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591
sinhu 發表於 2014-9-11 12:01
永夜君王 《卷五》【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三 狹路相逢

  宋子寧十分仔細地聽千夜說完全部經過,沉思了一會兒,道:「如果你要去趙府,切記不要直接進去,先用信物聯繫趙君度,讓他出來找你。」

  千夜沒想到宋子寧會說這麼一句話,呆了呆:「你認為他說的是真的?」

  宋子寧眼中閃過複雜之色:「趙閥那位四公子,雖然性格極為惡劣,卻是一言九鼎的人。」況且以趙君度的地位和權柄,怎會莫名其妙地去認一個血緣兄弟。

  房間裡一陣沉默。

  宋子寧最後道:「雖然各閥肯定是派小輩來為老祖宗祝壽,但是遇到趙君度的機會不大,他的身份已經有點高了。事實上,近年來,此類活動出面的一般都是老大趙君毅和老二趙君弘。」

  兩人遂不再多說,開始準備出行。

  從永夜大陸到帝國本土,宋閥所在的高陵行省,有頗長一段航行旅程,而安國公夫人壽辰的正日子就在六天以後,時間已經相當緊張。

  大部分東西都提前準備好了,最麻煩的是千夜需要轉換身份,其中包括整體易容。不過宋閥高手如雲,過分的改裝無法瞞過強者眼睛,他也只是用藥物改變膚色,然後對眉、眼、鬢、髮做適當修飾,以改變屬於千夜的氣質而已。

  千夜的新身份名叫安人憶,確有其人,是宋子寧兩年前收在麾下的一名管事,比千夜大三、四歲,難得的是兩人身高體型相近。那人是宋子寧的暗子之一,在人前露面稀少,最近又將遠行去執行完全沒有身份的任務。

  原本千夜頂替此人去參加大考,事後成為宋閥門客,就能擁有一個能夠光明正大在人前出現的身份。只是人算不由天算,誰知道會在西陸被趙君度撞個正著。

  第三天中午,宋子寧和千夜乘坐的浮空艇在商丘城外的飛艇基地降落。

  商丘城是高陵行省首府,也是宋閥主城,歷經數百年精心經營,已是無比繁華。這裡背靠雲山,前臨瀾江,坐擁滄瀾平原,城分八區,足有數百萬人口,規模直逼帝都。

  這裡也是整個行省交通要隘,和其他三閥不同,以商立族的宋閥由於封地在帝國腹地,因而只有一省,就算開疆拓土也是與本家無法相連的飛地。然而雖然土地面積有限,卻是膏腴之鄉,物產豐饒,數倍於邊塞苦寒之地。

  浮空艇緩緩降低高度,千夜從舷窗向外看去,城市還在遠處,眼前卻是一座小型的飛艇城市。

  一直延伸向遠方的停機場上竟然同時停泊著數十艘大型浮空艇,一字排開,幾乎看不到盡頭。天空中則有密密麻麻數十艘飛艇在盤旋,等待入港。而地面上整整十八座起降坪上,不斷有浮空艇交替起飛降落。

  或許因為安國公夫人壽辰將近,許多中小型飛艇上都是不同門閥世家的標記,而帶著宋閥家徽的浮空艇則盡顯商族本色,貨運艇的比例相當高。

  宋子寧留在本家的隨從早就前來等候,他的車輛上有宋閥嫡系的徽記,仍然在出基地的時候排了近半小時隊。

  千夜和宋子寧共乘一車,窗外景物飛快地向後倒去。

  他們的目的地不在商丘城內,而是位於西郊的「聞道莊園」,安國公夫人隱居之地。

  但是只看道路狀況就知道「聞道莊園」雖名為避世之所,在宋閥中的地位並不亞於首府。那是一條可容八輛越野車並行的宏偉大道,並不比商丘城的環城公路規模小。

  剛上大道沒有多久,千夜就看到了一座十八米高的單體動力塔。為一條道路建設專供燈光和防禦設施使用的動力裝置,那是帝國一級公路才有的配置。

  旁邊車道有數輛越野車快速超了過去,兩個車隊交錯之際,一輛越野車上突然響起『咦』的一聲,隨即那幾輛越野車猛然轉向,強行插進宋子寧的車隊中間。

  駕車司機一腳踩死剎車,輪胎和地面摩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音。

  宋子寧的身體驟然變得輕若無物,伸手在前方車座上一扶,虛浮在空中。千夜則在一邊車壁上撐了一把,鋼板立刻嘎嘎吱吱的凹陷下去,不過他也穩穩地坐在了位置上一動不動。

  可是前排副座上的一名隨從就沒這個本事了,一頭撞在車窗上,直接飛了出去,隨後砰的一聲摔在另一輛車身上,又被彈落在地。

  越野車瘋狂般原地轉了個圈,與插進來的車用力碰了一下,這才彈到路邊停下。

  對面越野車的車門打開,跳下一個滿臉笑容的年輕人。

  他張開雙臂,用十分誇張的語氣叫道:「啊!這不是我親愛的七弟嗎?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你不會知道,見不到你的日子,我有多辛苦!」

  他隨即向身後打了個響指,怒道:「都下車,你們傻了不是!在七少面前,還敢大模大樣地坐著,看我回去剁了你們的腿!」

  從七、八輛越野車上跳下來幾十條大漢,個個都是等級不低的戰士。他們在年輕人身後站好,齊聲道:「七少好!」

  宋子寧原本就沒帶多少人,三輛車上除他和千夜外,只有八名戰士,此時也紛紛下車,只是和對方對峙起來,顯得氣勢十分羸弱。

  千夜眼皮跳動了一下,輕聲道:「很開眼界,我以為天蛇幫的那些傢伙們又活過來了。」

  宋子寧略帶好奇地問:「天蛇幫?」

  「永夜大陸上一個被我滅掉的三流幫派。」

  宋子寧輕咳了兩聲,拉開車門,下了車,微笑道:「子齊堂兄,在這裡看見你,我也十分意外。這都是你招的新人嗎?看著有點眼生。那些老人呢?」

  宋子齊眼中寒光一盛,說:「最近出了點意外,損失確實有些大。不過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已經補齊人手。當然,我的損失是一定能找回來的,你說是不是,小七?」

  宋子寧笑而不語。

  宋子齊向從車裡摔到地上的那名隨從看了一眼,說:「這不是已經收了點利息嗎?哦,居然還能動,命倒是夠硬的。」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輛越野車的司機猛地啟動引擎,直接向那重傷的隨從壓了過去!

  宋子寧這方的戰士們全都臉色大變,有人立刻衝出,一把抓起那名倒地的隨從,向後疾退。可是他的動作還是略慢了一線,被越野車車身擦到,只聽砰的一聲,他連退了好幾步,臉色閃過一絲蒼白。

  當越野車發動時,千夜忽然感到一道凜冽殺機鎖定了自己。他抬頭望去,見宋子齊身後一名留著短鬚、面容陰沉的男人正冷笑著毫不掩飾地緊盯住自己。

  那是一個九級戰士,身上時刻散發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個殺人如麻的精銳老兵。這樣的人都很難纏,在那種不限生死的擂台戰中,他們往往比等級更高的戰士還要危險。

  千夜卻是笑了笑,稍稍動動左手。宋子寧突然伸手過來,在他肩上按了按。於是千夜收斂了氣息,仍是靜靜站在一旁。

  宋子寧淡淡道:「既然三哥這麼著急想把利息全收了,那麼就請便吧。」

  宋子齊向前走了兩步,靠近宋子寧,輕聲說:「你覺得我會上這麼愚蠢的當嗎?無故當街殺人,可是會被取消繼承權的。呵呵,我剛才只是想要他兩條腿而已。」

  宋子齊轉頭望了千夜一眼,感知肆無忌憚地刺向千夜,然後露出譏諷的笑容,道:「這就是你的客座武士,居然九級都沒到。七弟,你的眼光怎麼越來越差,還是說已經窮到連個九級戰士都僱不起的地步了?實在沒錢的話,告訴哥哥我啊,我給你出!啊哈哈哈!」

  宋子齊邊笑邊轉向千夜,伸手就想拍他的頭,就像對待家養寵物似的。

  宋子寧臉上微笑如故,右手指間卻出現葉片狀的寒光。

  然而千夜雙眉微皺,突然一腳閃電般向宋子齊踹去!

  宋子齊根本沒想到千夜會在這個時候動手,完全不及應變,被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肚子上。他的身體如砲彈般倒飛出去,連著撞開幾名手下,重重砸在己方一輛越野車上,整個前引擎蓋都塌了下去。

  變故突如其來,宋子齊一方的人全都愣了一愣,隨即刀槍出鞘,喝罵紛紛。

  千夜卻沒理會那些叫囂著就要圍上來的人,目光越過人群,看著後方靜立不動的幾名大漢,他們身上才透著讓千夜稍稍有些忌憚的氣息。

  宋子寧聲色不動,伸手把千夜擋在了身後。來勢洶洶的戰士們一窒,他們卻沒千夜的膽量,敢在光天化日下對宋家七少動手。

  那邊宋子齊已經跳落地上,咬牙道:「小雜種,居然敢對老子動手,就算老七護著你,今天你也只能變成十七、八塊躺著出去!」

  宋子寧忽然笑了:「宋子齊,叫這麼大聲幹什麼,一個戰將被八級戰兵踢出去,很有面子嗎?」

  這時,旁邊突然有人說了聲:「停車。」隨著引擎震動和剎車聲,一個車隊停了下來。

  對峙的眾人均驚訝地望過去。

  衝突開始以後,這條公路上並非沒人路過,卻全是自動繞道而行。

  宋閥的車輛當然認識兩邊車隊徽記,無論是普通子弟還是其他繼承人都恨不得沒見過他們。而其他門閥世家就更不會這個時間來看宋閥的熱鬧了。

  千夜感到有人在看著自己,轉頭望去,從那個車隊主車上下來的人居然是趙君弘。他的衣著頗正式,一身銀黑兩色為主基調的古服,顯然這次趙閥來恭賀的代表應該就是他了。

  趙君弘的笑容一如既往,矜持中帶些許不經意的傲慢:「宋三公子,子寧,很久不見。」

  宋子齊的臉色首先難看起來,趙君弘的這聲招呼遠近立現,偏偏他又不能為此發作,趙家人做人沒眼色是出了名的,向來我行我素,驕矜自負。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6-16 14:26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9-12 12:02
《卷五》【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四 八方鎮鎖

  就像此刻,趙君弘很不合時宜地停下來打招呼,對其他貴族子弟而言可能就是來看笑話的,放到趙君弘身上,卻不見得是故意給他倆難堪。

  宋子齊只能自己平了平氣,換上一張笑臉,接過趙君弘的話頭。而宋子寧本就長袖善舞,兩句簡短的問候更是令人如沐春風。

  於是拔劍張弩的群毆架勢,瞬間轉換成了貴胄公子久別重逢的寒暄場面。然而宋子齊剛剛吃了大虧,此刻不得不嚥回肚子裡去,個中心情,想必好不到哪裡去。

  千夜在後面看著三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不由十分佩服這些高門子弟表裡不一的本事。即便一出場就惡形惡狀的宋子齊,此時流氣盡去,也頗有宋閥商族子弟之風,談吐應對,言辭玲瓏。

  千夜又感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抬頭望去,忽然發現這一刻,在場眾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都在看向同一個方向。

  不知何時,趙閥車隊的中央座車邊多了一個人。

  那人極為年輕,長身玉立。初看容色秀美如好女,明麗得似會透出光華,再看卻似冰棱般冷冽,好像下一刻就要割傷人的眼睛。

  他朝著千夜這個方向筆直走過來,旁若無人,宋閥的戰士們卻不由自主地讓出了通路。突然有人慘叫一聲,是宋子齊一名手下,捂著眼睛滾倒在地上,指縫間滲出血來。

  誰也不知道那個戰士是如何被傷到的,而旁邊的兩名戰士分明已經認出年輕人的身份,一臉懼容,竟然不敢去扶人。

  宋子齊臉色一變,怎麼會是這個煞星!

  這人長得比大多數女人都美麗,卻最忌諱別人提起他的容貌,當年在帝都的太初學宮,就為著此事,幾乎近半學員都被他揍過,哪怕宗室親王之子也不曾倖免。宋子齊那手下肯定不知道他是誰,眼神露出了什麼不對之處,現在一雙眼睛肯定已經瞎了。

  宋子齊雖然突破了戰將,卻絲毫沒有和此人一較長短的念頭。他根本不敢!

  他心裡暗罵了聲自己那個沒長眼睛的手下,正在想該說什麼才好的時候,趙君弘卻突然轉過頭來,氣定神閒地道:「我四弟脾氣有點急,他只是過來認識一下宋七公子而已。」

  趙君度走到十多步外站住,摘下眼鏡,黑黝黝的雙眸緩緩泛起一層紫煙:「宋子寧?」

  千夜臉色一沉,跨步向前,卻被宋子寧一把拽回身後。

  一朵朵的紫火忽然自虛空中搖曳著出現,佔定四隅方位,隨即一分為二。每朵紫火化作一道紫氣,扶搖直上,共是八根紫柱,將宋子寧圍在當中。

  領域:八方封鎮!

  那是「西極紫氣」最強的一種領域,本是戰將才能驅動的能力,當今趙閥,唯有趙君度一人練成。

  宋子寧一臉溫潤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道:「我是。」

  只聽見「伏」的一聲悶響,方圓丈許有無數花葉從虛無中簌簌而下,恍若狂風驟雨襲來,飄落得又快又急,將八方紫氣擋在外面。

  宋子齊剛被趙君弘的話噎了一下,就差點被眼前的一幕嗆到,起手就動用領域,趙家兄弟確定他們不是來尋仇的?

  不過他反應也快,馬上順坡下驢,道:「君弘兄請便,我還約了人,先走一步。等君弘兄到了聞道莊園,請務必來雲冠堂,讓我略盡地主之誼。」交待完場面話,宋子齊毫不拖泥帶水地招了手下立刻離開。

  趙君弘瞥了眼他的背影就不再關注,宋閥子弟果然是商人本色,大多很識時務,只是有時候未免太識時務,讓人不齒。

  這時趙閥車隊和宋子寧的戰士們也全得了命令,一直退到百米之外,場中只剩下四人面面相對。

  趙君度伸出手,一片落葉的虛影被吸了過去,然後在他掌中凝結出實形,又被一把捏成碎末。他的面容如冰川岩石般清冷,語聲也不帶一點溫度:「黃泉畢業生,就只會這種娘們的玩意?」

  宋子寧挑了挑眉,即使宋閥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去過黃泉訓練營。趙君度這是在查誰?他,還是千夜?

  「黃泉,其實並不如外面傳說那樣可怕。」宋子寧終於收起了溫潤無害的表情,露出帶著深深惡意的笑容:「如我這樣的高門嫡子,身份就是活著走出來的保證。」

  他把高門嫡子四字說得極為清晰緩慢,趙君度眼中的紫意驀然變深。

  帝國四大密訓基地,黃泉的特色就是發揮到極致的叢林法則,據說每屆學員損耗率為百分之九十九。那麼千夜又是怎麼走出來的?

  趙君度深吸一口氣,不再做口舌之爭,直接了當地說:「千夜不能替你去打生死擂台,你換人,所有損失我加倍補給你。如若不然,你就不用去參加什麼大考了。」

  趙君度當然很清楚宋閥繼承人大考的內容,所以一認出千夜立刻意識到,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宋閥的領地上,除了充當客座武士,絕對不會有第二個原因。

  一直沉默不語的千夜突然開口,平靜地說:「子寧是我兄弟,生死戰場都一起上了,何況一個擂台。」他的語氣毫無波動,也沒有任何情緒,完全就是在陳述一項事實。

  趙君度在外人面前永遠如冰雪般的神色有剎那改變,旁邊的趙君弘嘆了口氣,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宋子寧這時微微一笑,道:「趙四公子,你的意思無非是想說我利用千夜。不過,當年的那個孩子只要少一點點幸運,早就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變成白骨。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現在才來說這些,真的沒有半分利益在裡面?」

  趙君度雙眸中陡然殺機大盛,空中的紫火開始轉動,緩緩向中間收攏。

  宋子寧臉上立時一陣蒼白,他抬手在面前虛空中一抹,所經之處飛花落葉靜止,邊緣閃動利刃般的寒光。

  領域對殺最無虛假,高下分明,生死立判。

  然而此時千夜突然動了,簡簡單單一拳擊向紫火。出拳之時,起初有剎那萬物寂靜無聲,繼而潮音突起,漸如轟雷,貫耳欲聾,最後竟如萬馬奔騰!

  千夜一拳轟出,趙君度的八方鎮鎖頓時搖曳不定。與此同時,宋子寧也抓住時機,所有落葉、飄花全部旋轉起來,聚成一道巨大的龍捲風,由內而外,轟向紫氣。

  轟然巨響聲中,一團原力風暴在空中對撞、翻騰、席捲,不時有漏網的落葉、飛花和細小紫火如隕星般墜下。

  忽然清越的劍吟聲響起,八道銀色劍芒衝進風暴中,不分敵我地絞碎爆炸後餘勢未歇的原力光芒,那是趙君弘的流銀劍指。直到第二波劍芒,才把殘餘原力一掃而空。

  四人全都踉蹌後退。

  趙君度臉上有剎那間失了血色,隨即恢復正常。而另外三人臉色就都有些緩不過來。趙君弘實際上是同時對雙方出手,最後戰局居然平分秋色。

  千夜靜靜地看了看趙君度,然後對趙君弘點頭致謝,拉了宋子寧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目送他們兩人上車離開後,趙君弘才輕聲說:「四弟,你想過沒有,他知道真相之後,不可能不恨我們。」

  趙君度沉默了很久,慢慢道:「但是,我更不允許其他人告訴他些不盡不實的事情。」

  趙君弘猶豫了一下,說:「宋子寧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宋子寧當然不可能知道趙閥當年的秘辛,事實上連他們兄弟自己都還有疑團未解,但同為門閥弟子,宋子寧可能多少猜到了些什麼。不過千夜看見他倆的反應過於平靜,不像聽說了傳言的樣子。

  趙君弘也知道,四弟曾一度疑心千夜在黎濱城殺了城防軍統領趙又平,背後是否會有向趙閥復仇的緣故。誰知調查之後,曝出來的居然是趙閥商行對客戶殺人越貨。

  此事讓趙君度極為震怒。兩個始作俑者雖然死在當場,但他們的親族卻事後仍被牽累,這算是相當嚴厲的懲罰了。只不過這樣的誤會,恐怕讓趙君度的心緒受到了更大的擾動。

  趙君度緩緩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一雙紫瞳恢復了黒沉沉的顏色。

  他取出眼鏡戴上,再開口時,已經聽不出情緒:「宋七在宋閥毫不起眼,但事實上,他現在手中的勢力已漸成氣候,卻大半都游離於本家之外,沉在暗處。這人城府極深,心機難測,卻刻意接近千夜,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趙君弘突然問:「當年,究竟是誰要殺他?」

  趙君度冷冷說:「無非是那些老傢伙中的一個、幾個、甚至全部。那些老東西,唯恐天下不亂!」他的話語中帶著深深的痛恨和隱怒。

  趙君弘心中嘆了口氣,趙君度極為早慧,當時已經記事,於是日積月累就變成了執念。

  「四弟,無論如何,我總會站在你這邊。」

  「謝謝二哥。」

  「自家兄弟,無須多說。」

  而這個時候,他們另外一個有一半血緣的兄弟也是滿心困惑。千夜沉默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問道:「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

  宋子寧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臉上仍是毫無血色的蒼白,他與趙君度的實力有差距,對峙這麼久再加上最後一擊,原力幾乎消耗見底。

  他聞言睜開眼睛,虛弱地說:「這事就是在趙閥也極是隱密,我怎麼可能知道其中詳情?就是有所猜測,也不能隨口就說,免得誤導了你。」

  千夜苦笑道:「難道只能去問趙君度嗎?」

  「這件事遲早是要面對的,早點遲點都沒有分別。」宋子寧道:「至少趙四對你沒有惡意,否則剛才我就不能站著從他的領域裡走出來了。現在的你和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千夜敏感地聽出來宋子寧話中一絲暗意,皺了皺眉,道:「只是他?」

  「嗯,再加上趙二吧。在高門世族,血緣相繫的父子兄弟都未必同心,沒有十足把握,誰都不可相信。」宋子寧說這句話時,冷靜得近乎冷酷。

  公路盡頭已是雲山腳下,當千夜下車時,看到眼前鋪開了一副極為壯觀的山水畫卷。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6-16 15:42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9-13 12:24
《卷五》【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五 東嶽

  雲山最外圍的夕霞峰,坡度十分和緩,黛青色山體就在瀾江中游的廣闊平原上逶迤展開。

  眾多精緻的樓閣庭院依著山勢而建,遠觀彷彿層層梯田,那些都是宋閥族人的別院。而「聞道莊園」佔據了整座峰頂,大部分時間都在山霧中若隱若現。

  宋閥本家四代同堂,馬上就要過百歲壽辰的安國公夫人仍是大權在握。聞道莊園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進去的,更不用說在裡面居住,於是周圍地界就成了搶手的風水寶地,歷經數十年形成了如此奇觀。其中,風景最好、地勢最佳的,自然屬於嫡系各支。

  一路向山上行去,千夜深深地體會了何謂高台重宇,鐘鳴鼎食之家,連偶爾匆匆走過的侍女都是著錦披霓,衣帶生風。

  到處都是復古風格的建築,永動塔和蒸汽管道不是煞費苦心地用特別設計的景緻遮掩,就是在建設之初花了大工夫深埋地下,務求不破壞景觀。

  千夜感概之餘,依稀有些明白,宋閥那位老祖宗為何會在三十年前修改繼承人大考規則。

  對比一下他曾見過的趙閥城市,宋閥如此追求華而不實的生活細節,在無謂的地方大量消耗資源,或許對於帝國上層來說,也是奢靡過費了。

  他們最後來到半山以上,這個高度在宋閥裡算是相當有身份了。樹木掩映間一排有七、八座院落,規模和風格都差別不大,顯然是同時間的建築。

  不過從每座院落的修繕維護以及僕役進出情況,還是能看得出,宋子寧進入的這座「雲深堂」頗為寥落沉寂。

  千夜走進去後才發現,這種寂寥因何而來。原來這座院落大部分地方都關閉著,只收拾出了東側一個小院,作為他們這幾天的下榻之處。

  這座「雲深堂」現在還屬於宋子寧的父親名下,但他早在宋子寧童年時期就因體弱退出宋閥權力中心,常年在「聞道莊園」內靜養,已經很久不在人前露面,也從不來此居住。

  至於宋子寧自己,在山下的江邊另有一處帶花園的庭院,他的姬妾和大部分隨從安置在那邊。不過為了能夠安靜備戰大考,這幾天,宋子寧和千夜,以及另外一名客座武士都將住在這裡。

  側院不大,佈置得清幽古韻。

  青石板鋪滿院子,只在四角留出泥地,分別栽了幾叢碧竹,種了兩株芭蕉,放了一塊奇石,外加一眼古意盎然的八角井,望之有出塵之意。

  千夜就算不太喜歡這種風格,也不由得讚一聲:「倒是個好地方。」

  宋子寧從留守的親衛手裡接過一大疊文件,招呼千夜走進正廳,說:「院子裡的佈置其實是一個原力法陣,每天黎明時刻能夠加倍聚集自然原力,你明天就可以試試看效果。」

  千夜一愣,覺得十分無語。不知道該稱讚設計者沒有只顧藝術不忘實用呢?還是該嘆氣他們連一個聚能原力法陣都要搞出點意境來。

  宋子寧邊走邊把手上文件翻過一遍,拿出幾頁塞給千夜,是這次繼承人大考的資料。

  他道:「你的客座身份已經登記好了,一會我安排人帶你去挑裝備。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藏書樓和修煉室明天再去。晚上等我一起吃飯。」

  說完,宋子寧回頭又吩咐了親衛幾件事,包括安置先前的傷員,就匆匆離去。接下來,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不但要趕往「聞道莊園」給從安國公夫人開始到他父親的一堆長輩問安,還要向幾個大長老述職,報告近期分派下來的事務結果。

  千夜在安靜下來的小廳中坐下,翻了翻宋子寧塞給他的資料,搖搖頭。

  哪怕是他這個局外人,都看出來安國公夫人對於繼承人考核的變革實際上是已經失敗了。宋子寧的經歷就是明證。

  宋閥由於嫡系子嗣不豐,排行方式向來和其他三閥不同,不分堂號或者房頭,而是一個輩分的嫡系統一序齒。宋子寧是曾孫輩,排行第七,可見嫡系子弟人數之少。而宋閥又有嫡系壓制旁支的傳統,數百年來牢牢把握著族權。

  就在嫡系如此缺人的情況下,像宋子寧這樣資質的子弟,居然會由於修煉潛力不夠的原因,被指定為士族聯姻對象。要知道,世族原力啟蒙的年齡是六歲到八歲,完全有時間修正測試結果。

  但宋子寧卻在八歲的時候自己選擇進了黃泉訓練營,可見他當時的處境。而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由於他的父親不在權力中心,於是就連本應被重視的嫡系血脈也失去了保護作用。

  如果一個家族培養子弟已經狹隘到了這種地步,非當權者直系不能獲得資源,必然會慢慢變成一潭死水。

  而宋閥以商立族的特性,沒有保衛封地開拓疆土的需求,也就感受不到死亡和戰火的威脅,很大程度上掩蓋了這種狹隘的後果。以至於今天,不是改變一個制度就能扭轉過來的,因為制度已經失去了實施的土壤。

  這個擁有最多財富的門閥,武力卻最是羸弱,不知道它的當權者們,是否看到了鮮花著錦之盛背後的陰影。

  千夜看完資料後休息了一會兒,就有一名親衛前來報到,開車送他前往宋閥外門武庫。他從親衛口中得知,宋子寧的另外一個客座武士要明天晚上才能趕到,所以明天去藏書樓也只有他一個人。

  宋閥這次為了繼承人大考,投下了大量資源,尤其是給客座武士的好處極為豐厚,主要在武備和藏書樓開放上面。

  客座武士登記後,就可從外門武庫裡借出一套裝備,只要在擂台賽中勝三場以上,即能以半價買下。若勝出五場,則完全免費贈送。

  這也相當於買命的錢了,雖然說是生死擂台,遇到宋閥子弟還是不可能下手毫無顧慮,但兩個客座武士碰到一起,若各自一方又有舊怨的話,極大可能分出生死。

  而家族的藏書樓就更不用說了,平時幾乎不會對外人開放。現在雖然既有開放書架限制,還只能當場閱讀,也是極為難得的機會了。如果運氣夠好,看到一本正好適合自己的功法,那就等同於為世族效力十年的收穫。

  當千夜到達之後才知道,這所謂的外門武庫幾乎相當於一個小鎮的大小。他跟著宋子寧的親衛跨過門檻,看到門側兩條案台隔出來的小空間裡,一名老頭正在昏昏欲睡。

  親衛在登記簿上找到安人憶的名字,然後才畢恭畢敬地叫醒老頭,道:「魯老,這位是七少的客座武士,現在來挑選大考裝備。」

  老頭慢慢張開眼睛,看了千夜一眼。

  當他雙眼張開時,千夜只覺得房間中如有一道電光閃過,一時竟什麼都看不到了。而亮堂堂的感覺還存在於意識中,彷彿全身上下裡裡外外也都留在了電光中,纖毫畢現!

  千夜心中駭然,本能地運轉宋氏古卷曜篇,精純的黎明原力從節點中散發出來。他此時連血脈潛伏的能力都不敢激發,所有血氣全部收縮起來,暗金血氣首次竄回心臟,連同能力符文一起沉進深處。

  老人的目光在千夜身上來回掃了好幾遍:「是七少的人啊,看著不錯,進去吧!規矩你記得告訴他。」老人說著,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親衛忙道:「您老放心。」

  說罷,兩人就準備跨入前方那扇頂天立地的合金大門。

  魯老忽然在他們身後道:「年輕人容易性子急。武庫很大,裡面東西很多,不要著急,慢慢挑。宋家這麼大,好東西總是有的。」

  千夜聞言回過身,禮貌地點頭行禮,道:「多謝魯老指點。」

  魯老揮了揮手,又開始打起瞌睡。

  外門武庫向客座武士開放的是四級武具和五級原力槍區域。

  在擂台戰的環境下原力槍發揮餘地有限,只不過千夜總不能拿雙生花出來,所以隨意地選了一把中程手槍,然後把注意力放在了近戰武器上。

  千夜一路走一路看,時時拿起一件武器掂掂份量,揮舞幾下。他入手的武器越來越重,然而無論是戰斧還是重錘,總感覺不是十分順手。

  親衛一路跟在千夜後邊,面露疑惑,他和千夜一樣都是八級,對這些武器基準重量多少有點瞭解,但看千夜入手輕如羽毛的樣子,十分驚訝。

  他忍不住握住千夜剛放下的一柄長錘,一提之下竟是紋絲不動,不由大吃一驚。再看向千夜修長略顯單薄的身形,已是滿眼佩服。

  慢慢地千夜已經把這個區域轉過了大半圈,忽然角落裡一把斜靠在牆邊的重劍落入他眼中。

  它比普通佩劍長出一半,已接近雙手巨劍的長度,劍鋒卻只是略寬。劍身黑沉沉的,沒有任何華麗裝飾。可是千夜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

  他走過去,伸手握住劍柄,就想提起來看看,不料居然向下一墜,劍差點脫手而出。

  千夜吃了一驚,這比他之前試過的所有武器都要重了數倍。第二次他再不掉以輕心,拿捏準了力量,終於把長劍穩穩地提了起來,平放眼前,緩緩拉開劍鞘。

  劍鋒黑沉沉的,毫不起眼,既不是特別鋒利,也不是無鋒那種奇葩的設計。

  劍脊上有數道原力紋路,簡單而粗獷,有種原始的美感。然而那也意味著這個原力陣列不可能有多麼複雜的功能,就像造詣再高的大家,也很難用寥寥幾個字講述一篇天花亂墜的故事。

  千夜反覆看了幾遍也無法確認劍的材質,若要說特殊之處,或許就在於那出奇沉重的份量上了。

  他越看越覺得這把長劍好像是未完成的作品,如同一塊絕世好料,但雕匠只刻了寥寥幾刀就隨手放下了一般。

  千夜反轉劍身,看到了兩個字:東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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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dmantw 發表於 2014-9-14 12:16
《卷五》【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六 嫁妝改變命運

  千夜走出武庫,看見宋子寧正在門口和一個少女說話。

  案台後,魯老歪靠在椅背上打著瞌睡,鼾聲微起。然而千夜一步跨出合金門檻的剎那,魯老的左眼突然睜開了一條細縫,第一眼就落在千夜手中的東嶽上,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閃過。

  這時親衛快步走到台前,雙手把兩塊牌子遞過去,道:「魯老,我們已經選好裝備了,您請過目。」

  魯老懶洋洋地換了個坐姿,這才把眼皮全部撐起來。他接過牌子掃了一眼,分別是一把五級槍和古劍東嶽的銘牌,已經在取用信息欄裡記載了安人憶的名字、取出日期和用途。

  魯老好像有些老眼昏花,手抖了抖,把牌子又拿近了幾分,幾乎要貼上鼻尖。在這個動作中,他小手指不經意地輕輕一抹:「古劍東嶽」的名稱一欄字跡突然淡去,悄然變成了『未完工重劍』。

  魯老一抬手把兩塊牌子扔給旁邊的武庫管事歸檔,然後打了個哈欠,沖著正想說什麼的宋子寧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你的人辦事向來細緻,可以走了。我老人家還得睡會,今晚有個通宵牌局,老夫非殺得付老頭當褲子不可!」

  宋子寧笑嘻嘻地道:「我今晚要陪朋友喝酒,就不過來觀戰助威了,祝您老大殺三方。」

  魯老雙眼已經完全閉上,只擺了擺手,鼾聲頓時又起。

  這時,宋子寧身邊那個少女嬌聲嬌氣地道:「子寧哥哥,你都好久沒有回來了,晚上喝什麼酒,不是又要和小哥去鬼混了吧?」

  宋子寧笑容如春日暖風般輕柔:「我下午剛到,連致遠的面都還沒見呢!」

  他一抬頭,看到千夜正站在對面好奇地看著他們,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不懷好意,招手道:「小安過來。」然後對少女說:「這是我的兄弟,安人憶。」

  少女轉過身,一雙秋波流盼的大眼睛盈盈看向千夜。她年齡約在十四、五歲左右,個頭只到千夜胸口,身材嬌小玲瓏,面孔卻是一種冶豔的美麗,這樣的反差構成極為獨特的美感。

  少女神態大方地叫道:「安家哥哥!」

  千夜一愣,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胡亂應了一聲,只聽見宋子寧聲音中滿是笑意地說:「雲清是我族妹,崮勳伯的女兒。」

  這時,門口一隊人好像已經等候了一些時間,其中有人叫少女的名字。宋子寧於是含笑與少女道別,一把勾住千夜肩背,將他拉出門去。

  那隊人為首的竟是一名戰將,他見宋子寧讓出地方,這才走了上來,對著案台後雙目緊閉的老頭恭敬地道:「魯老,山歸堂致和公子、靜楚小姐的客座武士前來領取裝備,還有雲清小姐要進三級武具區換裝。」

  從戰將所報名字來看,這隊人都是宋閥的旁支子弟。宋閥目前的繼承人名單上有二十多人,其中只有不到一半是嫡系,雖然幾百年來還沒有旁支坐上閥主大位的先例,但長老的位置卻是那些庶出和旁支們可以爭上一爭的。

  此時魯老鼾聲不斷,根本沒有醒來的意思。那隊長似是早知如此,也不以為意,自行打開案台上的本子找到客座武士的記錄。一名管事聞聲從後面走出來,把他們送進武庫。

  隊長沒有跟進去,而是留在外面,跟管事低聲說:「李管事,今天魯老怎麼出來了?」

  李管事也壓低聲音道:「魯老行事均有深意,我又怎麼知道?不過我觀他老人家的意思,可能是想看看這次參加大考的年輕人,有沒有什麼可造之材能夠提攜提攜吧?」

  隊長雙眼一亮,羨慕地道:「若真如此,那倒是一場造化了,就不知道哪個小子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武庫外的庭院裡,千夜和宋子寧站在台階下,等親衛把車開過來。

  宋子寧仍然勾著千夜的肩膀,輕聲笑道:「剛才那女孩如何?你若有意,我可以幫你做個大媒,大考結束就把她娶回家去。」

  千夜被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還從來沒想到過娶妻這個詞,更不用說對象還是這樣的高門貴女。「她是伯爵之女吧?」

  「勳伯而已,說起來好聽,又不能世襲,只要花錢向帝國捐贈足夠軍費就有了。」宋子寧不在意地擺擺手,開始不遺餘力地陳述其中種種好處。

  用他的說法,那是一條少奮鬥三十年的捷徑。以這位雲清族妹為例,她是崮勳伯唯一的女兒,嫁妝極為豐厚,至少是主力軍團級別一個師的裝備費用。

  這年頭,有錢有裝備就有人,大把不怕死的人。所以娶個老婆,千夜那營級規模的小小兵團一下子就能躍升到師級,在永夜大陸上至少是一城之主了。

  而且,以宋子寧那毫無節操的作風,立刻讓千夜放心,老婆又不是只能娶一個。以後遇到喜歡的,或者是嫁妝豐厚的,再娶就是,帝國對平妻雖有嚴格規定,但在永夜大陸上可沒有這麼多講究。

  至於原本妻族可能會找麻煩,更不是問題。只要千夜武力一直增長,等他少將、中將一路上去,誰還敢在他面前抬起頭來說話。所以,有多少實力,就能娶多少個老婆。

  宋子寧最後總結,這就是「嫁妝改變命運」。

  等宋子寧說完,千夜已經目瞪口呆,只覺得他這番話歪理之多,連反駁都無從駁起。偏偏宋子寧還一臉期待,等他回應,千夜頭疼地道:「那女孩還未成年吧?」

  宋子寧愕然:「有沒有成年和娶妻有什麼關係?」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宋子寧恍然道:「你喜歡風情成熟的女人?也行,我倒還認識兩三個。」

  千夜已經懶得理他。

  宋子寧猶自說:「難不成你現在就考慮到子嗣問題,那些女人你看著不怎麼喜歡的就不要讓她們生好了。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讓她們生不出來還能難了?」

  他看了看千夜,狐疑地說:「你該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隱泉商團的鮫奴最擅長房中術,你難道沒有好好用過?這樣吧,我手上又收了一對姊妹花,今晚分你一個。」

  千夜忍無可忍,一個不輕不重的肘擊撞在宋子寧肋下,把他從自己肩膀上甩了開去,然後大步走向緩緩駛近的越野車。

  當千夜上車時,整個越野車突然一沉到底,車身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這輛車雖然以輕便速度為主,並不突出載重性能,可是能夠把它壓成這樣,還是讓人吃了一驚。

  宋子寧從後面趕過來,見狀伸手去提「東嶽」,一拎之下居然沒能提起來,不由也現出意外的神色。他用上原力,掂了掂長劍的份量,訝然笑道:「好物,正適合擂台賽。」

  重兵器雖然極為消耗原力,但在閃避騰挪空間有限的擂台上,卻是一件大殺器。只要使用者掌控得住局面,就能完美詮釋一力降十會的戰術。

  回程路上,千夜才知道宋子寧怎麼會這麼早就從聞道莊園中出來,他沒見著負責家族事務的長老,據說有其他家族的貴客來,長老們都去接待了。此事雖然十分機密,但宋子寧自有渠道打聽消息。

  說到這裡,宋子寧不由嗤笑一聲道:「什麼貴客,就是趙君度,那些老頭子們越發不著調了。」

  千夜也頗為意外,趙君度或許在權柄上能代表半個趙閥的閥主趙魏煌,但不管怎麼樣還是小輩,而且也尚未得到正式封爵,宋閥給他這種超等禮遇,實際上丟的是自己的面子。畢竟兩家同列四閥,姿態太低非但不是禮節,而是生生表明自己退了一席之地。

  千夜想了想,問:「宋閥有求於趙閥?」

  宋子寧怔了怔,千夜心思純正率直,雖不長於謀略,卻也因此看事情通透,常常直擊要害,在軍略武功上皆是如此,不想於門閥政治上也有這樣的敏銳。

  宋子寧道:「我大哥宋子承的正妻位置一直虛懸,有傳言說他是在謀娶宗室之女。實際上,這不僅僅是因為他那一房要保住下一任閥主之位,這種向帝室靠攏的做法,或許已經得到了現在宋閥大多數長老的默認。而趙閥是鐵桿的帝黨。」所以那些長老們才對趙閥如此示好,而以趙君度的才能,很大可能性成為下任閥主。

  宋子寧所說的宋子承是他這一代的長子,現任閥主的嫡長孫,年近三十,早在三年前就已突破戰將,並且參與家族事務多年。他無論年齡、武力、能力都是這一代的領頭者,一直排在繼承順序的第一位。

  宋閥現在的情況,很有可能隔代傳位,因此,宋子承就是下任閥主最熱門的人選。

  千夜至此完全明白了前因後果。

  宋閥積弱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眼看三代中都沒有能撐起大局的高手,對於一個擁有極大財富,連分支女兒嫁妝都能影響師級武裝力量的龐大家族來說,猶如狼群中的羔羊。下面的世家們或許還不敢做什麼,同為門閥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要知道,帝國門閥並非生來就有,也不是固定這幾個姓氏。在帝國千年歷史上,門閥最盛時期九姓並立,最少的時候卻只有三家。

  而宋閥和張閥祖上實有宿怨,現在安國公夫人還在,張閥才沒有什麼大動作。但張伯謙如日中天,武道進境仍沒到達盡頭,將來一旦有變故,張閥恐怕會是首先向宋閥發難的。

  可是在千夜看來,宋閥現在向帝室靠攏,實在說不上是什麼好選擇。現在的宋閥和趙魏煌的情況並不相同,繼承人娶了宗室之女甚至於帝室公主,能保住閥主和國公傳承,但想進而保住宋閥在帝國的位置,一個女人,有這樣大的作用嗎?

  千夜只看宋子寧略帶譏諷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對此不以為然。

  不過千夜也不想對宋閥內務多做評價,略有擔憂:「趙君度會不會對你不利?」宋閥這樣捧著趙閥,如果趙君度稍表微詞,恐怕會給宋子寧造成很大麻煩。

  宋子寧搖頭道:「這你不用擔心,他直接殺了我是有可能,借宋閥之手施壓這種事情倒是做不出來的。」

  千夜聞言不由皺眉。此時越野車停在雲山腳下一處極大的庭院外,宋子寧笑道:「暢音閣到了,今晚不醉無歸,其他煩心事情都留待明天吧!」

  眼前三階基石上是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堂,三面的門窗都是大開,歌舞樂聲清越縈繞,這裡是宋閥最上等的樂坊。由於生意大多是飲宴上談成的,因此宋閥的歌舞姬和佳餚美酒向來極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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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hu 發表於 2014-9-15 12:01
《卷五》【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七 潛流

  殿內飲宴仿古制設席,分列廳堂左右兩旁,中間的步道青玉鋪就,不知弄了什麼手段,在暮色中閃爍發光。一群二十多名舞姬,在鐘、琴的樂音下翩翩而動,輕紗飛旋中,玲瓏浮凸的曲線若隱若現,加上柔媚的表情,無歌勝有聲。

  左邊居首的席位上,坐著趙君弘。旁邊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三十歲不到,氣度沉穩,眉目間與宋子寧有三分相似,赫然是他們剛才提到的宋子承。

  大殿裡席位已滿大半,看上去各色人等,別有親疏。這裡是樂坊表演的公眾場合,並非某人包場,不過能坐進來的都是宋閥嫡系,最不濟也是強有力的分支。

  宋七公子愛美人美酒極為出名,是各處樂坊的常客。早有僕役遠遠看見他,奔過來引路。

  這時,場中歌舞方歇,舞姬分成兩邊,同時向左右席行禮。廳內一片喝彩聲,男人們都目光大亮地上下掃視著她們,評頭品足。

  千夜和宋子寧走到一處空席上,根本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宋子寧向場中掃去,頓時眼睛一亮,道:「這就是致遠訓練的那批小美女?果然有趣。」

  帶座的僕役正想說什麼,轉頭看見門口又匆匆走進一人,立刻笑道:「七少目光如炬,您看,致遠公子來了。」

  來人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明朗爽快,正是崮勳伯的小兒子,宋致遠。而千夜在武庫門口遇到的那個女孩,就是他的同胞親妹。

  宋子寧為雙方介紹後,三人一起坐下來。

  宋致遠開口就把自己訓練的那批舞姬大大推贊一番,還立刻招手叫過兩人來執壺倒酒。他的態度十分熱忱,並不因千夜僅僅是一名客座武士而有所疏忽,可見宋致遠和宋子寧的私交應該相當不錯。

  千夜覺得這場面有點吵,鼻端滿是各種香氣。宋閥歌舞姬使用的香料當然是上好的,無不清幽自然,渺渺動人,和永夜大陸上那些小酒館裡女人的廉價香水不可同日而語。聞得久了,那靡靡香氣彷彿會深入骨髓,令人沉迷。

  一旁的宋子寧正興致勃勃地和小美人調笑,隨即幾人就把起鬨的對象轉到千夜身上。

  那個髮上簪了一朵紫色大麗菊的舞姬,背對著千夜站定,柔軟的腰肢好像全無骨頭般反折下來,她口中穩穩地啣著一樽酒盞,一直送到千夜嘴前。

  不但是宋子寧和宋致遠,就連旁邊席上的人也一同喝起彩來。此時大殿裡的氣氛漸漸熱烈,那批舞姬分散到各席執壺,正在各出手段勸酒,時時引起一陣哄笑。

  千夜笑了笑,伸手拿過舞姬口中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

  宋子寧忍不住伸手扶額,道:「這是讓你用手的嗎?」

  遞酒的舞姬還保持著那個姿勢,此時卻突然動了起來,纖腰輕巧地微側伸展,居然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千夜的臉頰。

  宋子寧不由拍案大笑起來,伸手勾住千夜肩膀道:「好兄弟,勿要辜負美人恩。」

  這個舞姬的唇十分柔軟,身上意外的沒有太濃郁外來香氣,撲鼻而來的首先是髮鬢上那朵大麗菊的花香,繚繞著一縷酒氣,被少女活潑的氣息催動,混合成讓人血流加速的基調。

  千夜並不討厭這種類似於微醺的感覺,伸手捏住舞姬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舞姬嚶嚀一聲,柔軟的腰肢再次向後一送,完全平放下來,竟然就勢躺到了千夜的腿上,唇舌間極為熱烈地對著他迎奉上去,瓜葛相連,香信暗哺。

  忽然,首位上座的趙君弘抬起頭來,對著宋子寧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宋子寧目光一閃,欣然舉杯,一飲而盡。

  趙君弘隨即轉開目光,與身旁的宋子承交談起來。

  這個小動作實際上已經落入殿內很多人眼中。下午在前來聞道莊園的公路上,宋子寧和宋子齊以及趙家兄弟之間發生的那些事,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但就連當時留了人在遠處觀看全部經過的宋子齊,也說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名隨從只看到趙君度和宋子寧沒說幾句話,宋子寧的客座武士就揮出了一拳,他們兩人尚沒有明顯動作,就被趙君弘伸手攔了下來,然後宋子寧和他的客座武士轉身離去。

  然而誰都不敢輕易據此判斷敵友。趙閥那位四公子的性格出名惡劣,這麼多年來,稍有耳聞的都知道,哪怕他正與人交鋒,也最好不要湊上去,說不定他會先打了你再殺對手。趙君弘相比之下簡直就是個好人,他最多就是目中無人而已。

  所以,宋子齊雖然在宋子寧那裡找岔不成反吃了個明虧,卻沒人嘲笑他輕易退走,換了他們自己,也只有迴避一途。雖然正常來說,高門世族的子弟們無論如何內鬥,都應該同姓對外,可面對趙家兄弟,整個宋閥的年輕一代中,也沒幾人有此膽氣。

  宋致遠在宋子寧耳邊極低地道:「趙二公子,對你另眼相看啊!」宋致遠之前就目睹了趙君弘進來時的盛況,那位二公子能看你一眼就是榮幸,更不用說主動打招呼。

  宋子寧笑而不語,在宋閥當前形勢下,這種另眼相看只能是福禍相依,不過把趙君度先前莫名其妙攔路的事情壓下去而已,既沒有給他造勢,也不至於讓他因此受到影響。

  趙君弘向來聲名平庸,可幾次接觸下來,宋子寧卻覺得這位趙閥二公子不容小覷,舉止分寸拿捏極準,絕對是胸有丘壑之人。

  此時,趙君弘離席而起,獨自一人從側門走了出去。宋子寧也站起來,走出大殿。

  千夜放開懷中舞姬,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絲緞般的長髮,轉頭看去,若有所思。而那舞姬喘息著,雙頰生火,如一汪春水般攀附在他身上。

  外面月色正好,原力燈點綴在花木精緻的庭院裡,濛濛柔光如輕紗垂地。

  宋子寧走到一條無人小徑盡頭,見趙君弘的身影出現,不由微微一笑道:「君弘兄,有話要對我說?」方圓之地,秋意忽起,數片落葉盤旋著緩緩落下,「三千飄葉訣」的領域隔絕了內外聲音。

  趙君弘並不因為站在了別人的領域中有所不安,笑笑道:「子寧未到戰將就有如此成就,說是宋閥本代第一人也不為過,只可惜,時間不在你這邊。」

  宋子寧微微一怔,旋即一笑,道:「君弘兄,原來是要說我的事嗎?」

  趙君弘道:「如果子寧你有意,趙閥旁支嫡女都可許你為妻,就連趙雨櫻也不是全無可能。」趙雨櫻出身趙閥旁支,天資據說只在趙閥四公子和趙若曦之下。

  宋子寧脊背上驀然一陣寒意升起,手心竟滲出冷汗。這實際上已經是他今年以來收到的第三次聯姻邀請,提議者全都漠視了他身上的士族婚約,然而那並非好事,意味著提議者同時無視了宋閥的意志。

  如果說幾位獨立公侯的態度還不能說明什麼,那麼趙君弘拋出此事的意義則完全不同。要知道趙雨櫻如今在趙閥中的地位,比宋子寧在宋閥只高不低,拿她出來聯姻,當然不是說要把她嫁入宋閥。趙君弘如此直接了當地斷言他已經沒有時間,必然話出有因。

  宋子寧沉默一會兒,才神色不動地道:「趙二公子真是厚愛。」

  「這也是四弟的意思。」趙君弘微笑如故,說:「家中事多,明天一早我們就會告辭,所以,和子寧之間的一點誤會還是早些解開為好。」他頓了頓,眉間閃過一絲惆悵,道:「四弟其實只是希望千夜能夠平安而已,若行事急躁了些,還請子寧諒解。」

  宋子寧突然笑起來:「我說個故事給君弘兄聽吧。」

  「大約半年前,我幫千夜殺了他的一個仇敵,永夜遠征軍的一名少將師長。那是一個平民師長,當然軍方檔案裡是這麼記錄的,實際上他是淮揚武家三房當家人的私生子。」

  說到這裡,宋子寧和趙君弘突然一起轉頭,千夜正沿著小路走過來。

  宋子寧只對千夜點點頭,放開領域讓他進來,然後繼續說下去。

  「那人一手建立了一座城市,可見頗有才華。後來他不知是何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是何時與本家恢復了來往,反正在我們對他下手的時候,他轄下的部分交易與淮揚武家三房有了緊密聯繫。」

  千夜聞言一愣,宋子寧說的是武正南的事情。

  「然而,在他和黑暗種族的禁忌交易事敗被調查的時候,當時形勢實際上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可淮揚武家三房完全保持沉默,還以最快速度斬斷了交易通道。」

  「最有意思的是,淮揚武家的秘傳戰技雖然不過如此,但好歹也屬於世家之列。他卻並沒有得到本家傳承,反而為了修復兵伐訣的暗傷,向血族尋求血脈融合,最後徹底墮入了黑暗一側。」

  宋子寧說完後,當場一陣壓抑的沉默。

  趙君弘臉色數變後,終於苦笑道:「我想我明白子寧你的意思了。」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7-22 11:52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9-16 12:20
《卷五》【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八 大道至簡

  告別趙君弘後,宋子寧和千夜沒再回大殿去,兩人也不乘車,沿著上山的大道步行。站在半山腰回頭望去,月色下的瀾江波光粼粼,恍若舞姬的廣袖起伏,雲山直到水邊都是星羅棋布的燈光,端的是一幅繁華盛景。

  忽然一道紫火在夜幕中連綿閃現,高速接近,連空氣都翻騰起來,好像瓦片激打在水面上擦出的片片漣漪。

  千夜看到紫火,當即踏前一步,擋在宋子寧面前。

  趙君度在數步外筆直落地,完美的面容上一片冰雪之色,冷道:「區區一個宋七,何德何能,讓你甘心為他驅使?」

  千夜皺了皺眉,緩緩道:「趙四公子,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我和子寧之間如果要細算利益得失的話,從第一條命開始,就是我欠他的。而且你以為,我會任由他人左右?」

  宋子寧嘆了口氣,忍不住說:「我聽說趙閥族規,男子成年或是修煉有成後就必須上戰場。就算將來千夜肯跟你回去,難道你就能夠讓他一輩子都不再與人生死搏殺?這究竟是保護,還是害他?」

  趙君度聞言不語,垂目靜立片刻,然後方張開雙眼,注視著千夜,道:「一年為期,你若不來,我會去找你。另外,若是過了一年,你就再也見不到那塊水晶鎖片了。」

  千夜深吸一口氣,指尖微顫,卻沒有做聲。

  趙君度也不等千夜回答,冷冽的目光掃向宋子寧,道:「宋子寧,有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張伯謙即將挑戰定玄王,一個月之後,這消息就會傳遍帝國。」

  宋子寧驀然一震,臉色陡變。

  定玄王是帝室血脈,亦是人族四大天王之一。正是有四王坐鎮,與黑暗諸大君遙相對峙,相互制衡,帝國才能維持大局不崩。

  現在張伯謙竟有意挑戰定玄王,無論勝敗,都是撼動帝國內部格局的大事。此戰無論成敗,只要張伯謙展現出足以和定玄王匹敵的戰力,都能夠成為第五位天王。而張伯謙一旦晉天王之位,那就算安國公夫人尚鎮得住場面,宋閥的日子必然不會好過。

  這個消息可謂石破天驚,就是以宋子寧的城府,也為之變色,一時間竟是心中空白,完全沒了想法。等他回過神來,趙君度早已遠去。

  「……走吧。」宋子寧招呼一聲,聲音卻突然變得十分乾澀。

  於是千夜和宋子寧繼續往山上走去。過了許久,宋子寧才打破了難堪的沉默。

  「千夜,你有沒有想過今後的路怎麼走?」

  「如果只有一條路,那就往前走,如果有幾條路,那就選一條往前走。」

  「怎麼選呢?」

  「通往結果的那條。」

  「如果分不出哪個才是想要的呢?」

  「最靠近腳邊的那條。」

  結束了這段近乎廢話的對話後,宋子寧忽然笑起來:「眾生繁蕪,而大道至簡。路一直都在那裡,是我多慮了。」現在想來,其實千夜的一生也並沒有太多選擇,那麼他這個實際上一直有選擇的人反而不會走路了嗎?

  「千夜,你都這麼說了,現在前面就有兩個選擇,挑一個吧!」宋子寧的聲音又重新輕快起來。每當他這麼說話的時候,千夜往往不會遇到什麼好事。

  千夜一抬頭發現已經走到「雲深堂」的大門口,兩個一模一樣的美麗少女正從側院裡笑著推門而出,站在廊下對他們躬身行禮,烏鴉鴉長髮垂落胸前,露出頸後一段白得令人目眩的細膩肌膚。

  這對少女的相似程度比阿七、阿九還高,而且受過專門訓練,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甚至說話的聲音都出奇一致,宛若一人,就好像醉酒後看到的重影。

  千夜感到額角有點抽痛,這個傢伙該不會真打算一人分一個吧?

  宋子寧壞笑道:「十六和十七我還沒用過,不過隱泉的女師說,她們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床上。」

  千夜突然有種危險臨近的不妙感覺,還不等他側移,背後一股大力推來,把他撞進一堆溫香軟玉。兩名少女看到宋子寧的手勢,嬉笑著攀上千夜身體,把他從前到後摟了個結結實實。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宋子寧是斷不會容千夜退縮的。

  片刻後,正屋內間和外間,一簾之隔,全都響起戰場之音。

  果然,十六和十七雖然連說話都沒區別,此時妙音卻有顯著不同。一個如空谷黃鶯,婉轉清脆,偶爾聲入雲際。另一個卻如絲竹綿綿,低沉逶迤,彷彿月夜春江之水拍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這場混戰激戰未酣之時,西陸叛軍盤踞的幽南行省千里疆域上,一座宏偉要塞矗立在夜幕中,指揮室的原力燈亮如白晝。

  林熙棠負手站在長桌前,注視著沙盤,正陷入長久的思考。

  長桌一角放著一個外觀陳舊的木頭盒子,手工頗為粗糙,木質卻十分結實。這是林熙棠隨身物件之一,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放置在案頭上。有人曾偶爾瞥見,裡面是一些破損的銘牌,很像軍隊的身份牌,每個都帶著硝煙灼過的痕跡,很多已經殘缺不全。

  林熙棠忽然神色一動,走過去推開通向露台的長窗,隨即身形騰空而起,直升上月光流溢的蒼青天穹,一頭銀髮在夜色中飛揚起來。

  數百米高空中,一個籠罩了方圓百丈的雲團在緩緩旋動。

  雲團中央有一人正席地而坐,一腿平伸,一腿曲起,那自然的姿勢彷彿身下不是虛空,而是真實的大地。那人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少許猩紅酒液沿著下巴凌厲的輪廓滴落,姿態極為不羈,他突然把酒壺擲了出去。

  林熙棠凝立在雲團外,伸手抓住迎面飛來的酒壺,並沒有猶豫地仰頭飲了一大口,然後把酒壺扔了回去。

  那人低低地笑起來,微沉的聲音若有磁性:「吸血鬼沒有別的好東西,但是歷史夠久,五百年的佳釀,除了帝宮,也只有他們那裡才能夠找得出來。」

  林熙棠淡淡一笑道:「恭賀張帥再建武功。」

  張伯謙緩緩站起。這位帝國雙璧之一的傳奇人物身量雄偉,容貌峻毅,每一根線條都有崖岸險峰的陡峭之意,尤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一雙鳳目,神采飛揚,煌煌然有天地倒覆的可怕威壓。

  「你在這個鬼地方已經待了兩年。很有意思嗎?」

  林熙棠目光平靜,毫無波動:「戰事頗有艱難之處,所幸在永夜戰爭中有了些進展。」

  張伯謙嘲意十足地笑起來:「一些螻蟻,能有多艱難?給我一個月時間,保證他們絕不會剩下一個。」

  林熙棠微微斂目,道:「這是我的戰區,張帥若有想法,請先向帝國軍部呈文,然後再議。」

  「林帥又何必如此藏頭露尾?你賴在此地不走,還不就是為了避開未央宮那攤子爛事,儲位……」

  林熙棠靜若止水的雙眼波瀾陡起,厲聲打斷了張伯謙:「張帥!」

  張伯謙鳳目中如有漫天電光閃過,他身周旋動的雲團驀然賁張,隨即又緩緩平息,無趣地道:「算了,不說這個。我這次來,是給你送一份大禮。」

  林熙棠微微一怔。

  「宋閥在大漩渦的那個天孫草場,出產各種珍稀藥物,你不是一直需求量很大嗎?一個月後,去向他們索取,宋仲年絕對會雙手奉上,他們的守衛力量馬上就要不足以防守界外之地了。」

  宋仲年正是現下的宋閥閥主,而天孫草場所在的大漩渦與宋閥領地並不接壤,日常防務需要比本土更多的兵力。

  林熙棠雙眉緊皺,安靜等候。他知道張伯謙既這麼說,必然還有下文。

  張伯謙道:「一個月後,我要挑戰定玄王。」

  林熙棠沉默了一會兒,說:「恭喜張帥,突破天王之境。」

  張伯謙行事全無忌憚,連巍然朝堂也視同如入無人之境,只要決定之事,就會做到極致。如此性情,卻養成了他捨我其誰的煌煌大勢。就算修為略勝張伯謙的強者,真到生死決戰,也往往敗下陣來。

  是以張伯謙此去挑戰定玄王,獲勝可能很大。

  想到宋閥,林熙棠心中嘆息一聲,若張伯謙成為第五天王,宋閥或許真會向自己這個張伯謙最大的政敵靠攏。

  「你的大衍天機訣為什麼會在星月齊輝之境止步不前?既然你當年就已能推演甲子流年,就應該知道,我的路才是正確的。」

  林熙棠淡笑,輕輕道:「我們的路本就不同。能夠推衍天機,不就是為了逆天而行嗎?如若不然,要這樣的能力何用?做天道的傀儡嗎?」

  張伯謙陡然一震,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昔年黃泉同窗,這個被譽為帝國天演之術第一的帝國元帥,居然走的是這樣一條路。

  「為什麼?!」

  「既然得蒙陛下信任,唯當為帝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的帝國是什麼?」張伯謙緩緩再問。

  他一揮袖,雲團頓時被撕成片片飛絮,隨即洇墨般迅速染上一層鉛灰,這片高空都彷彿旋轉起來,一個巨大陰沉的漩渦正在成型,把林熙棠一起捲了進去。

  林熙棠張開雙手,陰暗的雲層突然明亮了剎那,星芒點點閃爍,好像瞬間小行星帶從世界頂端穿梭而下。

  有星墜如雨,在巨大漩渦中,林熙棠筆直屹立,鋒銳如出鞘利劍,即使折斷都不會稍有彎曲。

  張伯謙突然深吸一口氣,揮手間,頓時雲開月現,天地恢復了原有的寧靜,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他的一雙鳳目中滿是飛揚的桀驁:「我等著看你的帝國之道!」轉身在虛空中漸行漸遠。

  林熙棠目送他的身影遠去,清澈的雙眼倒映著天地星雲,世相萬物,唯獨沒有本心。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6-8-3 20:37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9-17 12:01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九 聚能


       當千夜走出房門的時候,天邊已經出現一絲晨曦,他的真實視野掃過小小庭院,果然能夠清晰看到四角的人工造景中時時會吐出一縷白霧,比虛空中自然生成的黎明原力要濃厚一些。

  接下來千夜就進入了忙碌的一天。

  他首先去了藏書樓。宋閥對客座武士開放的只是基礎理論和下品功法區域,所以到這裡來的人不多。一般來說,即使是平民出身的戰士,大部分能夠達到九級的人,都已通過種種機緣學到了特殊功法,對那些基礎的東西興趣不大。

  但千夜所欠缺的卻正是基礎理論,他現在同時擁有黎明和黑暗原力,雖然在宋氏古卷的作用下兩者冰火共存,並不妨礙修煉進境,可與身懷秘法戰技的世族子弟比起來,千夜的原力使用技巧如同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般幾乎是一片空白。

  就以兵伐決來說,他雖然在修煉時已能穩定推過四十五輪潮汐,但用以攻擊的時候,瞬間還是只能打出三十五輪。而與環境中的原力共鳴更是只靠本能行事,不像趙君度、宋子寧那樣能夠引動自然原力形成固定領域。

  千夜在藏書樓裡待了整個上午,他專門翻閱了各種屬性的原力基礎理論,這是宋閥子弟正式練習秘法戰技前,啟蒙時學習的內容,所以相應書架區域幾乎沒有人來。但是千夜卻看得大有收穫,很多問題都豁然開朗。

  整個過程十分順利,書樓的管事還給千夜復刻了其中兩套副本,這種權限甚至不用去找宋子寧,給千夜帶路的親衛就可以搞定。另外千夜還找到了一本雙手劍的基礎技能書,算得上收穫頗豐。

  接下來的時間,千夜就準備全部用在修煉上。他跟著親衛前往宋閥的修煉場地,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仍不由震驚了一下。

  千夜見過規模最大的集中修煉場所是在黃泉訓練營,能同時供數百人使用,可修煉室也不過是一排排營房般的金屬長屋。

  而眼前整個場地佔了半面山坡和整個谷底,比黃泉的面積還要大,卻只修建了數十間修煉室。每一間都佔地極廣,坐落在一個龐大無比的原力法陣上,有兩座高達數十米的動力塔為整個陣列提供運轉動力。

  千夜雙眼微泛藍光,用真視之瞳望去,發現每個原力法陣基礎構架都差不多,就是大小之分。

  他看到了陣列的核心,是角落的一間無窗石室。幾名雜役弟子正端了整箱的黑晶進入,然後又端出成箱已經耗盡能量的廢石。濃郁原力從石室下流出,通過原力陣列經層層過渡、純化和轉化,最終化為黎明原力輸入修煉室內,供人吸收。

  親衛引著千夜去登記的時候,負責交驗手續的少女睜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千夜看個不停,明顯得無法視而不見。

  千夜一怔,不等他發問,少女已先撲哧一笑,道:「沒什麼不對啦!我只是好奇,能夠讓七少爺拿出全年使用配額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罷了。」

  「全年?」千夜看了一眼登記簿,上面寫的是三天。

  少女揚起下巴,說:「宋閥的修煉場所可不是外面武館那種不入流的貨色,天級修煉室全府只有七間,有時候長老們都會來使用。七少有三天的配額,已經超過好多人了,本家的其它少爺小姐們大部分只有一天,甚至還有一天都沒的呢!」

  說著,少女和旁邊的親衛都流露出一絲羨慕之色,他們兩個都是宋姓族人,不過血緣已相當稀薄,不要說天級修煉室,連等級稍低的人、地兩類也沒有資格使用。

  少女把千夜帶去天級修煉室,他的真視之瞳一路看過去,發現若以分配到的黎明原力濃郁程度來計算,地級修煉室是人級的十倍,天級則居然達到了數十倍之多。折算成黑晶,那是如何海量的消耗!

  千夜終於明白,為何以宋閥的豪富,也只建立了七間天級修煉室。

  少女推開一座四合小院的大門,向著院落正中的修煉房一指,道:「就是這裡。」頓了頓,忍不住說:「可惜你還沒到九級,否則天級修煉室最有助於突破戰將大關呢,據長老們說,機率可以增加一成之多!」

  「一成!」千夜不由吃了一驚。

  要知道人族戰兵數以億計,可對大多數人來說,九級戰兵就是一生巔峰了,最終能夠成功聚氣成漩,真正踏上戰將之階的萬中無一。

  即使世族血脈優異,培養得法,又有雄厚財力輔助,族中弟子能夠突破戰將的也不到一成。這天級修煉室,實際上等如是將族中弟子突破概率提高了一倍有餘。只可惜宋閥坐擁如此資源,年輕一代子弟仍是人才凋零。

  少女把所有設施都給千夜一一指明,然後在院門處的紫銅鐘上輕輕一敲,開始計時。

  等少女退出院落,千夜脫下武士服走進通體由青石壘起的修煉室內,盤膝坐下。

  屋裡水霧氤氳,幾乎濃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修煉室沒有窗戶,也沒有通氣口,這些水霧竟然是直接從牆壁和地面的青石中湧出來的。

  此時千夜不用開啟真視之瞳,就知道周圍這不是水霧,而是濃郁到了極致的黎明原力,與此相比,「云深堂」院落中的聚能法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千夜伸手摸了一下地面,發現那青石看似粗糙,實際上觸手光滑細膩,居然有點柔軟的感覺以及溫潤暖意。

  這根本不是石頭!而是傳說中的青陽溫玉,世族大多拿來製成修煉打坐時用的墊子,手掌大小的一塊就價值連城,可宋閥卻用整塊蓋了修煉室。

  若非親眼見到,千夜根本想像不出宋閥居然擁有這樣的底蘊。同為門閥,其它三閥雖不以豪富為名,但想必數百年積累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而帝室就更是隱沒在山巔云端的龐然大物了。

  千夜忽然想起永夜大陸,一枚銀幣就是許多拾荒者平生未見的巨款,十幾枚金幣就能讓獵人和傭兵們出生入死。而如顧立羽、葉慕藍那些可稱得上天才的年輕士族,為了和世家門閥聯姻,無所不用其極。

  這世間,從來沒有什麼公平可言。就連自然界也莫不如此,黑暗原力充沛旺盛,黎明生物在縫隙中掙扎求生。

  千夜收拾心情開始修煉。他現在的功法核心就是宋氏古卷的曜玄二篇,並且達到了初步平衡。黑暗原力方面主要來自血氣,只要有殺戮就會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這是一條速成之路,不僅不用擔心進度,而是需要控制汲取精血的量,以避免血氣過度強大,打破體內脆弱的平衡。

  相比之下,黎明原力要靠修煉得來,沒有任何可以取巧的地方,反而變成了薄弱一環。即使千夜的兵伐決已經到了驚人的四十五輪,仍是比不過殺戮汲取精血來得容易。

  這或許也折射出人類與黑暗種族在修煉上的整體差別。

  千夜心凝如止水,深深吸一口氣。此時室內黎明原力已濃郁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他這一口氣吸得如鯨吞大海,幾乎無有窮盡,氤氳水霧不光從口鼻中湧入,還不斷自肌膚滲入千夜身體。

  轉眼之間,室內黎明原力為之一空,居然被直接吸收了。

  原來天級修煉室有這樣的好處!

  千夜體內現在處處是氤氳如霧的黎明原力,幾已滿溢。如此濃郁的黎明原力充斥著四肢百骸,直壓得他肌體內臟隱隱作痛。好在千夜從修煉兵伐決開始,就要越過常人無法想像的障礙,相比之下,這點壓力幾乎不算什麼。

  宋氏古卷曜篇運轉,千夜體內黎明原力緩緩旋轉,形成一個漩渦。在中心處,漸漸有一滴白膩如乳的精純黎明原力生成。液滴越增越大,當所有黎明原力都消耗一空時,它終於成形,從漩渦中心滴下,落入氣海。

  剎那間,整個世界彷彿都充滿了這一水滴入海的聲音。

  千夜不由自主地全身一震,本能地張口吐出一道白氣,潔白如乳,化形似箭,直射向對面牆壁,竟在青陽玉牆上刺出一個手指粗細的小洞!

  吐氣如箭,正是曜篇所載登堂入室的標誌。達到這一步,等原力濃厚到一定程度,聚氣成漩突破戰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千夜緩緩張開雙眼。室內此刻又起了水霧,絲絲縷縷的黎明原力不斷從地面四壁滲入,用不了多久,又將氤氳如有實質。

  千夜看看計時鐘,還不到一個小時。

  他起身活動筋骨,把軍中格鬥術的基本姿勢全部做了一遍。看見室內黎明原力重又濃濕如雨,當下再度坐定,又是一口鯨吞海吸,把黎明原力一掃而空,然後閉目,潛心精純煉化。

  一小時後,千夜又是一口氣箭噴出,所有黎明原力全化為一滴乳液,收入氣海。

  如此進度,修煉一個小時堪比在外界修煉大半個月,這還是和千夜四十五輪兵伐訣的進程相比較。千夜至此完全放下心來,擂台賽眾目睽睽之下,他肯定要依靠黎明原力取勝,血氣這種東西能不動用就不要用到,否則在諸多強者,尤其是安國公夫人的眼睛下,難保不出什麼紕漏。

  如今天級修煉室的效果如此之好,他甚至還有餘暇把上午看到的原力基礎理論融匯貫通,並且順便學一學雙手劍技。

  就這樣,每過一個小時,便會有一滴乳液落入氣海節點。千夜已經不再注意時間,完全沉浸到修煉世界中去。

  然而修煉室外面卻已翻了天。

  七套天級動力裝置中,其餘六套都在照常運轉,惟有一座動力塔轟鳴如雷,不斷洩出大團白氣,運轉速度已是超出臨界點,瀕臨危險邊緣。
cchjames 發表於 2014-9-18 12:50
章十 爭室

  這座動力塔所負責驅動的原力法陣光芒格外明亮,道道原力洶湧如浪,一波又一波向著中央修煉室湧去。浮水印廣告測試浮水印廣告測試

  一角陣列核心所在的無窗石室,幾名雜役弟子從裡面飛奔而出,高叫道:「快快!這批黑晶又用完了!快通知庫房去取黑晶!」

  石室內,一名弟子臉色蒼白,額頭汗出如雨。他負責更換原力法陣動力源,但是現在一塊黑晶剛剛插進陣列,就會迅速變成灰白色,耗盡了能量。

  一整箱的黑晶送進來,還沒多久就全部消耗乾淨。這名弟子的汗都下來了,天級修煉室用的不是普通貨色,這類高度純淨能量級黑晶價格是普通級的數倍。

  輪值的管事長老已經趕來,看到黑晶如此迅速消耗,他臉上肌肉忍不住抖動了一下。按目前消耗速度,這座修煉室都要超過其它六座總和了。

  「檢查過聚能大陣沒有?」長老畢竟經驗豐富,立刻問到關鍵。

  弟子忙道:「已經檢查過了,聚能大陣沒有任何問題。如此異常,我們都覺得,似乎……似乎……」

  長老早不耐煩他的支支吾吾,喝了一聲:「講!」

  那弟子嚇了一跳,忙道:「似乎是修煉室中的那人吸收原力速度過快,聚能大陣補充不及,才出現這種情況。」

  長老雙眼一瞪,怒道:「胡說!天級大陣是何等規格,哪怕長老們在裡面修煉也不會出現原力補充不及的情況,你當我老糊塗了不成!我看就是你們毛手毛腳,弄壞了法陣,還要抵賴!」

  那弟子苦著臉道:「我們哪敢在這樣的大事上亂說,您一看便知!」

  長老親自把聚能法陣核心所在的石室裡裡外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臉色頓時變得十分怪異,道:「這難道真的是補充不及?誰在裡面?沒聽說哪位太上長老要過來啊。」

  旁邊有人回道:「是七少……」

  「子寧?」長老更加奇怪了。別說一個七少,就是十個七少一起修煉原力消耗也不會這麼大。

  那弟子接下去道:「座下的一名客座武士。」

  他翻了翻手上的登記冊說:「此人名叫安人憶,二十四歲,八級戰兵,原力屬性不明。」

  「八級?!」長老的眼珠幾乎要彈出眶去。八級敢這樣汲取原力,不要命了?如此海量原力,就是幾十個八級都能把他們撐爆了!可要參加大考的戰士等級斷不會作假,那根本無法蒙混過關。

  而且修煉室出現異狀時候已經不短,裡面若真是個八級戰士,根本支撐不了一刻,哪會挺到現在。那人修習的是何種秘法,才會造成如此驚人的消耗?

  長老百思不得其解,弟子見了,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把人叫出來看看,或許是修煉室內部法陣洩漏?」這話說得他自己也沒有底氣,他們一開始就去查看過,修煉室所在的院落外部毫無異狀,沒有絲毫洩漏跡象。

  長老臉色陰晴不定,問:「裡面的人沒出事吧?」

  回答他的是聚能法陣又一次瘋狂運作,旁邊補充黑晶的弟子迅速換掉了兩排變成灰白色的廢晶。顯然裡面的人不但完好無損,又開始了新一輪修煉。

  長老咬牙道:「去庫房取黑晶,然後把聚能法陣調到超檔,我們宋閥總不能供不起區區一個八級小傢伙的消耗,還是一個客座武士!此事要是傳了出去,臉面豈不是要丟盡了?」

  旁邊的弟子們得了命令,各自散開,分頭忙碌。片刻之後,聚能法陣上光芒更加明亮,成箱的能量黑晶也從庫房中運來,流水般安插到法陣上。

  好在聚原大陣調高一檔之後,運行終於穩定下來,眾人總算鬆了口氣。

  修煉室裡的千夜自然不知道外面的這場紛擾,在他氣海節點裡,已經多了十餘點黎明原力化作的液滴,和此前精純過的黎明原力融匯在一起,已是一汪乳白。

  在如此海量原力衝刷下,第九處節點開始綻放微光,屏障搖搖欲墜。千夜感覺只要再幾個迴圈,就能夠點燃這最後一個節點。

  天級修煉室帶來的好處大得超乎千夜想像,不過他已經開始感到隱隱疲意,這是修煉快要接近極限的標誌。再繼續下去,原力短期積累太多,就是以他的強悍身體也承受不起,而且此刻黎明原力終於壓過血氣,暫時不宜過多修煉。

  千夜抬頭去看了看原力鐘,意外發現時間過得比想像中的慢得多,如果此刻結束修煉,還能給宋子寧剩下兩天修煉時間。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決定做完最後兩個迴圈,於是一口吞光室內原力,再次靜靜煉化。

  這時外面陽光灑遍原野,已是第二天午後,有一隊人走進了修煉場。

  為首一人是個身材高大,面容陰沉的青年,看上去二十餘歲年紀,舉手投足間氣勢非凡,已是一名戰將。

  一見到他,門口的一名迎賓管事即刻滿臉笑容地迎了過去,親熱地招呼道:「原來是二少爺來了!您有什麼吩咐?」

  宋子安在宋閥年輕一代嫡系中排行第二,繼承人序列也排在第二位。他突破戰將的時間比老大宋子承還早,戰力號稱小輩中的第一人,一直是宋子承最強有力的競爭者。

  宋子安對管事點了點頭,說:「大考在即,我也要用用功了。開一間天級修煉室,我的時間應該還有很多吧?」

  管事頓時面有難色,道:「這個二少爺,實在抱歉,所有的天級修煉室都滿了。」

  「滿了?」宋子安很有些意外。

  天級修煉室啟動一次耗資巨大,所以配額一向不多,就連他今年也只有十天而已。平時天級修煉室總會有空餘,沒想到今天居然滿員了。想必是大考在際,許多子弟都咬緊牙關,申請一間天級修煉室,也算為大考增加一點本錢。

  宋子安臉現失望,問:「最快什麼時候能夠空出一間來?」

  那管事眼珠一轉,忽然道:「二少爺,其它六間修煉室就是您也不太方便叫他們讓出來,不過這一間卻是有點意思,您先看看這個。」那管事把登記簿翻到安人憶的記錄頁,呈給了宋子安。

  宋子安一眼掃過,眼中光芒一現,道:「有點意思,原來是小七的人在裡面。呵呵,小七倒還真是捨得。」

  宋子安把那份資料扔還給管事,淡淡地道:「現在老祖宗壽辰將近,非常時期有些規矩也該通融下了。修煉室是我宋閥的頂級資源,理應由宋氏子弟使用,叫小七的人把那間修煉室讓出來。」

  那管事立刻道:「小的這就去辦!您稍等。說起來,他已經在裡面一整天,也該知足了。」

  管事剛要轉身離去,宋子安忽然伸手攔住,說:「不用,我親自過去看看小七如此看重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

  說著,宋子安就帶著手下逕自往天級修煉室區域走去。

  那管事心中暗叫不好,要知道那間修煉室裡的人是七少的客座武士,很有可能會和宋子安的人在大考中對上,要是宋子安仗著人多勢眾,趁機打傷甚至是打死了這個人,那事情就鬧大了。

  放在平時,哪位公子手下死個戰士不過賠償了事,可在大考非常時期,客座武士名單全部都已經上報。老祖宗又如此看重大考,誰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起這種事?到時候宋子安大可以把手下推出去頂禍,但他這個管事可就要做到頭了。

  管事心中叫苦,七少向來名聲不顯,就算得老祖宗喜愛,但寵愛和實權究竟不一樣,客座武士又和他本人有天壤之別。管事本意不過想巴結一下二少,又知道二少近期與七少不和,可若是造成大衝突,那就弄巧成拙了。

  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好,在原地團團轉起來。

  而附近另外幾個迎賓管事互相看了一眼,大都暗自冷笑,袖手旁觀。其中一人卻對著自己名下一個雜役弟子悄悄丟了個眼色,那弟子立刻從側旁溜出去,跳上一輛越野車,向附近宋閥嫡系的別院群落飛駛而去。

  宋子安可不管這群管事在想什麼做什麼,逕自領人找到了那個院落。

  修煉室內,千夜一口原力正煉化到關鍵時刻,乳白液滴已成型大半,而第九處原力節點正不斷散發出火焰般的光芒,好像在燃燒。這是原力節點行將點燃的前兆,只要這口原力精煉完成,落入氣海時產生的震盪,足以徹底粉碎節點屏障,讓千夜邁入九級的大門。

  就在這時,修煉室的門猛地被人拉開,傳來一個跋扈驕橫的聲音:「裡面的傢伙出來,別練了!」

  喊聲突如其來,千夜猛然一驚,體內原力驟然大亂,原本如漩渦般緩緩盤旋的原力頓時散往身體各處,那滴凝聚大半的精純原力也就此碎開。

  四溢的失控原力狠狠衝擊著千夜的身體內臟,要不是血氣始終在保護著內臟,光是這下衝擊就會要了他半條命,甚至有可能損害到節點,影響今後能夠達到的成就。

  千夜臉色瞬間慘白,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他徐徐張開雙眼,黑曜石般的眸中全是森然殺機。

  喊這一嗓子的人絕對不是無心之失,而是有意要驚擾他的修煉。

  專用來喚醒修煉者的紫銅鐘就在門口,鐘聲入耳而不傷神,才不會受傷。況且修煉室的門沉重無比,就是為了防止意外打開,那人如果不是特意啟動機關根本不可能輕易拉開。

  一名宋閥武士服色的年輕人站在修煉室門口,繼續冷笑道:「修煉得還挺有模有樣的,趕快出來,才八級用得著天級修煉室嗎?」

  千夜慢慢站起,他此時胸腹間陣陣劇痛,稍稍動一下,喉嚨間就會湧上一陣腥氣。聽到始作俑者還在那裡冷嘲熱諷,千夜沉默著拔出剛領到的五級原力槍。

  那人冷笑道:「這小槍倒挺有意思的……」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間和千夜視線一觸,立刻一窒!

  千夜那冰冷的殺意宛若實質,看著他如看一件死物。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1-1 18:31 編輯

ladmantw 發表於 2014-9-19 12:07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十一 決定

 年輕武士的聲音當場就啞了,看著千夜慢條斯理地拿起衣服披上,然後向門口走來,勉強擠出一句話,「別......亂來!我家......我家少爺有話要對你說。」

  話音未落,這人就逃跑似的竄回了院子裡。

  千夜走到門口,看見不大的院落裡站了十來個人,簇擁著中間一名高大的年輕人。他看過相關資料,認出這是宋閥的二公子宋子安。殷琪琪母系所在的宋閥旁支就是依附於他。此人是宋閥年輕一代三名戰將之一,而且公認戰力第一。

  宋子安上下看了看千夜,沉默不語,在他眼中,和一名兄弟的下屬多說兩句話可能都有失身份。

  他身邊一位隨從上前一步,道:「你就是七少的客座武士?我們二少需要用修煉室,你讓一下吧!事後想要多少補償,都會賞你。」

  千夜此時怒氣完全平息,心緒靜若水面。他環視眾人,認出了縮在最後面的管事服色,伸手一指,說:「你,過來。」

  那管事被點到,不敢不接話,賠笑道:「這個,安管事,您看二少這邊也事出有因,都是為了大考嘛,您就換了吧!反正您也修煉了一整天不是?修煉這種事啊,欲速則不達......」

  千夜神色沒有絲毫波動,打斷了管事的話,淡淡問:「我的時間到了嗎?」

  管事當場額頭見汗,喏喏地說:「這個,確實還差一點......」

  宋子安那名發話的隨從不干了,叫道:「小子,二少等你回話呢!」

  千夜充耳未聞,也彷彿沒注意宋子安有點難看起來的臉色,只是盯著那名管事,淡淡說:「既然時間沒到,為什麼會有人來開修煉室的門?」

  管事勉強道:「這個......他們也只是有點心急而已。」

  「請值班的長老過來吧。」千夜語氣仍是不高不低,平淡無波。

  「啊!長老?」管事汗如雨下。

  「我記得每天都有一位長老輪值,我要見長老。」

  管事的腰已經不由自主地彎下去了,努力賠笑道:「這麼點小事,沒有必要驚動長老吧?」

  「是不是小事,你說了不算。是你去請長老,還是我自己去?」

  一名宋子安的隨從終於忍不住跨上幾步,站到千夜身前,怒道:「小子,給臉不要臉是不是?」

  千夜垂下眼睛,即使有藥物顏色遮蓋著,仍能看到握槍的手失去了血色,手背上青筋隱隱跳動,他深吸一口氣,終究沒有動,而是轉頭面向宋子安,冷淡地說:「堂堂宋閥二公子,連長老都不敢見嗎?」

  宋子安終於皺了皺眉,抬手把那名隨從召了回來,道:「你叫安人憶是吧?這間修煉室對我來說很重要。這樣吧,說說你的要求,只要不太過分,我都可以答應你。」

  宋子安一開口,千夜就挑了挑眉,感到十分意外。

  然而千夜並不知道,宋子安這等於變相示弱的表示卻是形勢所迫。

  他沒想到宋子寧手下區區一名地方管事,居然行事如此老辣,不卑不亢,不驚不怒,甚至也不與他的手下爭執,只一口咬死要見長老,原本想要借題發揮的算盤全然打不響了。

  如此一來,事態變得十分棘手。此事本就是宋子安這一方理虧,無論今天輪值長老是誰,哪怕再傾向他這邊,鬧大了都會是個麻煩。就算他和隨從都沒事,可管事的罪名絕對逃不掉,肯定會被撤職查辦。

  而宋子寧再不濟,也是堂堂宋閥七公子,事後找一個沒了職位的族人麻煩還不容易。

  但是這樣一來,將來誰還肯向他示好,為他賣命?

  千夜沉吟不語,心中猶豫,他也沒想到對方來勢洶洶,卻虎頭蛇尾,而宋子安姿態居然會放得如此之低。但是他們此次行事分明是故意的,存心想要他上不了擂台。若是如此罷休,千夜又哪裡甘心?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宋子寧的聲音:「二哥今天真是好興致。」

  眾人循聲望去,宋子寧帶著數名隨從疾步而來。其中一個鐵塔般的壯漢比旁人要高出足足一頭,每走一步地面都是一陣晃動,眉目臉頰如同刀劈斧鑿,周身殺氣幾乎凝成實質。

  那名管事回頭看到這種陣仗,額頭汗如雨下,心中已是極為懊悔。

  宋子安眼角頓時跳動一下,他和宋子寧打了個招呼,先發制人地迅速把對千夜提過的條件又說了一遍。

  宋子寧已經走到千夜身邊,目光在千夜嘴角沒有來得及拭去的血痕上一停,臉色瞬間大變,眼底頓時殺機湧動。

  但是等他回頭面對宋子安時,已是神色如常,笑道:「難得二哥如此興致,這都是小事。只要二哥事後補回我兩倍時間,那麼這間修煉室就是你的了。」

  宋子安雙眉一皺,頓時心中大痛。天級修煉室的使用權只能通過配額和族務功績折算取得,這個修煉室登記的剩餘時間還有兩天,所以要用四天去換,就算他已正式參與族中事務,這也要足足花去半年功績。

  不過宋子安也是果斷之人,知道眼前當然是把事情立刻安撫下去,才對他最有利,見宋子寧言下之意並不追究那名客座武士修煉被驚擾一事,立即道:「七弟有心,那就這麼說定了。」

  說罷,宋子安對管事道:「把我的配額轉四天到子寧名下。」

  「馬上就辦!」那管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當下一溜煙的就跑去辦事了。

  然後宋子安又和顏悅色地道:「多謝七弟,我前不久去了一次閃光平原,有幾樣風物土產很是不錯,待會我就叫人送去你那裡。」

  宋子寧微笑點頭,也不再多言,拉著千夜出了院落。當走到越野車邊時,他突然低聲道:「誰傷的你,把人指出來。」

  千夜示意了一下那個拉開修煉室門的年輕武士。

  宋子寧點了點頭,回頭道:「宋戈。」

  一名親隨跨近一步,輕輕說:「那人名叫袁風,士族出身,現下是七級戰兵,在二少衛隊中任小隊長,不是這次的客座武士。」

  宋子寧眉間閃過一絲陰戾,道:「那就不要讓他活過大考。」

  宋戈說:「他有個姐姐是二少的妾。」

  「如果那個妾話太多,就送她和她兄弟去做伴。」宋子寧淡淡道:「事後送兩個樂姬去給二哥就是。」

  宋戈道:「是。」

  這時宋子寧的隨從們都跟了上來,走到車隊邊。

  那個鐵塔大漢走過來,拉開了宋子寧座車的副駕駛門,他能與宋子寧同車,顯然地位不低。大漢一腿塞進座位,整個車身都晃了一下,隨即沙啞著嗓音道:「少爺,就這麼走了?放過那些小崽子?」

  宋子寧道:「安人憶受傷了,馬上回去。你看清他們的臉了,擂台上或者實戰時遇到的話,應該知道怎麼做。」

  千夜這才知道那大漢居然就是宋子寧的另外一名客座武士,高軍義,也是宋子寧的外姓武士中戰將之下最強的戰士。一看他的樣子就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手上不知道有多少血腥。

  大漢獰笑道:「明白了,七少放心。」

  修煉被打斷造成的損傷一點都不能耽誤,必須立刻治療,否則不僅會留下後遺症,就此廢掉都有可能。一旦雙方動起手來,先不說有宋子安在能不能討到便宜,首先就會耽擱千夜的傷勢,這才是宋子寧願意忍了這口氣的真正原因。

  車子發動起來,宋子寧塞給千夜一管藥劑,道:「喝了它,我們先回去,馬上找人給你診治。」

  千夜看了看管壁上的標識:原力修復劑三型。這是專門治療原力失控的特效藥,價格十分驚人,分為三個型號,標號越高,效果就越好。手上這支三型已經是最高等級,就是戰將也不會輕易使用。這多半是宋子寧用來保命的東西。

  千夜心中微微一暖,把原力修復劑還給了宋子寧,說:「我沒什麼事,休息一下就好,用不著這種藥。」

  「不要大意!這不是普通的傷,處理不當會影響修煉根基。」宋子寧語聲中透著焦慮。

  千夜伸出手,道:「我真的沒事,你看看就知道了。」

  宋子寧定了定神,握住千夜的手,然後送出一縷原力去探查千夜體內情況,果然原力流轉如常,平穩凝實,只是少數內臟器官有新的傷痕。他神色一鬆,這才放下了心。

  實際上,千夜算是比較幸運,他最後被驚擾時運行的是宋氏古卷,因此原力失控的衝擊也就相當於兵伐決四十五輪潮汐,受傷不重,以他現在的體質,哪怕什麼藥劑都不用,也只需一個晚上就能恢復如初。

  兩人回到「云深堂」後,宋子寧終究還是沒能完全放心,把千夜按進肌體修復液裡去躺了三個小時。當千夜醒來後,所有傷勢已經痊癒,他仍是差了一線突破九級,不過晉級只是時間問題,並不值得太過關注。

  千夜披上衣服,從靜室中走出,看到宋子寧正坐在院中,沐浴著黃昏餘暉,手裡端著一杯茶,正在沉思。

  那杯茶早已冷了,水面上還飄著一片落葉,宋子寧卻渾然不覺。他聽到門響,將杯中茶一飲而盡,然後回過頭微笑道:「你醒了?身體如何?」

  千夜說:「已經完全恢復了。」

  宋子寧站起來握住千夜的手,又探查了一下他的原力流轉情況,笑容這才變得真實了一點。

  千夜看著宋子寧,忽然問:「有什麼難辦的事情嗎?」

  宋子寧本能地搖頭,然後看看千夜表情,苦笑道:「很明顯嗎?」

  千夜笑起來,「你剛才把樹葉都吃了,難道三千飄葉訣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宋子寧愕然,隨之恍然,無奈地轉了轉手中的空杯,嘆道:「怎麼這都讓你看見了?嗯,其實也沒有太大的事情。既然我無心閥主之位,就該把手上籌碼賣個好價錢,然後可以放手行事。免得隨便什麼人都當我可欺,過來踩上一腳。」

  千夜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你要找人結盟?」或者準確的說,是找人投靠,不過宋子寧如果真以放棄這次大考排名為條件,確實可以得到豐厚的補償。

  宋子寧點點頭,又道:「千夜,如果大考中再遇到我那二哥和三哥,無需多慮對我的影響,就算殺了也沒什麼關係,我並不怕被人議論手足相殘。」

  正常來說,他們兩個對上戰將能保命就不錯了,只不過戰力從來不僅僅是等級。宋子安已經是十一級的戰將,相當於黑暗種族二等子爵,或許是個勁敵,剛跨過戰將門檻的宋子齊可並不在他們眼中。

  千夜卻是皺了皺眉,「沒聽你提過和宋子安有多大仇,即使殷琪琪那事,其實也正中你下懷。這是,為我?」

  宋子寧微笑道:「當然不,是為了我自己。」他揮揮手說,「我出去辦點事。你有什麼需要,就吩咐宋戈去做。」

  「子寧。」千夜叫住轉身要走的宋子寧,「你真的無心閥主之位?」

  宋子寧想了想,正容道:「趙君弘說得對,我沒有時間了,若是想要那閥主之位,至少還需十年經營。可不管是宋閥還是我,都等不到下一個十年大考了。況且,高門姓氏是助力也是束縛,而我想要的,從來不僅僅是這些東西。」

  千夜注視著宋子寧,見他神色坦然而沒有半點勉強,於是點了點頭。
wenguey 發表於 2014-9-20 12:25
章十二 價錢

  雲山靠近峰頂的一座別院中,宋閥大公子宋子承端坐在書桌之後,正凝神看著手中的武功大考報名表。右側尊位上坐著一名老人,正自閉目養神。

  宋子承仔仔細細地看到最後一行,方抬頭笑道:「這次又麻煩六叔公您了,這份資料我還要再看看,明天給您老回覆。另外,我備了點薄禮,一會就派人送到您府上去。」

  那名宋閥族老擺手笑道:「這點小事,還要送什麼禮?我可是從小看著子承你長大的,何必見外。不過這次武功大考,你也不可掉以輕心,其他幾個老傢伙那裡也要去打點打點。我聽說宋子安野心不小,準備一舉把你從第一的位置上拉下來。這武功一項,他是志在必得。」

  宋子承臉色多了幾分凝重,但並不慌張,淡淡地說:「政論我佔優,軍略半斤八兩,武功一項只要不被甩得太開,那就顛覆不了大局。六叔公還請放心。」

  族老撫鬚微笑,道:「子承辦事向來穩重,我也就是嘮叨一句。好了,考前我要避嫌,不能在你這裡停留太久。」

  「六叔公慢走!」宋子承起身,親自把族老送到院門外,這才回返。

  宋子承招來數名心腹親信和幕僚,開始研究這份武功大考的參加者名單。這項個體擂台賽的規則是淘汰制,目前還沒排定對戰順序,他們現在要討論的就是如何對這個排序施加一點影響。

  宋子承在長老中的人脈讓他擁有些許微調對戰排序的便利,也就是說在最初一兩輪可以選擇避開某個特定的人,或是讓己方武士提前遇到某隻菜鳥,以保持戰力,全力狙擊後面的強大對手。

  只不過這種調整必須在明面上過得去,不能做得過份。

  這時幾名幕僚都看過了名單,在幾乎清一色的九級戰士中,寥寥幾個八級就顯得格外刺眼。其他幾名八級都是宋閥參與考核的子弟,身為客座武士又只有八級的,就只有千夜一人。

  一名幕僚指著資料,道:「這個安人憶只有八級,正好讓我們的人首輪對上他。」

  另一名幕僚道:「這是七少的人?奇怪了,我聽說七少在外面網羅了不少高手,麾下最強的三人號稱寧遠三虎。這次只來了一個高軍義,是三虎的老大。我見過那人,的確是個好手,難道這個只有八級的安人憶比另外兩虎還要強?」

  又有人說:「我總覺得事有古怪好像誰說過,那個安人憶在七少手下專管灰色生意,這種人必有特別的長處。」

  宋子承若有所思地道:「聽說今天下午,老二和小七在修煉場那邊有點小摩擦?」

  當時把這件事報給宋子承的那名親隨正好也在書房裡,聞言說:「不錯,那個安人憶當時也在場,七少把自己的天級修煉室配額給他用了。」

  書房裡數人發出驚訝之聲。

  宋子承也揚了揚眉,兄弟之間衝突不是什麼新鮮事,他當時只聽了個大概,根本沒問細節,現在才知道還有這事。

  他不由失笑道:「原來是這個緣故。我說老二沒事去欺負一個客座幹什麼,就算為了殷家那女人也沒必要這麼不給小七面子。原來是見小七如此看重那個安人憶,就想廢了他?老二這人向來自詡直爽,實則心眼最多。」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匆匆走進來,在宋子承耳邊輕聲道:「七少來了,想見您。」

  「子寧?他來幹什麼?」宋子承有些意外。

  他和宋子寧之間關係不差,但也沒有特別親近,基本上往來不多,在辦理族務時偶有配合,倒還算是合作愉快。不過在這敏感時期,宋子寧的來訪就多了許多其它意味。

  宋子承吩咐親衛把人帶去前院的花廳,他伸手輕叩桌面,沉吟了一下,道:「諸位怎麼看?」

  一名幕僚遲疑著說:「七少最近似乎樹敵有點多,和二少、三少都鬧得十分不愉快。」接受了一個朋友,就必然會承接他的敵人,這個幕僚的意思顯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人卻嗤笑道:「說得好像若是不待見七少,二少就不會想拿大考第一似的。」宋子安對第一繼承人位置的心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直是宋子承的頭號大敵。

  先前那名幕僚爭辯道:「可二少和七少交惡的起因是殷家琪琪,那件事上七少可不怎麼佔理。」說到這裡滿屋人交換了一個曖昧的眼神,幕僚又補充了一句,「況且殷琪琪後面還有博望侯世子。」

  天玄春狩之後,宋子寧的繼承人排名連降了兩個名次,他之所以被罰得那麼重,實際上並非宋子安出的力,而是宋閥要給殷琪琪和博望侯世子魏啟陽一個交待。

  駁他的那個人卻笑得更大聲了,「殷琪琪和二少可是姻親關係,殷琪琪和博望侯世子也是姻親,就算沒有這事,他們也不會站到大少這邊來的。」

  一直靜聽眾人發言的宋子承這時伸手向下壓了壓,止住眾人的議論,道:「行了,諸位先議一議擂台賽的排序表,我去見七弟。殷琪琪和魏世子雖然與二弟有私交,但不會影響家族往來。只要我坐穩這個位置,就不會有大礙。」

  宋閥和殷、魏兩個世家的關係,是兩姓氏族之間的立場,並不會受私人太多影響,哪怕那個私人是家主。否則大家就根本不用爭什麼繼承人,只要較量雙方的關係網就可以了。

  宋子承走進花廳,屏退左右。

  宋子寧起身道:「大哥,弟弟自覺平日對諸位兄長足夠尊重,並沒不敬。但二哥三哥如此作為,這是連站的地方都不想給我留下呢!」

  宋子承聞言隱約能夠確定宋子寧的來意,於是溫和地安撫了幾句,然後就聽宋子寧陳述。

  片刻之後,宋子承一臉凝重地看著這個與自己年齡相差頗大的七弟,道:「你是說會在繼承權上支持我,這次大考也能為我掃清障礙?」

  「正是如此。」

  宋子承拿起茶杯,在手中把玩著,慢慢地道:「七弟很自信啊!」

  宋子寧微笑道:「若沒有這點本事,我又怎麼敢來找大哥呢?其它不論,軍略這一場,只要有我相助,就算二哥三哥聯手,打贏他們也不是問題。」

  宋子承慢慢喝了口茶,以此爭取思考時間。這口茶喝得格外地長,可終還是喝完了,他放下茶杯,似是不經意地問:「聽說老三的商隊前段時間損失慘重?」

  「發生了點小衝突。然後三哥的人心氣很高,又以多打少,就想把我的人一口吞下,不過最後結果卻是他們全滅。以弟弟看來,三哥的人還需要好好練練,拿出來才不致於丟臉。」

  宋子承和宋子寧都沒有提起宋子安。兩人都很清楚,宋子承和宋子安之間只有敵對,完全沒有結盟可能。但是宋子齊就不一樣了。現在宋家大少實際上面臨的是一個選擇,一方是已經踏入戰將門檻的三弟,一方則是近來方才嶄露頭角的七弟。

  宋子承垂下眼睛,注視著手中還冒著熱氣的茶杯,問:「七弟想要些什麼呢?」

  宋子寧早有準備,即道:「大哥麾下遠城重機的突擊浮空戰艦是同級型號中佼佼者,我的寧遠重工近期剛新建了幾個基地,可惜沒有重量級的產品,希望大哥能把技術轉讓給我。另外大哥在永夜大陸的礦場不多,開採和運輸回本土都挺麻煩的,弟弟我倒是正好能夠就地用到,不如就便宜我了吧,還有」

  一個個條件從宋子寧口中說出,每個都價值不菲,其中有技術,有礦產,甚至還包括了兩家成熟的載重卡車生產廠。

  宋子承每聽一個條件,心都會往下墜一墜。當宋子寧說完時,他的心好像還沒有沉到底,只是距離觸底也不遠了。

  「七弟,你這要價未免高了點。」

  宋子寧笑了笑,「即使不說閥主大位,就是穩穩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也不僅僅值這些東西吧。況且,弟弟我可不是過河拆橋的人,眼前助大哥登頂這次大考,今後家族事務若有紛爭,我也當站在大哥這一邊。」

  宋子承沉吟良久,終於下定決心,伸出了手,與宋子寧重重握在一起。

  把宋子寧送出花廳時,宋子承臉上已有倦意,苦笑道:「這次我付出的可夠多的。你這傢伙,一下快捲了我過半的家底去。」

  宋子寧微笑說:「大哥你是做大事的,一點私產何嘗放在眼中?我宋閥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產業。」

  此時宋子承忽然想起一事,忙對守在門口的一個幕僚道:「此次擂台戰重新安排,我們的人要儘量避開七弟的人。」

  幕僚頓時一怔,忍不住問道:「但那個八級的怎麼辦?」

  宋子承手一揮,道:「避開。」

  「可是,反正……」幕僚只起了個話頭,不過意思很明顯,一個八級戰士上場反正是送菜,為什麼不送給自己人呢?

  宋子承卻是作大事的性情,根本不想計較這點小利,他更看重宋子寧的感受,當下皺眉道:「就這麼定了,無須再議。」

  宋子寧在旁邊聽了,含笑道:「大哥英明。」

  送走了宋子寧後,宋閥大公子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那七弟最後笑得別有內容,讓人有點心神不寧。

  此時的「雲深堂」中,千夜叫人打開了後院的演武場,並且在裡面密密麻麻擺上數十個練功用的精鋼人偶。

  這塊場地全封閉,面積不大,塞入幾十個人偶後就顯得十分擁擠,想要揮劍卻不碰到什麼東西都有點勉強。

  千夜拔出東嶽,細細打量。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1-1 18: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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