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封神 ) 重生悟空修妖錄 作者: 我是墨水(連載中)

 
冥黑夜影 2013-10-4 16:31: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5 128473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37
第182章此人,我見過“他,不是笑柄!”
  白翩躚悄然而立,一劍弒仙,犯了天條,卻無懼。
  她捂著胸口,略感頭暈,氣血不足。她搖晃倒退,蓮步不穩,倚靠著千丈銅鏡,胸口起伏。
  天空幽火閃爍,耳鬢傳來風的聲音,吹亂她的鬢絲,帶著一絲涼意。
  那風卻很溫柔,如同孫紹​​的眼神。
  “悟空哥哥…”她沐著柔風,偷偷思念,恬淡一笑。
  孽鏡台下,詭異的安靜。無數高手,震驚於白翩躚一劍的風采。
  什麼手段,能將玄天靈寶,一瞬提到先天!
  在場有不少煉器宗師,他們看得出,陰晴寶劍之所以斬出先天一劍,玄妙全在劍身鏤痕上。
  那鏤痕,如女子刺繡,這種煉器手段,聞所未聞。
  “此女,莫非是老君弟子!?畢竟這種手段,除了老君...”
  “不管此女是何來歷,以她天賦,不出萬年,必能名動三界!”
  滿城煉器宗師,平日眼高於頂,但此刻無不稱嘆。
  至於弒仙違反天條,似乎微不足道了。
  那些老怪看得出,白翩躚維護孫紹,明顯帶著少女情愫。
  他們本把孫紹當笑柄,但這一刻,卻齊齊生了疑惑。
  如此優秀的少女,所傾慕的人,會是天地笑柄麼?
  他們生了興趣,想要了解孫紹,卻詭異發現,孫紹真正流傳的事蹟,罕有。
  孫紹進地府不到兩年,名義上是陰界之主,卻兩年沒有音訊傳出,此事詭異。
  “這孫紹,恐怕生性淡泊。為陰君兩年,聲名不顯,卻讓森羅殿運轉地井井有條。”
  漸漸的,開始有人稱讚孫紹。不說修為,單說這淡泊心性,就極為不凡,怎會是笑柄。
  修道最重要的,是一份安於淡泊的心,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罕有。但孫紹,很顯然做到了。
  “好一個孫悟空,老夫忽然想見見此人,不知他什麼模樣。”一個老道喟然嘆息,神色神往。
  而一名少女,聽了老道嘆息,目露異彩,走了過來。
  “我見過孫公子,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修為雖只有第三境,卻幫我醫好了病。我這裡有他畫像,你要不要一看?”
  說話的女子,生得水靈,一襲青衫,肩頭蹲著一隻淡黃小貂,手中捧得,卻是一幅畫卷,是她親自所畫。
  畫中畫的,是一個紫衣男子,戴狐尾圍巾,披斗篷,眼神溫柔。
  此女是酆都城隍之女,靈蟬,曾與孫紹有一面之緣。那時的孫紹,鬼身剛剛第三境,故而這少女並不知孫紹厲害,只知孫紹治病善舉。她從姐姐口中知道了孫紹身份,這畫卷,從此夜不離身。
  “第三境?老夫雖對此人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此人在人界便是第八境妖聖了。此人隱藏修為,果真是淡泊之人。憾不得一見!”
  老者望著畫像,感嘆不已。
  一旁一個鬼將,不經意瞥到這張畫像,聽到老者的言談,神色驀然一驚,他發現,他見過畫像之人,只是不知道那人便是孫悟空!
  “此人,我見過。靈蟬小姐,此人絕不是第三境修為,甚至不是第八境妖聖。當年鬼門關閉關,三渡河曾有一人渡河未死,甚至渡到了第二渡,正是此人。三渡河的第二渡,那可是大羅金仙都會淹死之處!此人不是金仙,但恐怕至少是鬼仙!”
  這鬼將一句驚嘆,登時引來幾人注意。
  這幾人曾駐紮奈何橋,他們見過孫紹魔頭一面。
  “此人,我見過,奈何橋焚毀,便是此人幹的!那一戰,他施展了一種恐怖陰火,滅了鬼仙王君,擒了土府星君土行孫的仙嬰。此人,說是鬼仙都弱了些,地府鬼仙,能勝過他的不超過二十人…”
  這幾人一開口,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此事曾被下過封口令,僅在北陰界流傳,大多數高手並不了解。
  他們匆匆離去,但為時已晚。這件事,如一道狂風,在九境高手中掀起驚濤駭浪。
  “王君可是六品鬼仙,而土行孫更是一品地仙…殺王君,擒土行,此人,莫非是大羅金仙!”
  漸漸的,更多人圍了過來。望著靈蟬的畫卷,談論著孫紹生平事蹟。
  他們的認知,開始顛覆。所謂的天地笑柄,竟是個魔威驚天的狠人。
  靈蟬的畫,漸漸引動高手矚目。甚至有鬼仙,前來詢問
  “咦,此人我見過,那時候我在落魄鬼村飲酒,他也在。桂花釀為仙酒,此人竟連飲百壇未醉。”
  “一百壇仙酒?!他什麼修為,竟能抵擋如此酒力!”
  百壇不醉,大羅金仙都不見得能做到​​吧…
  一名功德鬼仙猶豫著,擠了過來,有些懷疑地問那壯漢。
  “落魄村,是北陰界官道旁的鬼村吧。”
  “是!前輩也去過?”
  功德鬼仙猶豫著,似乎想起什麼,緩緩道,
  “這麼說來,此人我應該見過的。北陰界官道上,我曾見此人,於官道中央悟道!”
  “官道中央能悟什麼道,胡扯的吧?”旁人有些不信。
  “哼,此事千真萬確,老夫也見到了!當時孫殿主確實是在悟道,而且,在悟混元道!我因此事得罪他,被他一個眼神,鎮壓吐血!其修為,我看不出,但其威壓,縱是萬古仙尊也比不了!”
  這一聲冷哼,威勢驚人,驚得幾名功德鬼仙齊齊收聲​​。
  而聽說孫紹竟感悟混元道,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地藏神色一動,亦頗感意外。
  他倒不知道,孫紹還曾悟過混元道。
  之前出聲的,是天鬼城道古城隍。他是卞城王的參比十仙之一,但當看到畫卷上的青年,他腦袋轟然一聲雷響,震驚不已。參加百鬼大會,絕對是一個天大錯誤。
  “不知他是森羅殿主,我敢參比,但既然知道,今日,我唯有離去,以免傷了森羅殿高手,更加得罪此人。此人,絕不可招惹…”
  道古的眼中,猶帶著那一日的震驚。
  他不管這番話有多少人相信,說完之後,直接轉身而去。這裡的渾水,他不願多趟了。
  道古的說辭,難以讓人信服。質疑的人,絕不在少數。
  “道古城隍,是否言過其實…他竟說單論威壓,縱是仙尊都不如孫悟空…孫悟空,還能是聖人不成,越說越離譜了…”
  質疑聲中,卻有一道堅定不移的聲音。
  “道古城隍,未必言過其實…老夫曾於莽荒雪域見過孫殿主。此事我本不想說的,我之所以逃到枉死城,原因就是躲避孫殿主此人,修為驚天,一個眼神逼我吐血。而且此人與懼留孫佛鬥法,最終獲勝…我給諸位一個提醒,寧惹金仙,莫惹孫紹!”
  嘆息著,洞鬼城隍駕雲而去,沒有一絲猶豫。他得換個鬼城躲躲了。
  道古與洞鬼相繼離去,而整個枉死城,死寂一片。
  道古與洞鬼,或​​許言過其實,不足聽取。但孫紹人未到,威名先傳,嚇退兩位城隍,這件事,卻是無數高手親眼所見。
  孫紹絕非笑柄,反倒,可能是一個狠人!
  “靈吉菩薩,你在靈山,可聽聞懼留孫佛敗北的傳聞…”轉輪王神色動容,猶疑問道。
  若孫紹真戰敗懼留孫,那今日百鬼大會,沒有再開的必要。十殿合力,恐怕都非孫紹之敵!
  “此事,貧僧亦是首次聽聞…但貧僧以為,此事多半是謠言。”
  靈吉皺眉,他不信,不信孫紹戰敗懼留孫。他靈吉不過和懼留孫伯仲之間,若孫紹能戰敗懼留孫,豈不是說,其實力更在靈吉之上!
  但靈吉話未說完,孽鏡台下,卻響起一道沙啞的冷笑。
  此人一面冷笑,一面殺氣騰騰躍上孽鏡台,目若蛇蠍,恨恨鎖定白翩躚。
  “靈吉菩薩,莫要小瞧那孫悟空。此人一人之力,滅即雪城三萬鬼卒,殺我徒,更滅我兄太陽星君。小瞧此人,必有大悔!”
  “計都,莫要胡言,太陽星君,不是平安無事返回天庭了嗎?”靈吉菩薩皺眉。
  “哼,人是回來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從前那個了。”
  計都星君不與靈吉爭辯,他手藏袖中,不知在摸索些什麼。陰冷的目光,讓白翩躚極不舒服。
  “你,你想怎麼樣,幹嘛這樣看著我…”被這般盯著,白翩躚寶劍橫胸,戒備。
  “你是孫悟空女人...老夫本想殺你,為我徒、我兄報仇,不過現在,改變主意了…”
  計都手藏在袖中,暗布毒陣,布下六根幽綠火柱,藏在白翩躚腳底,只消得拍動掌心雷,催動法陣,白翩躚難逃一死。
  但就在他準備催動之時,胸口卻心驚肉跳。
  心血來潮,逢必不祥,這定是對什麼大凶之兆的預示。
  他的心頭,升起強烈直覺,若自己出手,無論能否滅殺白翩躚,自己必死無疑。
  沒有原因,無法解釋,但計都對自己的感覺,深信不疑。修為越高,天人感應越強,這心血來潮也就越真切。
  “絕不能殺此女,此仇,來日再計較。”
  計都心頭駭然變色,然而面上卻不露一分,亦不隱藏恨意。
  此人,是一個真小人。
  他撤去六道火柱,冷哼,雙手負于身後,轉身離去。
  他上孽鏡台,言語行為莫名其妙,讓人摸不清頭腦。白翩躚不知自己剛經歷一場生死,許多高手亦看不出,唯有僅有幾人,看出凶險。
  “計都竟​​然示弱了,是什麼,逼得計都不敢出手…”天佑皇子眉頭一皺,神情古怪。
  在計都轉身、天佑不解的一刻,枉死城中,忽而刮起北風。
  北風凜冽,霜天席捲,隨之而來的,是烏雪漫天。
  好詭異的黑雪!
  此雪暗含帝威,落在身上,凝而不化,悚然心驚。計都猛然抬頭,自己心血來潮,與此雪必定有莫大關係。
  寒風一吹,白翩躚只覺臻首一昏,站立不穩,軟軟向後跌倒。這一刻,她渾身脫力,一股無助湧上心頭,驚慌的眼神,猶如一個小兔。
  但隨後,她便安心,因為她倒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在她身後,天地波紋迴盪,一個紫衣青年不知施展何種遁術,憑空出現在少女身後。
  這種遁術,並非五行遁術,就連地藏也看不出具體,只看出此術似乎與融於天地有關,而且遠未完善的樣子。
  這風雪,現的詭異,這紫衣青年,同樣現的詭異。
  “你長胖了,快抱不動你了…”
  紫衣青年隨口調笑,懷中少女淡淡羞惱。
  “你胡說!骨鸞姐姐都說我身材很好!”
  “是麼,有機會真想觀摩觀摩。”
  青年笑容一收,目光掃過計都星君,漸漸冰冷。
  他遠在數千里外,便以火眼金睛洞察了此處情形,計都布下的六重火柱,沒有逃過他的眼光。
  美人在懷,青年神色毫無異樣,一步踏出,渾身彷若融於天地,一霎無影。
  一瞬,計都寒毛豎起,毫不猶豫祭起玄天飛劍,擋在胸口,並施展縱地金光,飛退。
  紫衣青年的修為,計都看不出,所以,才更加震驚。
  身前,紫衣青年身形浮現,一掌拍出,看似平平無奇。
  但那輕若無物的肉掌,方一拍在劍身,五十萬均巨力傳來,玄天寶劍頓時出現無數裂痕,再一抓,寶劍粉碎。
  犧牲寶劍,計都反身一躍,以退到孽鏡台邊。
  眼前青年,是孫悟空,但他沒有勇氣報仇。
  一個照面,他僅目睹了孫紹實力冰山一角,但卻深信無論如何,自己不是孫紹對手。
  什麼人,絲毫手段不施展,便能拍出五十萬均巨力?縱是一品天仙,也罕有這般氣力!
  而計都,更有一種直覺,那平平無奇的一掌,暗藏莫大玄機。彷彿只需孫紹動念,便有後招發動。
  他小心謹慎,犧牲玄天劍,避開孫紹一掌,實為僥倖。那一掌,孫紹暗藏後手,一旦拍實,便會施展帝氣術,九山之力,凝做一掌!
  “這計都,心思縝密。”
  孫紹帝威一動,威壓若天河倒懸、傾斜而下,若青天墜地,重重壓向計都。
  計都被這威壓一壓,堂堂大羅金仙竟氣血翻湧,一個失神,一身法力渙散。
  他面容驚駭欲死,而整座枉死城,一片死寂。
  孫紹的威壓,縱是地藏也無法完全化解,更別提其他人了。
  妖帝之威,堪比聖人威!
  一步踏出,孫紹身形飄渺,朝計都遙遙抬起一指。
  此指尚未引動法力,但流露的殺機,撲面而來,讓計都膽戰心驚。
  “這是什麼法術!”
  計都深知不是孫紹對手,但見孫紹不依不饒,計都惱羞成怒。
  “你不要欺人太甚!元會之術,一氣青冥!”
  他好歹是大羅金仙,雖然僅是一仙得道,但施展元會法術,未必擋不下孫紹一指。
  掌中運起五氣朝元,引動元會法力,一股厚重的法力之威,在他掌心聚集。按住鼻頭,從鼻中噴出一股青霧。
  這是一道毒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片刻功夫,青霧遮天,毒煙滾滾。但凡誤吸青霧的鬼物,皆頭腦一昏,暈倒在地。
  此煙卷向孫紹,孫紹頭腦略暈,卻未昏倒。
  又是攻擊神魂的法術麼。
  若是其他大羅金仙,沒防備的,還真可能著了計都的道,但可惜,孫紹鬼身已第九境,神魂堅固,對神魂法術免疫極強。
  但懷中少女,卻是受不得青霧,孫紹不能拖延。
  他的腦海,回憶著一個身影。那身影,腳踏青萍劍,手中拂塵掃月,一指,風采絕倫。
  他沒有玄冥道力,便以太陰真火的陰力,注入到指力中。
  “一指通天!”
  一指,整個天地間波紋迴盪。森白火焰化作一朵朵冰蓮,蓮下生光,光下又生蓮,頃刻生百朵冰蓮,枉死城中,溫度驟降。無數冰光,流光散影,凝成一道寒冰之影,按下!
  地藏若有所思,瞧出此術不凡,但姜子牙,卻是直接認出此術來歷。
  萬年以來,他受何人辱罵,都是付之一笑,萬事不羈於懷,但見到這一指的風采,姜子牙霍地站起,神情動容。
  心中,更是翻起驚濤駭浪!
  “通天教主的法術!老師曾交待,遇到會此術的人,便要我如此這般…莫非時機已到?”
  他渾濁的老眼,閃現睿智的光芒,幾乎片刻,便下了一個決心。
  而孽鏡台上,蓮光指影,已難分清。
  一指百蓮,蓮影一指。
  遮天青霧,凍做冰屑,而計都本人,則被一指擊下孽鏡台,倒地吐血。所咳之血,帶著冰渣,寒氣入體。
  而指力餘威不減,轟在地面,整個枉死城都劇烈的顫動起來。
  “聖人之術!”
  計都掙扎著爬起,心驚膽寒,而滿城高手,大都與計都一般神情。
  無數高手捫心自問,卻頹然發現,自己接不下孫紹一指。
  或許,唯有闡教十二金仙級別,或者先天之寶,才能接下此一指。
  “老夫沒有對她出手!”計都神色驚懼​​,開口乞饒。
  “這是你仍然活著的原因。”
  孫紹言語冷漠,唯有望向懷中少女,才會露出柔和一面。
  他沒有滅殺計都,因為計都在最關鍵的時刻,做了正確選擇。若他對白翩躚出手,那麼此刻,計都必死無疑。
  計都雖未出手,但動了殺心,這一指,是一個警告。
  一指通天,孫紹只學其形,未得其真髓。施展這一術,既是為了留計都性命,也是為了以聖人術立威,震驚全場,為之後平定地府做鋪墊。
  計都很識相,這是孫紹繞過計都的一個原因。
  孫紹滅太陽星君後,心頭曾有疑惑。
  九曜星君明明是修道之人,但人人道心入魔,十分詭異。且九曜死後,會有相同之人出現在天庭,替補九曜的位置,這點更詭異。
  這不是返本歸元,浴火重生,這一切,似有陰謀。
  孫紹心頭,升起一絲模糊感覺,若非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殺九曜。
  他未殺計都。當他看到天佑臉上失望神情時,隱隱明白了什麼。
  “我不殺計都,天佑竟然失望…有意思…”
  孫紹心思百轉,嘴角勾起一道譏諷的笑容。其懷中半摟的白翩躚,望著孫紹老謀深算的神情,略感陌生。
  “他真的是小猴哥麼?小猴哥不是笨笨的麼?什麼時候笑得這麼奸詐了。咬一口試試?”
  白翩躚張開小口,一口咬在孫紹手臂上。
  疼,牙好疼。硬得和石頭一樣,果然是正宗小猴哥呢。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38
第183章八方世界有誰尊佛法講究因果,因果最是難說。
  孫紹心頭感嘆,若非遇上喬炎,他不會知曉百鬼大會,更不會碰巧,救下白翩躚。
  他似有所悟,最後三重佛法,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恐怕皆是說得因果。
  “不成仙,便無法明悟後三重佛法,這,究竟為何,難道,與輪迴劫有關?”
  孫紹心中感悟,只一霎,無人察覺。
  他摟少女在懷,目光自孽鏡台上掃下,無人敢與之對視。
  當其目光,掃過閻羅席位時,望向地藏,略微停留。
  地藏似乎從目光中讀懂了什麼,朝孫紹笑著點點頭,似是默許。
  下一刻,二人目光有若實質,轟然對撞,威壓瀰漫,平地生雷。
  地藏有準聖之威,而孫紹,帝威堪比聖人!
  目光交錯,僅三息,二人齊齊收了威壓。
  地藏目光,深不可測。而孫紹雙眼,有若日月絢爛。
  但孫紹氣定神閒,從容不迫,而地藏,無論黑身金身,雙目盡露驚容。
  其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他毫不在意。
  “貧僧已無限高估此子,想不到,此子竟凝出聖人威。昊天之亂的神秘猿帝,莫非是他不成?不,一定是他。三界妖族,真靈猿族,唯有此子我看不透。若真是此子,他成為妖帝,威壓堪比聖人,一身帝氣,絕不少於天帝帝俊,甚至,更多!”
  地藏心思百轉,他驀然發現,傳聞中的最弱妖帝,實在是荒謬謠言。他沉吟片刻,無論看出什麼,都不准備亂說。
  之前他對孫紹流露善意,僅僅因為有求於孫紹,他看重孫紹資質,但在他眼中,孫紹和韋陀一樣,都是後輩。
  但此次短暫的目光交錯,地藏卻看出太多東西,對孫紹的看法開始轉變。
  “而且,此子目光中,分明蘊含了三重佛法,而其目中法力圓通,竟似觸及到天道第一環...天道第一環,天裂半圓...之前地府的異變,恐怕便是他引起的...此子不凡,當真不凡...論修為,我十招可拿下他,但論威壓,我不如他。而再過萬年,我未必是他對手. ..”
  收了心思,地藏對孫紹點頭一笑,這一笑,發自內心,心存交好。這是平輩相交的笑容。
  “孫師弟,恭喜你修為大進。”地藏聲音不大,但整座枉死城,一霎鴉雀無聲。
  師弟!這二字蘊含的涵義,太深。
  靈吉菩薩笑容愣住,天佑面若霜寒,十殿閻羅俱是心智高絕之輩,皆從這簡單稱呼,品味出複雜意味。
  師弟!地藏會稱何人為師弟!這首先是一種平輩相交的認可,更深遠的,是對孫紹佛法感悟的肯定。
  而且孫紹與地藏關係如此親近,引人猜測。地藏與孫紹的交情,究竟有多深...
  地藏的影響力,一經傳開,十殿、七十二城的高手,已戰心渙散。
  孫紹淡淡收回目光,對地藏感激一笑。
  “多謝師兄指點…”
  地藏會自降身份,喊孫紹師弟,這其中,存了一番好意。
  這是要助孫紹,借勢!
  懷中的白翩躚,不懂,不懂這簡單對視,平淡笑容,普通稱呼,蘊含著何等深遠涵義。
  她只看到孫紹與地藏眉來眼去,嗯,就是眉來眼去。
  “小猴哥該不會,該不會喜歡男人!”她的心頭,升起荒謬想法,小臉緋紅,神情緊張。
  女人的心思,有時古怪的讓男人吐血。
  孫紹自不知白翩躚想法,他將白翩躚直接抱下孽鏡台,放在雪夜身邊休息。
  他讓喬炎牽著小白,自云端降下,同去雪夜身邊,只略略提了句,喬炎是自己徒弟。
  他自孽鏡台下,看到一個粉衣倩影,將太陰黃泉取出,交到那女子掌心。
  “你火毒未癒,也去休息吧。”
  此女,是石磯,保護白翩躚一路來地府。
  二女來到地府,是否是人界出了變故,還是有其他原因,孫紹未問。此刻不是閒聊之時。
  他反身一躍,回到孽鏡台,從始至終,沒有詢問百鬼大會的參比規則。
  孽鏡台上,他目光掃過十殿閻羅,淡淡道,“聽說,爾等想奪我陰界之主的位置。十殿,本君問你們,可有此事…”
  他聲音極淡,卻帶著不同程度的帝威,閻羅王等人聽來,若云淡風輕,但秦廣王等人聽來,卻如同天雷震耳,幾乎同一時間,面色慘白,齊齊吐血。
  尤其是秦廣王和楚江王,此二人為地府梟雄,與孫紹恩怨最多,受到孫紹帝威的全力鎮壓。
  二人被威壓所鎮,面色驚怒大變,而兩殿數十鬼將,見主君受辱,紛紛站立,怒視孫紹,
  “大膽狂徒,敢傷吾主!地府之主,有德者居之…”
  話未說完,卻換來孫紹淡漠眼神,驚鴻一瞥,紛紛吐血坐下,驚駭欲絕。
  他們本不信有人能一個眼神逼人吐血,但這一刻,他們信了!
  “本君,問你們了麼…”
  孫紹目光流轉,落在閻羅王與泰山王身上,淡淡道,“閻羅,泰山,你二人說,可有此事?”
  他身為森羅殿之主,執掌陰界,十殿閻羅俱是他手下。他語氣以上對下,但未用威壓傷二人。閻羅與泰山,與秦廣不同。
  二人見秦廣等人慘狀,又見自己絲毫未受傷,心頭已是了然,語氣半是悵然,半是感激。悵然的,是地府十王爭雄的格局,今日必破。感激的,是孫紹手下留情,未讓二人出醜。
  “確有此事。大王容禀,此次百鬼大會,是秦廣王一干陰君,暗通靈山、天庭,妄圖顛覆大王地位。小王等人,雖也參會,卻不敢與大王為敵。”
  二人言論,親近孫紹的意向,暴露無遺,頓時惹得非議紛紛。
  “閻羅,泰山,你二人,太過見風使舵。地府,本就是佛門產業,孫悟空這陰君,不過是天庭賜封。我等十殿陰君,哪一個不是天庭賜封。提攜之恩,湧泉相報,此為正理。重選陰界之主,是靈山與天庭共旨。孫悟空,你殺我,容易,但你,終究會成為忘恩負義之徒。”
  轉輪王語氣平淡,卻句句機鋒,此人最親佛,有辯才,用舌燦蓮花稱讚他,絕不為過。
  孫紹眼露奇色,聰明莫若帝王,這轉輪王,倒有急智。孫紹問完話,正準備以雷霆手段製服秦廣王等人,這轉輪王看出利害,立馬站起,又是恩又是義,試圖化解孫紹的立場。
  在他一番辯駁下,孫紹若阻礙百鬼大會,便是忘恩負義,威信掃地。
  “我問你,地府是誰開闢?”孫紹避開“恩義”的圈套,從另一個角度反駁。
  轉輪王面色微變,卻是不答話。
  “你為何不說,地府是妖族聖人——女媧娘娘所開闢!你說地府屬於佛門,我還想說,地府,屬於妖族。或者,我更想說,整個天地的人族,都屬於妖族,你們覺得,我這種言論,可對?”
  孫紹神色不變,莫名一笑。但場面,卻一時詭異安靜下來。
  孫紹的言論,在三界,是一個禁忌!這個禁忌,孫紹曾聽菩提祖師講過,但今日,他決定利用一下這個禁忌。
  他目光望向靈吉菩薩,人畜無害的笑道,“敢問菩薩,陰界之主的選取,應該聽從佛門,還是,聽從地府創始者——女媧娘娘…”
  “嘶!”靈吉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說佛門,必得罪女媧。說女媧,則徹底失去自己代表靈山的立場。
  這孫紹,原來不只是會殺人,心機竟也如此之深。
  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但即便靈吉不回答,孫紹仍有好處。他一問問道了靈吉菩薩,再次提高聲勢。
  “爭論地府的來源,沒有意義,今日百鬼大會,需要定下的,是誰為陰界之主,方式,各殿選取十名鬼仙參比…”
  靈吉無法回答,唯有否定轉輪王的恩義言論,不再追溯地府來源。能成菩薩的,皆是能言善辯之人,雖被孫紹問住,但片刻便回擊。
  “那是你靈山定下的方法,靈山又非地府之主,我地府,為何偏偏要聽靈山的。要聽,也該聽女媧娘娘的。靈吉菩薩,你覺得本君所言,可是?”
  孫紹再次將矛盾,轉移到佛門與女媧身上,再次使得靈吉閉了口。
  這是一個禁忌,說不得。
  但靈吉不說,他身旁一個小小沙彌,見菩薩兩次被問住,心中已然焦躁。
  孫紹看出了此沙彌的焦躁,暗動威壓,那沙彌登時氣血翻湧,更加無法控制情緒。
  沙彌的腦海,反復回盪著佛門的偉大,以及妖族的卑微。
  人妖勢不兩立,不死不休。如今的三界,未歸順天庭的妖,沒有後台的妖,仙神皆可隨意屠殺,並獲得功德,以及盪妖除魔的美名。
  妖,是異類,是魔道,是仙人瞧不起的存在。說地府屬於妖族,實在可笑,地府,不是屬於我們靈山的麼。為什麼!為什麼靈吉菩薩竟不敢出聲反駁!
  沙彌僅拜入小須彌山十餘年,並不知曉,女媧娘娘這妖族聖人,有一個禁忌,天大的禁忌,滿城高手、包括靈吉菩薩都忌憚的禁忌!
  女媧娘娘以太陰黃泉、幹坤冥土捏泥人,開創人族,立下無數功德成聖。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以一具妖屍,煉成地府,設六道輪迴,亦是一個事實。
  但沙彌心頭越來越焦躁和不安,在孫紹帝威的擾亂下,他平日坐定功夫都荒廢了。
  靈吉菩薩不敢反駁,自己,便幫靈吉菩薩反駁!妖族,是卑微的存在!
  “地府,屬於佛門,而,妖族,不過是旁門左道,披毛戴角、濕生卵化之輩,有什麼資格,議定地府之主…”
  小沙彌聲音不大,但如今枉死城人人緘口不言,他的聲音,清晰無差。
  他一開口,並不知道自己入了孫紹圈套,更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一個多麼恐怖的女子。
  靈吉菩薩面色大變,訓斥道,“孽徒,還不收聲,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辱罵妖族,是一個禁忌,萬年之前,多寶道人這般胡說,蠱惑通天教主,害得截教覆滅,萬仙慘死。
  今日,這句話,將徹底激怒另一位聖人!
  天地間,忽而妖風大作,彩雲童兒提著花籃,登雲而來。他一現身,滿城皆驚,而靈吉喟然一嘆,複雜地望向孫紹,知道一切已經遲了。
  “此子,好深的心機,貧僧小瞧他了…想不到此子竟知曉此禁忌,更懂得,借助女媧娘娘的的勢…”
  風雪之中,那彩雲童兒左提花籃,右捧葫蘆。他居高臨下,望著剛剛出言不遜的小沙彌,神色一冷,這一眼,殺機畢露,與他童子之身極不相稱。
  他揭起葫蘆蓋,用手一指,射出一道白光,其大如椽,高四五丈有馀。白光之上,懸出一面幡光分五彩,瑞映千條。
  “招妖…”
  彩雲童兒言語極淡,但一瞬間,天地悲風颯颯,慘霧迷迷,陰雲四合。
  旗中一絲女聖威壓,似呼喚,又似嘆息,這聲呼喚與嘆息,頃刻朝整片天地傳開。
  這一刻,靈吉面色大變,若讓此幡徹底施展,今日枉死城,將會重現萬妖來朝的局面!
  只因此幡為招妖幡,能招天下群妖!
  當日女媧與玉帝立約,人不辱及妖族最後底線,則她,永世不動此幡。但今日,僅僅因為小沙彌一句失言,卻給了女媧施展此幡的藉口!
  孫紹凝視招妖幡,隱隱察覺,腦海中似有一絲熟悉,詭異的熟悉,那彷彿是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壓下雜思,他目光從招妖幡移開,望著滿城驚容,得計一笑。
  借勢,成功,接下來,就是看女媧的勢,能將佛門和天庭逼迫到什麼地府。
  靈吉跳下蓮花,毫不猶豫打出定風丹,止了招妖幡的天地妖風。登上天空,對彩雲童兒雙手合十,嘆道,
  “彩雲施主,手下留情,今日,是一場誤會。”
  “誤會,難道彩雲耳朵有假,聽錯了?”彩雲童兒冷笑,他雖只是七品仙人,但見過無數場面,卻不懼靈吉。
  “我那沙彌,年少無知,說錯了話,望彩雲施主諒解。”能讓靈吉菩薩如此低聲賠禮,彩雲童兒好大的面子,雖然這面子,接因他是女媧的童兒。
  “沙彌可以年少無知,但靈吉菩薩,定然不會無知吧,剛才森羅殿主兩次提問,你為何不答?你覺得,地府屬於佛門,還是女媧娘娘!”彩雲童兒咄咄逼人,但靈吉,卻唯有苦笑。
  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但孫紹提問,他可以不打,彩雲提問,他卻不得不答。
  無論答佛門,還是女媧,都是錯誤的答案。那麼,唯有徹底否認問題本身。
  “地府,乃是無主之物,是否屬於女媧娘娘,貧僧不知,但,至少不屬於佛門。”
  靈吉言罷,長嘆。今日,他代表佛門而來,卻勢必不能插手地府之爭了。
  “只要女媧娘娘不插手地府之爭,靈吉,願代表靈山,作壁上觀…”
  言到此,靈吉話音一頓,望向孫紹,感嘆不已。此子兩個提問,造成如今局面,逼迫佛門退出地府之爭,此子心機,不可小覷,十殿閻羅,未必是他的對手。
  今日地府,恐怕真要易主了。
  “是麼,那我今日便在此看看,靈吉菩薩的誠意了。”彩雲童兒收了招妖幡,看也不看靈吉,卻降落在孽鏡台,對孫紹恭敬一禮。
  他對靈吉,都未有恭敬。他去人界見二郎神、傳法旨,更是趾高氣揚。但見到孫紹,他卻躬身一拜,因為,這是女媧娘娘的命令,他不敢不從。
  “孫殿主聽到了,今日地府之爭,沒有佛門插手,願孫殿主平定陰界之後,莫忘了與娘娘的約定。另外,孫施主放心,日後,娘娘必將洛書,歸還…”
  “放心,孫某自問殺人如麻,但偏偏最守約定。”孫紹拱手回禮,請彩雲童兒坐在雪夜身邊。
  這場借勢,對女媧而言,只是舉手之勞,是對孫紹的示好。
  且彩雲提到,洛書會歸還,這無疑是為了孫紹減少麻煩。洛書在身,難保不會有高手窺伺,所以女媧向天下點名,洛書在自己手中。這,也是女媧的好意。
  孫紹自然明白,女媧為何會如此,她是怕自己洩露青棺的秘密,故而才會放下身段,示好。
  孫紹重新站在孽鏡台上,目光再次掃視全城,淡淡道,“佛門退出地府之爭,靈山定下的'十仙比鬥',就此作罷。”
  他廢了靈山法旨,但再無人提出異議。靈吉菩薩降回蓮座,望向孫紹,唯有感嘆。靈吉以為,女媧之所以如此關照孫紹,必定是孫紹獻了洛書。以洛書換取女媧支持,此子懂得取捨之道。
  而地藏,則更加重視孫紹。此子不僅手段通天,而且,心智如妖。
  大智若愚。孫紹平日,懶得與人比城府、鬥心機,就好比姜子牙,淪為笑柄,被人當作愚夫。
  但,姜子牙才華驚世,修為不高,但一身韜略,整個天地能比得上的,罕有。
  而孫紹,亦是如此。他心如石,冷眼觀世,五十年,看透了天地爭奪。若非必要,他不願與人鬥心機,但很多時候,由不得自己選擇。
  孫紹取消'十仙比鬥',但終究,需要一種方法,定下陰界之主的位子。
  上一次,他的陰界之主,是地藏付出代價跟玉帝求來的。當他聲名鵲起,玉帝唯恐地府有失,開始後悔。
  這一次,他要真正將陰界緊握手中。百年上天,以冥主身份,他可與玉帝平起平坐。
  如今,孫紹借勢成功,地府兩大至強者——地藏與女媧,皆對他示好,他想要一統地府,只需開口,恐怕無人敢拒絕。
  縱然秦廣王,此刻也不敢違背孫紹,唯有來日圖謀。
  但孫紹,不願如此。以他人之勢成為冥主,這冥主,終究無法從心所欲。
  他決定,以一種最不智的方法,奪得陰界之主的位置,讓所有鬼物,心服口服。
  “本君此刻站在孽鏡台,若有人能將本君擊下此台,本君拱手讓出森羅殿…一人也可,十人也罷,百人亦無妨…但凡有對本君不服之人,皆可上台一戰。不過,本君只給你們三次機會,三輪攻擊之後,無論你們服是不服,本君,都將成為陰界之主。而到時候,再有人不服,本君,唯有一殺… ”
  孫紹立在孽鏡台,語氣平淡,如同敘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縱然枉死城百萬鬼物同時出手,他孫紹,亦不會敗。
  他站在這裡,這里便是屬於他的天空。
  他言畢,枉死城出現一霎死寂,但旋即,便有無數高手低聲交談。
  三輪攻擊,不限人數,孫紹似乎太託大了。縱是大羅金仙,也無法一人面對十個鬼仙吧,而孫紹一人,竟挑戰枉死城全城,這是成竹在胸,還是自以為是?
  秦廣王面色猙獰,今日風頭,全讓孫紹一人搶去。他恨不得馬上召集座下百名鬼仙,一同攻擊孫紹,但又有一本畏懼。
  孫紹定有什麼手段,敢無視人數的發起挑戰。第一輪挑戰,秦廣王只派少數鬼仙試探,而其他幾殿閻羅,亦是謹慎為先。
  先探探孫紹的底細,縱然孫紹施展逆天手段,殺了這些鬼仙,秦廣王等人,亦不心疼。
  七殿,共出了六十五名鬼仙。閻羅王、泰山王沒有出動,而平等王一番計較,竟也沒有派人。
  且三位閻羅,各派手下心腹,卻站到了雪夜身後。
  這舉動,很顯然,是對孫紹的臣服。未戰,三殿閻羅,已然服從孫紹!
  十殿,只剩七殿,而第一輪攻擊之後,不知有幾殿,又將臣服於孫紹。
  “老夫無極城隍,請孫殿主,賜教!”
  “貧道一介散修,道號羅宋,獻醜了!”
  “奴家芸娘,斗膽上台。”
  六十五名鬼仙高手,立在孽鏡台上,各逞能耐。玄天靈寶,法則法術,漫天流光,俱都攻向孫紹一人。
  六十五名鬼仙齊齊出手,縱是大羅金仙無損金身及三花聚頂,也擋不下這輪攻擊。
  “六十五名鬼仙,這孫悟空,豈能接下,他,不過是個生於人界的卑微螻蟻,一個沒有背景的石猴…”天佑嘴角冷笑,他不信,不信孫紹能勝。
  “此子不凡,但六十五名鬼仙…此子,究竟能否接下這輪攻勢…”從始至終,靈吉菩薩看不透孫紹。
  卻見孫紹取出一桿黑旗,看似平平無奇。一招手,旗射黑光,光中生蓮,頃刻,天空黑光遮日,更有萬朵黑蓮浮動。法術被蓮花托起,而法寶被黑光一照,紛紛落地,無法攻下。
  此旗在手,防禦無匹,孫紹面對鬼仙,先天不敗!
  “先天五行旗!”
  天佑雙目圓睜,再無平日鎮靜。當年他與孫紹為敵,雖忌憚孫紹斬仙飛刀的手段,卻從未將孫紹放入眼中。然而今日,孫紹不僅凝出聖人威,施展聖人術,更祭出了先天五行旗!
  他摸著懷中、從瑤池辛苦借來的素色雲界旗,臉色鐵青。
  他本以為自己有素色雲界旗在手,即便對上孫紹,也不懼對方聖人威、聖人術,但如今,見孫紹竟同樣身懷寶旗,心中的驕傲粉碎一地。
  “我身為玉帝之子、三界未來之主,竟不如他!”
  但讓​​他更驚訝的事情,旋即發生!
  玄元控水旗擋下漫天攻擊,先天不敗。
  下一刻,孫紹張口,口中射出五十重白光,如霹靂,如白雷,射上天空,化作五十重雪印巨影,每一尊都有千丈大小。
  一影鎮下,三名鬼仙吐血墜台。
  十影鎮下,二十一名鬼仙負傷急退。
  第三十二影鎮下,最後一名鬼仙亦倉皇逃下孽鏡台,背心冷汗直冒。
  “此人,竟有兩件先天之寶,而且這第二件法寶,比之廣成子的番天印,都不若分毫!”
  六十五名鬼仙紛紛墜台,但卻對孫紹遙遙拱手,個個心悅誠服。
  他們看得出,孫紹手下留情了。五十重雪印之影,僅一重重鎮下,若是五十重疊加,六十五名鬼仙中,起碼有十來人是要直接隕滅的,而剩下五十人,也必定個個重傷,修為大損。
  “多謝森羅之主,不殺之恩!”
  六十五名鬼仙思索之後,有得黯然離去,有的,卻是站到了雪夜等人身後。
  第一輪攻擊結束,孫紹收了亂神印與玄元控水旗,目光淡淡掃向台下。
  “還有誰,要來試試本君手段…”
  風雪嗚咽,滿場針落可聞。孽鏡台上,千丈孽鏡中,映照的紫衣身影漸漸高大起來。
  “都市王,願追隨大王,效犬馬之勞!”
  “卞城王,願舉城歸順大王!”
  “宋帝王,對大王心悅誠服!”
  “從今日起,我五官王,對大王馬首是瞻!”
  半柱香之後,四殿陰君,臣服。
  秦廣王面沉如水,今日,大勢已去。他大感後悔,忽然明白孫紹為何點明,要抵擋三輪攻擊。孫紹,在誤導秦廣王。
  以秦廣王等人老謀深算,既然知道有三次攻擊孫紹的機會,第一次,必定不用全力的。
  第一次攻擊,給了孫紹立威的機會,而其結果,便是四殿陰君,直接臣服。
  秦廣王原本還打算以第二次攻擊機會,繼續試探孫紹底牌,但,他不敢再等,這一次,他要傾盡全力,攻上孽鏡台。
  “這一輪攻勢,若不成功,恐怕楚江王和轉輪王,都要倒戈了…”
  他深深一嘆,霍地站起,對楚江王、轉輪王抱拳。
  “第二輪攻擊,本王,親自應戰!”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39
第184章逃避一個圓
秦廣王脫下龍袍,露出其中金甲,冷笑上了孽鏡台,而追隨著他的,共有八十餘鬼仙。
  這些鬼仙,各個氣息悠長,法力如海,無一人是功德仙。其中甚至有幾人,更是城隍。
  尤其是秦廣王,換上金甲後,整個人氣質猛然一變,給孫紹一種極為不凡的感覺。
  在秦廣王身後,楚江王與轉輪王亦全力以赴。他們明白,今日若敗,地府易主。
  他們各帶了數十鬼仙,頃刻之後,孽鏡台上聚集了一百七十鬼仙。
  這些鬼仙,哪一個不是修行千年的老怪,自有傲骨,不信會輸。
  而秦廣王登台後,天佑神色一動,竟也登台。
  “秦廣,本皇子有一計策,你按此計行事,縱然孫悟空有兩件先天之寶,也必敗無疑。”
  天佑傳音,授了秦廣計策,使得秦廣王眼中精光畢露。
  “妙計!”
  他不動聲色,悄悄開始佈局,一炷香之後,安排完畢,秦廣、楚江、轉輪、天佑四人,皆是帶著譏諷的笑容,沒有立刻發動攻擊,卻躲在了人後。
  而一百七十鬼仙,亦是個個負手而立,沒有一人有出手的意思。
  唯有站在最前的一人,眼中帶著冷笑,大步向前,朝孫紹一拱手,言辭老氣橫秋。
  “老夫費過,八品鬼仙,願與孫殿主一較高下!”
  風雪中,老者長袍,頗有幾分高人風範。
  孽鏡台上,立著一百七十餘人,卻僅有費過一人出手,這便是天佑的計策。
  這情形落在孫紹眼中,露出了然之色,一眼看破計謀。
  車輪戰!
  一百七十人,輪番出手,消耗自己法力,待自己法力不足以催動先天法寶時,秦廣等人,會對自己發動最後一擊。
  計策不錯,但很可惜,孫紹對付單獨鬼仙,何須動用法力。
  他不與費過答話,右掌一揮,金箍棒持在手中,一棍打向費過,毫無花哨。
  費過不以為然,用劍去接,但長劍一觸金箍棒,堂堂上品靈寶,竟砰然粉碎。
  而反震之力自手臂傳到胸口,使得費過吐血倒飛,如一斷線風箏,墜下孽鏡台。
  其眼中,帶著濃濃畏懼,無法想想那平淡無奇的一棍,為何威力如此恐怖!
  此棍暗藏五十萬均巨力,豈是費過一劍能接下。
  夜自在雙戟八萬均力,便足以斬殺七品鬼仙聆墨子。孫紹揮手五十萬均力,鬼仙之中,誰能接他一棍!
  孫紹從容一笑,這份從容,使得秦廣等人個個面色鐵青。
  車輪戰的計策,被識破了,但,那又如何!
  “一人不夠,便五人一組,務必要使其損耗法力。”
  五名鬼仙得令,沖向孫紹,但孫紹右臂纏繞龍力,一棍舞動,一山之力下,五名鬼仙吐血墜下高台。
  “十人一組!”
  “轟!”
  又是一棍掃落,十名鬼仙被轟下台階。
  秦廣王勃然大怒,車輪戰,看來是行不通了。
  “一起動手!”
  秦廣王一聲令下,群仙出手,而孫紹見此,面色一冷。
  自己一直手下留情,但這些鬼仙,卻是太過不知好歹了。
  自己一直壓制殺意,但換來的,僅僅是敵人更兇猛的進攻。
  若留情是錯,既如此,何須再留情。
  孫紹帝威一動,整個天地大勢,被他一人借去。
  “九山之力,九峰疊巒!”
  八萬均力,可滅七品鬼仙。
  九百萬均力,一百五十鬼仙亦難不下!
  這一棍出手之快,用出手如電形容也不為過。眾鬼仙防備著孫紹的先天之寶,卻根本沒想到,孫紹的帝氣術,威力更在先天靈寶之上!
  當棍影及身,他們只能匆匆防禦,以各自法寶硬悍金箍棒。
  一百餘件上品法寶碎成齏粉,十來件玄天靈寶碎出裂痕。藉著法寶護身,一百一十名鬼仙承受反震之力,躲開孫紹一棍,個個面無血色。
  這一棍,生死之危,讓無數鬼物,回憶起死亡感覺。
  而餘下四十名鬼仙,俱在這一棍中,肉身隕落!
  他們鬼嬰遁出屍身,遁下孽鏡台,直奔枉死城外,不敢稍稍停留,他們怕了!
  孫紹是個殺星!
  而天佑,險之又險祭起素色雲界旗,方才擋下孫紹一棍,但亦是面色慘白。
  九山之力,此棍之力,已無限接近萬古仙尊的鎮壓之術!
  “十二金仙不出,誰能接此一棍!”
  車輪戰,磨去了孫紹最後一絲忍耐,是天佑,一手喚醒了孫紹殺性。
  “現在下台的,我可再留情一次。三息之後,我要孽鏡台灰飛煙滅…”
  孫紹收了金箍棒,閉上眼眸,神情漸漸冷漠。他未殺鬼仙鬼嬰,這是他最後一次容情。
  他雙目緊閉,眼中回憶著一次次殺戮場景。
  殺人之血,染在手上,粘乎乎的感覺,他很不喜歡。
  但若不殺人,威從何立…
  殺人是罪業,無論什麼理由,都是。而刻意壓制殺心,卻是一種逃避的行為。
  孫紹在逃避,而芸芸眾生,何人不在逃避呢?
  孫紹心頭似有所悟,嘆息。
  勇氣,是為了逃避怯懦。富有,是為了逃避貧窮。任何積極的詞彙下,都藏著陰影。
  每個人,終其一生,都在逃避一個圓。
  而當其明悟這些,心中,迷茫掃去。他要補足一個圓,一個殺業之圓。
  “我要立威…”
  風雪中,孫紹面若霜寒,帝威升起,如狂風捲天,將一城風雪吹亂。
  帝威之下,生不由心,死不由命。台上鬼仙,包括天佑在內,無人能狠下心,攻擊孫紹。
  詭異,此事太過詭異!
  他們忽然想起道古,想起洞鬼,想起在孽鏡台下畏畏縮縮的計都星君。
  這三人,皆是一方梟雄,但卻被孫紹名聲,嚇得不敢出手。
  那種無法與孫紹抗衡的感覺,他們終於領會,
  這一刻,孫紹面上殺意,正飛速升騰。而孫紹,只給了他們三息抉擇。
  第一息,數十名鬼仙心驚膽戰,衝下孽鏡台,氣喘吁籲。
  第二息,剩餘鬼仙心中掙扎,也紛紛下了孽鏡台。
  第三息,楚江王與轉輪王,面色鐵青,卻長嘆一聲,下了孽鏡台。
  大勢已去,他們終究不是孫紹對手,孫紹的種種手段,太過駭人聽聞。
  孽鏡台上,只剩秦廣王與天佑二人。
  “本皇子有素色雲界旗在手,且來地府的僅是第二化身,我不懼…”嘴上說著不懼,天佑自己都未發現,他的手心,已滲滿冷汗。
  “這是本王最後的機會,本王,一定要成為陰界之主!”秦廣已被利欲熏心,舍生​​忘死。富貴險中求,但這險,未免冒得太大。
  他二人強自鎮定心神,抵擋著孫紹帝威,想要施展神通,攻擊閉目的孫紹。
  但就在這一刻,孫紹驀然睜開眼,雙目若日月,而周身一霎,死氣遮天。
  整座孽鏡台,被死氣一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
  死氣從孽鏡台開始蔓延,枉死城千里,俱被死氣籠罩。
  “死之佛力!不可能,此人竟掌握了混元道!”
  這一刻,但凡有見地的高手,俱是面色驚動。
  唯有天佑,仍舊強自冷笑,“我有素色雲界旗,此旗在手,縱是死之佛力…”
  但下一刻,天佑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因為他看見,孫紹平平抬起右手,於半空中詭異地畫下一段圓弧。
  “我右掌為死…”
  孫紹語氣冰冷,指尖勾勒,呈現一個黑色圓環,於最後一筆,點上一個金點。
  “死之圓環!”
  這一刻,靈吉菩薩驚得下了蓮台,他領悟死之佛力至今,仍舊不能畫出死之圓環,但想不到,孫紹竟能畫出。
  “此子,此子…”他生平第一次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
  天佑面色蒼白,他心頭有些後悔,有些不確定,自己的素色雲界旗,究竟能否當初死之圓環。
  他暗通佛門,知道此術高妙的地方。死之圓環是一個引子,一個鋪墊,不同的佛門高手,能通過這一圓環,施展不同的道術。
  “他一定施展不出道術,這個圓環,不過是虛張聲勢…他不過是螻蟻,區區螻蟻,豈能和本皇子相提並論!”
  天佑大喝一聲,壓下心頭惶恐,強行祭起素色雲界旗,旗中生雷,朝孫紹轟去。
  但這一刻,孫紹忽然道韻一變,殺意驚天。
  其指尖,騰起一道黑色幽炎,點在圓環之上,卻將天佑與秦廣王的靈魂,點燃!
  “我看你們,如燈…”孫紹神情淡漠。
  秦廣王被黑炎焚魂,驚得六神無主。他雙手掐著三界印,不斷借助須彌之力,想要祛除黑炎。
  佛印,是佛門的一種法術神通,而三界印,屬於一種比較高等的印決,是秦廣王從藥師佛手中學來。
  藥師佛憑此印,立下赫赫威名,但秦廣王悲哀地發現,三界印,壓制不住焚魂黑炎。
  “本王,不想死,不想死!”他忽然發現,比起成為陰界之主,生命才更重要,但當他明白之時,一切已然太遲。
  天佑試圖用素色雲界旗撲滅黑炎,但這黑炎從魂中燃起,無論如何,無法撲滅。
  這是一種混元道力,除非同等道力,否則,無法撲滅!
  天佑目光望向全場,求救,但無人敢救,無人可救。他望向靈吉,靈吉不忍,開口道,“孫殿主,不如看在貧僧​​面子上,放天佑皇子的分身一馬…”
  但靈吉話未說完,卻迎上孫紹的目光,隱隱感覺,自己靈魂幾乎要焚燒起來。
  若自己插手此事,孫紹要將自己一起焚了!
  “此子,好狠辣的殺心!”靈吉心頭一懼,後退數步,那種焚魂之感,才漸漸消退。
  他心頭大駭,再不願為天佑出頭。若那黑炎燒上自己,以自己大羅金仙的修為,恐怕要折損萬年法力,才能撲滅此炎。
  為救天佑分身,耗費萬年法力,不值…
  “這一道術,若是傳出,佛祖恐怕都要驚動…”
  靈吉苦笑著閉上眼,雙手合十,默誦佛號,結局,已經註定。
  而最後一聲索命魔音,終究被孫紹誦了出來。
  “人死,如燈滅…”
  一言出,天佑與秦廣,神情凝固,悲喜全無。下一刻,化作燈灰隕滅。
  已經不需要第三輪的挑戰。
  地府易主!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41
第185章冥主,妖帝
“聽說了嗎,地府易主的事…”
  “道友說笑了,如此大事,豈能沒有聽聞。傳言冥主大人獨戰數百鬼仙,驚退靈吉,滅天佑皇子分身,怒斬秦廣…嘖嘖嘖,聽說玉帝勃然大怒,幾乎要發動百萬天兵,攻打地府…若不是托塔天王等元帥死勸,恐怕真靈界沒打過來,陰界和仙界先要戰一場了…”
  “玉帝能不怒麼?三界之主,如今僅執掌兩界…誰能想到,天地笑柄會逆襲,從佛門與天庭手中,生生搶走地府…”
  這樣的談論,三界處處可以聽聞。縱是真靈界,也有消息傳入。
  這次地府易主,被稱為靈臺之亂。靈臺是什麼?靈臺是新任冥主的年號。
  時間僅過去三個月,但天地格局,卻越來越亂了。
  從昊天之亂,到靈臺之亂,才短短一年。一年,放在仙界,不過是一天的事情。
  森羅鬼城,森羅殿,孫紹閉關三個月,出關而來。
  滅殺天佑分身,並無道果魔胎,僅有素色雲界旗。他閉關,僅僅是為了平息殺意,並將一路西行感悟,徹底梳理。
  三重佛力,生死圓環,通天一指,人死燈滅,妖帝之威,帝氣之術,道心殺心,《東天妖卷》,融天地之術,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好好梳理。
  三個月後,孫紹破關開出,白翩躚與石磯,早已返回人界。
  二女是陽神之身,陽神離體太久,肉身會死亡,如同鍾馗一樣悲劇。
  喬炎重複了鍾馗的悲劇,肉身離體三年,魂魄早死在地府呆著。被孫紹尋來,為喬炎塑了鬼身,暫時修鬼吧。
  森羅殿中,孫紹坐在位上,而雪夜則捧來一摞摞公文。
  公文他不關心,歷來都交給雪夜處理,生死簿亦給雪夜掌控。
  讓孫紹在意的,是公文最上方的幾封信箋,是白翩躚從人界帶來,並未拆封。
  前幾封是六妖聖的信。六妖聖皆突破到妖仙,將各自突破輪迴劫的心得記下,寄給孫紹。
  孫紹心頭一暖,鵬魔王曾說,每個人度過的輪迴劫都不同,這六封信或許無法幫助自己破劫成仙,但,蘊含的兄弟之情,卻是珍貴。
  後一封信,是常如所寄。
  孫紹打開信,讀罷之後,登時滿面憂色。
  常如與第二妖魂融合唯一後,修為返本還元,一舉突破妖仙,返回仙界廣寒宮。
  廣寒宮,是一處險地,但孫紹並不為常如太擔心,因為常如提到了一點,白帝黑帝,同時返回天庭,常如便是跟著白帝,順路返回天庭的。
  有白帝看著常如,常如不會出事。且白帝復活,黑帝重現,雙帝返回仙界,這一大事,亦沒有讓孫紹太過擔憂。
  白帝不是個吃虧的主,他敢公然回天庭,就不怕玉帝暗算。
  讓其滿面憂色的,是最後一個消息。
  娃娃,破繭而出了,但剛剛破繭,便失憶一般,性情大亂,其修為更是達到一個恐怖的程度,她闖出花果山,無人可阻攔。
  常如沒有攔住,而娃娃的師父——“雨師”赤松子,亦沒有攔住。最後一路追踪娃娃,眼睜睜看著娃娃,遁入了一出火焰空間。
  那處空間,赤松子無法進入。進入的關鍵,似乎是五帝帝玉。
  “娃娃應該是獲得了什麼大機緣…”孫紹明知如此,但卻很難不擔心。
  而需要考慮的事情,似乎還有很多。
  譬如,何時重建東天妖庭。
  重建妖天,勢必要返回真靈界,與玉帝徹底決裂…現在,似乎還不是時候…
  除了這些書信,還有一封地藏書信。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話,但卻讓孫紹神情凝重。
  “斬吾業身,入第二環,非鬼仙不可…”
  孫紹曾與地藏約定,鬼身修為大成,便去幫地藏大忙。他曾隱隱猜到,所要幫的忙,便是斬滅地藏黑身。
  只是孫紹沒想到,斬滅地藏業力身,必須要進入天道第二環,還必須要有鬼仙修為。
  天道第二環是什麼,怎麼進入?孫紹不知。為何定要有鬼仙修為,孫紹亦不知。
  他如今戰力驚人,堪比闡教十二金仙,但他卻有著自知之明。若無那些底牌,單論普通手段,他不是十二金仙對手,甚至不如普通大羅金仙。
  自己的實力,還有待提高。而下一步的提高,便是渡輪迴劫,成仙!
  體內佛性,已削減一半,剩下的,便用歲月,去削減吧。
  所有書信的最後,有一張請柬引起孫紹注意。不,應該說有無數請柬,來自各路城隍,這可惜,這些請柬都被孫紹無視了。
  譬如酆都鬼城寄來的請柬,就被孫紹無視了。請柬上,附了杜鵑、靈蟬姐妹兩句話,讓孫紹哭笑不得。
  杜鵑:“聽說你有先天法目,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把我身子看光了…”
  靈蟬:“我的小貂貂丟了,孫公子,你見沒見到我的小貂貂…”
  這對姐妹,著實有趣。一個在請柬上清算陳年老賬,一個,竟然在請柬上發布尋貂啟事​​。
  孫紹自不知道,那失踪的淡黃小貂,有朝一日,會在黃風嶺遇上,成為黃風怪。
  他無視了一眾請柬,獨獨望著其中一份,神情變幻不定。
  這封讓他在意的請柬,是黃飛虎所留,但卻是幫另一個人邀請孫紹。
  玉虛宮掌教,姜子牙!
  請柬之上,有姜子牙的一句留言,只一句,同樣讓孫紹目光凝重。
  “君得水旗,不見青萍,豈非憾事?”
  水旗,指的應該是玄元控水旗。而青萍,恐怕就是通天教主的青萍劍。
  姜子牙智謀卓絕,不會在請柬平白無故寫上這麼一句,其中,應該有深意。
  水旗,青萍,都與截教有關,或許姜子牙找自己,目的也與截教有關。
  “冷,好冷…”
  孫紹想起,自己亂神印中,還冰封著一個女子,心頭一動。
  或許去找姜子牙,能夠解除心頭疑惑。
  除了請柬,黃飛虎還留給孫紹一個檀木盒。盒中,有一張玉蝶,一顆蓮子,以及一封書信。
  那蓮子,與孫紹之前獲得的兩顆,如出一撤。
  那玉蝶,通體青玉,隱隱有大道流轉,極為不凡。其上,更記載了一首小詩。
  “高臥九重天,蒲團了道真,天地玄黃外,吾當掌教尊,盤古生太極,兩儀四象循,
  一道傳三友,兩教闡截分,玄門都領袖,一氣化鴻鈞。”
  而那書信,竟是太上老君親筆所寫,托黃飛虎交給孫紹。
  “猴頭,別來無恙?呵呵,注意收斂鋒芒,成仙之前,小心為上。老夫托飛虎給你兩樣東西。其中一顆蓮子,名為混沌蓮子。而那玉碟,名為造化玉碟。是老夫恩師化道之前,留給老夫的遺物。這兩樣東西,非成仙不可使用。當然,你是空之道體,行事出人意料,或許不需成仙,便可使用。​​最後一句,百年之約,切莫忘記。”
  信不長,但孫紹卻讀了數遍,心頭悵然若失。
  “我已經,欠了老君太多恩情…”
  孫紹放下書信,起身,立在窗前,望著天空,嘆息不已。
  “百年之約,頑猴不敢忘卻。”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46
第186章赴約
      
時光飛逝,又是數月過去。靈臺之亂的影響,漸漸消失。
  東陰界,泰山鬼城,遊人如織。
  此城不遠,有一處陰山,名為小泰山。此山草木靈秀,景緻宜人,如戟刺天,突兀凌立,小視眾生。
  今日,是東陰界的“素女節”,無數女子踏春而來。
  有十五六歲的少女,亦有貌約三十的熟婦,她們在小泰山踏春,山路上香風陣陣,時時有銀鈴般的悅耳笑聲。
  山路上,一個少女跌跌撞撞,似在逃命,直往山頂奔去。繡鞋不知失落哪裡,光著小腳,纖足被荊棘劃得血淋淋。她面帶痛楚,卻忍疼奔向山。
  “必須要趕快上山,向師父求救…”
  此女名為伍秋月,年方十四,端莊秀麗,剛剛第一境修為,魂魄尚未凝實。而她的師父,在小泰山一座道觀修行,道號五嶽散人。
  少女赤足奔逃,沿路遇到的女子,皆驚詫望著少女。
  但當這些女子看到少女身後之物時,各個面無血色,她們終於明白,少女為何要逃了。
  卻見一個狼頭黑龍,盤旋在一頭獨眼黑牛之上,氣勢洶洶追著少女。
  無論是豺狼黑龍,還是獨眼黑牛,俱散發著鬼仙退避的驚人氣勢。
  眾女一哄而散,奔逃下山,再無踏青的心思。
  而那盤在牛身上的豺狼黑龍,眼見嚇走眾女,甚是得意。
  “好香的繡鞋,本皇子一百萬年沒碰女人了,這女人,是極品呀!這小腳,粉嫩粉嫩…”
  豺狼黑龍龍爪抓著兩隻繡鞋,使勁一聞,眼露猥瑣神情,口水直流。
  “小牛牛,慢慢追,我們慢慢調戲這小娘子,嘿嘿,看她奔逃的身段,這模樣…”
  這一龍一牛,是睚眥,是奎牛。
  聽到睚眥吩咐,奎牛恭順地“哞哞”叫喚,放慢追趕步伐,不緊不慢跟在少女身後。
  堂堂聖人坐騎,竟對睚眥言聽計從,服服帖帖,也不知睚眥用了什麼手段。
  “師父,你在哪裡,快救救我…”少女淚珠啪啪跌落,連妖獸都會調戲良家婦女了,這世道,太可怕了。
  伍秋月一路奔到山巔,小泰山之巔,千丈開闊,上面瓊花玉樹,其中搭著一個草廬。
  草廬之旁,擺著一個石棺,棺中葬著少女屍骨。棺旁立著一塊青石,上書,
  “女秋月,葬無塚,三十年,嫁王鼎。”
  草廬之中,一個老儒正悠閒品茗,擺弄周易羅盤,卜算著什麼。
  “秋月三十年大限已滿,再過半年,便是還陽的日子…只是那卦上說得王鼎,為何還不出現…”
  老儒皺眉不解,放下茶杯,走出草廬。
  這一出門,登時面色大變,正見伍秋月赤足,慌不擇路逃上小泰山。
  在伍秋月身後,跟著一龍一牛兩大妖獸,修為,老儒看不出,但他見徒兒有難,毫不猶豫地出手。
  “大膽妖孽,光天化日,竟敢吃人!”
  老儒一抖袖袍,袖中生風,一股浩然正氣沖向睚眥。
  睚眥乃是業力之魂,被此正氣一沖,業力之身險些渙散。
  如今的睚眥,已恢復太玄妖仙修為,而老儒不過區區九品鬼仙,但這一交手,竟是睚眥輸了老儒一大截。
  睚眥怕了,他發現,這老頭竟和自己主人,有類似手段,能克制業力!
  “小牛牛,幫我對付那老頭!等下抓住那小娘子,我摸一隻腳,你摸一隻腳,讓你也過過調戲良家的癮!”
  奎牛露出不情願的神色,但不敢違背睚眥命令。“哞”地一聲,牛鼻中噴出黑光,朝著老儒一卷。
  不願傷人,這黑光只施展了一成威力。
  奎牛可不是業力之身。他一道黑光射出,草木結上黑冰,走獸化作膿血。
  老儒望著黑光,面色大變。他自討有諸多手段,但無一能勝過黑光。
  “這是什麼手段!這兩隻妖獸,難道竟是,太玄妖仙!”
  老儒滿面驚駭,世上真是無奇不有,青天白日,便能遇上兩頭凶獸。不過奇怪的是,奎牛放出黑光,卻不傷人,只攻擊草木走獸,似乎在給老者示威。
  老者面露不解,這兩個凶獸,不是來傷人的?
  在其疑惑之時,一道冷哼之聲,忽從背後傳來,而那黑光,竟被這冷哼生生震散。
  再看那一龍一牛,一聽此冷哼,剛剛還氣勢囂張,此刻卻滿面驚恐,趴伏於地,瑟瑟發抖。
  “什麼人,一聲冷哼便能壓服兩頭太玄凶獸!”
  老儒倒吸一口冷氣,回過頭,卻見身後山巔,立著一個紫衣青年,此青年容貌年輕,但兩鬢斑白,又似蒼老。他目如日月,一舉一動,彷若都能引動天地大勢。
  “晨遊泰山,雲霧窈窕。忽逢二童,顏色鮮好。
  乘彼白鹿,手翳芝草。我知真人,長跪問道。
  西登玉台,金樓復道。授我仙藥,神皇所造。
  教我服食,還精補腦。壽同金石,永世難老。”
  這紫衣青年沐著山風,誦罷詩,嘆道。
  “大好的興致,都被這兩個孽障壞掉了。”
  青年一個隨意的轉身,卻給老儒一個錯覺。
  當他一步踏出之時,整座小泰山,在顫動,在畏懼。
  “多謝閣下出手相救。”
  老者意識到,此紫衣青年定是個前輩高人。不論言談舉止,還是之前那一聲冷哼,都暗含大道。
  他不敢怠慢,登時對青年拱手抱拳。
  “你無須謝我,相反,應該我對你道歉了。這兩個孽障,是我奴僕,趁我閉關,竟逃了去,在此捉弄人,是該好好懲罰一下了。”
  紫衣青年一步踏出,蕩起天地波紋,詭異出現在妖獸跟前,一指點在龍、牛額頭,兩頭妖獸,頓時體形變小,各成三寸。而少女繡鞋,跌落於地。
  青年一揮袖,將二獸收入袖中,轉身,目光看了看伍秋月,又看了看老儒,露出歉然之色。
  “我管教不嚴,累你二人受苦了…”
  這紫衣青年,正是來泰山鬼城赴約的孫紹。
  地藏賜下的三顆三轉金丹,他俱給奎牛服下,並以業力為睚眥恢復修為。
  只要睚眥是業力身,即便恢復修為,自己也能輕易拿下他。而睚眥又能使喚奎牛,耗費三顆金丹,獲得兩個太玄妖仙打手,並不虧。
  聽孫紹這麼說,老儒心頭疑惑消失,難怪兩頭凶獸不傷人,原來是有主之獸。睚眥奎牛沒傷自己,僅是受了點驚嚇,有了青年一句道歉,倒也足夠將此事一筆勾銷。
  且老儒不敢想像,這紫衣青年什麼來頭,竟能收服兩頭太玄凶獸為妖寵。恐怕就是被妖獸傷了,為了息事寧人,自己也不敢跟青年問罪的。
  “一場誤會,誤會,前輩兩頭妖寵,不過跟晚輩鬧著玩呢。”
  老儒想息事寧人,但旁邊的伍秋月,卻柳眉一挑,面嗔薄怒。
  “哼,什麼鬧著玩,我的腳被磨破,師父更險些被那妖獸攻擊,此事絕不能見這麼算了,得補償,嗯,必須補償!”
  她不知睚眥只是想戲弄她,不知奎牛沒有傷人之意,卻是不肯善罷甘休。
  “補償?”
  孫紹眼皮一挑,多少年了,沒有人敢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要補償。
  他失笑,補償便補償吧,誰讓自己一個疏忽,放走睚眥,出來犯二。
  他側過目光,落在草廬邊的石棺上,望著棺旁青石,沉吟不語。
  “女秋月,葬無塚,三十年,嫁王鼎。”
  這淺淺一句話,孫紹曾於《聊齋》中讀到過。他目光瞟了一眼少女,心中奇道,此女,莫非是《聊齋》中的伍秋月?
  再瞟向老儒,心思飛轉。此人是儒門高手…因為此人,修為堪比鬼仙,但,壽數不漲。老儒看起來五十多歲,卻面帶死氣,恐怕要不了幾年,就會死去。
  有修為,無壽元,死後不入輪迴,這便是儒門高手的特徵。
  “有意思。”
  孫紹露出玩味笑容,左掌運轉生之佛力,遙遙一指點向少女,其血痕遍布的秀足,竟在金光中飛速癒合。
  他一步踏出,立在石棺之旁,左掌運起金光,隔著石棺,又一掌拍下。
  老儒面色大變,不知孫紹在做什麼。他最重視的,便是自己的徒兒伍秋月,若是孫紹想傷少女屍骨,害少女無法還陽,自己說什麼也要和孫紹拼命的。
  但下一刻,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伍秋月剛撿回繡鞋穿上,忽而周身飄了起來,不由自主飄向石棺,魂魄一霎沒入。
  片刻之後,孫紹一掌拍碎石棺棺蓋,而棺材中,伍秋月如同大夢方醒,起身揉眼,發現自己在棺材中,捂著小嘴,不可置信。
  而老儒,望著這一幕,同樣不可置信。
  “還陽了!秋月,你還沒等來王鼎,竟然還陽了!”
  老儒此刻才知,原來孫紹,竟是在為伍秋月還魂。
  “前輩大恩,讓小老兒何以為報…”老儒怔怔言辭,不知該說什麼好,眼中滿是激動。
  “你是下界飛升的儒門高手?”孫紹淡淡問道。
  “前輩知道儒門…”老儒話音一落,卻立刻收了聲,自知失言。
  “放心,我曾答應一人,守護儒門,不會說出你的秘密。救你徒兒,也僅僅,是為了報答那人的恩情。”孫紹回憶起子路,嘆息。
  他心頭,從今日的一場鬧劇中,品味到不一樣的訊息。
  “儒門出現,失踪的中國朝代,是否將要重現。秦漢,甚至,隋唐…”
  西遊原著中,有一個名人,是儒門高手,劍斬涇河龍王。
  魏徵。
  若非魏徵夢中斬龍,唐太宗不會被捉下地府,而西遊,亦不會開始。
  孫紹沒有問老儒從哪裡來,他已經猜到答案。
  “西遊,要開始了…”
  當大唐回到南瞻部洲,當唐太宗被迫尊佛棄儒,恐怕就是儒門大難之時,亦是自己報答子路恩情之時。
  孫紹隱隱感到,那一日,不會太久了。
  他望天不語,片刻後,對老儒與少女抱拳告辭,離去。
  一步踏出,身形飄渺,不知去處。
  原處,僅留下少女痴痴的目光。
  “他為何要救我,他,是王鼎?”
  可憐的王鼎,這一世,恐怕要與伍秋月無緣了。
  ……………………………………………………………………………………………
  孫紹下了山,解了樹邊白馬,躍馬馳向泰山​​城。
  他來此,為的是赴約,赴黃飛虎與姜子牙的約。
  東岳帝府中,一間書房內,姜子牙坐在桌前,身前橫放著一柄青光如水的寶劍。
  他掐指一算,想要算出孫紹的命格,但卻一片鴻蒙,無法看清。
  他長長一嘆,望著身前青萍劍不語。
  這名震天下的寶劍,在其眼中,卻是一個負擔。
  “老師,你給我三件事去辦,我已完成兩件。讓我立封神榜,我得罪天下,做到了。讓我掌闡教,忍辱負重,不失闡教道統,我忍著​​師兄們的誤解,做到了。如今,只剩這最後一件事,但此事對徒兒來說,太難…”
  而另一處房間,黃飛虎亦是神色凝重,他的手上,捧著另一個檀木盒,亦是老君交他手上。
  他猶記得,當日老君交給他兩個木盒之時,給他的囑咐。
  “若那猴頭知曉道境所在,第二個木盒,交給他…若他不知,此物給他,只是禍害…”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48
第187章道心第二次圓滿世上誰人可不死。
  縱馬入城,孫紹心頭一陣感觸,對死之佛力的領悟,又深了一些。
  “我可以為伍秋月還陽,賜她生,逆她死,但多年之後,當我死去,可有人能賜我生,逆我死…”
  孫紹沉默。
  凡人以為神仙長生,神仙以為聖人不死。而聖人,仍舊難逃天道第三環。
  “天道第三環外,是否還有第四環,第五環…”
  大道無涯。孫紹的眼神,流露出蒼涼的死之道韻,感染著泰山鬼城的鬼民。
  這種感觸,是在他獲得造化玉碟之後,霍然穎悟的。
  鴻鈞,是什麼修為,盤古,又是什麼修為,難道僅僅是聖人麼…
  這個天地,有太多的秘密,他看不透,也不想看透。
  “想不通,想不通…”解了腰間酒葫蘆,狠狠喝了一口烈酒,孫紹的心方才平靜下來。
  素女節,連街上都可見鶯鶯燕燕的女子。城中有柳,風吹之後,滿城飄絮。
  孫紹一路飲酒,縱馬游街,當柳絮飄到孫紹掌心,孫紹放下葫蘆,沉吟。
  “凡人,在天道第一環,這柳絮,又在哪一環…”
  他停了馬,與漫天柳絮中漸漸飄渺,彷若要明白什麼。他握著造化玉碟,取出混沌蓮子,似乎就要穎悟。
  但就在這是,前方卻傳來倉促的馬蹄聲,將孫紹悟道心境打斷。
  一行數十騎飛騎橫衝直撞,直奔城門外,大街上游玩的鬼民,匆忙躲避。
  “讓開,讓開!”
  飛騎最前的,是一個紅衣女子,一身戎裝,英姿颯爽。
  遠遠見孫紹縱馬橫在路中,掌托柳絮沉思,此女心頭火起,一鞭抽了過去。
  “叫你讓開,沒聽到麼!”
  但她鞭抬一半,卻無論如何抽不下去,無奈,拉住韁繩停下,柳眉含煞,神情不悅。
  而一看到孫紹容貌,少女忽而感到一陣熟悉,似曾相識,那不悅,也就淡了。
  “是你!你怎麼次次堵本小姐路…”
  少女收了馬鞭,認出孫紹,但孫紹並沒有搭話的意思。
  他側開馬,讓出道,從旁離去,飛騎中迎面走出一頭玉麒麟,擋住孫紹去路。
  麒麟之上,坐著一個道袍青年。身高九尺,面似羊脂,目如烈火,手提雙錘。
  男子望了一眼孫紹,在他眼中,孫紹不過是毫無修為的凡人。
  “此人與冥主畫像有些像,但毫無修為,應該不是冥主。”他這般思索後,縱開麒麟,不在關注孫紹,回頭,對紅衣女子皺眉道。
  “顏妹,為何在此停住!姜師伯、父王可是令我等去城外迎接'冥主'的。”
  冥主這兩個字,青年說得陰陽怪氣,似有不服。
  他更加不解,不解一個凡人男子擋道,為何不直接撞飛。
  此人一品天仙,修為不俗,就是性子有些烈了。
  “天化哥,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收了馬…”紅衣少女神色委屈,她名為黃顏,是道袍青年義妹。
  “好了,不要再做小女兒姿態了,我們速速去城外迎接冥主,冥主有多少實力,就讓我黃天化來試試。若我戰敗孫悟空,必定能揚名天下,父王也會高興的。”
  道袍青年自信滿滿,似乎穩勝孫紹一般。他目光轉向孫紹,偏偏不知,眼前的便是他要找的冥主。
  “小子,你可見到冥主入城?”
  “沒見過。”
  孫紹神色不變,雙腿一夾白馬,與眾人交錯而去,經過紅衣少女身旁時,少女一個失神,不由自主,匆忙為他讓路。
  擦肩而過,少女驀然回頭,望著孫紹背影,臉上有些羞惱。
  “古怪,我為何屢屢為他讓路,這是第三次了…”
  “你認識此人?”黃天化言語冷漠。
  “不認識,只是有些在意…”黃顏眼中閃動好奇之色。
  “顏妹,你乃我父義女,身份尊貴,不可對這種凡夫俗子動心的。速速出城,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會一會那孫悟空了!”
  言罷,黃天化一縱玉麒麟,絕塵而去。
  “誰對他動心了,我只是比較在意…咦,他人呢?”黃顏再次回頭,卻未看到孫紹的身影,彷彿一個瞬間,孫紹便從街道上蒸發了一般。
  “奇怪的人…應該問問,他的姓名的…”
  黃顏幽幽一嘆,心頭空空的,領著數十飛騎出城而去。
  無緣對面不識君,黃顏不知。她要迎接的冥主,已擦身而過。
  此刻,孫紹身騎白馬,出現在東岳帝府外。
  他降落於地,袖袍一招,竟連白馬都招入袖中。
  這拂袖之術,是孫紹從大小如意中明悟的法術,比鎮元子的袖裡乾坤不如,但亦不凡。
  東岳帝府,戒備森嚴,只為迎接孫紹,而孫紹一步踏出,彷若融於天地,卻是直接越過重重檢索,出現在了帝府之內。
  門口的守兵,心頭齊齊一凜,這是從軍多年的本能反應。
  但四下一看,卻又未發現一人,皆是感到奇怪。
  地府內,婢子奴兒忙做一團,在籌備一場盛宴,空前的盛宴,為的,是要接待一位大人物。是誰,就不是他們這些奴婢能知曉了。
  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官,見到孫紹悠閒走在帝府,神色不悅。
  “你是新來的?快來搭把手,柴火不夠了。”
  這女官,卻是把孫紹當作了帝府僕人。
  若是妙齡少女對孫紹這般說話,孫紹絕不理會,但偏偏,這個女人明珠已黃,容顏蒼老,卻讓孫紹心頭一軟。
  這個女子,很像自己前世的母親,就連頤指氣使的口氣,都像。
  “劈哪裡的柴?”孫紹有些感傷,前世,他無法放下,無法。
  “喏,就是那邊。把這些都劈成柴…哎,真是忙死了,你比我家小三子強,我家小三子,跟你差不多大,可一聽到劈柴,就躲去茅廁,現在都不回來…哎,養兒何用…”
  女官指著牆角的橫放樹木,一面感嘆。她絮絮叨叨,滿口都在提自己兒子。看似抱怨,對兒子濃濃的感情,卻溢於言表。
  這是一個平凡的母親,僅此而已。
  當她回過身,卻發現孫紹已不知去向。
  “這個後生,也和我兒子一樣懶惰…讓他劈個柴,趁我說話就溜了…”她搖搖頭,略感失望,但回身看柴,卻瞬間愣住。
  牆角的樹,不是所踪,留下的,是堆積如山的柴火。
  僅僅十來個呼吸,劈好所有的柴,這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神仙,遇到神仙了!”女官雙手合十,默默祈禱,祈禱孫紹不要怪罪自己冒犯無禮。
  但孫紹,卻根本不會計較這婦女冒犯的。
  他一步踏出,一霎,已出現在帝府大殿。
  父母之恩,無法磨滅,但今生,他都無法回報了。五十年過去,前世的父母,應該已經壽元耗盡…
  “枉為人子…”孫紹苦笑閉上眼,並不急於進殿。
  待平復下心頭感觸,孫紹推門而入,已看不出面上悲色。殿中,黃飛虎正與姜子牙飲茶。
  見孫紹進入,黃、姜二人連忙起身,抱拳相迎。
  三人分主客坐下,但三人各懷心思,除了起初寒暄,竟一時沉默下來。
  黃飛虎捧著檀木盒,不知裝了什麼。
  姜子牙桌上擺著一柄長劍,被綢布包裹,看不出其中物件。
  而孫紹,淺飲靈茶,喝得不是茶,卻是一生的傷悲。他面上不悲,心中的悲,卻無法化解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悲,漸漸感染了殿中的黃飛虎、姜子牙。他們看出了孫紹悲從何來。
  “恭喜孫冥主,已到了'斬情'境界,隨時可以引下輪迴劫。”
  九轉成仙,需要斬情,揮劍斬情。斬不斷與凡人的羈絆,便無法成仙。
  因為輪迴劫是心劫,一般而言,是會重現修道之人的心魔。斬之,可成仙。
  孫紹周身含悲,顯然是要引發輪迴劫了。
  這些,薑黃二人知曉,孫紹亦知曉,他從六聖信中知曉。
  只可惜,他體內有佛性無法拔除,否則即刻便可渡劫成仙。
  而且,他心有抵觸,隱隱不願為了成仙斬情。
  “成仙的代價,是否是與前世,徹底劃分。從此,我僅為孫悟空,不再是常恒,甚至,不是孫紹…”
  這一刻,原本圓滿的道心,竟再次動搖。
  道心第一次圓滿,三界共有七百零二仙人。
  道心第二次圓滿,三界僅有不足十人。
  傳言,道心第二次圓滿,便可觸及道之極境。而孫紹的道心,緩緩向第二次圓滿蛻變。
  無人知,他本人,亦不知。
  想起自己赴約的來意,孫紹強行壓下悲傷,揮掌取出一張請柬。
  “黃帝君,姜掌教,今日邀請孫某,所為何事,還請明示?”
  開門見山。
  “黃某有一件東西要交給你,亦是老君託付。不過,這一件東西,需要問你一個問題,你需要一個證明。”
  “姜某有一件事要與冥主商談,但商談這件事之前,姜某亦需要一個證明。”
  二人神情空前凝重,使得孫紹亦收了神色。
  “什麼證明!”
  卻見黃飛虎與姜子牙默然不語,不敢言語。
  他們各自指尖沾了茶水,在几案寫下二字。
  但簡單的字眼,卻讓孫紹瞬間意識到,今日所談之事,如若洩露,必將轟動三界。
  “青帝!”
  “通天!”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49
第188章若天阻我,我便撕天
       天色漸漸暗了,夜色中,孫紹推開大殿之門,與姜、黃二人告辭離去。
  他沒有參加帝府筵席,一踏祥雲,已離開泰山城十萬里。
  立在一處無名山巔,吹著夜風,孫紹一時沉默。
  黃飛虎交給他一件東西,而姜子牙,亦交給他一件東西。
  青帝帝玉,以及,通天教主的青萍劍。
  五帝帝玉,蘊含道境隱秘,老君托黃飛虎交給孫紹,因為一個懇求。
  青萍劍,殺人不沾因果的先天至寶,姜子牙交給孫紹,亦因為一個懇求。
  無人知曉,孫紹、姜子牙、黃飛虎這三個天地笑柄,具體商議了什麼事情。
  山巔,孫紹的手中,握著兩封信箋。
  一封很新,是太上老君所寫。
  一封已陳舊,是元始天尊歸墟前所留。
  他在山巔讀罷書信,旋即焚去,紙灰被風吹散,不留一絲痕跡。
  良久,似決定了什麼事情,一踏祥雲,奔回森羅殿,並宣布,閉關。
  並非為了成仙閉關,而是為了另一件事情,為了太上老君信上所說之事。
  石室內,孫紹手握青帝帝玉,分出了三大化身。
  妖身與第二化身神色凝重,護在旁邊,而孫紹鬼身心念一動,魂身遁入道境,不多時,又從道境出來。
  “我鬼身可輕易進入道境,但有了此玉,我三身,俱可入道境!”
  孫紹目光一動,三身合一,手中帝玉青光浮動,下一個瞬間,孫紹已進入道境之中,但小白、奎牛、睚眥,俱被留在石室。
  孫紹試了幾次,即便有帝玉,也無法帶人入境,只好作罷,獨自一人,再次入道境。
  蒼茫的虛無世界,孫紹踏虛而立,手中青玉散著淡淡青光,指引著某個方向。
  道境,如今三界唯有孫紹一人能入,蘊含無數感悟。之前孫紹僅能以鬼身進入,如今憑藉帝玉,三身皆可進入。
  骨龍令是妖境鑰匙,而五帝帝玉,則是道境鑰匙。
  這個消息,老君第二封書信提到了。
  如今孫紹火眼金睛可看道力,他發現,道境之中分佈了無數道力。這是悟道的絕佳之處,只要時間從充足,他可在此悟盡三千大道。當然,前提是不被道境中神​​秘高手干擾。
  同時,他也頓悟,道境的封鎖,究竟是何意。
  無數細若毫髮的黑線,錯綜複雜,密布整個道境虛空。在這黑線封鎖下,無人可隨意進入道境。
  除了孫紹。
  只是此刻,他全無悟道心情,踏著虛無,化作長虹而去。離去的方向,正是帝玉指引的方向。
  此次他來道境,另有目的。
  虛無之中,前行了數月,那空無一物的道境中,終於現出一座山,憑空懸浮。
  而一個清瘦的身影,盤膝坐在山巔,死氣沉沉。感知到孫紹來到,那人下意識目光一凜,
  “是誰!”
  這清瘦男子,憤而起身,轉身看到孫紹,先是一怔,滿臉不可置信,但戒備之色卻是消散了。
  “是你?你是當年那個小小妖族?”
  他望著孫紹,神情漸漸柔和。
  “想不到能在歸墟之前,見到故人,蒼天待我,真是不薄!”
  此人,是青帝蒼靈威,當年殘魂被孫紹救出,遁入道境。如今過去三十年,終究到了歸墟的時刻。
  青帝要死了,真正的死,他的壽數,只剩數日。
  孫紹躍上虛空之山,心頭升起物是人非的感觸。
  三十年前,他初見青帝,青帝雄姿英發。如今,青帝卻行將就木,如同老人。
  世上何人可不死,縱是曾名震天下的五帝,仍舊難逃一死。
  “我奉老君法旨,來道境,為你送行。青帝前輩,你以歸墟道散的代價,將道境​​封鎖破出一道缺口,此義舉,讓老君感激不盡。”
  孫紹語氣平淡,但神色卻有些蕭索。
  帝玉,是老君所贈,青帝歸墟的消息,亦是老君通過帝玉卜算出來的。
  老君托黃飛虎轉交的第二封信,信中,有一個懇求,懇求孫紹進入道境,送青帝歸墟。
  三十年,青帝在道境中漂泊三十年,終於破開道境一個缺口。
  這缺口小到可忽略不計,並不能讓老君進入道境,卻洩露了道境一絲氣息,給了老君機會,算出道境的位置,尋求方法,解封道境。
  所以,老君感激青帝,感激這個身為妖族,卻兼濟人妖二族的大帝。
  所以,老君請孫紹出馬,代替老君,送青帝,歸墟。
  歸墟,便是仙人的死,如同燭龍一般,回歸虛無。數日之後,青帝必死,無法救援。
  若是之前,孫紹可以如復活白帝一般,復活青帝。但青帝,以歸墟為代價,破開道境一個缺口,已回天乏術,無法救治。
  “我來道境,送君一死。”
  孫紹左掌運轉生之佛力,打入一道金光到青帝體內,雖救不了青帝,卻使他氣色略好一些。
  見此,青帝面色一變,仔細打量起孫紹,而他的面色,也是越來越驚訝。
  “我蒼靈威,不畏天,不畏地,卻在你身前,感到一絲氣弱。這是帝威,不會錯…你成了妖帝?!”
  “是。”孫紹沒有撒謊,對一個將死之人撒謊,毫無意義。
  “多少帝氣!”
  “一萬道!”
  青帝一愣,他無法想像,當日見到的小小猴妖,如今已成長到這個地步。
  一萬道帝氣,比東皇太一多一千道,比天帝帝俊多三千五百道,比他的父親,多了整整四千道!
  當年在青帝眼中弱不禁風的小猴妖,如今,已成了萬古第一妖帝!
  他百感交集,悵然嘆息,但更多的,卻​​是喜悅。
  妖族大興之日,不遠了!
  當年,青帝脫離東天庭,以五感生帝身份加入元始天庭,一度被當作妖族之恥。
  他之所以這麼做,僅僅為了化解人、妖二族仇怨罷了。但他心底里,仍舊希望妖族能夠興盛。
  “小兄弟,你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青帝神情欣慰,望著孫紹,過往如走馬燈,在腦海旋轉。
  “願聞其詳。”
  “鴻蒙之時,盤古開天,天地生有三大祕境。九大魔祖以盤古骨,立魔境。十大妖祖持骨龍令,立妖境。鴻鈞老祖,一氣化道境。”
  “…道境被封之日,天帝九子慘死,妖境被毀,人妖二族戰起,帝俊一怒,水淹人族…鯀乃禹帝之父,不忍,盜天帝息壤治水,獲罪問斬。禹帝一怒,入魔境,斬魔祖,奪盤古九骨,煉化神針,平天下水患…其為人王,國號為夏…同一時間,我與其他三位萬古妖尊,叛了妖族,與人族軒轅黃帝,成為元始座下的五感生帝…”
  “萬年之前,九洲動亂,夏亡,五帝死,商湯取而代之,再之後,封神戰起…三十年前,你救我脫劫,我憑你一道氣息,機緣巧合進入道境…在此,我發現了東皇所在,他被囚禁在一種危險之地,非聖人不可救…我更發現了無數西方界高手,他們想要殺我,卻終究被我,破開道境一個缺口…”
  談到五帝死,青帝並沒有白帝那般憤怒。他與白帝不同,是為了追尋道境下落而死,他不恨玉帝。說到三十年的艱辛,他的語氣依舊極淡。
  “我之一生,叛妖族,入人族,為真靈界所不齒…我亂戰天下,手中所殺人、妖無數,世人忌憚我威名,以為我蒼靈威刻薄掛恩…卻不知我蒼靈威,一生最看重的,便是情,便是恩。”
  “我一世縱橫,不負靈威之名…但,卻負了太多人...父尊對我寄望深厚,希望我繼承真龍族,但,我辜負了他的希望,叛了妖族…我無愧天地,卻枉為人子!”
  對死亡,對苦難,青帝都看得很​​淡,然而有些東西,終究無法釋懷。青帝笑容雲淡風輕,但那笑容,卻深藏落寞,落寞之下,更有遺憾,遺憾之下,滿是悲傷。
  孫紹靜靜聽著這些上古秘聞,心頭古井無波。
  上古秘聞,震驚不了他,唯獨青帝的悲,如一滴化不開的血淚,滴在孫紹道心之中,蕩起漣漪,滴水穿石,讓他感同身受。
  “小兄弟,你知道嗎,我蒼靈威,縱橫一世,死而無憾,卻有三大遺願,無法實現。第一願,歸墟之前,能喝一口故鄉真靈好酒…第二願,能回海中建木,親手葬了我無數部下屍骨…第三願,我想見一個人…我給過她一個許諾,但自我死後,再未守護過她…”
  青帝的魂,漸漸飄渺,彷彿一陣微風,都能吹散。但他的悲,縱是歸墟道散,都無法解脫。
  他的這三個願望,對常人來說,很容易實現。但對他,卻是一種奢侈。他魂力無多,連施展離境法訣的法力都不夠。他憑自己,無法離開道境,而道境,不能旁人幫忙離開。正因如此,老君才說讓孫紹護著青帝歸墟,並未提帶青帝離開道境之事。
  而縱然青帝能離開道境,也無面目喝故鄉老酒,更無面目見部下屍骨,亦我面目,見那魂牽夢繞的女子。
  難,難,難。白帝一生,我行我素,死後恨意驚天,卻無遺憾。青帝一生,以天下為己任,偏偏這種人,遺憾最多。
  青帝清瘦的臉上,浮起笑容,明明是笑,卻有一種無法化去的悲。
  還有數日,便會歸墟,他將默默死於道境,靜悄悄,無人察覺。整個天地,不會知曉。
  仙死如念散,他歸墟而去,世間將再無青帝之名。
  他為兩族共存,付出太多。他以歸墟為代價,破去道境一個缺口,功績誰知?
  他死在這裡,甚至不會有人為他哭泣。
  一代大帝,縱橫萬古,死於虛無,被人遺忘。
  值么?青帝不敢問自己值不值。他活得很累,比起白帝,他擔負的太多。
  “我死後,剩下的半個道果,你吞下…”
  青帝深深吸了口氣,這一刻,他暗淡的目光,忽而閃過一道精光,而他的魂,消散的更快。
  他的心已死,他妄動法力,不需數日,即刻便能歸墟。
  累,很累,就這般結束,也好。
  “吾為青帝蒼靈威!西方之民,來生再戰!”
  他周身法力激盪,而殘魂更加虛幻,仰天一笑。
  一幕幕,落在孫紹眼中,緩緩閉上雙目。
  “就這麼帶著遺憾死去,你當真知足嗎,蒼靈威…”
  孫紹話語很輕,但落在青帝耳中,卻猶如平地驚雷。他沒有稱呼青帝前輩,這一聲,直呼其名,僅僅因為孫紹能理解青帝的悲傷。
  因為孫紹,也有遺憾,無法彌補的遺憾。
  一瞬間,原本想要即刻歸墟的青帝,驀然收了法力,他的眼神,在猶豫。
  “我雖不知真靈界入口,卻知道哪裡有真靈界好酒。你想喝,我帶你去喝,你想醉,我陪你醉!我帶你,彌補三個遺憾…”
  這一刻,孫紹看待青帝,不是前輩,不是道友,僅僅是一個身世相似之人。
  老君僅僅請求孫紹護送青帝歸墟,並未提出彌補遺憾,這一切,僅僅是孫紹一廂情願。
  “你要帶我殘魂離開道境?”青帝似乎知道孫紹要做什麼,心頭一暖,但旋即搖搖頭。
  “你憑帝玉,能帶兩具化身進入道境,已是極限,道境是無法帶人來去的,這是天道的規定。”
  “天道麼…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帶你離去。你這殘魂,本是道果之力所化,藏在我袖中,試試能否騙過天道…”
  孫紹一揮袖,將青帝殘魂收入袖中,目若日月。
  他以法力催動帝玉,但由於帶著青帝,竟連自己都無法離去的樣子。
  “我要帶他,離開道境…”
  孫紹眼露威嚴,身後萬道帝氣飛散。帝氣,早已補全,此刻化作一對烏金之翼,而孫紹此刻的威壓,縱然是天道,也要退避三分。
  他與青帝交情,可謂淺薄。但若無青帝,他早死在建木宮。若無青帝,他沒有離境法訣,當年便會被困在道境,無法離去,更無今日。
  青帝對孫紹的恩情不多,交情亦淺,但孫紹同樣不認為,帶青帝出道境會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唯有在道境,才能如此清晰,看透天道…三千大道如線,天道如網,將我困在此處…天道成網,若天阻我,我便撕天…”
  孫紹渾身帝威沖天,在虛空中顯化出萬丈​​猿身,施展出火眼金睛,雙手猛然一抓,竟抓在虛無的道力之線上。
  這線,是三千大道。三千合一,便是天道。一種道力,孫紹不怕,但三千道力合一,縱是聖人也不敢觸碰。
  孫紹雙手一撕,生生將天道撕開一個缺口。但在觸碰天道的一瞬間,一股寂滅的道力從手掌傳來,卷上孫紹身體,僅一霎,孫紹肉身“砰”地碎成血霧,而天道裂痕漸漸癒合。
  “不滅帝身!”孫紹耗去三十帝氣,重塑肉身,面色卻慘白。不滅帝身,殘缺功法,缺陷太多。
  但他終究,撕開了天道。
  沒有豪氣乾雲,沒有奮不顧身,有的僅僅是理所當然的心態。
  這天擋我,我為何撕不得天!
  趁天道未癒合之前,他一個縱身,帶這青帝遁出了道境。
  不多時,天道徹底癒合,而此處撕天的動靜,亦引來了數個高手。
  這些高手,皆是大羅金仙,個個穿袈裟,菩薩打扮,只是渾身黑氣遮天,腳下亦踏黑蓮。
  神情,更是猙獰嗜血,哪有菩薩半點慈悲。
  “剛才的動靜,是錯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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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羅殿,石室密室內,一陣光華閃爍,孫紹現身而出,順手將睚眥、奎牛收入袖中,卻是立刻奔出森羅殿。
  如他所言,帶人離開道境,似乎並非想像中那麼困難的事情。
  他神色古井無波,但袖中青帝殘魂,卻是滿面震驚。
  從鴻蒙開闢,僅有一人撕裂過天道,而今日,孫紹竟也撕裂天道。
  “昔有盤古開天,今有此人撕天…”青帝面色震驚,這僅有數面之緣的孫紹,給了自己太多震驚。
  “現在去哪裡?三日,恐怕無法返回真靈界,看來喝不到家鄉老酒了…”青帝有些感嘆,但已知足。
  “去青峰山紫陽洞踢山!那個老頭,什麼都有,定有真靈界好酒!”
  孫紹嘴角一笑,祥雲一踏,了然無踪。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52
第189章送君一死青峰山,山峰巍峨壯觀,大有險峰刺破青天之感。四頂山頭,煙雲縹緲,雲岫古庵,幽冥絕塵,周圍古樹參天,修竹搖曳;朝南舉目眺望,山谷竹海濤天,深秀蔚然。
  山上,有走仙訪道的高手,每一個來青峰山,都懷著朝聖一般的心情,只因青峰山有紫陽洞,而紫陽洞中,有清虛道德真君。
  清虛道德真君,闡教十二金仙之一,此人交友天下,人妖不拒,待人親厚。只一個缺點,就是性格怪癖,常常做出出人意表的舉動。
  這種舉動,也被崇拜他的人,當作一種老天真。
  但今日,紫陽洞洞門大閉,而青峰山山腳,數十個道童忙不迭巡山,但凡看到想要拜山的高手,皆是以言辭回絕眾人拜訪。
  “家師閉關悟道,正在關鍵時刻,決不可打擾。”
  前來拜訪的高手,聽說道德真君閉關,自不好打擾,只得悻悻而回。
  許久之後,天色已暗,這個時辰,很少有人拜訪了。眾道童紛紛回山,僅留兩個最小的童兒把守山腳。
  兩個童兒倦怠地打著哈欠,抱怨道。
  “師兄們就是愛欺負人…這個時辰,哪裡會有人來拜山…”
  話未說完,夜晚的天空,忽而霞光萬道。
  一朵祥雲,若流星趕月,紅芒刺天。
  “這是…這是什麼雲!真是嚇煞人!”兩名童兒剛剛入門,哪裡見過祥雲。
  而一些還未走遠的訪客,一見此云,個個面色大變。
  “祥雲!莫非是萬古仙尊駕臨,前來拜訪道德真君!?”
  祥雲落下,一個紫衣青年神色冷漠,站在紫陽洞山門外,郎朗道,
  “清虛前輩,孫某不請自來,來此求些東西。”
  這聲音不大,但傳徹百里,紫陽洞中,良久之後,傳出一道不耐的聲音,正是清虛。
  “除非拿眼睛換,否則什麼都不給,不給!”
  “我要真靈界的妖酒…”
  “除非拿眼睛換,否則沒有妖酒,沒有!”
  紫衣青年正是孫紹。青帝歸墟前,第一個遺願是喝到故鄉妖酒。
  孫紹知道,清虛這裡有。不過看起來,不稍稍動點手段,是藉不到酒了。
  他莫名一笑,不與清虛答話,直接飛到了山巔。
  “借我百壇妖酒…日後加倍還你…”孫紹自山巔說道。
  “不借…”
  清虛話音未落,孫紹抬腳一踏,五十萬均氣力,整個青峰山開始劇烈晃動。
  “清虛前輩,孫某厚顏前來,求百壇妖酒,來為故人踐行。”
  嘴上說著懇求,孫紹臉上卻全是笑意。
  “不借,除非…”
  清虛話未說完,孫紹第二腳踏下。
  這一腳纏繞龍力,足有一山之力,山巔都被青年踏平,而整座青峰山劇烈晃動,幾乎要倒塌一般。
  山神土地,紛紛被孫紹塌了出來。而清虛,似乎也有點坐不住了。
  “哎,我說小猴兄,你老老實實把眼睛給我,我妖酒管飽…”
  “第三腳!”孫紹這一腳暗運帝氣,兩山之力下,青峰山都要裂開。
  “別踩了,別踩了!”
  不待青年第四腳踏下,一個狼狽倉皇的聲音,從紫陽洞中奔出,語氣急切,正是清虛。
  “別踩了,百壇妖酒,成交!”
  “多謝,日後我會還你。”
  ……………………………………………………………………………………………………
  月色寂寞,一處無名山巔,孫紹與青帝對飲,地上盡是空酒壇。
  “故鄉的酒…搶來的酒,哈哈!早知搶酒如此快樂,我為何要束縛自己…我不如白招矩…”
  青帝喝得暢快,他一直已天地為己任,很少做出格的事情。今日隨著孫紹,去青峰山踢山,這種感覺,挺新鮮的。
  終於,放下了天地重任。終於,可以霸道一回。
  這是青帝的想法,亦是孫紹的想法。孫紹從青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他重情,但若因為情,給自己的心上了枷鎖,則事事束縛,終究會失了本心。
  他可以求酒,亦可以偷酒,但他偏偏,想要搶一次酒,就好似《西遊記》中,孫悟空最愛做的事情。
  他的道心逐漸昇華,情是感動,不是枷鎖。
  夜色散去,天空泛起魚肚白,地上陳列著百個空酒壇。距離青帝歸墟,還有兩日。
  “第一個遺憾,我為你彌補,接下來,是第二個遺憾。”
  孫紹起身,一踏祥雲,帶著青帝直奔東海。
  當日建木宮出世,高手雲集,而青帝道果被奪之後,建木宮再無人光顧。
  海中建木,孫紹與青帝,故地重遊。
  不同的是,孫紹闊別三十年重遊,而青帝,卻是闊別萬年。
  河洛八陣,只剩殘跡,如今修為提高,孫紹能看出,這由伏羲布下的大陣有多麼不凡。
  滿地衣帽,傳言是建木宮弟子屍解而留,但如今孫紹,卻能看出,這些弟子,俱是在道力之下肉身成灰。
  懸棺,獸骨,皆有被道力侵蝕的痕跡。
  孫紹隱隱猜測,當年青帝追尋道境,恐怕道境沒尋到,反倒惹下大禍,裂了天道,道力宣洩,無人逃脫,而青帝本身,亦沉淪於道力世界中,只剩殘魂。
  “小兄弟,多謝你帶我來此,這裡的屍骨、衣冠,交​​給我一人安葬吧…”
  青帝神情悲哀,因為他的執著,大多數弟子、屬下,連屍骨都未留下,僅僅留下衣帽。
  他不敢問,不敢問自己為天下興亡、執意追尋道境是對是錯。
  他自己,自己欠了這些人,太多。
  “你無須感到慚愧,他們仰慕的便是捨己為人的你,所以才會誓死追隨你,義無反顧。”
  孫紹言罷,出了門,在建木宮外等候青帝。
  他知道自己這話,沒有什麼說服力,因為設身處地,若是因為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死親朋好友,自己也會和青帝一樣,終身自責。
  他在建木宮外等了整整一天,青帝終於出來,滿面灰塵,神情卻是輕鬆了許多。
  “多謝,你完成了我兩大夙願…蒼某,無以為報!”
  “我不需要報答,我幫你,實際上也是在叩問我自己的心。”
  孫紹搖搖頭,並沒有接受青帝謝意。
  “人的一世有多少個百年,仙的一世有多少個萬年,百萬年前,吾種下此樹,以此為宮室,百萬年後,此樹遮天蔽海,而我魂飛道滅,臨近歸墟。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悲吾此生多寂寥,恰若東海墜明月…”
  青帝手掌撫著建木宮木牆,長嘆。
  而孫紹,聽著青帝的悲,感動身受,閉上眼,沉浸在荒涼的氣氛中,他彷彿看到了建木宮的一生。百萬年前,這裡是一株無人問津的小樹。數十萬年前,這裡是道門聖地,青帝宮殿。萬年前,這裡是無數英靈的墳塚。三十年前,這裡是數百高手的尋寶地。
  而今,這裡是一座空蕩蕩的宮殿,僅此而已。
  “這,便是建木一世輪迴,但,它的輪迴,屬於天道第幾環…”
  孫紹心頭似有所悟,但卻抓不住關鍵。
  青帝三大夙願,已完成兩個。而他的壽數,僅剩一天。
  “最後,我想去見一個人…見到她後,我此生,應無遺憾…”
  二人離去後,建木宮似乎感到曾經主人即將死去,發出一聲女子般的啼哭,一息枯萎,二息坍塌,三息化作飛灰。青帝若死,建木何惜一死。
  誰說草木無情。
  ………………………………………………………………………………………………………
  北海,北俱蘆洲,孫紹與青帝降落在一個臨海漁村。
  這個漁村,處在蒙衝國境。
  一座草廬之內,一個孕婦正在生產,穩婆正努力接生。
  無人注意到,草廬外站著孫紹與青帝。
  “那個即將出聲的女孩,就是我要守護的女子。”青帝解釋道,他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一絲柔情之色。
  孫紹面色頓時怪異起來,“你對剛出生的女嬰感興趣?”
  “她不是女嬰,她是婉青,這是我守候她的第19762次輪迴。”
  青帝話語平淡,彷彿在說一件不經意的事情。
  19762次輪迴,他躲在暗處,守護這個女子,卻從未伸出手,給過她一個擁抱。
  “她是人族,而我,是妖族。”
  青帝就是為了這種愚蠢的原因,錯過了一次次緣分,但蠢事,又僅僅是青帝一人在做麼?天下情人,有多少為了一個愚蠢原因,無法廝守。
  “嗚哇,嗚哇…”
  屋內,傳出女嬰的哭聲,而青帝目光痛苦,轉身離去。
  “這一世,她還會叫婉青,她與我約好了的…”
  夕陽欲沉,而青帝的時間,已然不多。
  漁村外,沙岸上,海浪滔天,當夕陽完全沉下海面,青帝便會歸墟。
  “小兄弟,我可不可以,最後求你一件事。”青帝的魂,開始飛散。
  “什麼事?若違背道心,我不一定會做。”孫紹閉上眼,他已經幫了青帝三次,足夠還清青帝之恩。
  “幫我守護婉青,度過此生。”
  “你的女人,為何讓我守護…”孫紹搖頭拒絕,但眼前的青帝,已然煙消雲散。
  風一吹,了無痕,一絲痕跡都未留下。
  “青帝,大概沒有聽到我的拒絕…”
  孫紹閉上眼,天已經全黑,夜色中,半枚深青道果懸浮身前。
  探手,將青帝道果攝如手中,孫紹一步踏出,消失無踪。
  小漁村,無人知曉他來過。
  而他與青帝的因果,恩情,徹底了結。
  ……………………………………………………………………………………………….
  時光匆匆,過去半年,半年之中,孫紹煉化了半枚青帝道果,三身修為俱提升到九境巔峰。
  同時,他更獲得了青帝完整傳承,以及青帝的畢生道力——木行大道。
  隨後九年,他都留在地府,除了僅有一次,去青峰山,向清虛買了雙法目,為鍾婉兒換上。
  九年之中,奈何橋畔,六道輪迴旁,始終坐著一個紫衣青年。
  他坐在那裡,手持骨龍令,眼見一個個陰魂,入輪迴,投胎轉世。
  九年之後,他霍地起身,似有所悟。
  “我知道了,燭龍的道,是歲月…”
  他閉上眼,原本兩鬢斑白,但一霎,重新化作黑髮。
  在第十年,青年離開了地府,無人知曉他去了哪裡。
  青年第一次,將振興妖族的任務給拋下。
  他不願走青帝的老路,或許白帝的道路,更適合他。
  北俱蘆洲,蒙衝國,一個紫衣男子,走進了一個小漁村。
  百年之約,還有四十年,他決定,在此度過。
  四十年,磨去佛性,引下輪迴劫。這一次,如來定要失算。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53
第190章婉青
北海,北俱蘆洲,蒙衝國,一個名叫雨村的漁村中。
  孫紹以十兩銀子,買下了一座茅屋,住下。
  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他會出現在這裡,為的是親身體悟老和病的過程。當他徹底明悟老、病佛力之時,佛性將會徹底消失,那時,他將引下輪迴劫,渡劫成仙。
  他住的茅屋,正在村口,門外有一株大榕樹,村中孩童喜愛到此嬉戲。
  這是他搬來的第一天。
  清晨,天未明。他在茅屋之旁,立了一座墳丘,碑上未寫姓名,只寫了四個字:送君一死。
  屋旁立墳,十分不吉,他被村民當作怪人。
  他變換了容貌,原本俊朗的容貌,變得普通,平凡。身著麻衣麻袍,藏了貴氣。
  漁村以打漁為生,他卻弄來一頭黑牛,放在屋後餵養。人家以為他養的耕牛,提醒他,他笑而不語。
  他養了一條豺狼,放在屋前看​​門。處理完所有事情后,去了村後的小山,拔了一大捆蒲草,放在屋前。
  他沉默坐在榕樹下,來往的村民與他這個外鄉人搭話,他往往簡單幾句,並不過多回應。
  他只靜靜坐在樹下,以草編環。
  十年,他於六道輪迴前,感悟出歲月道力的皮毛。他試圖以草環,編出六道輪迴。
  首先是,生死佛力。
  編、纏、訂、結、勾,這草被他搓成繩,結做環。不多時,兩個草環便被編出。模樣看似一樣,但隱隱有些不同。每個草環,都帶著孫紹的道韻。
  生之草環,鬱鬱長青,捧著草環,讓人疲憊減輕。死之草環,枯黃粗糙,但放置在身邊,蚊蟲都不敢靠近。
  “有意思…”孫紹第一次發現,原來道力還可這般使用。
  不知運用上老、病佛力,又能編出何等草環。
  病之佛力,孫紹尚未體悟,老之佛力,他卻明白了一點。
  他以老之佛力編環,草繩上漸漸枯萎,孫紹尚未編好草環,蒲草已乾枯地從中折斷。
  編不出,無法編出。老之佛力沒有徹底領悟,若孫紹貿然使用,代價就和草環一般,老死枯萎。
  “難。”
  孫紹嘆息一聲,一個小女孩卻縮頭縮腦走了過來。
  身穿花布小襖,光著小腳,手腕足腕帶著四個銀鐲。小女孩眉眼清秀,煞是可愛。
  “怪人叔叔…原來你不是耕田的,是編席的呀…”
  “怪人叔叔…”孫紹頗感無奈。他為青帝搭了衣冠塚,他將睚眥與奎牛變化後,放在屋前屋後,這一切,似乎讓人將他當成怪人了。
  “叔叔不是在編席,是在編草環。”
  “草環?編草環幹嘛?戴頭上麼?編席還能睡,編鞋還能穿,編筐還能用,編環幹嘛…”小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即為可愛,讓孫紹不經意想起失踪的娃娃,眼神漸漸柔和。
  “編草環,有大用…”
  “切,草環能有什麼大用…不過,叔叔的草環編的真好,這個青草環,可不可以送我…”
  小女孩指著生之草環,大眼睛一閃一閃。
  “拿去吧。旁邊這個黃草環,也送給你…”孫紹將兩個草環遞給小女孩,但小女孩只接過生之草環,戴在頭上,對枯黃的死之草環,卻不喜愛。
  “不好看,我不要…”
  “可以驅蚊,不騙你。”
  “不要,偏不要,不好看…”
  小女孩頭戴生之草環,哼著村謠,蹦蹦跳跳,圍著大榕樹轉圈圈。
  她平日體弱,若以不愛動,但戴上草環,卻感覺小手小腳,充滿了用不完的力氣。
  “叔叔,我像不像皇妃娘娘…”
  小女孩大眼睛忽閃忽閃,望著孫紹。
  “沒有皇妃娘娘會戴草環…”孫紹笑著搖搖頭,繼續編織老之草環,卻皆以失敗告終。
  “哼,婉青長大,一定要當皇妃娘娘,叔叔等著瞧!”
  小女孩氣鼓鼓,奔回家去了。
  孫紹微微一怔,喟然一嘆。
  “婉青…這一世,此女果然是叫婉青…”
  青帝已死,他與此女曾有何約定,終究將不為人知。此女經過近兩萬次輪迴,明明將青帝忘得一干二淨,卻為何,世世代代都叫婉青。
  孫紹沉默,編織著老之圓環,卻始終無法編織出。
  傍晚,他準備起身回屋,卻看見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領著婉青小丫頭,朝自己走來。
  那少年十三四歲模樣,臉色陰沉,好似大人。
  他走到孫紹身前,撇嘴道,“你是那個外鄉人?你給我妹妹草環,究竟有何企圖!若你打我妹妹注意,我絕不放過你!”
  “我為何要打你妹妹主意?”孫紹啞然失笑,自己很像怪叔叔?
  “因為,你是怪人,阿爸阿媽都這麼說。”少年沒有接話,倒是婉青小姑娘接嘴了。
  “青兒,不要亂說。”少年嘴上這麼說,臉色卻是極為認同那話。
  小小年紀,就有心機麼?
  孫紹拍拍少年腦袋,少年想要躲開,卻無論如何,躲不開。
  孫紹揉了揉少年的亂發,笑道,“你是一個好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薛十年!”少年倔強地說道,反感地別過頭,躲開孫紹的手。
  “姓薛麼…”
  孫紹不再理會兩個小傢伙,回了屋。
  “等等,我是來還你草環的,還沒給你…”
  少年從小女孩頭上摘下草環,要想追去孫紹茅屋,還給孫紹。但一見孫紹屋前的豺狼,又看到詭異的死人墳,咽了口口水,收住腳步,不敢靠近孫紹房屋。
  終究是少年,膽氣不足。
  “壞哥哥,把草環還給我,這可是青兒自己要來的呢!”
  小女孩搶回草環,得意地跑回家去了。
  夜晚,他並未休息,而是取出《道德經》,默誦。他曾在三生關唱戲,已成名角,誦經的聲音,隱隱有些好聽。
  日誦經三遍,但願能趕在百年約定前,將五千字點亮。
  誦罷,把收起竹經,取出青萍劍,橫放膝上。
  當年,泰山城中,他曾收到兩封書信。
  老君那封,贈他帝玉,囑咐他護送青帝歸墟,他做到了,甚至,還為青帝彌補了三個遺憾。
  而元始天尊那封,便贈了孫紹青萍劍——通天教主的佩劍。
  此劍不僅僅是先天靈寶,還是一個身份的象徵——截教之主的象徵。
  元始天尊的希望,是讓獲得玄元控水旗的人,繼承截教的道統。
  這是一個不算任務的任務。
  信中元始天尊有兩個懇求。
  若有機會,請得劍之人重建截教。
  若再有機會,請得劍之人,復活通天。
  孫紹搖搖頭,他既不認為自己有能力重建截教,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復活通天。
  只是讓他感懷的是,元始死前,念念不忘的,竟是對通天教主的愧疚。
  元始,似乎和青帝犯了同樣的錯誤。為了維護所謂的天命,與師弟通天決裂。
  《封神演義》中,沒有提到元始的絲毫後悔之心,但孫紹隱隱感覺,元始天尊滅了截教,並非不後悔,只是他太過無奈。背負的越多,很多東西就越難放下。
  仔細想想,漫天神佛,似乎也就白帝老兒過得最逍遙快活,想吃就吃,想搶就搶,何其霸道。
  孫紹閉上眼,一笑,或許他走白帝的路,才是正確。
  因為白帝的路,赫然與原著中的孫悟空,如出一撤。
  若有機會,重建截教,若有機會,復活通天。孫紹沒打算沒事找事,亦沒有答應姜子牙的請求,只說,若有機會,不冒風險,他願意稍微出點力的。
  僅此而已。
  復活通天,需要很多東西。
  太陰黃泉,幹坤冥土,此二物塑身。
  生靈道果,血祭生靈獲得,此物重塑魂魄。
  蟠桃返本還元,人參果加上五行杏核重塑陰神陽神。
  通天的混元道珠,重塑道力。
  除此之外,還需要等待天道第三環的到來,總之,復活通天很麻煩,正因為是聖人,所以麻煩。而且,還很危險。孫紹與通天非親非故,不願冒險。
  他收起青萍劍,此劍對他,如同雞肋。
  姜子牙,並不知道無當聖母的事情,但似乎知道悟空姐姐的事。
  黃飛虎亦似知曉,只是不願多說。
  但從二人表現來看,那所謂的悟空姐姐,並未讓人恨自己,這便是最大的好事。至少說明,盜用自己姓名之人,對自己並無惡意。
  夜已深,孫紹上了床,睡下。
  日復一日,孫紹在雨村已住了一月,與村中漁民也算熟絡。
  怪人之名,漸漸被人遺忘,取而代之的,村民們記住了孫紹的化名。
  白凡。
  白翩躚的白,凡人的凡。
  當他跟人說出這個化名之時,忽然一驚。孫紹化名白凡,喬炎道號清水,很多事情,冥冥中安排好一般,極為玄妙。
  無關之事,他不去想,他只專注於體味人生,編織佛力草環。
  每日清晨,他去村後的小山採蒲草,回到榕樹下,編織一整天。
  他編的草環,並沒有販賣的價值,但在一個小女孩的宣傳下,他的草環,漸漸也能賣錢了。
  “青草環,一文一個,戴上之後,睡覺可香咯!黃草環,一文一個,放在枕邊,驅蟲蚊咯!”
  幫孫紹吆喝的,是婉青,是青帝守護了生生世世的女子。
  但這小女孩不過十歲,顯然還不明白男女之情的。
  她只是每天無聊之時,會來幫孫紹賣草環。親身證實黃草環的功效後,她不再討厭死之草環。
  在她的幫助下,孫紹每日都能賣出幾個草環。買草環的,都是村民,​​並不真的需要,不過看婉青可愛,買一個哄哄她開心。
  幾文錢,便是婉青的小幸福,她的幸福,僅僅是對錢喜愛。
  她習慣性給孫紹留下一半錢財,自己則將每日收益,悄悄攢起。
  私下里,她會用這些錢,給她那倔強的哥哥買書、紙、筆、墨,她並非真的愛錢,只是關心她哥哥。
  她的哥哥薛十年,已十三歲,過了年,家里便要籌錢,送他去大城的蒙學讀書。
  這個年紀,去蒙學已經有些遲了。距離過年,還有九個月。
  時光如水,又是一個月過去。孫紹編織老、病草環毫無進展,漸漸的,草環之事也就放下。
  他開始順從婉青的要求,編織草筐,編織草蓆,編織草鞋。
  草環不能賣,但這三樣,卻是村民必不可少的生活品。
  孫紹編的草編,已能同時運用生死兩種佛力。
  草蓆、草筐、草鞋,穿著用著,能讓人精神倍增,放在哪裡,還能驅蚊驅蟲。
  村北的老王頭,急了,他家世世代代編草鞋,現在孫紹竟和他搶生意。
  他來找孫紹打架,想拆孫紹的台,想哄孫紹出村,但一看到孫紹編鞋的技藝,嘆為觀止,竟看呆了。
  “世上竟有人,能編織如此神奇的草鞋!”
  這一刻,老王頭不恨孫紹了,反倒感激起孫紹。他發現了一個生財之道,一個賺錢遠超編鞋的行當。
  在孫紹居住雨村的第三個月,老王頭和髮妻一合計,竟拋下了祖傳的草編技藝,幹起了商販行當。
  洛城是一座大城,離雨村十幾里遠,老王頭販賣村中的魚、蝦、海鮮入城,同時,會捎上幾雙草鞋,幾張草蓆,幾個草筐。
  蒙衝國是臨海國度,海魚賺不了幾個錢,老王頭這麼做,只是為了隱藏他的生財之道。
  他從孫紹那裡,5銅錢一個收購草蓆,賣到洛城,卻賣100銅錢。草蓆不可能賣出這個價,但老王頭展示過草蓆的醒神、驅蟲神效後,草蓆卻變得即為暢銷。
  這便是他發現的暴富手段,販賣海魚,只是掩飾,老王頭生怕孫紹發現,自己編的草編能賣大錢。
  他恨不能每天多販些草蓆去賣,但很可惜,孫紹人力有限,每天只能編那麼多。
  老王頭試過偷學孫紹的草編技藝,但縱然手法一樣,他也編不出孫紹的神效,只得作罷。
  有了老王頭收購草蓆,不需要婉青來吆喝了。她漸漸不來纏著孫紹,除了偶爾會央求孫紹,做幾個草環給他。
  “白凡叔,青兒想不想皇妃娘娘。”她愛這麼問孫紹。
  但孫紹的回答,幾乎總是一樣。
  “不像,哪有皇妃戴草環的。”
  時光匆匆,轉眼過去三個月。季節入秋,村中的草木開始凋殘,而村後小山上的蒲草,也枯黃,無法再編草蓆。
  短短三個月,老王頭已成了小富之人,在村后買下數畝田地,人也漸漸驕縱起來。
  他對人開始頤指氣使,但唯獨對孫紹,卻是誠惶誠恐,不敢得罪。
  孫紹,是他的財神爺。
  “入秋了,蒲草沒了,怎麼辦。”老王頭有些著急,洛城中有些富豪之家,可是付他訂金,預定草蓆了的。無法交貨,賠錢不說,得罪大戶人家,可是麻煩。
  “沒有蒲草,便不編了…”孫紹淺淺的回答,似乎已對感悟佛力不感興趣。
  這是心境的轉變,他已經徹底適應了白凡的身份,忘記了自己來雨村的初衷。
  而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容貌,開始變得蒼老。僅僅一絲,並不多,卻讓其明白,自己的心境,是對的。想要感悟老之佛力,必須要這種心境。
  整整三天,他足不出戶,呆在家,門口有睚眥躺著,老王頭心焦,卻不敢
  老王頭無計可施,想出一個辦法,花費一兩銀子,請婉青出面,去請孫紹繼續編草蓆。
  至於蒲草,老王頭決定自己想辦法,從其他地方收購。總有地方,蒲草尚青。
  一兩銀子,對婉青而言,是一個大數目。第三天夜裡,婉青鼓起勇氣,來到孫紹屋外,看到睚眥,她怕的發抖,但看到死人墳,她卻神情恍惚,並不害怕,反倒,有些親近的感覺。
  “送…什麼…一…什麼”
  墓碑上的字,她認不全,她認得少得可憐的字,是哥哥薛十年空閒時教她的。
  薛十年越來越忙了,為了過年後去洛城上蒙學,他努力讀書,漸漸對妹妹的關心少了。
  “對這個墳,很在意?”
  不知何時,孫紹的身影出現在婉青身後,將她著實嚇了一跳。
  “你…你怎麼跑到我後面了…”
  “我在問你,對這個墳,是不是很感興趣…”孫紹嘆息一聲。
  “嗯,有些在意,白凡叔,這字是你刻的麼,真漂亮,你不僅會編席,竟然還會刻字,青兒覺得,西村的張阿公,他刻的字都沒你漂亮。”
  “我教你,這四個字,是'送君一死'…外面夜寒,來屋裡吧…放心,這大狼狗,不敢咬你…”
  孫紹深深看了睚眥一眼,自己​​磨礪佛性,對睚眥與奎牛,亦是一場難得感悟。兩個凶獸,都是太玄妖仙,有了這場感悟,說不定能為日後突破萬古妖尊,奠定基礎。
  當然,那是數十萬年後的事情了,萬古妖尊,萬古兩個字,並非好聽,好事當真必須經歷萬古的歲月。
  孫紹進了屋,小婉青偷偷瞟了一眼睚眥,確定這大狼狗不會咬自己後,跟著孫紹進了屋。
  屋中,桌椅乾淨,竟還有一個書架,上面擺的,是孫紹當年從鬼谷閣帶走的各種典籍。
  “呀,白凡叔,你好多的書,真有學問。”
  “書多,未必就有學問,也可能,只是擺設。”
  孫紹嘆息。煉器的術,他很久沒有翻過了。當年,他想過煉丹,想過煉器,剛穿越之時,暢享過自己的人生,但終究發現,唯有修煉才是自己的正道。自己,沒有閒心去學副職業了。
  但漸漸的,唱戲與草編,成了孫紹的副職業,一個並不受仙人追捧的副職業,這又該從何解釋。
  “白凡叔,你可不以教我唸書識字…”小婉青弱弱問道。
  “你若想學,我便教你。”
  “白先生!”小婉青學著蒙學的學生,稱呼孫紹。
  “我不是先生…”孫紹嘆息。
  一夜,孫紹都在教婉青讀書,讀的是《道德經》。這經文,對小孩來說,太難理解,但作為識字啟蒙,卻也不錯。
  夜半三更,婉青累了,趴在桌上睡了,畢竟是小孩。而孫紹嘆息一聲,抱著婉青放上床,自己卻出了門。
  婉青忘了自己來意,孫紹卻對她的來意心知肚明。
  這是個糊塗的小丫頭。
  門外,孫紹望著矮矮的無名墳塚,漠然道,
  “蒼兄,你的守護,她不記得…”
  孫紹一步踏出,身形融於天地一般,出現在村後的小山。
  他閉上雙目,春之道力一轉,漫山蒲草,由枯黃緩緩變作青翠。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孫紹搖搖頭,一步踏出,回到屋外。
  村頭的大榕樹,本長青,但被孫紹春氣一染,更加翠綠。
  木之化極而為春,春之道力,比木之道力厲害。
  翌日,小婉青打個哈欠,伸個懶腰,驀然發現自己在孫紹床上,不過小孩,並不懂男女之事,未覺得有何不妥,只是想到自己竟一夜未回家,家人是否擔心。
  她躡手躡腳,推門而出,卻發現孫紹正在屋外編草,而一大清早,老王頭就圍在孫紹身邊,大拍馬屁。
  “哎呀,白老弟編的草蓆太好了,感動了青帝,讓青帝降春人間,白老弟可要好好編草,老哥我一家生計,就指著你。”
  老王頭無論說什麼,孫紹都只一笑,不回答。
  而婉青,聽到老王頭提到青帝,驀然一愣。
  她不懂,卻突然覺得,自己好傷心。
  “白凡叔,我想哭。”她躲在孫紹懷抱,而孫紹嘆息的更重了。
  “你不敢,躲在我的懷裡,即便屬於你的懷抱,已經死了。”
  這話,婉青注定不懂,這年,她十歲。
  (青帝的故事告訴我們,人要懂得關愛自己。男人有責任感,是很好的,但當責任成了自己的藉口,就過了)
冥黑夜影 發表於 2013-10-7 19:54
第191章化凡
年夜,雨村下起了一場大雪。
  這是孫紹來雨村的第十個月,卻是孫紹六十年來,第一次過年。
  他沒有編草,站在榕樹下,默默閉上眼,耳邊迴盪著家家戶戶的歡笑聲。
  佛性,在不知覺中減少。
  “鴻蒙初闢本無姓,打破冥頑須悟空…”
  孫紹苦笑,悟空也會有煩惱。而他的煩惱,就是生生世世,不願成為悟空。
  他不願。他拋不下孫紹之名。這是他與前世的最後羈絆。
  “我第一願,能回故鄉,喝一口家鄉老酒。第二願,能會回鄉,將父母遺骨安葬。第三願,我想見,爹娘…我的願望,比青帝更加簡單,卻終生無法實現…因為,我是悟空,不是孫紹…我在逃避…”
  他的身上,升起悲哀,這悲,化在風雪中,無人察覺。
  他幫青帝彌補遺憾,但他的遺憾,無人可為他彌補。
  “白凡叔,你不回家過年麼?”
  耳邊傳來婉青的聲音。換來的,是孫紹頹然一笑。
  “回不去了…”
  他明明在笑,但落在婉青眼中,卻似在無聲地哭。
  “白凡叔,不要難受…阿爸阿媽讓我來,請你去家裡吃飯,一起過年。”
  孫紹微微一怔,放眼放去,不遠處,一對夫婦領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踏雪而來。
  其中那實誠的漢子,是婉青父親薛老七,摸著頭,對孫紹憨笑道,“白家兄弟,不嫌棄來俺家吃個年夜飯吧。你平時照顧俺家婉青,俺家婆娘讓俺請你吃飯,謝謝你。”
  “不必了,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孫紹有些不近人情,轉身回了屋。留下頗為尷尬的薛老七。
  “婆娘,你說,白家兄弟是不是看不起俺們?”薛老七對村婦小聲問道。那村婦,是婉青母親,
  “你這家子腦袋咋長得,白家兄弟一看就有心事。獨在異鄉,心里肯定不好受的,老七,等下你弄點酒菜,讓青兒給白家兄弟送來,他對青兒好,我們不能不感謝。”
  茅屋內,沒有點燈,一片漆黑。
  孫紹坐在床頭,沉默。許久之後,小婉青端著酒菜,躡手躡腳的進了屋,屋裡太黑,看不清路,被桌子一絆,摔倒,酒菜灑落。
  迎面微風吹來,小婉青被微風扶住,燈不知何時點亮,而剛剛灑落的酒菜,正完好無損的放在桌上。
  “咦,好奇怪…”這一切,超出小婉青的理解。
  “你不去和家人吃團年飯麼…”
  “阿媽讓我陪你吃飯,白凡叔,你放心,青兒是你的家人,會永永遠遠陪你過年的。”
  …………………………………………………………………………………………………….
  過了年,薛家少年該起程去洛城求學了。
  孫紹失踪了一天,第二天回來時,牽來一匹白馬。
  十多年過去,白馬已是第五境妖君,體格壯碩,唯一不變的,是仍舊馬身,以及對孫紹的忠誠。
  村頭,不少村民都為薛十年送行,有點贈條魚,有的贈點雞蛋,作為路上盤纏。而孫紹,贈了薛十年一匹馬。
  “你此去洛城,有三災四厄,此馬借你,保你無恙。”
  孫紹的話,有些不近人情。別人送行,都說“前程似錦”、“一帆風順”,他卻說薛十年有災難。
  薛十年面色有些不好看,不過這馬,確實是一匹好馬,他也不太好拒絕孫紹好意。
  “十年哥,你都不謝謝白凡叔…”一旁的小婉青嘟嘟嘴。
  “我…”不知為何,這個虎頭虎腦的少年,總無法對孫紹有好感。他總覺得,孫紹對婉青有所企圖。
  “不用謝我,此馬僅是藉你,不是送。”
  孫紹撫了撫馬鬃,他看得出,小白載著凡人,很不情願。只是雖不情願,它仍舊對孫紹惟命是從。
  “得得得”
  小白載著薛十年,漸行漸遠。婉青母親,不經意抹了抹淚,婉青父親,點著了旱煙,狠狠吸了一口。
  而婉青,則再也裝不出笑容,淚珠啪啪的跌落。
  “我想哥哥了…哥哥性子倔,在洛城,會不會受苦…”
  “放心,那小白馬,會保護你哥哥。”
  “真的?”婉青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
  “對了,白凡叔,青兒就知道你養了牛,養了狗,卻不知道,你還養了大白馬…”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孫紹拍了怕婉青的頭,婉青,就像他的女兒。
  三年過去,孫紹仍舊做著草編,過著平淡的生活。
  應著婉青的要求,他不僅編席,編框,編鞋,還開始編小動物。
  他編的蚱蜢,凜然有威。他編的兔子,靈動可愛。他編龍,編鳳,編著凡人一生都無法見識到的東西。
  唯獨,他沒有編草環。
  婉青已經十四歲了,漸漸有了少女心事,不再整天纏著孫紹。
  白天,偶爾來見孫紹一次,求孫紹編個草環,夜晚,來求孫紹教她讀書識字。
  時不時,她會看著孫紹,小臉緋紅,孫紹平凡的容顏,卻讓她百看不厭。
  “白凡叔,可不可以,編個草戒送我…”
  她小臉羞紅,眼光躲閃,如此哀求。
  “不行…”孫紹嘆息。唯獨戒指,不能送給婉青,因為那代表著特殊涵義。孫紹六十餘年閱歷,自然看出,婉青眼中的少女情懷。
  這是錯的。
  “白凡叔,你討厭!”
  婉青羞急地跺跺腳,掩面離去,躲在茅屋後,仍舊偷看孫紹,心頭撲通撲通直跳。
  她不知道,有種情感,叫做喜歡。
  她更不知道,她喜歡錯了人。
  每天清晨,她會早早起來,與孫紹來個巧遇,一同去村後小山採蒲草。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少女情懷,漸漸對那些懵懂的詩句感興趣。
  孫紹的處變不驚,他的冷漠,他的溫情,他的不羈,他的一舉一動,在婉青眼中,凝而不散。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白凡叔,你說我叫婉青,是不是因為這首詩…”婉青立在微風中,青草上,縷縷鬢絲,亭亭玉立,鄰家有女初長成。
  “不是,你名字中的'青'字,是一個人…”孫紹隨意拍了拍婉青的小腦袋,扛著一大捆蒲草回村。
  遠處,只留下面色羞紅的婉青,她彷彿絲毫沒聽到孫紹的話,腦海中想得,都是孫紹撫摸她秀發的行為。
  “白凡叔摸我頭髮了…”
  她笑
  不知不覺,孫紹住在雨村,已經六年。
  草兔,草龍,草鳳,這些草編對大戶人家而言,遠比草蓆上得檯面。
  老王頭仍舊5銅錢一個收購草編,但賣時,卻不再僅僅100銅錢,而是數兩銀子。
  他家資越來越豐厚,成了洛城聞名的王大善人。他越來越驕縱,唯獨對孫紹敬若神明。
  甚至,他老王頭敢不敬神,卻不敢不敬孫紹。
  不僅因為孫紹是他的財神爺。
  隨著老王頭錢財增多,見識變廣,他漸漸了解到,世上當真有仙人的。他覺得,孫紹就是仙人,一個活神仙,不然怎麼編出那麼神妙的草編。
  他拿出數十兩銀子,要為孫紹蓋一所大宅院,孫紹只笑笑搖頭,沒有同意。
  老王頭見無法討好孫紹,便變著法討孫紹歡心。他牽頭,從洛城覓來幾個雙十女子,要為孫紹娶親。
  女子的畫像,都是極美的,但孫紹卻毫不動心。
  “你無須刻意討好我。”孫紹只搖頭輕笑。
  村中,婉青聽說老王頭要給孫紹說親,哭成了淚人,這一年,她終於體會到傷心的滋味。
  這一年,她16歲。
  哭罷之後,婉青似做了一個決定。她帶著孫紹編織、早已枯萎的草環,大著膽子,來到孫紹屋中。
  “白凡叔,我要做你的皇妃娘娘。”她這般懇求。
  “這是錯的。”孫紹搖頭。
  “我偏要!我到底哪裡不好,我可以改…”少女眼中,滿是痛楚。
  “白凡叔,有媳婦了。”孫紹搖頭,他無法開口告訴婉青,這茅屋之外,就葬著一個男子,守護了婉青生生世世。
  “不信,我不信!”
  她哭著奔出屋,一路奔出村。
  隨後,便傳出一個消息,有村民看到婉青,投北海自盡,屍體都沒找回。
  當薛老七父母滿面悲痛,來找孫紹之時,孫紹立在青帝墳前,手中握著的,是老王頭說親的女子畫像。
  “白家兄弟,你為什麼不攔著俺家青兒!”薛老七胸口很堵,他對孫紹劈頭便罵。
  “這不關白家兄弟的事,是我家青兒命苦…”婉青母親攔著薛老七,生怕他做出什麼過激行為。
  而孫紹,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只沉默。
  他的手掌,沒有火焰,但手中女子畫像,卻無風自燃,成為飛灰。
  “她,沒有死。”
  孫紹轉身,朝村外走去。
  沙岸上,某一處巨大礁石之下,婉青抱著膝,藏在礁石之後,淚痕滿面。
  所有人以為她死了,但孫紹知道,她躲在這裡哭泣。
  與火眼金睛和先天靈覺無關,僅僅是因為一種了解。
  “回家了…”孫紹聲音平淡。
  “不回,偏不回!”少女倔強地別過頭,不敢看孫紹的眼睛。
  “求不得…”孫紹心頭,竟升起對後三重佛法的一絲感悟,但他卻沒有心情,卻把那感悟想透徹。
  “不回家,會有妖怪來吃你的…”孫紹望著北海盡頭的妖雲,神色凝重。
  “有妖怪…白凡叔,你不要嚇我…”少女似乎忘了悲傷,抬起頭,看著遠處海面的黑雲,有些害怕。
  “回家了…有我在,天下無妖可傷你。”
  “等等…白凡叔,不要丟下我…”婉青看著孫紹離去的背影,匆忙跟上步子。
  這一年,一則消息,轟動了三界。
  北海龍王,率領數千義子,公然倒戈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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