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狩魔領主（箭皇） 作者：死翼耐薩里奧 (連載中)

第九百二十九章療養院日常

    恩威並施是對待山野村夫的不二法門。工兵們下馬之後直接找上了村長，要求當面分發這些食物——這自然是為了防止東西被少數人私吞。村長二十多年曾經是附近莫拉克子爵的管家，後來因為犯錯而被「發配」到這裡，因此看到對方這樣的強勢手段，臉色數變，但最終還是同意了現場分發的決定。

    蘇維爾領了三根肉乾，咬了一口，濃鬱的肉香讓他差點沒把舌頭一起嚥下去。他乾脆坐在村長旁邊的地上吃，正好聽到了為首那位工兵的話語：「馬路修通以後，從這裡去往其他村莊的路便會暢通無阻。到時候還會有人來指導你們種田，糧食產量會比以前提升至少兩倍。」

    「真的麼？」村長聽到這話眼睛都瞪圓了：「那太好了…我們今年的稅都快交不起了！」

    「交稅？莫拉克子爵已經死了。」

    「咳咳咳…」

    蘇維爾被口水嗆到，他瞪大眼睛抬頭，發現村長和自己的表情差不多。

    「負隅頑抗的莫拉克子爵是王國最後一位不願效忠莎莉一世國王的貴族，前天他已經連帶著自己的親衛隊一起成了灰燼。卡倫王國現在已經完全統一，你們唯一的領主，只有國王莎莉一世，明白了麼？未來沒有什麼莫拉克子爵了，收稅的人如果不是以王國稅務官的名義來，那就是假冒的。」

    工兵們手裡拿著好幾個紙條，上面記錄著他們要宣讀的事情。蘇維爾在後面看著豔羨不已，因為一整個村子只有村長識字，其他人一概文盲。

    「第二件事，王國今年經歷戰爭，百廢待興，為了讓人民減少負擔，因此內閣決定對邊遠地區免除整年稅收。」

    工兵的話讓原本抱著肉乾啃的人們集體一愣，隨後便是齊齊的歡呼聲——莫拉克子爵以前的稅收太重了，交上稅收的糧食以後，人們往往要忍受食物貧乏帶來的飢餓，整日多靠野外撿拾野果或抓小型野獸來充飢。如今稅收免掉，誰不欣喜若狂？

    「第三件事，工程隊正在招收人員，你們村有六個名額，想報名的可以在我這裡登記。」

    「招收…什麼？」

    「協助道路建設的人員，能下地種田的人就行，不是出去打仗。現在已經沒有戰爭了。」

    工兵耐心的解釋著，「進入工程隊以後包吃住，如果表現出眾，可以進入正式隊伍，拿工錢。」

    可是村莊回頭衝著這些村民們說了一遍，並沒有人願意站出來——對於邊遠山區的這些土鱉來說，「走出去」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事情。他們愚昧而膽小，聽到之前的「免稅」消息，這群人就已經在盤算著今年糧食能剩下多少了，那裡有人去幹那未知的「工程」去？

    「如果沒人報名，視為放棄。」

    工兵也不強求，正打算離去時，蘇維爾忽然舉手道：「我…我想去！」

    「我們不收兒童。」

    「我——我十七歲了！」

    蘇維爾鼓起勇氣喊出了聲，這讓工兵多看了他一眼，隨後問向村長：「他確實17歲？」

    「是。」

    「好，那你回去和家人告別，跟我們走。」

    工兵從來不多說廢話似的，「以後每個月都能放假三天，願意回來可以回來看看父母。」

    「我…我沒有家人了。」

    蘇維爾低聲道。

    「知道了。」

    工兵話音落下，修路傀儡巨大的轟鳴聲已經越來越近，村民們望過去，遠處那條從地平線延伸而來的平整馬路讓所有人如同魔怔。而蘇維爾則手裡攥著肉乾，跟上了工兵們的腳步，走向了那浩浩蕩蕩的施工隊伍。

    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麼，但蘇維爾決定走出去瞧一瞧。

    ******

    赫爾奇諾魔塔最終返回了霍利爾城，不過作為國王的莎莉，並沒有把這裡改為「皇城」，因為在她眼中，所謂的「皇宮」、「皇城」又或者已經成為新晉皇室的魯西弗隆家族，都只是一個符號而已，並沒有太多的意義。

    王國統一之後，目前依舊處於「統計」階段，即統計王國人口、貧富結構和各項數字，用於分析和製定後續國策。內閣的執政手段不再像之前於艾弗塔那般激進迅猛——當初那麼做是為了爭取時間，而現在王國統一，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一切都以穩定為主，所有政策都要慎重再慎重。

    國家的事情有內閣操心，莎莉放權放的很輕鬆，現在整日研習神術，並定期給魔塔內的龍族們進行淨化治療。

    相比於一個月前的陌生，如今莎莉已經能夠叫出所有這些龍族的名字了，其中還有不少龍族願意和這位國王多交談幾句，由此莎莉也算真正有了不少「龍族朋友」。

    而當她今天來到十九層的位置時，奎奧領主正在端著本書研讀。莎莉看了一眼，發現那竟然是埃爾森的魔法期刊。而奎奧身旁的書桌上還放著紙筆，明顯一副研究法術的樣子。

    她握著權杖上前：「奎奧閣下，我來施放一次淨化術。」

    「哦，好的。」

    奎奧已經從最初的沮喪與頹唐中恢復，如今對莎莉的態度很是平和，話不多，但並不冷漠。他把書房下，平靜的坐好。

    莎莉施法很快，一分鐘便算結束，之後奎奧點點頭感謝，莎莉原本就可以告辭了，但她看了一眼奎奧已經寫了不少東西的紙張，還是好奇了一句：「您在研究人類的法術麼？」

    「哦，是，期刊上這些東西需要改進的東西不少，我寫出來換點積分去。」

    「積分？」

    莎莉楞了一下，這才想起羅迪給「療養院」專門弄了一套積分制度，積分可以換取各種資源，包括購買東西、申請其他半位面使用權、參與娛樂區那些遊戲或換取用於賭球的代幣等等。她本以為龍族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可是現在看來…好像奎奧領主一副很上心的樣子？

    「明天有紅龍一隊的比賽，我得早點兌換點代幣去押注。這群小崽子踢球的時候總喜歡瞎秀球技，我說了多少次都不聽，真是的…」

    奎奧這麼一說，莎莉才想起娛樂區的雄性龍族似乎非常熱衷於「足球」這項運動，他們是七個人對七個人，通過法術束縛實力後在巨大的場地上追逐一個水晶球。她只是聽說過，想想就覺得幼稚，但實際情況卻遠比預料的火爆。

    「我是紅龍隊的教練，所以還要拿出很多積分來給他們當獎勵，不然這群小崽子沒有多少積極性，」奎奧看上去對此事非常熱忱，手中的羽毛筆繼續批改起了期刊上的內容：「幫我問問羅迪，冠軍杯的決賽獎勵只有5000積分？難道不加點別的東西麼？」

    「額…好的。」

    莎莉有些發懵的走出了房間。曾經叱吒風雲的龍族領主，現在成了一門心思衝擊冠軍的足球教練，這反差讓她有些難以接受。不過走出幾步，莎莉恍然意識到羅迪這套制度的用意在哪裡——「療養」本來就不是「關禁閉」，雖然明面上說不能走出魔塔，可這個魔塔內的半位面多如牛毛，幾乎等同於另一個世界，龍族在這裡根本不用擔心憋悶。

    但「放養」的話，一群實力超卓的龍族整天閒著，完全是一種浪費。用一套完整的經濟體系和製度來讓龍族們產生積極性，他們收穫了所謂的「積分」，付出的卻是寶貴的知識和經驗。

    這樣一來，龍族們的精力得到了發洩，而他們換取積分的那些論文，則無形中為卡倫王國的魔法界提供了難以估量的促進與影響。

    龍族知道這是被利用，但他們樂的被利用…如此手段，讓莎莉不得不佩服羅迪的腦袋。

    而當她推開另一扇大門後，莫拉爾斯領主正翹著二郎腿看著手中的撲克牌。

    「來了？」

    「嗯。莫拉爾斯閣下，我來釋放淨化術。」

    「好。」

    莫拉爾斯一個人坐在這裡，手中的紙牌在法術控制下不斷的洗牌、發牌並橫向漂浮在她的面前。莎莉釋放完法術，不解道：「您在研究紙牌？」

    「對，這個遊戲看上去簡單，但背後的數學意義卻總讓我覺得奇妙。」

    她隨手拿起幾張牌，上面手繪的圖案非常精美，不過莎莉沒明白莫拉爾斯口中的「數學意義」是什麼。

    扭頭看了一眼，莎莉發現莫拉爾斯手邊放著一摞論文初稿和一本書，那是羅迪讓她之前簡單研究過的《統計學原理》——這書莎莉看得頭昏腦漲，各種各樣的概念讓她完全學不會，卻沒想這位綠龍前領主會有興趣鑽研。

    「我在驗證這本書裡的一些內容，同時也研究一下究竟是運氣好重要，還是技術好重要。」

    莫拉爾斯笑了笑：「看上去很簡單的紙牌，尋求最優解也是很費功夫的。這個東西越研究越覺得有意思。還有那個麻將牌…這種遊戲能讓那些孩子們上癮，的確有各種各樣的原因。」

    又是和魔塔內的「娛樂區」項目有關。莎莉這些天始終沒去過所謂的「娛樂區」，但看兩位領主都提到，她想了想，在離開19層後決定過去看一眼。

第九百三十張貨幣與農業

    「對了，莎莉國王，有空讓他們幫我多帶幾樣期刊吧，光是魔法類的也沒意思，我想看看別的。積分我會照付的。」

     莫拉爾斯指了指旁邊木製書櫃上的那些期刊報紙，《卡倫時代》最近兩個月的報紙羅列在那裡，明顯都是經常翻動的摸樣。莎莉已經開始對「積分」這個詞彙感到麻木，點點頭同意下來，隨後離開了19層。

    這位卡倫王國的君主行走在魔塔之內時，路遇的龍族都會友好的打招呼，看到其中一位相熟的綠龍，莎莉招呼道：「格洛瑞亞！是要去娛樂區麼？」

     「對啊，你也要去麼？」

     格洛瑞亞個子嬌小，容貌看上去像個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她穿著墨綠色的短衣，手裡還拿著一袋子塔內通用的「積分幣」。

     莎莉回道：「我想去看看你們都在玩兒什麼，你打算去看球？」

     「是啊，今天有我們『自然之力』隊的比賽，我要去給他們吶喊助威呢！對面是『岩石力量』，哦，那是黑龍的隊伍…」

    莎莉跟著她進了「娛樂區」的半位面，發現裡面還分很多區域，「療養院」剛剛開放的時候，這裡根本沒人來。但現在似乎所有龍族成員都在這裡呆著，足球賽場內正有一群龍族在熱身，因為場地內有結界來確保他們不動用魔法能力，大家都在外面的座椅坐著觀看。

     格洛瑞亞拉著她上了看台，之後莎莉便跟著這群龍族圍觀了一整場比賽——龍族雖然不能使用魔法，但身體素質和技術絕對都是佼佼者，因此比賽的觀賞性異常高。旁邊圍觀的龍族加起來有二十多號，大家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最終格洛瑞亞押綠龍的球隊獲勝，她由此拿到了1.2倍賠率的積分幣。興奮之餘，她便帶著莎莉去打麻將牌…

     等格洛瑞亞憑藉不錯的手氣小贏幾筆後，莎莉也忍不住上場打了幾把，結果她的計算能力明顯比不過龍族，連輸好幾把。心灰意冷之際，卻又忽然憑藉運氣自摸清一色，大賺了一筆。

     格洛瑞亞為此興奮地嗷嗷叫，莎莉也緊張的手心冒汗。她此刻也算體會到了這些遊戲的刺激，腦海裡全都是「再來一把」的衝動…

     不過她終歸控制了這樣的想法，和格洛瑞亞告別後，莎莉握著權杖來到「積分兌換處」，看到三四個龍族拿著論文過來申請換積分的場景，心中已經無話可說…

     「這傢伙，到底怎麼想出來的這麼多新鮮東西。」

     印象裡的羅迪是個精於計畫，總是在尋求最優解的指揮者。但上升到首相層面後，僅僅會計畫是絕對不行的。一項項政策的條例與實施細節，絕對不是「生而知之」的東西，羅迪所實行的東西，都像是經歷無數演化之後的成熟方案。而眼下這些讓龍族上癮的遊戲，羅迪更是信手拈來…他不過提供了幾個想法與場地，便讓龍族領主一級的存在都按捺不住，用知識去換取沒有任何價值的「積分幣」。

     或許只有這種天才，才能夠夠讓卡倫王國真正強大起來吧。

     從「娛樂區」走出來，經歷了賭博遊戲的刺激後，莎莉看了一眼塔內的魔法時鐘，頓時意識到十分鐘後有個重要的會議要參加，於是趕緊登上了21層的核心室。

     進門之後，高精靈伊迪絲正在案牘前望著一份剛剛傳送過來的計畫書發愣。莎莉知道羅迪一般是不會讓伊迪絲參與政事的，但眼下這事似乎是個意外，她走過去：「這是什麼？他又出什麼新點子了？」

     望了「計畫書」一眼，莎莉念出了聲：「國家信用體系與貨幣？什麼意思？」

     「首相大人讓我閱讀這份計畫書並解答一些問題，說起來…主要是有關高精靈時期貨幣的。」

     伊迪絲明顯處於恍惚的狀態，莎莉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這樣：「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不…我只是有些難以相信，為什麼首相大人能知道這麼多東西。如果當初高精靈能有這樣的經濟體系，怎麼會…」

     她覺得自己有些話多，趕緊停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計畫書就在這裡，陛下你看看吧。等下有會議吧？我先去準備法陣。」

     莎莉好奇翻看了一眼這份計畫書，裡面的幾句概念讓她充滿疑惑：「發行貨幣？用金幣不是挺好的麼？為什麼還要用這種…低成本紙幣？」

     正在調整水晶壁的伊迪絲回道：「高精靈時期，國家內使用的貨幣就都是金幣，它算是最硬的『硬通貨』。因為金子是大家公認的稀有金屬，所以才有成為貨幣的資格。到了後來，隨著魔法發展，魔晶也成為了和金幣類似的貨幣，但只在魔法界流通，與平民關係不大，同時魔晶因為成色 不已，根本沒有確定的兌換比例…而首相大人這份計畫的意思是，發行一種本身並不值錢的紙幣，由『卡倫王國政府』來定義其價值。」

     「定義？那意思就是我說這張紙值多少錢，它就值多少錢？」

     莎莉一臉驚異：這不是瞎胡鬧麼？

     可伊迪絲越想越覺得「紙幣」很強大，她耐心解釋道：「所以紙幣的價值來自於背後的國家信用，如果只是街邊的一個流氓混混，告訴我這裡有一張紙，價值等於一枚金幣。我是不會相信的。但如果是卡倫王國的內閣告訴我這一切，我會選擇相信。」

     「就像首相大人能夠從拉西曼借到用於戰爭的巨額貸款一樣，他當初借款，憑藉的是艾弗塔的信用。現在艾弗塔已經統一了卡倫王國，那麼王國的信用定然比當初更高一級。隨著王國實力的上升，這種紙幣未來恐怕不光會在國內流通，哪怕去了拉西曼，估計一樣能成為『硬通貨』！」

    微張嘴巴的莎莉眨了眨眼睛：「讓其他國家的人也認可一張紙的價值麼？真是難以想像。」

     伊迪絲很之前已經思考了許久，因此對羅迪的大概意圖有所瞭解：「這紙幣其實可以看做商品，和你買的首飾、麵包或收藏的藝術品意義差不多。只是它可以作為廣泛流通的交易物。」

     莎莉站在那裡想了半天：「那不就是發行一種比金幣更加方便的貨幣麼？但我看好像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做啊，還要弄什麼『卡倫中央銀行』…銀行之前他和我說過，可這個『中央銀行』又是什麼概念…」

     經濟上的問題，的確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明白的。別說莎莉，智商超絕的伊迪絲同樣沒辦法看透「紙幣」背後那更加廣袤的一片天空，也不明白「中央銀行」會帶來什麼。

     但通訊法陣的聯通讓莎莉明白自己需要去開會了，她整理了一下妝容，坐在了水晶壁面前，畫面中，位於龍塔的「內閣辦公室」已經坐滿了各位內閣貴族，羅迪坐在中間，望向水晶壁：「信號沒問題，那麼陛下，現在我們開始今天討論的內容。」

     他穿著黑色簡約的禮服，面前的長桌上放了好幾摞滿是字跡的文稿：「王國的各項統計數據最近算是基本完成，我們目前面臨的問題很多，很嚴峻…因為兩場戰爭讓人口損失慘重，今年如果不出現自然災害還好，若是有任何災難，饑荒將是我們要面對的首要問題。」

     莎莉在會議上並不怎麼說話，只是偶爾會提問，得到羅迪的回答後便不再多言。

     內閣這種會議幾乎每天都有，討論的問題非常繁雜——因為目前王國還處於「公務員」極度緊缺的狀態，既然集權，那麼如何將偌大的王國抓在內閣手中，就是一個非常巨大的難題。

     各個領地的領主表示臣服於莎莉一世的統治之後，未來的日子可就不是依舊在自己的領地上吃香喝辣那麼簡單了。

     此時羅迪講述的是有關於「農業改革」的具體實施方案，因為埃爾森先期的研發和實驗，如今已經培育出了產量高三倍以上的作物。這些種子未來將會推廣到全國去種植，並且「壟耕制」也將取代落後的「三圃制」，糞肥的使用也將逐步推廣，未來三年，糧食問題的解決至少是可以預期的。

     內閣內部對此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實際上，目前的「內閣」的所有決定，基本都是由羅迪提出，最後簡單修改後便推行下去的——並非因為其他貴族不敢反對，而是因為以他們的認知水平，完全找不到反對的理由。

     種田可以獲得更多的糧食，為什麼不做？

     馬路可以讓國家獲得更多的財富，為什麼不修？

     飛機、艦船、軍隊就不說了。這三樣目前牢牢掌控在羅迪手中，而其他貴族的軍隊已經完全被取消，被下令遣散。索德洛爾當前駐防在皇城，聖殿留一批，霍利爾城留一批，埃爾森城留一批，這四個核心城市分別佔據了卡倫王國的四個區域，統稱為四大戰區。

     「槍桿子」握在羅迪手中，貴族們自然不會搞什麼其他麼蛾子。

第九百三十一章君主立憲

    內閣的幾位大貴族以前自認為也是出色的政治家，但他們的「領地治理」常識，在羅迪面前卻顯得幼稚可笑起來。

    「關於『銀行』的事情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未來各處銀行都需要配合當前卡倫王國內的那些商行來開辦。為以後『紙幣』的發行做鋪墊。」

    羅迪一邊說一邊喝了口水，每次講述這些東西都會讓他口乾舌燥，因為這個年代的人們經濟常識異常匱乏，很多人連貸款利率都算不清，更別提銀行借貸這類相關業務了。好在今天不是來科普的，相關知識他都寫在紙上發了下去，回去等著這群人自己琢磨去就行了。

    「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完善『公務員考試』制度。」羅迪語氣嚴肅的講述著今天會議的重點：「同時我們還要把控所有的言論口…從上到下灌輸內閣政令的內容，未來要宣傳的事情只有一點——告訴全國的人民，未來管理他們的不再只是貴族，只要足夠出眾，他們自己也能夠成為管理者！」

    這句話讓內閣的貴族們全都愣住，莎莉卻坐在那裡若有所思，過得幾秒，她問道：「羅迪，你的意思是…努力打開平民向上的通道？」

    「對。」

    羅迪點頭，解釋道：「在此之前，領主分地而治，向上的通道都被貴族完全把持，只有立下軍功或作出極大貢獻，才有成為貴族的可能——但是各位想想，貴族們真的所有人都擅長管理和行政麼？」

    「羅迪首相，就算貴族們不少人能力低下，可是平民們大字不識一個…他們懂什麼行政管理？」

    布萊克伯爵有些不解的問 。

    「平民不認識字，還不是因為貴族們壟斷了知識？」

    羅迪眼皮微抬，「認字很難麼？並不難，可為什麼很多人是文盲？因為在多數領主貴族的維護下，只有貴族才有資格學習這類知識。平民想要學習，要付出難以承擔的代價。」

    「人類想要發展，高層執政管理者的選拔只侷限在一個不怎麼擴張的小圈子裡，完全是自尋死路。」

    他的話語讓幾位內閣貴族沉思起來，到了他們這個位置，見到的看到的自然要多一些。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政客，對於風向的把握和嗅覺更靈敏。其中一位出聲道：「那首相大人的意思是…未來內閣甚至可以有普通人進入？」

    「內閣本身就是一個臨時產物，我們這幾個人想要統籌王國的一切並不容易，不過我現在只回答你的問題：普通人——特別是擁有優秀執政才能的普通人，如果他的知識和行動力能夠增強國家實力，為什麼不能進入內閣中樞？」

    羅迪指了指自己：「你們也知道，我自己本來也不是什麼世襲貴族。」

    這話其他人不敢接，畢竟「血統論」在當今這個時代還是有些市場的，很多老牌貴族…類似「魯西弗隆」這般古老的開國元勛後裔，往往看不上那些新晉貴族，更別提泥腿子出身的平民了。

    這種優越感是這個世界人類發展數百年累計下來的。羅迪的言論沒人駁斥，是因為他首先有本事讓大家坐下來思考這個問題的本質，而不是因為自己屁股坐在「貴族」一邊，便要無腦捍衛階級的利益。

    莎莉面色嚴肅，她也屬於心中明白羅迪說的是對的，但感情上有些無法接受的那種——於是她第一次提出了比較尖銳的疑問：「如果未來有普通人進入內閣，那麼他是否要接受冊封，成為貴族？」

    「不，這才是我要說的重點…我們把人分階級，這並沒有什麼問題，因為任何社會都存在這種分級。可管理層的成員，並不應該受階級制約。我們需要的是聰明人來管理，與他的身份無關。普通人行，那就普通人上，貴族裡面有聰明人，那為什麼要拒絕呢？」

    「若是如陛下所說，如果刻意強調只有『貴族』才能進入管理層，那麼『公務員考核制度』就沒有任何推行的意義，人們只會想盡辦法成為貴族，而不是學習『公務員考核』的那些知識。」

    羅迪最後指了指面前的圓桌：「我希望我們所有人，是以多數人民的利益為基準來考慮問題的。但很遺憾，人往往會捍衛自己的階級利益，那麼未來如果我不在這裡，各位不在這裡，換了後代那些仍舊是貴族的年輕人來…他們還會像今天這樣，從根本上考慮民生問題麼？」

    貴族們皺眉思索著這個問題，其實查理二世之前，整個卡倫王國的風氣已經開始逐漸墮落。貴族最大的作用就是打仗，長久的和平令貴族們消磨了意志，整日耽於享樂。唯一的勇武都用在了自相殘殺上…君主的最大作用，就是平衡各個貴族之間的勢力規模，保證自己處於統治地位即可。

    如果未來這個國家繼續如此行事，那麼龍族的合作又有什麼意義？如今的集權又有什麼意義？

    莎莉大概能想明白羅迪的意思，她試探性的問道：「所以…你是想讓內閣之中，永遠有人顧及著底層人民的利益？」

    「是的，陛下。」

    羅迪深吸了口氣，他以前不過是個上網打遊戲的宅男，但時勢造英雄，如今站在這個位置上，那些曾經不屑一顧的政治知識，此刻想起來，便能體會到了一種難言的深意。

    人民的實力決定了下層建築的地基，頂層建築沒有下面的地基，永遠只能是空中樓閣。而「上下」之間的這種階級鴻溝，想要抹消是不可能的，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從「意識形態」上下功夫。

    「人不會背叛自己的階級，無論他是聰明還是愚蠢。想要這個國家能夠長久興盛下去，就必須要把下層的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去考慮——說實話，開始的時候這很容易，但時間推移，坐在這裡的人往往會越來越遠離底層。」

    羅迪隨手拿出一份表格，上面是關於卡倫王國當前晶石炮的統計數字：「我們個體沒有龍族強大，但卻可以研發出來足以震懾龍族的武器——靠誰研發？靠的是聰明人，靠的是願意努力的人，同時靠的還有那些將資源運輸過來的普通人。沒有他們，這些東西都是空談。」

    「內閣現在算是一個『執政團體』，我的想法是最終以內閣為核心，成立『議會』。但議會分兩個，一個是由貴族組成的上議員，一個是由平民組成的下議院。內閣成員必須同時擁有上下議院的成員才能組建。」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份示意圖，開始分發給各位內閣成員，這個方式其實就是效仿英國的政治制度。畢竟卡倫王國目前還有數不清的貴族，如果直接把他們的權力盡數剝奪，那絕對是要造反的。因此政治制度裡必須保持「貴族」這個階級和群體，但同時也要容納平民百姓來參與。雖然起步定然困難，但這一步是整個王國發展的奠基之路，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莎莉之前已經對「君主立憲制」有所瞭解，因此對羅迪此刻拿出來的這份方案並無意外。內閣成員們看過之後也是明白…這個王國改變的不再是統治者，而是徹底洗盤的政治結構。

    他們樂意麼？其實在座的大貴族都不是傻子，羅迪的話語仔細思考過後，他們都能確認這是對王國長久興盛的最合理解決辦法。要說不樂意，那是因為他們無法背叛自己的階級，不能接受貴族權力的大幅度縮減罷了。

    「首相大人，這個『最高法院』是什麼意思？它沒有囊括在議會的框架內麼？」

    有人提出了疑問，羅迪便解釋道：「以前任何案件的裁決都是領主來裁定，但這樣的結果就是貴族犯罪往往不用付出多少代價，而平民犯罪則處罰嚴重，長此以往，矛盾的累積往往會產生惡果。因此我希望未來裁定一切案件的機構，完全獨立於其他機構——包括內閣、上下議會乃至莎莉陛下。」

    「換句話說，如果我犯了罪，一樣要接受最高法院的審判，而無論是陛下還是諸位，都沒有權利赦免我的罪責，一切都以最高法院的判決為準。」

    羅迪的話語讓內閣成員們驚詫不已，他們本以為「內閣首相」已經是權力巔峰，幾乎凌越在莎莉國王之上了，沒想到羅迪竟然願意主動製造一個掣肘自己的部門？

    「君主確立憲法，首相由議會佔據多數的團體或黨派選舉而出，內閣由首相召集，獲得上下議院批准後方可組建成立。最高法院獨立於君主和議會之外，這將是我們王國未來頂層的三個權力歸屬。」

    這並非是「三權分立」，實際上大部分權力仍然在議會之中，不過如此已經讓整體從落後的領主分封制徹底邁進了一大步。

    「只有保證司法獨立，才能確保法律意義上的『公平』。不然未來的憲法將只是一個笑話。」

第九百三十二章 兩封信

    「你的意思是…貴族犯了罪，將和平民接受同等的處罰？」

    莎莉對「司法獨立」感到非常好奇，在她和其他貴族眼中，「審判權」永遠是屬於領主的。那麼現在獨立出去，聽起來有種荒謬之感，可仔細想想，任何由人進行的判決都難以做到絕對的「公平」，如果最高法院不受任何其他人的干預與影響，的確是能夠做出「相對公平」的判決的。

    給人民一個公正的法制環境，同樣是國家安穩的一個重要前提。這個道理在座的各位都懂。

    羅迪也算是給這群人簡單上了一堂政治課，不過在座的不是初中生，大家三言兩語便透過表面明白了這份計畫的未來意義。有莎莉點頭支持，內閣其他成員自然沒有任何反對的勇氣，他們也清楚，自己當前所在的「內閣」就是羅迪的一言堂。自己在這裡就是來「打工」的，能解決問題就在這裡呆著，消極怠工的話後果很嚴重。

    因此整個會議進行的很順利，敲定了數個計畫後，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口乾舌燥的眾人都需要休息，眾人這才結束了會議，等待明天繼續討論。

    「熬過這段時間，我就能輕鬆些了。」

    此刻水晶壁的對面，莎莉斜靠在扶手椅上喝著水。羅迪也是癱在一旁，兩人通過這種方式，即便相隔千里，一樣有如見面。因此會議結束後莎莉總要纏著和他說些話，哪怕只是抱怨和撒嬌，也會覺得開心不已。

    「哪有輕鬆的時候，現在可不能懈怠…」

    羅迪一邊說一邊隨手撫摸著旁邊的感染獸米莎。後者並沒有參加戰鬥，最終發揮作用是作為羅迪給龍族講解惡魔時的「道具」。

    活著的純血惡魔在這個位面幾乎找不到，但米莎的存在的確讓龍族看到了研究惡魔的新大門，因此米莎現在過的比誰都好：吃香喝辣每天還有專人檢查，唯一要做的就是定時去龍塔各個龍族的實驗室接受一些法術檢測，日子堪稱愜意。

    對面的莎莉聽他這麼說就直鼓嘴：「知道了知道了，去研究神術也比搞這些政治強。不過…」

    她忽然低聲道：「那你說儲君的事…怎麼辦？」

    羅迪乾咳了一下，他現在在龍城，莎莉在霍利爾城，兩者之間相隔千里，這話實在是有些挑逗的意味了。不過莎莉也知道現在還沒到任性的時候，她笑道：「你可別大半夜飛過來找我啊，先忙這些事情吧，希望今年秋收能有個好結果，冬天可別再餓死人了。」

    「這些我來解決就好，你早點休息吧。」

    和莎莉互道晚安後，羅迪關閉了水晶壁的顯示。

    這種技術目前消耗的晶石能量太高，別說貴族了，就是拉西曼的魔導師也用不起——那群議會的老傢伙如果視頻通信，估計恨不得大家三秒鐘把所有話都說完然後趕緊關掉。

    羅迪拿它用來和皇帝老婆聊天，估計會被這些魔導師噴死。

    不過他對此倒是無所謂，喝掉被子裡剩餘的水，起身後的羅迪推開會議室大門，走出龍塔後返回了臥室。現在的卡倫王國還沒有一個成熟的內閣來處理所有事，因為政體處於變動階段，同時很多原本陳舊的決策，都在來自地球的經驗下迅速改變著。

    聽起來羅迪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多的嚇人，實際上，他現在已經逐漸學會了如何成為一個「執政者」：自己只把控方向，提供思路，而手下的幕僚團隊為自己制定詳細的計畫。合適的批准，不合適的拿回去重新做。

    這樣一來，羅迪除了每天的固定會議，終於也算能夠擠出時間練習箭術並研習魔法。此時還能坐在自己的書房，翻閱從拉西曼帶回來的幾封信件。

    當初運輸貸款的艦隊因為是公務，只有公對公的消息，而在戰爭結束之後，第二次駛來的便是以商船為主的貿易船隊了。而這一次，船隊還帶來了麥琳瑟拉與奈菲的信件。

    羅迪看著面前的兩封信，伸手把奈菲的拿了起來。

    小姑娘的文字寫的很漂亮，信中說的都是些上課時的軼事，什麼有人不小心炸了實驗室、有人施法失敗被自己造出來的傀儡揍成豬頭之類的。羅迪看著信不自覺的微笑起來，不知不覺反覆看了幾遍。

    這封信應該是給自己和卡米拉一起看的，因為她在信中還向媽媽卡米拉問好，報了平安後還附上了自己的一副畫作——羅迪哭笑不得的看著奈菲所謂的「作品」：上面畫的是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形象，身上背著弓，穿著一身髒兮兮的鎧甲。

    羅迪想起這是自己當初在莫格拉村附近救下她和莎莉時的裝扮，不過奈菲明顯是剛學繪畫，羅迪在畫作中並沒有顯得英明神武，反倒是身材比例有些滑稽。臉上的五官也看不清晰，看樣子應該是修改過很多次，最後勉強搞成了模糊的樣子湊合。

    不過羅迪並不在乎這幅畫的水準。看到那略顯笨拙的筆觸，他似乎都能想像到奈菲塗塗改改時的模樣。這個小姑娘終歸是他內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哪怕現在時光荏苒，歷史已變，羅迪也決定用另一種方式來默默的守護著她。

    都說女大十八變，也不知下一次見到她時，會有多大的改變。

    拿起另一封的時候，羅迪發現麥琳瑟拉並沒有寫多少話語。和奈菲那種恨不得傾訴自己所有學習生活的勁頭相比，麥琳瑟拉的筆調非常平靜，這倒是像她和自己聊天時的感受，永遠是那麼古井無波…或者說，深藏不露。

    「拉西曼的法術體系在深究之後的確有些有趣的地方。不過我現在正在努力凝聚身體內的晶石…」

    麥琳瑟拉的進階之路遠比當龍族時坎坷，不過她有大毅力，羅迪並不擔心她會卡在這個關隘太久。信件只有一張，漂洋過海的信息傳遞，來回至少要三個月，可麥琳瑟拉說的話語加起來不過千字。羅迪讀到最後，發現這更像是她夜深人靜時的獨白，只是字裡行間並沒有透露出多少情緒來，一如她本人般冷靜。

    反覆看了幾遍文字，羅迪內心似乎在隱隱期待著什麼，只是看來看去也沒看出個花兒來。他打算折好收起來，卻忽然瞥見落款處的簽名中間，有一個隱隱的印記。

    他仔細一瞧，發現這正是暗影龍晶的形狀。羅迪想了想，抬手凝神，將一部分元素能量凝聚在了手中——因為他吸收了暗影龍晶的力量，因此施法時總會帶有這種龍族的氣息。而被能量侵染過後，信件下方空白處倏然浮現出了一行字跡：「何時過來？」

    這句話讓羅迪莫名呼了口氣，隨即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心。

    卡戴珊和麥琳瑟拉，這兩個龍族之間的矛盾倒地怎麼調和才行呢？暗影龍族如今終於「洗刷冤屈」，可名義上活著的只剩下了一隻暗影雛龍。麥琳瑟拉已經拋棄了龍晶，未來就算能重返六十級，卻也不會再是「暗影龍族」。

    羅迪不知道她未來會成為什麼，不過現在自己至少已經把龍族的關係搞順了——說起來，麥琳瑟拉如果復仇，真正的罪魁禍首並不是某些龍族或當初提議的奎奧，而是遠在另一個位面的惡魔。但具體她想怎麼做，羅迪也不知道。

    奈菲說在那邊待三年，不過自己肯定中途去看看他們。只是九月份出航的那一批自己是沒辦法跟著去了，王國目前事務太多，百廢待興之際實在是不能擅自脫身。而且當前讓他苦惱的問題有很多，其中一項就是如何「還債」。

    拿下王國，稅收的確是一個大頭，不過當前這個時代，稅收基本上只針對農業。商業上的稅收也有，但在查理二世統治的時期裡，這些巨額稅金根本落不到皇室手裡，而是在各地被領主們瓜分。

    他把信件收好後，隨手拿出當前對各地的經濟與人口統計來看了看，雖然不瞭解中國歷史上的生產總值是什麼水平，但落後的農耕手段、戰爭與領主分封制這三個DEBUFF下，卡倫王國當前的經濟水平實在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人口大部分都被土地拴著，八成以上人民只能依靠種地來養活自己，碰上天災人禍很容易便成為流民。

    這樣的情況下，羅迪自然要調整稅收的比例。對資本利得者課稅，是他對稅務改革所做的第一步——而按照當前的比例，這一項能夠收上來的稅金遠比農業稅高得多。當然，其中阻礙肯定是不小的，不過王國現在盡在掌控之中，羅迪反而希望有人站出來當個儆猴的雞。

    對戰爭還款的另一種抵債方式，就是賣產品：羅迪已經把第一批埃爾森兵工廠出產的卡車開到了港口，九月份即可一路跟著艦隊運輸到拉西曼。相信這種戰爭利器會立馬在拉西曼打開市場，而後羅迪更打算將小口徑晶石炮列入貿易名單之內。

    在保證技術優勢的前提下，將落後的武器賣出去收回成本，對於一個技術領先的國家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最關鍵的是這些武器沒有「充能晶石」都是廢鐵一堆，而「充能晶石」的核心技術目前仍然在羅迪手中，在拉西曼破解這種技術之前，羅迪相信自己能夠在數年時間內賺取巨額利潤。

    「前提是…有戰爭。」

    他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在紙上簡單寫下了自己的計畫。起身望向窗外時，太陽正在緩緩落入東部的群山之中。而在不遠處，機場上正有獵鷹戰機緩緩降落。

    這個世界，終將因為自己的到來而徹底改變。

第九百三十三章艾爾莎村

    時間流逝，隨著十月份的到來，王國度過了酷暑與清秋，氣溫開始逐漸變冷。埃爾森內今年沒有耗費能源開啟恆溫結界，因為羅迪知道今年會是一個暖冬。不過所謂的「暖」，是針對於城市內的居民而言。

    森林之中，「冷」是永恆不變的基調。無論暖冬嚴冬，艾爾莎村在天黑之後都會迅速降溫，剛剛十月初，靜語森林的溫度便到了零下。

    木精靈們對此早已習慣，不過和往年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們，倒是根本不為冬季的食物與取暖問題發愁了。

    娜塔行走在村莊之中，不過兩年沒回來，她便有些認不出這裡的模樣了。自從開通了和霍利爾城及附近城鎮的商路之後，艾爾莎村便不可避免的開始了大幅度改造。論房屋建築，自然是人類蓋的木屋結構更合理、空間更寬敞。木精靈睡的樹洞相比之下就像是老鼠的洞穴。而因為村莊外圍已經有了換崗軍隊的保護，獸群之類的根本無法在威脅到村莊的安危，如此之下，木精靈們自然願意接受人類風格的木屋。

    「肉乾肉乾！十五枚銅幣一串！」

    「收蜂蜜——」

    原本人數不多的艾爾莎村，如今容納的人口已經超過千人，這裡面人類和木精靈基本上各佔一半，木精靈是這裡的常住人口，而人類則基本都是流動的，他們大多是商隊，來這裡賣掉貨物、買進貨物，待上一兩天便會離開。因此原本村子空出來的一片地方，便成為了這些人所在的「集貿市場」，無論是食材鮮肉還是蜂蜜草藥，又或者魔晶魔獸，都能在這裡交易。

    艾爾莎村原本對此並沒有管理的經驗，也不懂這意味著什麼，後來還是羅迪讓布魯迪村長設置了「攤位費」，說白了就是「稅費」，由此村子現在比以前富裕多了，就算是最窮困的精靈，如今也能頓頓吃上飽飯，曾經嚴寒與饑荒的恐懼也完全消失。

    娜塔今天並沒有穿用於戰鬥的皮甲，手中也沒有拎著長弓。她之前在霍利爾城的情報中心策劃事務，三天前確認都準備完畢後，這才以另一個身份來到艾爾莎村。

    此時行走在街道上，一身埃爾森出產的皮草大衣明顯與四周那些形容邋遢的商人不同，這種無形的氣勢讓四周偷窺的人類都不敢上前搭訕——當然，這也是因為羅迪下過嚴令，之前試圖朝木精靈耍流氓的傢伙如今連靜語森林都不敢進入，雖然這裡是人類木精靈混雜的區域，卻根本無人敢惹事。

    王國統一的消息對這裡的影響尚未顯現，因為馬路還沒修進來，主要貿易目標依舊是霍利爾城及週邊。娜塔對此很是清楚，因此她確信羅迪要自己執行的任務有著更大的成功率。

    現在娜塔要做的，就是挖好陷阱，等著高精靈「聖會」的人來踩。

    對外，娜塔並沒有表露身份。情報局的人員身份都是保密的，因此艾爾莎村的人們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娜塔兩年來第一次回來，就算是艾爾莎村的村長布魯迪，一樣不知道她目前在做什麼。

    「雨果。」

    開口叫住了一位正在街邊溜躂的木精靈，後者回過頭來，他昨天已經知道娜塔回來的消息，此刻趕緊規規矩矩站好：「娜塔姐姐，有什麼事麼？」

    雨果正是兩年前羅迪在靜語森林闖蕩時遇見的那位「小正太」，現在這位木精靈個子長高了不少，看起來已經有了幾分大人摸樣。如今艾爾莎村已經和人類世界基本接軌，因此也產生了「薪水」、「職務」等概念。雨果現在已經當了村子裡的正式巡防隊員，每週都能領上薪水。

    「村長出去了？」

    「是，他去和巴蒂村長談論是否與人類通商的問題，不過…這次估計也夠嗆。」

    雨果對村子裡近兩年發生的事很瞭解：艾爾莎村的富裕，自然會被靜語森林內的其他木精靈看在眼中，不過這些村落的木精靈們分成了兩派，一派在布魯迪村長的勸說下選擇了「開放貿易」，另一派則固守己見，根本不接受任何與人類通商的條件，甚至為此和布魯迪吵過不少次架。

    本來這事就是你情我願，布魯迪也沒必要去勸說所有人接受他的觀點。可巴蒂村長所在的林尼斯村前段時間據說遭受了獸群襲擊，村子損失頗為慘重。身為同族的布魯迪自然不能見死不救，便帶著物資去無償資助了一番。

    不過對這次訪問，雨果明顯不抱期望：「巴蒂一直在罵我們是被腐化墮落的精靈，說我們已經放棄了信仰…我很納悶，木精靈信仰過什麼？」

    雨果年紀不大，但吐槽起來卻很老辣：「他們整天在森林裡過的跟野獸一樣，現在看到咱們過得好了，除了嘴裡酸來酸去啥也幹不了，這次要不是村長救濟他們一番，我看冬天過去得死一半人…就這樣還嘴硬呢，真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說別人被腐化。」

    「行了，少說兩句吧。」

    娜塔對此興趣不大。

    如果真說「腐化」，早就離開艾爾莎村的娜塔一定是最先被腐化的那個。要說見識，娜塔算是親眼目睹了羅迪對人類世界的改變。人類城鎮的髒亂差和埃爾森城的乾淨整潔，這其中跨越了至少半個世紀的差距。能有這種經歷，眼前的艾爾莎村就算有再多變化，也無法讓娜塔有什麼驚嘆了。

    「娜塔姐姐，你這次回來還會走麼？」

    「會，不過我會待一段時間。」

    她並沒有回答對方自己現在的工作，簡單聊了兩句後小雨果就離開了。隨便在集貿市場上逛了一圈，打算返回時。他正好碰到了穿著一身華麗長袍的蘭多。

    蘭多是兩年前想要追求娜塔的那位木精靈。他當初其實算是村子裡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不過自從村子變得富裕後，「打獵」就逐漸成了可有可無的活動，到了現在更是徹底取消，因此蘭多的箭術也荒廢許久，他現在不再參與狩獵，而是受村長布魯迪任命，成為了集貿市場的秩序管理者。

    這個職位的權力雖然不算大，但對於商販們而言卻是需要好好巴結的人物。為了能夠佔據不錯的攤位，大小賄賂對於蘭多來說已經成為了每天必然的「收入」。他在市場上走一圈，口袋便會裝得滿滿噹噹，甚至手上也會拎著各式各樣的貨物——這可不是他開口索要的，而是商販們塞過來的。

    看到滿臉笑容的蘭多時，娜塔表情沒有變化，她只是往旁邊站了站，目光之中露出幾分好奇。後者整日除了巡邏一圈便是在簡陋的賭坊裡呆著，因此並不知道娜塔回來的消息。當他一步三晃的走過娜塔身旁時，不由得猛然定在了那裡：「娜…娜塔？你回來了？！」

    「嗯。」

    娜塔只是點頭。蘭多的長袍材質順滑，下面還有用於保暖的獸毛裡襯。這種款式在埃爾森很是常見，那些法師學徒都喜歡穿這種保暖款式。不過在霍利爾城這邊，往往只有家底殷實的人家才穿得起——但和娜塔身上的這身「皮草大衣」相比，蘭多的長袍明顯要土氣不少，就像是鄉下土包子和城裡的貴婦擺在一起似的。

    蘭多目光上下打量了好久，原本得意的勁頭消退了很多，他立刻該換了笑臉：「這得有兩年沒見了吧？我在那些商隊打聽過很多次你的名字，不過一直沒有消息。」

第九百三十四章東部小鎮

    故人相見，原本應當是有很多話要說的，不過娜塔並沒有談興。她對這位曾經的追求者只是有著淡淡的好奇——木精靈村莊在兩年內改變了太多，原本可能打一輩子獵的蘭多，如今成為了滿臉得意的市場管理，這種命運的改變讓娜塔心中感慨。

    不過感慨過後，她還有自己要忙的事。蘭多情商不高，沒看出娜塔背後的冷淡，反而炫耀似的抬了抬手中的各式貨物：「走啊！我去叫上幾個人，咱們好好吃一頓，這裡還有霍利爾城特有的燻肉，味道比以前咱們做的那些好多了！」

    「你不知道吧？現在村子裡的木屋都已經改造的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分到了舒適的房子！冬天還有壁爐，這東西實在是太好用了，我那個壁爐專門讓人改造了一下，用來烤肉再合適不過——我現在去叫歐姆他們，一起吃晚飯吧！」

    蘭多的話比以前多了很多，娜塔記憶中的蘭多也是個沉默的傢伙。可時間改變了一切，整日和走夫販卒打交道，讓蘭多不可避免的市儈起來。

    憑藉木精靈出眾的外貌，蘭多在偶爾去往霍利爾城的時日裡獲得了不少人類女子的青睞。這些女人很難抵抗高精靈俊俏的外表，而蘭多也終究沒按捺住跨越種族深刻交流的慾望…當他發現讓女人付出身體是如此簡單的事情後，這位木精靈自然會開始利用自己的優勢去逐步尋求刺激。別人的老婆他勾引過，貴族的情婦他也上過，總之這兩年時間裡，蘭多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走出了艾爾莎村，被人類世界的繁華與慾望沖昏了頭。如今再度看到娜塔，蘭多第一時間沒有想到她曾經跟隨的羅迪，卻是慣性般琢磨起了歪心思。

    可是娜塔在情報部門呆了這麼久，對蘭多這些話語背後隱藏的東西再熟悉不過。她眉頭微微皺起，不過心中的厭煩情緒很快壓制下去——羅迪曾經說過，人都是在變的。自己改變了很多，蘭多亦是如此。如果覺得看不慣，那就不要強行交流便是。

    「我還有些事，回頭再約吧。」

    娜塔擺擺手，倒是並沒有立刻扭頭走人。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角色」只是返鄉回家的普通木精靈，並不是情報部門的那位組長，因此她繼續道：「這些天的商隊很多？」

    「多？其實之前少了很多啊，聽說戰爭剛結束，很多商隊最近才算開始活動，之前這裡冷清了一個多月呢。」

    蘭多一門心思邀請娜塔去參加聚會，但後者都禮貌拒絕，同時看似不經意的提問卻套了他不少話出來。最後遠處響起的喧嘩聲打斷了蘭多的糾纏，娜塔扭頭望過去，發現是一支規模不小的新商隊進入了村子。蘭多一看頓時來了興致，因為這都意味著他能收入更多賄賂。

    因此他也不再詢問娜塔，藉口離開後直奔對方而去。

    娜塔呼了口氣，搖搖頭…她不知道眼下這種情況對自己的族人是好是壞。但仔細想想，如果沒有眼下的商路開通，村子裡這些木精靈或許還要忍受饑荒的威脅。

    很多問題都是吃飽飯以後才出現的。可是吃不飽飯，他們活的又和野獸有什麼區別呢？

    村子的佔地面積比以前大了三倍，不過前後走了二十分鐘便算結束。之後她並未返回自己的木屋，而是套上了兜帽，緩步進入了村子中給人類商隊提供的酒館。拾級而上來到三樓的房間，擰開大門後，屋內傳來了話語聲：「沒吃飯吧？我讓前台提前送了兩人份的。」

    「好的，謝謝。」

    娜塔隨口道謝，躺在扶手椅上拿著一份《卡倫時代》的諾拉翻了個白眼：「真是的，就咱們兩個人，你還客氣什麼？」

    「習慣了。」

    娜塔坐在套間的小餐桌前，脫掉保暖皮草外套後開始吃飯。這處酒店其實是「中央情報局」的據點之一。外界看來這個房間只是普通的套房，實際上是本地的情報指揮部。牆壁的書架背後是一道暗門，進去便是處理各種文件與情報的辦公室。

    按理說這裡應該很忙碌，不過實際上，當下兩人都比較閒。

    「說起來，首相大人不是對你有什麼意見吧？」

    「嗯？」

    娜塔抬起頭：「怎麼這麼說？」

    「這場戰爭從頭到尾那麼多人都授勳，得到了應有的功勞。可是你卻從一開始就扔到了這麼偏僻的地方，你看，連埃爾森那些鐵匠都得到了表彰呢。」

    諾拉把報紙揚了揚，她自己也授勳了兩枚勛章，雖然這是參與行動應得的獎勵，可是諾拉一直覺得娜塔實力比自己強得多，心中便有瞭如此疑問。

    「打仗又不是為了得到勛章。」

    娜塔心中毫無波瀾。她從未想過自己做這些事情是為了獲取什麼獎勵——那些勛章之類的東西，在娜塔眼中一文不值。其實換做別人，貿然說起這個話題並不禮貌，甚至會帶著挑撥的意味，可諾拉性格單純，她這麼問非但不會讓娜塔反感，反倒會覺得放心。

    「索德洛爾呢？」

    「最後一役打完後，說是要把軍區制度完善，現在還在聖殿那邊呢。不過聽他說，新年前後會有假期，到時候應該會返回帕爾領吧。」

    「那到時候你肯定請假去陪他吧？看你整天念叨個沒完…」

    一位木精靈，一位泰夫林，兩個非人類種族在屋子裡天南地北的聊起了各種話題，這種情景倒也不多見。不過等娜塔吃完飯後，諾拉便轉到了工作上的事：「消息有反饋了麼？」

    「鋪開這麼久，倒是的確有些回信了，不過多數上鉤的還是那些窮困潦倒的傭兵團隊。」

    泰夫林有些奇怪：「王國都統一了，聖會的人還會不會冒險過來？」

    「經歷上次的損失後，他們肯定會慎重不少，因此我們這一次唯一要做好的事情，就是把一切儘量做得逼真。」

    娜塔收拾好餐盤，拉開書架後隱藏的暗門，低聲道：「這次一定要把『聖會』的那些瘋子搞定。」

    諾拉沒說話，她知道上次聖會在赫爾奇諾魔塔搞的鬼，差點讓羅迪永遠失蹤。娜塔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可她內心對這群人的恨意，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

    同一時刻，卡倫王國東部，普卡里鎮。

    「蝮蛇十字」徹底覆滅之後，羅迪讓「玫瑰十字」開始接管全國的教區。不過「聖殿」去年剛剛經歷一次差點覆滅的損失，一時間根本拿不出足夠的主教來收回這些教區，因此目前一些邊緣地帶尚且處於「無主之地」。

    當然，這種「無主」說的是信仰上的，如今王國的所有領土無一例外都屬於莎莉一世。並且現在已經沒有了其他「領主」的概念。一些稱謂開始逐漸流行起來——如今對於城市和地區，已經不再用「某某領」的稱呼，而改為了「某某省」。

    大家對「省」這個字眼很快接受，同時也將如今各省的行政長官稱為「省長」——這便是取代領主而出現的官職，是由內閣親自頒布的政令確定的。目前的「省長」們多數都是之前領地的領主們，他們擁有對全省的大部分行政權力，不過要輪實權，卻比之前縮水太多。並且內閣還頒布了一系列獎懲措施，來考核「省長」們的政績，同時所有「省長」未來不會始終呆在一省，還要相互輪換，同時擁有任期限制。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中央集權對地方權力的種種管控措施。無論省長們還是其他貴族們，在索德洛爾與情報部門的眼皮子底下只能咬牙認下。平民百姓們對此議論紛紛，不過也有一些人，認為王國如此定將陷入混亂。

第九百三十五章無神論與有神論

    「沒有領主管控，各個地方遲早要爆發叛亂！」

    酒館內，名為潘達的中年人如此和四周的人們說道，這年頭文盲多，真正擁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太少，因此多數人都處於「說什麼信什麼」的盲從狀態。潘達的話無根無據，卻依舊獲得了四週一片叫好。

    這種「反動言論」說得多了，人們便都以為明天莎莉一世便會被推翻似的。不過推門出去，莎莉一世的統治非但沒有動搖，反倒愈發穩固起來。

    「看著吧…沒有月神拯救我們，一切都將陷入混亂。」

    潘達舉杯喝掉了剩下的麥酒，低聲念叨了兩句什麼。旁邊有人奇怪的問道：「月神？那是什麼神？斯琪女神的別稱麼？」

    「斯琪女神？那隻是偽神罷了，只有月神才是唯一的神——祂普照大地，是世間唯一長存的古神！」

    潘達口中的月神讓一眾人有了興趣，不過他似乎不樂意這麼多人打聽，搖搖頭：「等你們見到月神，就知道祂的偉大了…現在說什麼都是虛的。」

    「見？月神還能看到？」

    四周的人們對此感到驚奇，潘達一臉篤定：「今夜就是月圓之日，只要你們凝視月亮，便會知道答案！」

    說罷他便付了酒錢，離開了酒館，留下一眾將信將疑的人群。

    潘達離開酒館後在街道上醉醺醺的溜躂著，不過在拐過一處街角後，他的臉上便迅速恢復了平靜。原本的紅暈與醉意好似從未出現過似的。穿過小巷，他脫掉了原本骯髒邋遢的外套，將凌亂的頭髮束起，再次走出街道時，他已經和之前的潘達判若兩人，根本不會有人認出他就是那個宣揚「月神」的酒鬼。

    來到預定的地點騎上馬匹，他離開普卡里鎮，確認無人跟蹤後行進了將近兩個小時，進入附近的一處森林後，按照林間不起眼的印記左繞右繞，終於來到了一處低矮的魔法塔前。

    這座魔塔是固定的，並不能像和赫爾奇諾魔塔那般移動。不過它的防衛措施卻數一數二的強大，因為潘達在接近魔塔時，能夠看到旁邊的地面上有超過上百具各式各樣的屍體。其中有各種魔獸或路過野獸的，也有身穿皮甲的傭兵或商隊成員的，不過他們的身體已經成為了白骨，看上去就像是死去了多年一般。

    潘達對此熟視無睹。他按照既定的路線繞行了數次後終於進入了魔塔隱蔽的入口。一進門，便看到穿著法袍的僕從向他問好：「潘達奧術師。」

    「聖主大人呢？」

    「在塔頂。」

    他點點頭，邁步向塔內走去。

    這時潘達視野中的人們都穿著式樣迥異於人類法師的長袍——如果伊迪絲在這裡，定然能夠認出他們身上的長袍式樣都延承自高精靈。而這些人，便都是「聖會」的成員。

    與以往相比，「聖會」的結構已經發生了劇變。一年之前，聖會共有六位長老各自統禦著手下的奧術師與奧能武士。這些自稱「高精靈後裔」的人們以隱秘的方式在卡倫王國生活著。不過由於一系列變故，試圖拿下「埃爾森」城的多米尼克長老身死，而之後想要奪取赫爾奇諾魔塔的克勞福德、凱爾和奧布里長老則盡數失蹤。

    當赫爾奇諾魔塔重新出現在皇城，並見證卡倫王國的統一時，僅剩的布萊克長老與穆斯塔長老便知道…「聖會」的多數主力，已經在這次行動中徹底葬送。

    作為僅存的兩位長老，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聚攏其他長老留下的資源與人員，保證高精靈後裔的實力不再遭受更大損失。

    這段時間裡，艾弗塔與卡倫皇室正式宣戰，王國陷入內戰之中，「聖會」因此獲得了足夠的喘息之機。兩位長老也迅速執行著「挽救」計畫。

    不過就在兩個月前，當戰爭結束時，「聖會」也完成了一次初步整合。可變故就發生在此時：布萊克長老在與穆斯塔長老會面時，忽然宣稱對方是「聖會」之中的叛徒，並拿出了一份對方與埃爾森書信來往的證據，以此為由將穆斯塔監禁。

    後者一星期後瘐斃在監獄之中，而整個「聖會」則從「長老共治」改為布萊克長老「一人獨斷」的狀態。

    潘達一路走上魔塔的頂層，過程中他看到了很多原本隸屬於其他長老門下的成員，不過現在眾人已經不再有「某位長老」的標籤，而是團結一心的成為了「聖主布萊克」的門徒。

    「願月神庇佑萬物。」

    來到最後一道門前，潘達裝模作樣的做了個禮拜的手勢，門前的守衛為他打開大門，進入之後，當中那個顯眼的白色高背座椅異常顯眼。

    奧術師們從來就不信神，潘達本身作為中階奧術師，更是不會去當什麼信徒。然而「聖主大人」——即原本的布萊克長老——卻認為當下唯一能夠保存聖會的方式，就是效仿歷史上那些宗教，靠「神蹟」與「教義」去籠絡足夠多的人，在龐大的信徒基數下篩選出夠格的精英，來為聖會的中堅力量提供新鮮血液。

    「血統論」是聖會以前的標誌。但在經歷超過七成的損失後，如果繼續維持「血統論」，聖會想要恢復以前的風光定然是遙遙無期的事情。

    由此便有了眼下滑稽的一幕：並不信神的奧術師們口頭稱呼著「月神」的名號，可實際上卻是以這一套理論來忽悠無知的人類。

    「潘達，你回來了。」

    所謂的「聖主」布萊克是一位頭髮灰白的中年奧術師。作為聖會僅存的最後一位長老，他看起來精神不錯，只是眼窩深陷，有些謝頂。身上的白色法袍與以往的奧術師長袍有些不同，上面有著數個月亮的標誌，顯然這就是作為「教宗」的一身行頭了。

    潘達彎腰行禮，後者隨手虛扶：「這段時間散播出去的消息應該足夠了，你有什麼新發現麼？」

    「長——額，聖主大人，其實實話說…多數人愚蠢的像是豬狗，雖然他們很容易入教，但這樣的人群…怎麼能夠有資格延續這高貴的傳承？」

    潘達內心其實是看不起這些普通人類的，在奧術師眼中，普羅大眾的腦袋的確蠢到沒邊。如今布萊克在外面創建的「月神教」不過幾個月時間，便已經擁有了超過三千多名信徒，可是這其中九成九都是文盲，哪裡學得來奧術？

    「當擁有足夠的基數時，量變會產生質變，我們需要耐心。」

    布萊克高深莫測的說道，隨後話鋒一轉：「我聽聞有地方發現了高精靈遺蹟？」

    「在靜語森林，聖主，不過我懷疑這是一個陰謀…」

    潘達立刻說了自己的判斷：「靜語森林離著霍利爾城那麼近，並且早就有木精靈開通了和人類的貿易。要說背後沒有艾弗塔的勢力在滲透我是不信的。之前其他長老派人去搜尋過瓦格拉城，但從來沒人活著回來過。這一次突然冒出消息，其中實在太過蹊蹺。」

    「說的不錯，我也不認為這個消息有多少真實的成分，除非有切實的證據證明有人從那裡活著出來。不然我是不會相信的。」

    布萊克和潘達說話時並沒有多少架子，因為潘達算是他手下最得力最信任的干將。不過他並沒有立刻打消這個念頭，而是繼續道：「但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也應該去探查一下。」

    「聖主大人？」

第九百三十六章新東西

    潘達揚起眉毛，但布萊克擺擺手：「我自然不會讓任何一位聖會成員去，直接僱傭個不知情的傭兵隊伍去就好，如果他們回不來也無所謂，能回來的話…我們再酌情判斷。」

    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所付出的無非是傭兵團的費用而已。對於信徒逐漸增多的聖主而言，這並不是問題。

    「對了，神龕的建設怎麼樣了？」

    「聖主大人，動工以後都很順利，再有兩三個星期應該就可以完全竣工了。」

    布萊克對此很是滿意。「神龕」是籠絡信徒的圖騰，也是傳教之地。它的建立，意味著「月神教」擁有了信仰的根據地。

    說來也是好笑，「聖會」成員原本都是最不相信神祇的奧術師，誰也不會想到他們如今成為了典型的「一神教派」。這其實也是布萊克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玫瑰十字」以後估計會被定為國教，但羅迪身為首相，早就表現出了對宗教的反感態度。布萊克知道他定然不會讓某一個教派一家獨大。這種時期，自己只要把握好分寸，將「月神教」偽裝成人畜無害的摸樣，對方很難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

    與潘達聊了一會後，天色便漸漸黑了下來。在多數人選擇歸家休息之時，布萊克卻和潘達等奧術師一齊來到了準備好的法陣前。此時頭頂的圓月異常明亮，晴朗天空之下，大地都像是染上了銀霜。

    「開始吧。」

    布萊克手握法杖，朝手下的奧術師們發了個信號。隨後這些人便都各自散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沒過多久，小鎮上空先是出現了淡淡的白霧——有霧氣遮蓋之後，月亮便顯得朦朧起來。緊接著，肉眼可見的銀白色光暈接連出現。這情景就像從天空垂的光瀑似的，一道又一道劃過天空的光幕，讓小鎮之中出現了此起彼伏的驚嘆聲。而潘達在不斷施法的同時，更是催促那些級別較低的奧術師在人群中呼喊「月神庇佑」之類的話語。

    沒過多久，鎮子上那些原本沒聽說過「月神」的人們，便都開始跟著呼喊起了這般口號。他們開始虔誠的對著頭頂的月亮跪拜，在一道道光芒中彎下了脊樑，以首扣地，成為了忠實的信徒…

    ******

    翌日。

    海風總是帶著一股腥味兒，羅迪起身關上了窗戶，隨即回到書桌前，繼續閱讀著一份份報告。

    隨著下級官員的選拔和確認，如今內閣要操心的事終於少了一些。而羅迪也終於不用整天去龍塔開會，他現在抽出空來，主要研究的是關於「惡魔」的問題——因為對抗惡魔時未來和龍族的合作前提，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惡魔」是一個很大的話題，羅迪現在著重尋找的，是有關於「高精靈」滅亡的原因。

    惡魔是如何讓一個強盛的帝國崩塌的？這個問題是掌權者羅迪最關心的問題。最早他認為是獸人，後來發現獸人再強也強不過魔法。當初見識過狩魔獵人杜卡爾在瓦格拉城面對獸人的情景，那些狂暴的獸人的確比現在被攆回草原的那些強很多，但真厲害到無敵了麼？

    杜卡爾一箭一個，證明獸人沒有想像中強大。而龍族也提起了有關法力潮汐的概念，羅迪詢問了伊迪絲，但後者卻表示並不知道，因為她與遠古巨獸同歸於盡的時期，這一事件尚未發生。

    羅迪只能求助於卡戴珊，大老婆對此自然拍胸脯擔保去查。但龍領路途遙遠，她離開後到現在還沒回來，羅迪的研究基本陷入停滯。他現在唯一搞清楚的，就是靠著當初瓦格拉城殘留的資料，還原了高精靈王國國土淪陷的順序。

    他發現整個帝國的崩塌並非從外到內，而是從內部率先出現了「崩塌」——內憂外患之下，王國雙線作戰導致後勤壓力極大，結果崩盤的毫無徵兆，等獸人大軍迅速入侵到瓦格拉城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過程非常迅速，雖然比不上羅迪對付王室軍隊「閃電戰」的速度，可從戰事告急到皇城陷落，前後也不過五個月時間。

    「內憂外患…歷史總是相似麼？」

    羅迪對高精靈的「內部叛亂」幾乎一無所知，高精靈皇室留下來的那些資料中對此似乎有些避諱，文字記錄都是隻言片語。

    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羅迪放下羽毛筆，起身舒展了四肢，隨即換上了短裝，拿起短弓去了皇城後方的懸崖，在這片無人的空地上，羅迪早就豎起了幾個草靶。相隔30、50和80米的距離上，他開始不斷凝聚能量箭矢，隨即一支接一支的練習起來。

    首相併不是羅迪追求的終點。執政也不是羅迪興趣所在，在這個世界，權力並不能帶來真正的安全感，只有實力才是一切的保障。因此他到現在依舊要維持一定強度的訓練，保證自己對這種冷兵器的敏銳。

    如此射了一百多箭後，四個身影忽然從龍塔之上飛了過來。龍族在皇城都是維持著人形，因此這四個人依靠魔力讓自己緩緩降落在羅迪身後不遠處。為首的伊斯卡爾看到羅迪拿著弓箭練習，笑道：「首相，我記得你魔法水平也不是很差啊，怎麼自己還在練習這種冷兵器？」

    「魔法威力大，但很多時候，我還是更習慣用物理化的方式解決問題。弓箭這種東西，哪怕是未來成為熱兵器時代，也一樣有用武之地的。」

    羅迪說完看了一眼伊斯卡爾身後的三人：「對了，你們需要武器麼？我倒是覺得可以給你們做幾個龍族專屬的大傢伙出來。」

    「我們龍族從來不需要——」

    黑龍魯本斯本能的想把那套理論搬出來，卻被埃辛抬手製止。伊斯卡爾趕緊接話：「有什麼新東西？」

    「只是想法，回頭再說，回頭再說。我就是覺得龍族這麼好的身體條件，其實不應該只靠魔法和爪子來戰鬥的。」

    羅迪說話留一半，卻讓幾位龍族心裡癢癢。但他們不是來閒聊的，看到伊斯卡爾手裡拿著的東西，羅迪直入主題：「樣品做出來了？」

    卡戴珊去查資料沒跟著一起來，其他四位龍族倒是對羅迪口中的「超遠程打擊武器」異常著迷。這幾個傢伙都算是族內天才，攜手做個試驗品自然不是難事。此時伊斯卡爾手裡握著的，是個一米多長、手腕粗細的圓柱體，它的上方呈圓錐狀，下面是四個定風翼。

    這個時代的人尚未見過火箭，但羅迪給出圖紙，他們這群魔法大師自然很快就能按比例做出實物來。

    「嘗試了半天，我們先搞出這個半成品。」伊斯卡爾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火箭放在地上：「法陣雕刻上我和斯蒂卡有些分歧，不過這一次先按他說的做。」

    「看看結果你就知道我肯定是對的。」

    斯蒂卡抱著肩膀哼了一聲，魯本斯指了指火箭上的「馬克四號」字樣：「都第四個了，這是第一次試射，希望它不會爆炸吧。」

    之前的三個試驗品在實驗室均以爆炸收場，羅迪倒是聽到過動靜。他湊近看了看，外表是金屬鑄就的外殼，前後數段都有拼接的細微縫隙，不過龍族的魔法技藝精湛，將公差控制的非常小。

    他笑著敲了敲，起身道：「現在試射？」

    「拿過來自然是要試試的，目前還沒搞出你說的『制導』法陣，現在就是單純看看能夠飛多遠。」

    伊斯卡爾說完朝魯本斯招招手：「來，發射台預備。」

第九百三十七章布魯迪

    黑龍魯本斯抬手施法，彈指間用地面上的泥土凝聚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斜發射台，隨後將馬克四號架在了發射軌道上。

    羅迪和眾人站在兩側二十米的位置，召喚了前後三面護盾擋在前方。伊斯卡爾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秘銀法陣板：「說實話，這種和施法者分離開來的武器我們以前都沒接觸過…」

    「因為只有這樣，你才不用跟著它飛過去找目標。」

    羅迪伸手指了指遠處的海域：「朝這邊打吧，這次用了六枚晶石？」

    「嗯，六枚。」

    伊斯卡爾把法陣舉起，左右看了一眼其他人，隨後直接輸入了法力，啟動了馬克四號內部的能量噴射法陣。

    這和「晶石長槍」的原理並不相同，後者是單純的一次性施放所有能量，而眼下的馬克四號，則是將能量轉化為底部噴射的氣流——這自然是羅迪給出的點子。對於龍族來說，搞出這種法陣並不是難事，唯一的難點在於火箭內部的結構與材質，之前的失敗品都是因為強度不足，落得一個爆炸解體的下場。

    隨著刺耳的呼嘯聲響起，閃爍金屬光澤的火箭眨眼間彈射出去，離開發射架後，它的尾部劇烈的震顫了一下，看上去是噴射的氣流不太穩定，不過隨後並未改變太多軌跡，迅速向著遠處的海面繼續飛行而去，噴射的氣流在空氣中留下了長長的白霧，這枚試射火箭一路向前，幾乎飛到了視野盡頭…

    四位巨龍也不廢話，直接飛行著追了上去。羅迪坐在海岸上等，過了足足十多分鐘，才看到他們帶著那個因為高溫摩擦變色的火箭殘骸回來。

    「至少三十八公里！」

    「這只是按比例做的第一個樣品，如果使用更多晶石，射程更遠不是問題——呼！這麼遠，真是沒想到！」

    「我去收集材料，馬可五號一定要突破五十…哦不，一百公里的射程！」

    一群年輕的巨龍此刻興奮地像是小孩子，圍在一起興奮的討論半天，隨後便帶著羅迪一起回龍塔繼續研究。伊斯卡爾心裡一直惦記著羅迪剛才說的「新武器」，在眾人降落龍塔後低聲問道：「能不能透露點消息？你想做什麼武器？」

    「並不是新鮮東西。就是晶石炮。」羅迪指了指伊斯卡爾強壯的身軀：「你們的身體強度堪比城牆，我就在想能不能研發一種小型晶石炮，可以讓龍族能夠隨身攜帶使用。」

    「這有什麼意義？我們用魔法不是一樣能夠造成同樣效果麼？」

    魯本斯似乎對使用任何武器都有些排斥，綠龍斯蒂卡也是不解：「對啊，如果製造出手持的晶石炮，那麼口徑和威力肯定還沒有普通晶石炮大，用起來又麻煩，還要隨身攜帶那麼多炮彈，聽起來有些雞肋…」

    羅迪也不辯駁，「熱武器」和魔法目前的確還是有不少差距，從結果上來看，「熱武器」還處於劣勢。能夠讓龍族領主受到威脅的晶石炮體積龐大，需要卡車才能拉動，極其不方便使用；而普通的晶石炮則威力太小，連護盾都打不破。

    話是這麼說，可埃辛與伊斯卡爾卻都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紅龍更是圓場：「雞肋不雞肋，還要實際嘗試了才知道嘛！羅迪首相，可以的話我倒是願意試試。」

    「我也是。」

    看他們兩個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羅迪點頭應下，又和一群人聊了會兒馬克五號的改進思路，這才離開實驗室。

    ******

    清晨，艾爾莎村的人類集市剛剛開啟，村子外便傳來了一片喧鬧聲。

    推開窗戶，諾拉看了一眼進入村莊的隊伍，回首道：「是村長回來了。」

    布魯迪出去將近一個星期未歸，這並不是常事。娜塔已經換好了衣服，在整理好今天的情報後，她便一個人下了樓，徑直去往了布魯迪的木屋。

    走過去的路途中，娜塔看到村子裡已經有不少傭兵打扮的人類在來回晃悠，他們顯然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正好奇的左看右看。有些人因為不懂規矩，似乎是想調戲路過的女精靈，結果被衛兵一通訓斥——傭兵的脾氣大多強橫，碰上這種事自然要耍些嘴皮子，可穿著一身鎧甲的衛隊長過來後，傭兵們一個個便立馬偃旗息鼓，乖乖認錯走人了。

    因為這位衛隊長的胸前有著一顆碩大的狼頭徽記，同時肩膀上還有兩個獨特的肩章…懂行的一看就知道，他是隸屬於艾弗塔步兵師的正式士官。

    別的兵可以瞧不起，但橫掃王國的艾弗塔步兵師那是絕對不能惹的。娜塔看傭兵們忍氣吞聲的模樣，倒是能夠理解他們內心的恐懼。畢竟當前村莊內的衛兵盡數都是特意輪換過來的老兵，一個個殺氣十足，不苟言笑。

    士兵們並不知道娜塔的身份，解決紛爭之後回到崗位上繼續站著。她在布魯迪的木屋前敲了敲門，隨後卻見布魯迪親自來到門口來迎接自己：「呼…這是最近幾個月最好的消息了，娜塔，歡迎你回家！ 」

    娜塔有些動容，不過她能做的就是彎腰向這位老村長行禮。

    「我之前打聽過不少關於你的消息，起初說是你去了埃爾森城，但後來就杳無音信了。我以為出了什麼意外，謝天謝地，看到你平安真是太好了。」

    布魯迪村長看起來比兩年前富態了不少。他的衣著也不再破爛，而是一件做工精緻的狐皮長袍，屋內的爐火燒的正旺，暖烘烘的隔絕了外面的寒冷氣息。

    雖然是村長，但布魯迪目前還沒有像人類貴族那般搞一堆僕從來伺候自己。他把已經燒開的水壺拎下來，娜塔見狀趕緊上前幫忙倒水，如此行為也讓布魯迪欣慰的笑道：「這次回來，是首相大人有什麼新安排麼？」

    「沒有太多事情，我算是放假回來看看。」

    娜塔根本不會向任何組織外的人透露身份和行動計畫，她就像是返鄉的遊子般聊起了自己這兩年在外面經歷的事情。外面的世界終歸比小小的艾爾莎村精彩，布魯迪村長聽娜塔說了幾樣，豔羨不已的同時也在感慨：「哎…我這輩子也就只能固守在幾個村子裡折騰了。」

    「剛剛聽您說…似乎和巴蒂村長談的不是很順利？」

    「豈止是不順利，差點就打起來…唉——當年巴蒂也是一個挺通情達理的人，怎麼現在變得如此偏執了呢？」

    布魯迪抱著水杯感慨萬分：「每年各個村子好歹有些往來，如果那個村子遭遇了劫難，大家能幫忙就幫忙，怎麼也要熬過冬天才好。」

    他喝了兩口，嘆息不已：「今年巴蒂的村子狀況不好，開始我以為是被獸群襲擊了，可去了才發現是狩獵隊損失慘重，這情況冬天肯定是不好過的。可給他拿了那麼多糧食，這傢伙硬是罵我背叛了木精靈。」

    這些事情娜塔已經從雨果那裡瞭解過，她低聲問道：「巴蒂村長或許是羨慕的太多，導致心裡失衡了 ？」

    「誰知道呢，但我覺得他或許是覺得實力強了，底氣比我更足吧。」

    布魯迪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兩年前他可謂瘦骨嶙峋，如今肚腩上竟然有了些肥肉，「我是整天忙著這些貿易上的事情，顧不上研習那些法術了。巴蒂這傢伙估計是覺得我忘本，說話說得挺難聽的。」

    「現在我們有卡倫王國的軍隊守護，真要有什麼事，帕爾領都能馬上派兵過來援助，學習那些法術的確意義不大，畢竟真的爆發戰爭，也不需要您去上前線。」

第九百三十八章材料問題

    娜塔很少說這麼多話，但她需要把自己扮演成情報局需要的那個角色，因此這些話她早有備稿，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布魯迪看著她卻是發笑：「兩年時間真的沒有白出去，現在的你，眼光見識早就超過我這個老頭子咯…真好，真好。」

    這話把娜塔說的有些臉紅，她面子薄，趕緊轉移話題：「巴蒂村長最後沒有沖您動粗吧？」

    「那倒不至於，吵的再凶也只是吵而已。我勸他打開商路，大家都過上好日子才是正途。哪怕把他們村子裡那幾套金屬鎧甲賣掉，也不至於挨餓…可是他不聽也沒辦法，我把那些食物放下以後就走了，希望他們這個冬天能熬過去吧。 」

    布魯迪也是想找個人傾訴自己的鬱悶，絮絮叨叨說了不少細節。娜塔聽著聽著覺得奇怪，問道：「巴蒂村長還有金屬鎧甲？」

    巴蒂的村子距離艾爾莎村直線距離大概六七十公里，但在森林中，正常情況要走四五天才能到。娜塔雖然沒去過，但印像中靜語森林裡的所有木精靈村落經濟水平差不多，能有個金屬武器都能傳家了，哪裡聽說過有金屬鎧甲的？

    「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弄出來的，臨走的時候他手裡還握著個魔晶，生怕我不知道那東西值錢似的——」布魯迪隨即有些不屑：「可你不賣出去，那就只是塊石頭而已…嗐，反正挺可笑的。」

    在老村長搖頭時，娜塔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她繼續聊了一會，隨後起身告辭。布魯迪送她出去，離開木屋的娜塔去市場逛了一圈，買了幾樣她並不喜歡的木精靈「特產」：幹藤編織的筐與新釀的果酒。

    這讓她看起來似乎打算過段時間就離開似的。中途又遇上蘭多，後者昨晚肯定是「奮戰」了一夜，兩個眼袋浮腫異常，可看到娜塔卻又強撐著精神過來搭訕。她抬起手裡的這些東西說有事，這才一路回了酒館。

    進門看到諾拉在用尾巴練習突刺動作，她把東西放下，表情有些凝重道：「可能有些不對勁…」

    ******

    10月25日。

    「沒想到我這裡收集的資料也不太全面。」

    龍塔的內閣辦公室內，卡戴珊坐在寬大的木桌上，手裡拿著個紅色的果子一邊吃一邊抱怨：「龍族記錄歷史事件的角度終歸和高精靈不一樣…之前我都忘了這回事了，結果仔細看了看，很多事情追究細節時完全語焉不詳，甚至乾脆就是猜測。真不知道這些記錄是誰寫的。」

    她前段時間返回龍領尋找有關高精靈覆滅的資料，但找來找去，發現這些資料能夠真正拿來分析的樣本並不多。

    羅迪也沒想到龍族也會偷懶，他費勁的閱讀了一些記載於七百年前的文件，發現龍族對高精靈的事件記錄都非常籠統：某年月日，出了什麼事，結果如何。從頭到尾一句話就概括了。

    這聽起來有些像《史記》，但遠沒有《史記》那麼詳細。因為寫這些記錄的龍族似乎只是單純的應付任務，有興趣了就寫兩句，沒興趣就扔一邊。羅迪看來看去，感覺還不如小學生作文。

    「說到底，好像龍族也覺得高精靈覆滅的有些奇怪？」

    「是啊，其實這個問題各個領主也都探討過，但最後各執一詞，多數領主認為是惡魔的原因。也有說高精靈奧術很危險的…喔，這話是紅龍之前的領主說的，因為伊迪絲曾經教訓過他的手下。」卡戴珊撇撇嘴：「肯定是因為打不過才這麼說的。」

    「不過你拿來的這些資料裡提到了一點，」羅迪在空白的紙上寫了一個詞彙：「失控。」

    「高精靈的內亂是因為某些群體的失控而導致的，這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誘因。但具體是什麼失控卻沒寫明白…高精靈的神誌？難道說惡魔入侵了他們的思維？」

    「很有可能。」卡戴珊順著他的思路分析：「也許有某些高精靈和龍族這次一樣，無意間發現了聯通惡魔位面的方式，結果被控制了精神？」

    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一種分析，不過羅迪依舊嚴謹的畫了個問號：「具體情況還有待查證，如果這方面搞錯了，那未來的彎路可不會少走。所以還是要找更多樣本來確認。」

    「你從瓦格拉城找出來的那些書籍沒有記錄麼？」

    「有一部分，但記錄的內容主要是獸人入侵的過程。皇城陷落之後，高精靈還苟延殘喘了一段時間才徹底消亡，換句話說，瓦格拉皇城留下的那些東西，只是一個短暫片段的記錄。」

    羅迪這段時間整理資料的頭都大了，不過他也從這些零散的信息中心確認了不少東西，翻來覆去的比對後，他忽然抬起頭：「對了，我忘了聖會…」

    「聖會？你說那些跑到埃爾森城搗亂的傢伙？」

    「對！他們自 稱高精靈後裔，卡米拉說過，這些年來，他們始終在收集各地高精靈遺蹟留下來的東西。如果說對高精靈的瞭解，『聖會』肯定是最詳細的那個…」

    說到這裡羅迪卻揉了揉眉心：「可是上次咱們兩個進入赫爾辛基魔塔，把他們大部分人都弄死了。現在只能守株待兔，看看他們會不會往瓦格拉城那個陷阱裡跳。 」

    「我記得五月份之前你就說過這事，現在還沒反饋？」

    卡戴珊剛說完，整個實驗室忽然震了一下，悶響聲從窗外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伊斯卡爾他們的實驗室又搞砸了…

    「這群傢伙真是笨的可以。」

    羅迪對大老婆的吐槽不置可否，他繼續著剛才的話題：「瓦格拉城的廢墟我其實早就搬空了，現在放在裡面的都是些偽造的資料，目前已經有傭兵隊伍探索到了這裡，不過據情報部門的跟蹤結果，目前看來魚還沒上鉤。」

    「那還真是無聊啊，我還琢磨早弄完這些去拉西曼看看呢。」

    卡戴珊隨口說道，羅迪眨了眨眼睛——她想去拉西曼？那麥琳瑟拉如果知道了自己和她…

    嚥了口唾沫，羅迪覺得這事還有些距離，還是先考慮別的比較靠譜，於是道：「先下去看看他們又炸了多少吧。 」

    兩人來到實驗室的時候，看到幾位龍族灰頭土臉的正在收拾殘骸。實驗室有加固的結界，這種規模的爆炸並沒有影響到塔身結構，只是四位龍族正在就火箭內部的結構問題爭吵不休。

    「行了行了，當前最大的問題不是結構，而是材料。咱們先去把耐高溫的高強度材料研發出來再說，現在的結構…說實話已經優化到極限了，改來改去意義不大。」

    卡戴珊見識比他們高多了，畢竟在地球上學習的物理化學並非白用功。她指出了問題所在，其他四位龍族這才算消停下來。

    「唉，我就說是材料的問題嘛，現在要做一個樣品，光是挑選合適的鋼材就要費半天勁。」

    魯本斯手裡正是一堆廢棄的鋼板，他的臉上還有些黑印，應該是剛才爆炸導致的。伊斯卡爾從地上撿起幾塊碎裂的金屬片，那上面融化裂開的痕跡很是明顯，眾人對卡戴珊的這番話倒是有了認同，畢竟四位龍族近幾天所做的所有優化，都是在努力彌補材料強度不足的劣勢——但現在看來，他們有些本末倒置了。

    「那就先從配方搞起吧，其他的先放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