此時俱都猙獰地殺向罪孽深重的崇玄虎。
  
  而更多的人則是沖殺向門階處,在他們眼里,還是快些殺出去逃命要緊,留在此地很容易沒命,只有殺出去才有活路。
  
  葉清玄倏然墜落,高不過三米左右便已到底。
  
  此時的底樓濃煙滾滾,伸手不見五指。
  
  躍下之時,葉清玄便已看到,光是底樓與大殿之間的隔層,厚度便有一米左右,要不是這里曾經是天窗的位置,只有上下兩頭用厚木板封住,憑借自己真罡境的實力,根本就打不破,沒見到那薛宮望都用盡了全身的功力,方才打通一處洞口么。
  
  葉清玄用早已準備好的用酒水浸濕的棉布圍在了臉上,防止熾烈的濃煙嗆進肺中,瞇縫著眼睛,往既定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地道內一片狼藉,兼有爆炸造成的深坑,處處殘垣斷壁,還有那殘留的燃燒之處,照亮了底樓內不大的地方,破碎的尸體到處都是,其中大多都是上菜的婢女和前來表演的戲班子成員。
  
  往前走了十幾米處,一大灘殘肢斷體鋪滿全地,那一隊剛剛表演完畢的宮裝麗人們,盡皆在此處喪生,那些足以魅惑眾生的絕色美人,在此處被炸成了一堆零碎,是一種殘酷的沒學么?葉清玄只是感到極度的惡心……
  
  小心翼翼地避開一條條粉筆,看那些花般容顏盡歸于塵土,葉清玄心中哀嘆一聲,嘴里喃喃念道:“勤修大道法,精心感太冥,黃華真氣降,五臟結胎嬰,幽魂生天堂,飛升朝上清,福慧無不遍,此食施眾生。”
  
  竟是道教超度時給人念的《回度往生咒》,這咒語跟那佛教的《往生咒》差不多,都是早晚課上要誦詠的經文,葉清玄帶干不干,也念了十來年了,本來以為一輩子都用不到的東西,竟然在此時用上了。
  
  過了這段血肉之路,葉清玄默不作聲,突然回頭鞠了一躬,說道:“眾位姑娘還請安然仙去,貧道定要將那罪魁禍首一劍梟首,為諸位冤死者報仇,還請諸位姑娘在天有靈,保佑我……呃,保佑我曰后娶個千嬌百媚的絕色美女當媳婦……”
  
  “哼——不知所謂——”
  
  猛然間一聲冷哼從前端傳了過來,葉清玄一縮脖,自然聽出是大師兄的聲音。想不到自己一時感慨,發了宏愿,許了諾言,只不過在最后時刻心思歪了一些,便讓無所不在的大師兄聽了個正著,實在有夠尷尬。
  
  “還不快點滾過來……”
  
  葉清玄滴溜溜地跑了過去,穿過一層煙塵,正看見大師兄同樣一副棉布裹面的模樣,只是一對鳳目寒光直冒。
  
  “崇玄虎罪惡深重,竟然為了一己之私造下如此深重的罪孽,我們當然要找他討回血債……”說到這里陸清正冷冷瞥了葉清玄一眼,“小師弟,死者為大,玩世不恭也要分清場合,切莫對亡者不敬……”
  
  葉清玄凝重稽首道:“師弟知錯。”
  
  “嗯,我們走,他們應該在前面等著我們。”
  
  二人屏息凝氣,展開身法,快速向前沖去……
  
  嚴景書等人身上并無兵器,但對于這些高手來說,有無兵器已經不再過多地影響戰斗力了,頂多影響一些招數的施展。
  
  一群近百名的武林高手,沖向泰然坐于臺上的崇玄虎,而崇玄虎依然是氣定神閑的態度,施施然倒了一杯水酒,傾倒入口中。
  
  眾人距離崇玄虎距離不足五十米之時,崇玄虎后方的正殿中,一陣暴喝之聲,呼呼呼身影不斷閃爍,一大群足夠百人的武林高手從中殺出,其中除了獸皮衣衫的蠻族之人以外,其余人等盡皆是黑衣黑褲,臉上帶著臉譜面具,正是被崇玄虎重金收買的江湖巨盜,此時終于沖殺出來,迎向了嚴景書、莫野離等人。
  
  “殺——”
  
  莫野離須發皆張,暴怒聲中最先沖入對方人群,雙手高高舉過頭頂,蓄勢已久的五雷破天拳中的一勢“雷海驚濤”立即放出,雙手間猛地一團雷光閃現,噼里啪啦的聲響從雷云中放射而出,接著雷光一閃,雷云化為十數道雷電之蛇,蜿蜒爆射向殺來的黑衣人群之中。對方皆是窮兇極惡之徒,早習慣了貼身硬戰,剛剛沖到敵方跟前,哪料到竟有如此招數,觸不及防之下,撲過來的身影中有二十多人被電蛇掃到,慘叫聲中被雷電麻痹在地,顫抖痙攣不已,立即失去了戰斗力。
  
  
ak47f16 發表於 2014-6-2 20:49
【185】英雄夜宴(十一)
  
  “兄弟,上——”
  
  莫野離哈哈大笑聲中,緊隨其后的敖子青和褚氏兄妹越過莫野離,殺進黑衣人當中,劍光連閃之下,下手毫不留情,倒在地上的二十幾人瞬間有一半被了卻了性命,鮮血四濺,不知多少高手還未發威,便被人奪去了性命。
  
  “莫野離,受死——”
  
  一聲夜梟一樣的聲音爆起,對面一個高大的身影迎面撲來,莫野離揮手便是一拳,拳風破空擊去,眼看那飽含真氣的拳風就要擊中對方身體,詭變奇生,對方本來高大的身影竟然一分為三,讓過拳風,從左、右、正中三個方向攻來,情形一時詭異絕倫。
  
  莫野離剛才強勁的一擊之后,尚未回氣,倉促之下向后急退,同時狂笑道:“原來是你們黎氏三鬼,你們三個矬子在老子面前裝什么高大威猛,趁早收起你那套糊弄新人的把戲,咱們真刀真槍的對著干……”
  
  黎氏三鬼是三個孿生兄弟,天生的侏儒,武功毒辣,行事向來陰損狠毒,尤其嫉恨別人說他們是侏儒,往往將失言之人拋心挖肝方才罷休。出道江湖三十年,已是仇家滿天下,三兄弟一直被人追殺,十幾年前突然匿跡江湖,想不到竟然是被崇玄虎收買,躲在了云州。此時被莫野離戳破了身份,又被他點著三人最敏感的痛處辱罵,不由得狂怒,其中的黎老大尖聲罵道:“莫野離,老子兄弟三個,要挖出你的心肝來下酒……”
  
  速度狂飆。三雙利爪散著烏光。追著莫野離便殺了過來。
  
  與此同時。朝廷高手與崇玄虎雇傭的武林高手,各自近百人的規模,便在這大殿之內,捉對廝殺了起來。
  
  葉清玄等人以極快的速度重新匯聚到了一起,這里距離中心的廚房位置極近。
  
  眾人以極快的速度把外邊的衣服脫掉,露出里面虎衛精兵的服飾,同時連頭發都重新盤好,并插上虎衛特制的發冠。
  
  不一會。幾個虎衛精兵便整裝待發了,六人裝束與正規的虎衛精兵毫無分別,只是差了外罩的黑色牛皮甲和手中的兵器了。
  
  這些東西都是事先謝子安利用其父的關系秘密弄來的,一共三十幾套,分發給了江水寒一行人,這套行頭,是他們安全離開靖南城的必要裝備。
  
  穿戴完畢之后,方遠山面帶喜色,興奮說道:“太好了,我們終于到了這里了。任他們誰也不會想到,逃離這里的出路。竟然是在這危險的煙熏地獄之中。我們不要等了,快些離開這里才好……”
  
  方遠山說完便往廚房里面走去,但走了幾步之后,倏然立定,接著回頭一看,原來陸清正的一眾人,俱都站在那里陰沉著臉,不說話。
  
  “你們怎么了?還不走?”方遠山焦急催促道。
  
  “方總鏢頭先走吧……”陸清正輕聲嘆道。
  
  “什么意思?”希望就在前方,這幾位竟然止步不前了,這讓方遠山困惑不已。
  
  清巖道人瀟灑一笑,說道:“不好意思啊,方總鏢頭,我們的師父把我們幾個教的各式各樣,奇門別類的,不過我們師兄弟都有一個脾氣……”
  
  “什么脾氣?”
  
  “見到混蛋如果不痛打一番,就混身不舒服……”清巖道人聲音倏然變得狠戾,陰聲說道:“這一次,見到崇玄虎這么大的一個混蛋,要是不殺了他,一輩子都不舒服……”
  
  方遠山立時心驚,心中暗道:原來這一幫人,都是沒事惹事的主兒啊……
  
  “那我隨諸位一同赴難吧……”方遠山心中一橫,知道自己無法獨自逃生,便毅然決定加入對方。
  
  賀清竹淡淡一笑,“方總鏢頭還是先行一步吧,你的任務一樣重要,幫我們打好逃跑的道路,出去與我那兩位師弟等人接頭,告訴他們這里的實情,請他們做好逃遁的準備,這才是正事……說不定我等師兄弟,還要仰仗方總鏢頭才能安然回返青云觀呢……”
  
  “可是我……”
  
  “好了,方兄,不要爭了……”方遠山還要爭取,卻被陸清正一口打斷,朝著他稽首道:“我等性命,就交給方兄了,請方兄保重……”
  
  “請方兄保重——”
  
  青云觀一干人等一同朝著方遠山鞠躬行禮……
  
  方遠山心情激蕩,知道他們這一復返,前途迷茫,生死未知,心中不由哀嘆,強忍奪眶而出的淚水,拱手一禮,說道:“諸位,保重——”
  
  眾人看著方遠山邁進廚房旁的倉庫之內,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
  
  葉清玄指著一樣大笑的謝子安,問道:“你怎么不走?”
  
  謝子安撇了撇嘴,用手往屋頂上一指,嘁聲說道:“沒辦法,我們家老爺子還沒走,我怎么能走?”
  
  葉清玄搖頭失笑。這個小子無論之前怎么生父親的氣,關鍵的時刻還是舍棄不下父子親情,謝子安絕非無情無義之人,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他。
  
  謝子安一席話,眾人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連帶著清巖道人看著他的眼神都變得不同了,變得友善了許多,甚至還流露出一絲欣賞的意味。
  
  “我們怎么做?”清巖道人問道。
  
  葉清玄與六師兄賀清竹對望一眼,一起笑了笑,顯然雙方有了一定的默契。
  
  最終還是賀清竹說道:“老計劃,先抓住崇邪麟。他離開這里不足半個時辰,應該還在獨處,而這附近只有正殿二樓那里有個適合的地方,我們想辦法從外側摸到正殿里面去……”
  
  眾人一起點頭表示明白。
  
  “小師弟,你怎么了?”清巖道人見葉清玄依然低頭不語,不由得焦急問道。
  
  葉清玄抬頭一笑。說道:“這個計劃由你們來實施吧。憑你們的實力足夠了。我要去朝廷那些人那邊去看一看,否則我于不安心……”
  
  眾人愕然盯了葉清玄一會,終于確認他是極度認真做出的這個決定。
  
  陸清正肅然說道:“這樣也好,我們分頭行動,可以將實力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二師弟,你留下來陪著清玄。”
  
  清巖道人展顏一笑,說道:“也好。除了我還有誰能陪著小師弟大鬧一場呢?”
  
  “師父,我也行的啊,我們倆之前已經干過幾次了……”謝子安連忙插科打諢道。
  
  “你給我閉嘴,你那些混蛋事少跟我提……”
  
  謝子安嘻嘻一笑,走到了陸清正和賀清竹身旁,諂媚地說道:“二位師叔伯,子安來帶路,這里的地形我早就刻在腦子里了,我帶您選一處位置,打開就是主殿下面的外側墻壁。順墻到房頂,那叫一個快……”
  
  陸清正微笑點頭。轉頭朝著葉清玄二人說道:“一切以安全為主,切莫逞強……”
  
  葉清玄與清巖道人二人還禮道:“謹遵師兄教誨——”
  
  至此,青云觀五人又分成兩個小隊朝著各自的目標前進。
  
  莫野離猛往后竄出,欲與黎氏三鬼拉開距離,只要拉開距離,暫緩個一時半刻,便能夠恢復真氣,施手反擊,但不成想這三個銼鬼身法速度奇快,嗖嗖嗖,蕩起漫天幻影,緊隨其后,不予他片刻回氣時機,利爪如鉤,招招取得都是莫野離的胸腹間要害。
  
  莫野離一個“倒置乾坤”,向后翻去,間不容發地避過黎老二從天而降的一擊,對方那泛著烏光的利爪擦著鼻子轟在地板之上,那無聲無息的一抓,當真是犀利異常的邪門功夫,竟然整只手都深陷地板當中,當真是穿金洞玉,如手插豆腐一般容易。
  
  莫野離剛避開黎老二、黎老三兩人的聯手攻擊,稍不留神,肩上便被那黎老大狠狠地扯下一塊血肉,那黎老大把一大塊血肉在手上一搓,雙手立即被肉沫涂滿,成了一雙血淋淋的手掌,嘿嘿陰笑著繼續追殺莫野離。
  
  咻——
  
  一聲利器破空的聲音響起,一道利刃帶著銳氣直射追來黎老二右眼,對方冷笑一聲,猛地抓向利刃,沒想到那道利刃卻凌空一轉彎,狠狠嵌入了旁邊黎老三的肩膀……
  
  “哈哈哈……多謝了老木……”
  
  危難時刻救了莫野離一命的,正是蠻族大漢木哲。這個蠻族漢子之前所受內傷好得七七八八,只是左手不能用力,也無法運功,但右手依然是完好,用這一只右手,控制自己侵淫了二十多年的“狼牙匕”,還是可以得心應手。
  
  “嘿嘿,莫兄,要是沒有我,這場廝殺可就沒什么意思了吧?”
  
  木哲哈哈大笑之際,右手一揮,插入黎老三右肩的“狼牙匕”猛地一劃而出,帶起一蓬血雨,刀鋒順勢一劃,阻住了黎老大、黎老二的下一波攻勢。
  
  雙方對壘一般的對視在一處。
  
  此刻周遭喊殺聲一片,但在這小小的范圍內,卻出現了短暫的平和。無一人敢殺向這邊,因為這里雙方數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武林高手。
  
  叮叮當當,一陣兵器交擊的聲音之后,兩道人影乍合又分,其中一道身影姿態優美瀟灑,斗轉淸挪,灑然站立在黎氏三鬼旁邊,手中長劍斜指,一抹血滴從劍上滑落;而另一道身影踉踉蹌蹌倏然后退,被其后的莫野離一把抱住,卻是長空劍客敖子青,一道血跡從左肩頭緩緩暈開,顯然受了劍傷。
  
  
ak47f16 發表於 2014-6-2 20:49
【186】英雄夜宴(十二)
  
  “敖兄弟,你怎么樣?”莫野離急忙問道。
  
  敖子青臉色蒼白,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沒事……”嘴里說著沒事,但一雙眼牢牢盯著對面的蒙面人,憤恨非常。
  
  對方一聲冷嘁,淡然說道:“長空照劍門的小子,劍法不錯,竟然在關鍵時刻躲開了我這必殺的一劍,改穿心而過,為劃破肩頭……嗯,以你的年紀看來,此等劍法倒也不俗了……”
  
  莫野離雙眉一皺,能夠在劍法上壓制敖子青的,年輕一輩中,在他心里也就是葉清玄一人。對方劍法超卓,而且還是一副倚老賣老的態度,一定是自己同輩的高手。仔細一看對方手中長劍,劍身寬僅寸逾,卻厚有半寸,劍長四尺有余,兩側開刃,極為細長,說是象劍,更像是長錐,十分古怪。但若是葉清玄在此,便會看出絕得對方的長劍有些類似西洋劍,砍劈稍遜,但更適合于刺擊。如此也說明對方的劍法定是以刺擊為主,并且速度驚人了。
  
  看到對方這天下少有的長劍式樣,對方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莫野離一聲冷笑,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蝕香山的‘萬梅劍客’呂獨寒,你不在你的萬梅山莊逍遙自在,卻跑來跟人家一起造反,也不怕朝廷一把火燒光了你山上的那十幾萬株梅花了么?”
  
  萬梅劍客呂獨寒一聲冷笑,言道:“一個孤寒冷僻的破莊子罷了。崇大將軍高舉義旗,獨寒自然相隨,搏他一個錦繡前程……”
  
  “難道頭被朝廷。便委屈了先生么?”
  
  “捧朝廷臭腳的人太多。我更愿意殺那么多的人。而不是跟那么多的人共事……”
  
  呂獨寒與莫野離在這里一問一答,卻憋壞了旁邊的黎氏三鬼,黎老三肩膀受傷,血流不止,殺氣騰騰地就想要干掉對面的莫野離和木哲,此時見呂獨寒與那莫野離扯來扯去,不由得暴怒火起,一聲怒喝。打斷二人談話,尖聲喝道:“廢話那么多……姓呂的,談交情滾到一邊去,我們兄弟還要殺人呢……”
  
  呂獨寒目中寒光一閃,手中長劍突然電閃,劃向黎老三頸側,黎老三觸不及防,猛地一甩頭想要躲開對方劍芒,卻倏然站定,兩眼發直。接著頸側噗地一聲,血光爆裂。身上的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噴涌而出。
  
  “老三——”
  
  大鬼、二鬼齊聲悲呼,一同襲往偷襲的萬梅劍客呂獨寒。
  
  即便是莫野離等人也沒料到這些兇徒的行事所為竟然如此肆無忌憚,自己的盟友都是說殺就殺,就算平日里不對付,也不用在這生死搏殺的空擋里便出手報復吧?
  
  莫野離哪里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幫妖人,每死一個,對武林來講,便少一分危害,一聲怒吼,帶著眾人奮勇殺去。
  
  葉清玄憑著記憶,在濃煙中穿梭,清巖道人緊隨其后。兩個人心中焦急,都是一言不發,一路疾行……
  
  前方乍亮,濃煙突然一淡,走近一看,房頂上碩大的一個窟窿,四周的濃煙都從中呼呼冒出,正是那薛宮望破頂而出的地方。
  
  濃煙從這里向外冒出,而喊殺聲從外面傳進來……
  
  二人互看一眼,都知道要找的地方便在附近了,心情更加緊迫。
  
  順著一道道被掌力打通的窟窿,葉清玄二人迅速來到了曾經到過的那座庭院門前,朱紅色的對開大門被人一掌打飛,露出里面的庭院。
  
  這里火光處處,照亮了整個庭院,里面早已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殘肢斷體,內臟拋灑的到處都是,宛如修羅地獄一般。
  
  葉清玄強忍嘔吐的,與清巖道人撿徑而入,若不是二人輕功不俗,都難以尋得下腳之處。
  
  “崇玄虎真是狠毒……這一下,朝廷云州再能調遣的高手幾乎被他一網打盡……”
  
  葉清玄搖了搖頭,說道:“這里并非朝廷專為此次平叛準備的人手,而是專為刺殺崇玄虎而從三司中選出來的精銳,至于專為平叛而訓練的那些善于戰陣的好手,我之前只在‘凝碧山莊’見到過一次,在這里并沒有見到。朝廷準備的是中心開花的戰術,那些人應該還在靖南城中的某處執行任務才對。”
  
  清巖道人略干詫異,疑問道:“究竟是什么人制定的計劃,竟然連應急的策略都沒有么?不集中全力打敵一點,卻分散兵力全盤占領,這個制定計劃之人,未免太過自信了吧……”
  
  葉清玄心頭又閃過一個人的名字,“武相”鄭展堂。這個向來以“算無遺策”號稱的朝廷第一智者,單純從外人那里聽來的評價之外,葉清玄從自己的經歷得到對他的觀感,實在是不怎么樣。從霍東那里,葉清玄得到了這個人“冷酷無情”的評價,現在,又得到一個“過于自負”的評價。
  
  葉清玄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既然這里突逢變故,我們應該想辦法去外面聯絡那些人員才對,不論如何,應該改全面控制靖南城,為專門拿下將軍府。若是崇玄虎不死,就算有能力占領別的重要地點,最終也會被崇玄虎調兵剿滅……”
  
  清巖道人頗有些微詞地說道:“唉,制定計劃之人,也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意外。如今突然出現意外,竟然全盤計劃都幾乎崩壞……”
  
  葉清玄小心翼翼地邁過一堆被燒焦了的什么玩意,然后點頭稱道:“不過這個計劃還是可以執行的,只要我們能將計劃中突然出現的意外抹平就可以了……”
  
  進入了第二重庭院,正中的廳堂被炸得粉碎,現場跟前庭一樣的慘不忍睹。但這個庭院左側的廂房竟然沒有崩塌。保存得十分完整。葉清玄和清巖道人對視一眼,趕忙沖了過去,一腳蹬開房門,進屋一看,房內竟然有二十多人在這里,俱都是癱倒在地,生死不知。
  
  兩人挨個探查,發現這些人只是被震暈了過去。并被濃煙熏得一臉的黑灰,習武之人體質強悍,若是普通人早已被有毒的濃煙熏死,而這些人只不過保持著昏迷而已,并未死去。
  
  “清玄,趕緊打幾盆水過來……”清巖道人立即吩咐道。
  
  廂房內自有銅盆,葉清玄立即拿著趕了出去,從院內的一口深井中打起清水,趕回房屋時,清巖道人已經救醒了兩名朝廷高手。兩人腦袋還有些迷迷糊糊,又吸到了不少毒煙。不停地咳嗽。
  
  “快把人都弄醒,弄不醒的先拖到院子里去。再運功把肺葉里吸入的粉塵逼出來,別怕受內傷,那點傷兩天就能好……”清巖道人沖著兩個大漢喝道。
  
  對方點頭示意明白,直接拿過水盆就往身邊的人臉上潑。
  
  大部分人只是震暈,涼水一次刺激便悠悠醒轉了過來,重一點的幾個嘴巴也能醒,但這一手段還不醒的,基本上都是毒煙給熏迷糊的,被人連拉帶扯弄到院子中,大桶的清水嘩嘩地倒下來……
  
  完全清醒的人,兩個人一組,自己揉著前胸,另一人揉著后背,一聲令下,兩人同時猛擊一掌,收掌之人嘩地吐出一口鮮血,又再咳嗽連連,不停地咳出顏色深沉的血沫,卻是將吸入肺部的異物給逼了出來,肺部只是受了些輕微震傷,但卻瞬間恢復了成的戰斗力。若是這吸入肺部的異物不被逼出來,呼吸都難以做到,會不停的咳嗽,與人交手,也就使不上力氣。
  
  一共二十四個人,當時正在房內運功調息,做最后的準備,突然之間的爆炸直接就把他們給震暈了過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們廂房怎么會沒被爆炸波及?難道他們竟然忘了在你們這里埋炸藥么?”葉清玄奇怪的問道。
  
  二十幾人一起搖頭表示不知。
  
  “因為他們無意中弄斷了埋在地下的引線……”
  
  清巖道人從屋內緩緩走出來,一手拿著斷為兩截引線,另一手拿著一個扁圓的金屬球……
  
  “這是……”
  
  “蜀中唐門的‘霹靂珠’,這玩意在屋子底下埋了不下三十顆,卻因為墻壁里的引線被人一刀斬斷,而沒有爆炸……”
  
  旁邊一個清醒過來的大漢聞言驚愕問道:“你是說砍在墻上的那幾刀么?”
  
  清巖道人神色一動,言道:“正是——莫非,那幾刀是你無意為之的?”
  
  那個大漢神色忽地變得黯然,喃喃說道:“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誰。原來那小子無意中竟然救了我們一命,老子還因為他亂揮刀子而揍了他一頓,沒想到老子的命都是他給的……”
  
  “哦?那救了你們的人在這里么?”
  
  這下不止大漢,其他的人也都變得神情黯淡,還是之前那個大漢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那小子明明是朝廷培養的殺手,平時卻更愛裝成廚子,弄得一身的蔥油味,還老練他那兩把破菜刀。我們嫌那小子一身的蔥油味,又被他不停練刀的噪音煩到,臨行動前被我們趕到裘大家那里聽差去了,現在恐怕……唉,小郭子,是哥幾個害了你!”
  
  眾人神情黯然,俱都不語。
  
  
ak47f16 發表於 2014-6-2 20:50
【187】英雄夜宴(十三)
  
  方遠山一身虎衛的打扮,倒是從混亂的將軍府內混了出來,翻墻而出,來到了預先約定好的地方,找到了一直在這里等待的江水寒等人。
  
  在將葉清玄等人的決定告訴給大家之后,眾人立即陷入了混亂當中。
  
  “tmd,那還等什么?我們殺進府去……”鐵清石一聲怒吼,立即便要動身進入將軍府,與眾師兄弟匯合。
  
  “師弟勿急,你這么做于事無補,還會把自己搭進去……”清松倒是冷靜許多,拉住了五師弟。
  
  “那你說怎么辦?難道看著他們白白送死不成?”鐵清石眼睛瞪得如同牛鈴,幾乎咆哮著喊道。
  
  陳清松示意五師弟稍安勿躁,因為他知道,沖動不是決絕問題的辦法,這時候需要一個冷靜而堅決的人來給出正確的意見。
  
  陳清松看了一眼,在一旁沉思不語的江水寒,心中忖道:小師弟對自己的這位拜弟極為推崇,對他的計策十分重視,這時候與其自己等人亂闖誤事,不如聽聽這位善于布置全局的少盟主有什么意見。
  
  想到此處,陳清松看著江水寒,從未有過如此凝重的神色和語氣,沉聲問道:“江兄弟,這里腦筋你最好使,我家小師弟相信你,我們也相信你,你說吧,我們怎么辦?”
  
  “是啊,少盟主,我們怎么辦?”仲孫良有些擔心地問著一直搓著眉心紅痣的江水寒。
  
  江水寒知道這個時候是看自己能力的時候了,這個時候不是找出最完美的計劃。而是做出最快速和堅決的決定。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于狐疑。
  
  江水寒目光堅定,啪地拍了下輪椅扶手,堅定地說道:“兄長和幾位道長的決定是對的,要想取得勝利,戰斗的核心就應該選在‘鎮南將軍府’內,拿下崇玄虎,這場戰斗就勝利了。現如今,兄長他們陷入苦斗。就算我們暫時逃脫,崇玄虎取勝勝利之后,我們也活不了多久……”
  
  “那你說怎么辦?”鐵清石聽不懂這些分析的話語,也聽不進去,他要的不是分析報告,要的是怎么做,要的是答案……
  
  現在的局面明顯不在朝廷方面的控制內。與當初設想的不同,現在朝廷方面是處于被動挨打的地位。每個人都亂了。
  
  江水寒點了點頭,說道:“鐵道長的想法便是正途……”
  
  “對嘛,三師兄你看,江兄弟都同意我去救人了……”鐵清石說完就要往外沖。結果又被三師兄給拽了回來,陳清松怒道:“江兄弟還沒說完。你急什么?”
  
  “鐵道長勿急,人是要救,但不能就咱們幾個人去救……現在城中四處火起,朝廷安排的人手占領了包括縣衙、驛站等數處重要位置,城門處戰斗也非常激烈。我們應該團結朝廷的人手,將攻擊力擊中到‘鎮南將軍府’……”
  
  “可我們的話那些人會信么?”仲孫良疑惑問道。
  
  “不會信……”江水寒肯定的答道。“不過有些人還是會信的。”
  
  江水寒身子往前傾斜,目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精芒,說道:“陳道長,麻煩你一件事,請你速去謝府,那里有霍東等三司殘部在保護謝元略的家人,我料想此時他們還未受到攻擊,所以請你將這些人召集起來,趕到這里集合。至于謝府的家人,現在也就是一個二夫人還在府邸,偷偷地將她帶出來,我找人設法將她藏在別處,其他人就呆在府中莫去管他。如果謝府中有護衛高手,還是要整頓出來,加入我們,這時候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
  
  陳清松拱手領命立即動身前往謝府。他沒有問謝府內其他人的安排,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不是發善心的時候,能救得謝元略的二夫人就已經可以了,謝府上下數百人,誰會一一顧及這些人的命運。
  
  安排了陳清松之后,江水寒繼續說道:“麻煩鐵道長帶著我大江盟的好手,潛回將軍府,重新從地道中返回,支援兄長等人,力量雖不多,但還請堅持到我們趕來……”
  
  方遠山急忙插話道:“我和振山也隨著鐵道長殺回去……”
  
  “兩位方兄果然是我青云觀的朋友……”鐵清石神色一振,感激說道。
  
  深深地看了輪椅上的少年一眼,鐵清石神色又見凝重,微一沉吟,輕聲說道:“可我們都走了,你怎么辦?誰來保護你?”
  
  江水寒淡淡笑了笑,說道:“鐵道長務須擔心,我讓良叔和伍浩留下來。諸位還請記得,到了那里一定要找到嚴景書這個人,務必請他出來,組織起城內分散的朝廷高手,馳援‘鎮南將軍府’。”
  
  眾人點頭稱是。
  
  江水寒布置完成,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諸位的事情安排完畢,下面,小弟也要出發了……”
  
  眾人一驚,方遠山疑惑問道:“少盟主身邊缺少人手,城內混亂不堪,你還要去什么地方?”
  
  江水寒微微一笑,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輕聲說道:“接下來,我還要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
  
  眾人疑惑不解,這個時候還要去見什么人?大江盟諸人也同樣不明白,沒聽說過這靖南城中還有少盟主認識的人啊?
  
  江水寒微笑不語,表面上信心十足,心中卻是惴惴不安,一個揮舞著雙手板斧的將領人物在眼前浮現,他叫做孟大海是么?邊軍系統,薛文功的手下,不知道這個時候能不能說服他啊……
  
  出發——
  
  鐵清石帶著方遠山堂兄弟二人,以及大江盟一干高手,身著全套的虎衛裝束,朝著“鎮南將軍府”再次趕了回去。
  
  最后一個院落也探查了一遍,那里完全被夷為平地,也就是身為先天高手的薛宮望能靠著護體真氣留得性命,其他人等怕都是灰飛煙滅了吧。
  
  那個踩自己腳趾頭的小丫頭嚴尹馨……
  
  那個美若天仙,箏藝冠絕天下的天下第一才女裘非煙……
  
  都歸為塵土了吧……
  
  葉清玄神情落寞地從最后的院落中走回前院。
  
  眾人士氣正值低落之際,猛聽得頭上一聲爆響,震得房頂灰塵直落。
  
  “這是……”
  
  “壞了——”葉清玄神情一震,急速說道:“我們沒時間在這里磨蹭,薛老還在上面應戰,還有活著的武林人士正在拼命,我們快速去救援……”
  
  “什么?薛,薛老還活著?”
  
  二十幾個朝廷高手大吃一驚,接著斗志瞬間上升……
  
  “薛老還在戰斗,我們豈能在此偷生?”
  
  “沒錯,殺上去,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對,報仇……”
  
  “報仇……”
  
  “殺……”
  
  這些朝廷培養出來的死士,在飽受打擊之后,聽聞仍有人在竭力應戰,心中的好戰之火再次燃燒,叫喊著要為死去的同僚報仇。
  
  這些人手里都準備有上等的武器,葉清玄在尸體堆中也尋了兩把長劍,遞給了清巖道人一把,眾人整裝待發。
  
  清巖道人看著神情落寞的葉清玄,淡然一笑,輕聲說道:“看來這次的搜尋,至此就告一段落了吧……你死心了么?”
  
  葉清玄不由得苦笑起來。自己果然沒辦法瞞住這位放蕩不羈的二師兄啊。沒錯,自己之所以堅持到這里來看一樣,便是萬分不相信那“天下第一才女”會就這么死在這里。不是自己有多么沉迷與她,而是總覺得這樣風姿綽卓的絕世人物,怎么會這么輕易便在這里死掉呢?天妒英才……
  
  葉清玄點了點頭,強迫自己接受現實,這不是好人永遠不死的狗血武俠劇,這是現實……
  
  “我們走——”
  
  清巖道人帶頭狂喝一聲,率先走去……
  
  眾多朝廷高手殺氣騰騰,緊隨其后走向那個被薛宮望打通的洞口。
  
  葉清玄嘆了口氣,萬般眷戀地又回看了一眼,轉身跟上……
  
  “救命啊……”
  
  一聲求救之聲恍惚地從葉清玄耳畔飄過。
  
  葉清玄倏然站立,巴著耳朵傾聽……
  
  過了一會,毫無動靜……
  
  葉清玄暗罵一聲:tmd,小道爺關心則亂,竟然出現幻聽了。
  
  轉身便要趕上眾人……
  
  “救命啊……救命……”
  
  這回葉清玄聽到連續兩聲呼喚,倏然警醒。
  
  tmd,小道爺沒聽錯,是有人叫救命,像是個大小伙子的叫聲,而且就在不遠,只不過聲音飄忽,不確定來自何處……
  
  “小師弟,快跟上……”清巖道人一回頭,發現小師弟并沒有跟上來,不由得招呼他趕緊跟上。
  
  葉清玄一伸手,示意其小點聲音……
  
  眾人回頭奇怪地看著這位的怪異舉止,一時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清巖道人看著小師弟謹慎的舉動,立即明白他一定是發現了什么異常情況,連忙問道:“可是有什么發現么?”
  
  葉清玄剛要回答,“救命啊……”一聲飄忽而空洞的求救聲再次響起,仿佛從九天外飄來一般,朦朧但又清晰。
  
  這一次,不但是葉清玄,便是清巖道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快救人——”
  
  一聲暴喝,葉清玄判斷出聲音是從后院傳來,心中倏然一緊,立即向里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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