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855
sinhu 發表於 2014-9-20 22:03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十三 開場


        這把劍除了特別沉重,特別堅固之外就沒什麼其它的特殊能力。但是細看下來,千夜卻發現它的製造工藝極盡精良,揮動時無比舒適。

  如此精妙設計,以及如此高超工藝,怎麼會只有『山嶽』這樣一個特性?就算『山嶽』是『堅固』的晉階特性也不應該。以這把劍的材質,至少可以再附加四五個原力陣列。

  難道真的是把半成品?這似乎是惟一解釋,不過宋閥怎麼會將一把半成品放進武庫。回想魯老當日似乎別有深意的言語,千夜又有些不確定了。

  熟悉過劍性之後,千夜把劍鞘拋在一邊,單手持劍,簡簡單單一個跨步直刺。東嶽劍出如風,貼著一具人偶刺過。

  隨即千夜時而雙手,時而單手持劍,刺斬掃削,練習的全是最基本的動作。但是隨著千夜出劍越來越快,東嶽劍鋒開始隱隱有了風雷之音,控制起來也越來越困難。

  終於一劍轉削為刺時,千夜一個控制不住,手腕微抖,東嶽劍鋒擦到了一具鋼鐵人偶。這架人偶下半身絲毫沒動,上半身卻突然垮了下去,變成一堆廢鋼!

  千夜繼續練劍,東嶽此刻穿刺輕盈如風,劍鋒上隱約有陰影吞吐不定。密集的鋼鐵人偶只要被劍鋒帶到一點,就會在嘎嘎吱吱聲中縮成一團廢鐵。

  練了整整一個小時,場中人偶已經損壞過半。千夜這才收劍,到場邊休息。他拿出從宋閥藏書樓中摹刻回來的劍技書,認真閱讀,並與自己練習的心得相對照。

  那本基礎級別的劍技書上,大都是些運力出劍的技巧,正好適合現在的千夜。他以前在黃泉和紅蠍很少使用重兵器,現在隨著身體越來越強悍,力量越來越大,普通武器漸漸不再順手,有時在戰場上反而要搶狼人或蛛魔的武器過來用,但完全是憑身體本能戰鬥。

  一力破十會雖然也是一種戰術,但人力總有窮盡,現在千夜破敵力量提升,卻需要磨練技藝。

  千夜閉目凝思一會,等雜役進來換上一批新人偶後,就又提劍下場,繼續進行基礎劍式的練習。轉眼間又是一個小時過去,這次五十具鋼鐵人偶損毀了二十一具,比前一次少了三具。

  千夜休息半個小時,再開始練習。第三批五十具人偶損毀十九具,又少了兩具。

  而第四批損毀十六具,第五批損毀十一具。

  當子夜鐘聲響過,演武場中沒有一點燈火,只能聽到隱隱風雷之音。而千夜在黑暗中練劍,已經一個多小時沒有傷到任何一具鋼鐵人偶了。

  接下來幾天,千夜日以繼夜地磨練劍技,偶爾去宋閥藏書樓翻閱書籍。他並沒有學習什麼劍法,只是反反覆覆練習最基本的幾個動作。

  這是黃泉殺道的訓練方法,講究至凶至簡。

  而隨著練習深入,場地裡安放的鋼鐵人偶數量越來越多,最後人偶間的距離僅夠千夜側身勉強通過。即使如此,人偶損毀的數字還是在直線下降,到了最後一個下午,竟無一個人偶被誤傷損毀。而千夜揮劍時,那隱隱風雷之音已經聽不到了。

  這幾天裡,宋子寧幾乎沒有修煉,他四處奔走密議,不知道做了多少私底下的交易。

  轉眼就到了安國公夫人壽誕的正日子。

  當天,整座云山上下裝飾一新,處處喜氣洋洋。能夠在壽宴上露一小臉的,都得是很有地位的人物。別說千夜這樣的客座武士,就連高陵宋氏宗族中那些庶出和旁支子弟都沒資格進聞道莊園,更不要說上席了。

  宋子寧帶了親隨中宋姓的家僕們前去赴宴,千夜和高軍義就都留在別院修煉。

  兩人之間沒什麼話題,高軍義似乎還因為宋子寧把另外一個客座武士的名額給了千夜,而不是他的結義兄弟有些不服氣。

  於是在高軍義半玩笑半挑釁之下,千夜和他打了一場虛擬格鬥。

  當兩人從格鬥房中走出來時,高軍義雖然還沒有太服氣,但也對千夜大為改觀。在原力受到壓制的虛擬格鬥環境下,考驗的是雙方的戰鬥本能和戰鬥經驗,高軍義一上手就知道,千夜看起來年輕,卻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手握的是殺人之術。

  只是高軍義並不清楚,千夜根本沒有和他認真。

  正壽做完,第二天就是宋閥十年大考。

  第一項武功大校共分三天,場地放在聞道莊園外,可容納一個團的私軍同時操練的校場上。武功考核的第一天和最後一天,安國公夫人都會親自到場觀戰。

  這對所有參戰的人來說,即是殊榮也是機會。若是能夠入老祖宗的法眼,那可就是一飛衝天。

  校場的閱兵台上已經做了一番佈置,早就入座幾十名各具威儀的老人,宋閥在家的長老們,幾乎齊聚於此。中央擺著一張空榻,顯然就是安國公夫人的位置。

  所有參加考核的宋閥子弟和客座武士都在高台下列隊。九時正,一名鬢髮如銀的老太太在幾名婦人的攙扶下,走上高台,顫顫巍巍坐定。

  千夜是第一次看到這位富有傳奇色彩的安國公夫人,她已經老得歲月彷彿在身上凝固,眉眼慈祥,與一名普通老祖母沒有什麼兩樣。

  安國公夫人往台下掃了一眼,眼睛彷彿看不清楚似的眯了眯,隨即笑起來,「好好!這些孩子都很好,看著就不錯。子寧呀,上來,上來!」

  宋子寧像是早已習慣,頂著無數火辣目光跳上台去,規規矩矩地行禮。

  安國公夫人拉住宋子寧的手,笑著對旁邊的閥主宋仲年道:「你這麼多孫子裡,我最喜歡子寧了,生得好,有才學,說話也討人喜歡!」

  諸位長老都微笑以對,台下眾人則有人繃不住露出異色,生得好和說話討人喜歡算是什麼理由?而且老祖宗誇獎的才學可不是指武道,卻是那些書畫之類的雜學。

  安國公夫人卻不管別人怎麼想,說著就把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脫下來,塞進了宋子寧手裡。

  宋子寧毫不在意地從容把扳指套在自己手上,那是一枚六級的防禦武具,雖然只能使用一次,但也足以擋下戰將的正面一擊。安國公夫人對宋子寧的偏愛,從來表現得毫不掩飾,又讓人極為無語。

  台下的千夜卻皺了皺眉,他一直聽說宋閥老祖宗偏愛宋子寧,今天親眼看到後,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難道不是平白給宋子寧樹敵嗎?不等他再多想,台上一名長老站出來,開始宣讀第一輪的對戰名單。

  參加大考的宋閥子弟共有二十四人,客座武士則是四十八人。其中客座武士要先打幾輪,決出前十六名,然後和宋閥子弟中排名後十六位的進行淘汰賽,直到決出八人,再與宋閥子弟中排前八位的一起,成為本輪武功大考的十六強。最後再兩兩對決,直至決出個體第一。

  每一名參戰者都會根據名次得到積分,最終哪位宋閥子弟及其客座武士加起來的總積分最多,就是武功大考的第一名。

  校場中已經排開四座場地,可容四場對戰同時進行。除了原力手雷、手持原力炮這類大威力武器外,對戰不限所使用的武器,也不限生死。

  按照規程,首輪將會有十六名戰士輪空。千夜和高軍義都沒有輪空,在繼承人們各出手段影響對戰表的情況下,這種好事自然落不到宋子寧的人身上。

  看得出來各位繼承人都下了大力氣網羅人手,首批對戰的八名客座武士個個都經驗老道,凶厲狠辣,戰力全都超過了標準的九級戰兵,放在外面,是可以輕易碾壓同級對手的狠人。

  而且搏殺格外激烈,客座武士之間根本沒什麼交情客套可講,下手不留餘地,幾乎每個場地結束戰鬥的時候都見了血。

  第二輪四場比賽,就叫到高軍義的名字。

  這一輪四場戰鬥中,持續時間最長的打了近一小時。而高軍義確實有點真才實學,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擊敗對手。不過他也付出一些代價,左臂上被深深劃了一刀,差點見骨。

  高軍義下場時高昂著頭,經過千夜身邊很是響亮地笑了一聲,道:「小傢伙,你待會可不要給七少丟臉。」能夠在首輪戰勝對手,也值得自誇了,要知道參戰的客座武士沒有一個庸手。

  千夜只是笑笑,宋子寧倒是滿面春風,好好地誇讚了高軍義幾句。

  就在這時,主持大考的長老唸到了安人憶的名字。千夜站起來,隨手提起依靠在座位邊的東嶽,向比武場走去。

  當千夜走到場地中央站定時,高台上的安國公夫人忽然雙眼微開,似有意若無意地看了他一眼。

  而靜靜等待比賽開始的千夜,猛然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冥冥中有雙眼睛在注視自己,他下意識地向著高台望去。不過這時宋閥那位老祖宗早已雙眼低垂,再次進入假寐狀態。

  高台上卻沒有人注意到剛才安國公夫人一瞬間的睜眼,人們也不意外老祖宗的假寐,這些小輩們的爭鬥,對四十多年前就已晉階神將的安國公夫人來說,就像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揮舞刀劍,實在沒有半點趣味可言。或許只有宋閥子弟登場時,才會引起她的些許關注。

  不過雖然安國公夫人閉著眼睛,但高台上下沒有人敢於懈怠,以老祖宗現在的修為,哪怕九分精神都在沉睡,只要留下一分清醒,全場也休想有任何事情能夠瞞得過她去。

  「第九戰,杜大海對安人憶,現在開始!第十戰,曹軍平對谷小慧......」長老話音一落,標誌著戰鬥開始的鐘聲就被撞響。

  千夜這時的注意力終於放到了對手身上。站在場地另一端的是一名紅臉大漢,左邊面頰上有一道猙獰刀疤。

  千夜看著他,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是宋子齊的人吧。」
sinhu 發表於 2014-9-21 12:01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十四 摧枯拉朽


        杜大海冷笑著說:「知道就好。放心,你既然上來了,就別想再走下去。敢對三少動手,代價就是......死!」

  這個死字,杜大海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他左手執一把短槍,右手握戰斧,遠近皆宜,這也是很多擂台戰的標準配置。杜大海揚起戰斧,示威般在手腕上一個盤旋,然後一個箭步向前,開始殺氣騰騰地衝鋒。

  可是距離千夜還有十米之際,杜大海突然如同撞上一道無形屏障,陡然停步,死盯著前方,臉頰都在微微顫抖。

  而千夜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槍、劍都沒出鞘的意思,只是簡單地做了一個格鬥術姿勢,右手豎掌如刀,高高舉起。

  剎那之間,在杜大海眼中,整個世界好像都已消失,只有一把高懸的刀鋒芒畢露。隨著千夜的掌刀提到高處,竟有無形力量牽引,讓本已停步的杜大海身不由已地向前跨出一步。

  這一步跨出,脆弱的對峙立時被打破。

  千夜身形一動,下一刻就到了杜大海面前,隨即空中一記雷音炸響,掌刀已向他當頭斬下!

  杜大海驚駭欲絕,鬚髮倒豎,生死之際迸發出全部潛力。他一聲狂叫,拋下所有武器,雙臂交叉上揚,硬架這彷彿整個世界隨之劈落的一擊。

  只聽通的一聲悶響,如同擂響戰鼓,千夜的掌刀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居然被架住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杜大海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落膝處的地面驟沉,龜裂蔓延向四面八方。隨後他整個人都向下沉去,一直沒入半米。

  千夜收手,退後一步,東嶽仍是穩穩地握在左掌中,自始至終沒有出鞘的意思。

  杜大海眼神渙散,緩緩向前撲倒,連口血都噴不出來。演武場上突兀多出一個數米方圓的淺坑,杜大海就伏在中央,生死不知。

  「......這一戰,安人憶勝!」負責裁判的長老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宣佈結果。

  另外兩處才剛剛開打,更有個場地上的兩人還在對峙,這邊就結束了?

  高台上,安國公夫人依舊在打著瞌睡。可是這一戰實在太出人意料,過半長老們都已動容,當千夜轉身向場地外走去時,就有幾名長老忍不住低聲議論。

  「這一擊引動了天地原力?明明是戰將才有的手段啊!」

  「如果我老眼未花,在他身上只看到了八處節點光芒。」

  「八級就能夠用出戰將手段,這個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小七眼光不錯。」

  在一片讚譽驚嘆中,也有其它聲音。

  「哼!只是對手太弱,那個被打倒的傢伙又輕敵罷了!」說話的長老名為宋修文,是宋子齊的叔公,當然會覺得被落了面子。

  當下另一名素來和他不睦的長老就冷笑道:「不知修文兄當年八級的時候,能不能一巴掌就把九級的對手拍個半死?」

  宋修文一張老臉頓時脹得通紅,重重哼了一聲,卻是說不出話來。

  千夜回到自己座位上時,高軍義看他的目光充滿震驚和欽佩,宋子寧的親衛們則更是敬服不已。

  另一塊觀戰區域中,宋子承收回看向千夜的目光,輕輕吐了口氣,他剛才突然明白了七弟臨走時那古怪的笑意是什麼了,心中不由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去貪那點小便宜。

  他也知道,這場對戰排序背後少不了三弟動的手腳。杜大海是宋子齊麾下得力幹將,宋子齊第一戰派他對上千夜,或許以為撿了個便宜,同時還能夠一雪前恥,卻沒想到事與願違,直接折損了一員大將。

  千夜對眾人的關注不以為意,走到宋子寧身邊,安然坐下。

  宋子寧則用不可思議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千夜一番,道:「我突然有種很不愉快的預感,現在我可能已經打不過你了。」

  千夜微微一笑,說:「你早就打不過我了,不是現在。」

  宋子寧輕哼一聲,靠近千夜,壓低了聲音道:「你不會以為靠這點東西就真的能打贏我了吧?」

  千夜也低聲回敬道:「你也不會以為,我就只有這點東西吧?」

  「是嗎,那接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其他手段。」

  「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別被人給打下去了。」

  兩人你來我往了幾句,都沒有佔到上風,於是一起住了嘴。而此時第一輪戰鬥終於全部結束了,加上輪空的人,客座戰士們還剩下三十二人。

  按照對陣表,第二輪戰鬥開始了,這一輪將再淘汰一半人。剩下十六名客座武士,再和十六名宋閥子弟捉對廝殺。

  這一場高軍義遇到了勁敵,兩個實力相當的對手打得驚險萬分,刀刀見血,最後以一招之差險勝。這絕對是足以自傲的戰績了,但是這次高軍義卻老老實實走下場,沒有現出半分得色。

  接下來又是千夜登場。

  對面觀戰區域中,宋子齊遠遠盯著千夜的背影,臉色陰沉得如鉛云低垂。他緊握著拳,指節不斷噼叭作響,顯然已是怒極。

  杜大海不僅是他麾下最強的戰士之一,在帶兵打仗上也頗有心得,這一敗,重傷瀕臨垂死,把宋子齊的全盤計劃全部打亂。少了這樣一名助手,不說武功考校的名次肯定好不了,之後的軍略考校也會深受影響,他想要爭第二的位置幾乎沒有了可能。

  千夜眼中根本沒有宋子齊,只有這一場的對手。

  千夜的對手不算強,身上還帶著傷。若杜大海能夠勝出,這人應該是特意安排給他的,讓他可以比較輕鬆地連勝兩場,然後去面對宋閥子弟,為宋子齊清掃那些繼承候選人的障礙。

  站在千夜對面的是名女武士,此刻她大腿上還紮著繃帶,望向千夜的眼神也有些慌張。她雖然沒有目睹千夜上一場的戰況,但同伴當然及時告知了她。

  因此那名女武士沒有使用原力槍,而是拔出雙刀,打算利用靈活的身法和迅捷的速度來周旋,以躲避千夜那堪稱恐怖的力量。

  當長老宣佈戰鬥開始時,女武士一聲尖叫,如獵豹般向千夜撲來!雙刀緊緊收在肋下,有如毒蛇的牙,隨時可以暴出傷人。

  千夜和第一戰一樣,站在原地不動,等對方接近到一定距離後,才向前踏了一步。鬥場的地面猛然震動了一下,那女武士頓時一聲悶哼,如同被無形重錘擊中,步法頓時亂了,向著千夜的方向踉蹌跌過來。

  千夜豎掌成刀,揚起斬落,揮手間又是一聲雷鳴!

  那女武士還想錯步躲避,可是卻突然發現前方的掌刀如同有莫大吸力,無論她如何掙扎都改變不了前撲的方向。她眼中閃過絕望,尖叫一聲,雙刀交叉去架那落如雷霆的一擊,而此時銳利刃鋒是向上的。

  這一架她實際上根本不指望能攔住千夜的掌刀,只希望對方顧忌刀刃鋒利,稍稍改變落下的方向,能夠護住頭頂到面門的致命部位,其餘的,她也只能期待下一擊不要傷得太重。

  然而女武士的預想卻沒有成真,千夜對閃亮的刀鋒視而不見,掌刀沒有絲毫偏移落下的軌跡,從中路直斬而下。

  掌刀相交,女武士雙刀即刻崩飛,她整個人如遭雷擊,撲通一聲仰面飛摔出去,再也爬不起來。不過她身下地面的龜裂遠較上一場少,手腳也還能移動,顯然比杜大海傷得輕多了。而實力遠在她之上的杜大海被抬下去施救到現在,還是生死未知。

  這一場勝得毫無懸念,千夜明顯手下留情,回到宋子寧身邊時,受到的關注和議論就少了很多。

  千夜坐下後,宋子寧說:「給我看看你的手。」

  千夜伸出右手,可以看到掌緣上有兩道長長的紅印,現在中央部位已經有些青紫,不過也僅此而已了,九級戰兵全力揚起的刀鋒居然連他的皮膚都沒有劃破。

  雖然這是原力防禦的結果,但畢竟是血肉之軀對上原力武器,可見千夜的身體強度已經到了讓人驚嘆的程度。

  宋子寧啞然片刻,把手上準備好的傷藥扔回給親衛,擠出一句話來,「你還是人嗎?」

  「不是。」千夜態度很誠懇地實話實說。

  客座武士們決出十六強後,今天的大考就到此為止。宋子寧的兩名客座武士全部入圍,頗引長老們注目。

  第二天,宋閥子弟將陸續登場。

  這一天,安國公夫人意料之外地再次到場,讓諸位參戰的宋閥子弟為之精神一振,那意味著他們即使進不了決賽,也還能被老祖宗看在眼中,說不定就有了寵愛提拔的機會。於是眾人的鬥志均高昂了一籌不止。

  而那位老太太一臉慈祥地四下看著,她手邊放了新鮮瓜果和各色小點心,顯見今天心情不錯,是準備認真看看曾孫輩的表現了。各位長老們也隨之提振精神,拚命給自己一系的繼承候選人打眼色。

  從這一刻起,每場戰鬥都會牽動一部分人的心。

  千夜首批登場,對手是名二十六七歲的年輕男子,身量修長,頗有儒雅之意。此人名為宋子澤,嫡系行四,卻越過了行三的宋子齊,目前在繼承人序列中排名第三,可見是個十分出色的人物。

  宋子澤看著千夜,笑笑道:「八級戰兵,能走到現在,確實讓人驚訝。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的舞台應該屬於我宋閥子弟。你是自己認輸,還是我送你下去?」

  千夜看看這位自詡不凡的四公子,淡淡道:「有說這麼多話的功夫,早就打完了。」

  宋子澤表情一窒,隨即拔出長劍,冷笑道:「原本我還想給小七留點面子,但既然你這麼找死,那我就只好斷你手腳,代小七教訓你一下!」

  千夜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的思維方式,難道對方覺得幾句話就能他讓了這一戰不成?

  實際上,宋子澤確有自傲本錢,否則也不可能壓過已是戰將的宋子齊。他在九級上已經磨礪了不短時間,想要根基紮實後再行突破,好在戰將之後一鳴驚人。

  千夜回頭向宋子寧望了一眼,宋子寧多少瞭解自己那位四哥的脾性,看到千夜有點無奈的神情很想笑,他攤了攤手,示意千夜隨意下手,無須顧慮。

  千夜點了點頭,緩緩拔出東嶽,這把貌不驚人的長劍,在蟄伏兩場之後,終於出鞘。 本帖最後由 sinhu 於 2014-9-23 20:50 編輯

雪國亂舞 發表於 2014-9-21 22:35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十五 平推

       在高臺一角,坐著武庫的魯老。看到東嶽出鞘,原本微有酣聲的魯老眼睛張開一條縫,眼角余光掃向鬥場。

  宋子澤雙手持劍,劍尖斜指地面,足下如龍行虎步,疾向千夜衝來。欺近之後,宋子澤吐氣開聲,一聲斷喝,長劍上幻動萬千光華,如狂風暴雨般向前揮出。

  只此一手,宋子澤就盡顯劍技精妙。那些光華都是原力所化,含有銳利劍意,一旦被打中真劍刺中毫無差別。

  宋子澤尚未跨過戰將門檻,就能原力外放凝練實形,雖然有手中那把五級精品原力劍的助力,但也是他實力的體現。

  千夜面色平靜,東嶽平舉,一劍自左向右橫掃。

  如此平淡的一劍,根本說不上招數,只是一個基礎劍式而已。然而東嶽劍鋒過處,光華盡滅!

  宋子澤驚駭欲絕,這是他倚為長城的秘傳劍技中最強一式:‘萬家燈火’,從沒想到過會被一個基礎劍式破得乾乾淨淨。所有的原力變化,劍意縱橫,在千夜平淡一掃面前,有如海市蜃樓,盡是虛幻。

  千夜手腕一個旋轉,東嶽輕若羽毛般,化掃為斬,一劍向宋子澤當頭落下。

  宋子澤此時心膽俱顫,他是學劍的,只看如此劍意滔天卻悄無聲息,就知道自己絕對接不下。可是這一劍快逾驚雷閃電,又有無形力量牽著他向劍鋒沖去,哪裡還能躲避?

  他拼盡全力揮劍去擋,可是卻感覺斬到了山。而千夜劍鋒墜勢絲毫未受影響,一劍直落。

  “怎麼會有如此重的劍?!”這是宋子澤最後的想法。

  千夜這一記把宋子澤連人帶劍拍到地上,在校場地面砸出一個人型大坑。要不是最後一刻千夜翻轉劍鋒,改用劍身平拍,宋子澤早就被斬成兩半。即便如此,宋子澤全身上下少說也斷了十幾根骨頭,不光武功大考到此為止,連後面的軍略大考也會受影響。

  一劍之威,竟至於此。

  臺上的魯老不知不覺間睜大了眼睛,隨即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略點了點頭,又閉目打盹去了。而當千夜最後一劍斬落之際,就連安國公夫人,眼皮也抬了那麼一抬。

  高臺上很多長老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宋子澤算是年輕一代中比較出眾的,結果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傢伙打得如此之慘。這事說出去,連宋閥都是臉上無光。

  這一輪戰罷,高軍義惜敗,宋子寧輕取勝利。十六名客座武士被淘汰九人,只有七人獲勝。

  由此可見,世家大閥子弟整體戰力確實非同凡響,在個人武力最強八人沒有出戰的情況下,依然在對戰客座武士時占了上風。個中原因,不僅包括各種威力強橫的秘傳戰技,宋閥子弟的裝備也比客座武士們強了太多。

  看到這個成績,宋閥長老們臉色才好看了點。當下就有長老撫鬚道:“有這樣的成績,也算不錯了。看來這批孩子都很用功啊!”

  另一名長老笑道:“有老祖宗看著,他們敢不賣力?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孩子中有不少可造之才,看來我宋閥後續有人,中興可期!”

  就連宋閥當今閥主,渭國公宋仲年都微微頷首。安國公夫人卻連眼皮都沒抬。

  而旁邊一名清瘦長老忽然冷笑一聲,道:“中興可期?嘿嘿,不要最後武功第一的名頭給外人拿了去,那就有意思了!”

  眾長老紛紛變色,“怎麼可能?我們可還有子承、子安坐鎮局面呢!”

  那清瘦長老名為宋仲行,素來說話直接,不懂轉圜,不留餘地,因此與大多數長老關係惡劣。不過他是閥主的親弟弟,又是宋閥當今有數的高手,眾人也拿他無可奈何。

  聽到長老們的話,宋仲行又是一聲冷笑,道:“子承他們都是戰將了,對上一群戰兵當然鎮得住局面。我宋閥若真有底氣,何不把客座武士的等級也放寬到戰將?以大壓小,這就是本事?”

  長老們都有點尷尬,沒人再接他的話頭。

  在制定規則方面,他們確實有些小心思。可是不要忘了,這是老祖宗的百齡壽辰,圖的就是個吉利喜慶。利用規則之便,讓宋閥子弟奪魁無可厚非,只要達到了考校磨礪的目的即可。這種事心裡明白就好,又怎可說破?

  然而宋仲行卻還是不依不饒,又冷笑道:“就算是宋家子弟奪魁,又能如何?第三代你們認可的這幾個人,哪個能拿得出去和其它三閥比一比?趙君度就不必說了,我聽說白家最近新收了個白空照,小小年紀就上了戰場,僅僅七級即取得斬殺戰將的紀錄。雖然有取巧之嫌,但也是了不起的戰績。子承他們,敢去和白空照過過招嗎?”

  長老們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白空照這種人是天生為殺戮而生的妖星,和她對陣,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宋子承等人就算贏了,也可能會受到無法恢復的損傷。若是偶爾大意,說不定都要丟了性命。

  一名長老乾咳一聲道:“子承、子安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能和白空照這種來歷不明的野孩子相提並論?”

  宋仲行還欲說話,安國公夫人終於張開眼,歎了口氣,徐徐地道:“上了沙場,身份又算什麼?不過,仲行,你也少說兩句吧。”

  在安國公夫人面前,宋仲行就恭敬了許多,道:“我只是看不過有些人在背地謀劃來謀劃去,來來回回就為了那點分數。這樣得來的魁首有什麼意義?走出宋閥,這點分數又有什麼意義?”

  好幾名長老臉上微微變色,為了自家子弟能夠上位,他們在背後沒少作小動作,甚至出點血光也是不可避免。但是宋仲行居然當著老祖宗的面把話說得這麼直接明白!高門大閥,總要講點體面的。

  老祖宗眼皮又垂了下去,淡淡地說:“這才剛開始,魁首嘛,還是有得爭的。仲行,你也不要急,慢慢看著就是。要不是你這等不得的急性子,早該有所突破了。”

  宋仲行應了一聲,端坐不語。那些被他諷刺過的長老們也個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接下來,十六名勝者又捉對廝殺,要決出八名勝者。

  千夜這次的對手是一名年近三十的宋閥子弟,他三年前就進入九級,磨礪至今,原力渾厚,更是天生神力,被視為一旦衝破戰將屏障後就有能力威脅到前三名的潛力者。

  此人根本沒帶原力槍,只提著一杆重戟,光看外型應該就有數百公斤。他腳步凝重,緩緩走進鬥場,對千夜喝道:“我看你也是個爽快人,不用囉嗦,先拼幾下重的,再說其它!”

  有些宋氏子弟看著千夜,面帶冷笑。他們都很瞭解這個堂兄,知道他心機根本和粗豪外表不符。對拼力量正是他最擅長的,而且以重戟對長劍更是占盡便宜。

  宋子寧看著武場,掩口打了個呵欠,遮住了唇角一抹不明的笑意。

  高臺上,魯老乾脆開始打起了呼嚕。

  千夜向對手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好。”

  那人重戟一橫,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先讓你三招!”

  千夜笑了笑,根本沒有客氣推辭的意思,雙手握劍,東嶽高高揚起。長度比普通佩劍長出一半的東嶽高舉過頭時,看上去也氣勢十足,但和對方的重戟一比,就顯得纖細柔弱了。

  千夜輕吐一口氣,東嶽劍鋒就開始慢慢震顫。鬥場上,漸漸響起恍若龍吟般的呼嘯聲。

  那人臉色忽然變了。

  東嶽一劍斬下,速度並不快,可是卻有如一座山峰,正在緩緩傾倒。劍鋒一動,更是雷音陣陣,聽得人心驚動搖。

  那人一聲怪叫,橫持重戟,拼死一擋,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架住了這記重斬。劍戟相交,竟然沒有聲音,可是整個鬥場卻猛地搖動一下。

  重戟戟身忽然彎曲,上面原力陣列紛紛爆碎。東嶽劍鋒虛停在他頭頂,只有不到一掌距離。

  然後就如時間放緩了似的,那人所有動作全部停頓,和千夜僵持刹那,然後全身原力防禦突然粉碎,身體則如出膛炮彈般向後遠遠飛出,一直摔到了旁邊鬥場的邊界上。

  原本還打算看場好戲的旁觀者們全都寂然無語,許多人張大了嘴,一臉震驚。如此對手,都被一擊轟飛。千夜的劍究竟有多重?

  下面宋子寧上了場,再次輕鬆擊敗對手,這下長老們有一多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宋子寧進入繼承人序列只有兩年,雖說理由是“三千飄葉訣”有小成,但那並非攻擊型秘法,他的年齡又小,在大半年前參加天玄春狩時還只有七級。這次為了大考,一連晉升兩級,私下裡已有人非議他急功近利,根基不穩,卻不料表現出如此戰力。

  這一輪戰罷,最終獲勝的八人將得到小半天的休息時間,下午再和前八位的宋閥子弟戰過,決出整個武功大考的八強。

  千夜幾場戰鬥都是摧枯拉朽般平推而過,根本沒費什麼力氣,不需要休息。不過其它人可就不像他這麼輕鬆,整整四個小時的空檔期,不光是休息,也要治傷。

  武功大考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過人命,不過客座武士之間的比鬥卻沒有不見血的。其中傷得最重的還是千夜第一場對上的杜大海,據說現在還沒有醒來。

  不過隨著比試到了後期,校場上的火藥味道越來越濃。之前兩名宋閥子弟對陣,雙方明顯有宿怨,上手就是生死相搏,最後以一人重傷昏迷而告終。若非長老及時阻攔,恐怕就會第一次出人命了。

  打到現在,客座武士們只剩三人,個個實力強橫,看上去即使遇到戰將都有自保手段,而千夜就是其中之一。

  從十六強開始,對戰規則就有所改變。

  那八名一路殺上來的參賽者,將由長老們集體評議戰績,排定順序。他們可以依序自行選擇前八的宋閥子弟作為對手。

  這一規則對從淘汰賽殺上來的戰士十分有利,因為被評為戰力第一的人可以首先挑選,一般來說,總會選擇其中戰力最弱的。這一輪殺過,就決出了最後八強,先遇上誰後遇上誰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安國公夫人就坐在臺上,因此戰力的評定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太明顯的貓膩。千夜等級最低,卻是場場摧枯拉朽,當仁不讓地被評為戰力第一,得以首先登場選擇對手。這個結果早在眾人意料之中。

  在並肩走上演武場之前,宋子寧問:“你選定對手了?”

  “沒錯。”

  “別被打得太慘。”

  “這正是我要對你說的。”

  “不會,我會挑弱的打。”宋子寧聳聳肩,他已經意識到千夜會怎麼做,不過想了想,並沒有制止他。

  從現在開始,掠陣的長老改為宋閥止戈堂長老宋屠。宋屠這個名字一看就是旁系庶支,他正當盛年,高大健壯,生得粗手粗腳,然而舉手投足間穩若山嶽,雙目轉動處如有電光閃過,顯然實力極為強橫。

  宋屠向千夜一指,沉聲道:“安人憶,選擇你下一戰的對手!”

  千夜向前一步,緩緩抬手。

  隨著他的動作,八位宋閥繼承人有的明顯臉色就有些變了,特別是惟一一位宋家小姐,排在第八的宋欣然。不出意外的話,千夜必將選她作為對手,這樣可以穩進八強。

  另外幾個排名靠後的宋閥子弟也只是強做鎮定,千夜在淘汰賽中展示的實力,已可橫掃在場戰將之下的任何對手,他們誰對上千夜,都是有敗無勝。

  千夜的手緩緩抬起,手指之處,竟是戰力許為第一的宋子安。

  頓時滿堂譁然!
本帖最後由 雪國亂舞 於 2014-9-21 22:43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9-22 12:01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十六 東嶽沉月


  宋子安臉色難看之極,這不僅僅是挑戰,更是羞辱,千夜根本就沒有把他這個戰力第一的繼承人放在眼裡。

  他騰地站起,重重哼了一聲,冷道:「小小蜉蝣,也敢橫江!」

  千夜淡淡地道:「我這人向來沒什麼耐心,有仇不喜歡拖著。既然前兩日你害得我晉級不成,正好今天在此了結仇怨。你武功大考的名次,就到此為止!」

  「狂妄!!」宋子安怒極。他心中大恨,本以為當日已經把事態平息下去,讓宋子寧吃個暗虧,但沒想到對方卻在這種場合擺了他一道。就算他能贏下此局,那句指控也已被長輩們聽在了耳中。

  旁邊宋屠皺眉喝道:「夠了!下一個!」

  在千夜之後,就是宋子寧,他沒有絲毫風度可言地選了那位宋家小姐。不過宋欣然倒是鬆了口氣,宋子寧前幾陣的戰鬥風格還算溫和,她即使輸了,只要不受傷或傷勢不重,就不會影響後面的考核。

  餘下六人也一一選擇了對手,這時就沒什麼意外。排序最後的兩人分別對上宋子承和宋子齊,擺明了會被淘汰下來。

  這時安國公夫人忽然張開雙眼,吩咐換了一批茶點,這也表示老祖宗不準備再閉目養神,而是要認真看比賽。

  高台上一番忙碌,等安國公夫人要的東西佈置好後,一眾長老們的座位也有了些許變化,魯老被招到安國公夫人身邊,在她另一側的就是宋閥閥主宋仲年了。

  諸位長老中,大長老宋仲埕臉色陰沉如烏云壓城。他是宋子安的親爺爺,也是閥主宋仲年的大哥。千夜挑戰宋子安也就罷了,竟然還公然指控宋子安在賽前對他暗中加害。

  宋閥十年大考,這是何等重要之事?賽前暗害對手可是大忌。而且全場客座都是九級,只有千夜一個八級,卻戰力第一,他又在此時曝出自己沒有晉級是被宋子安暗害,此事何等嚴重!

  無論事情真假,宋仲埕已經感到眾長老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而老祖宗雖然神色不動,可她如此偏寵宋子寧,恐怕心中也有了芥蒂。

  宋閥第三代普遍積弱,閥主隔代傳承之勢已沒有懸念,而且就在近幾年裡會見分曉。宋仲埕一心指望宋子安奪得繼承權,從宋仲年一繫手中,將閥主之位搶回來。現在被千夜打亂了計劃,他心中怒極,恨不得一掌斃了這個膽大的小輩,下定決心大考之後絕對不能留下這個禍根。

  隨著一聲鐘鳴,八強之爭第一戰隨即開始,宋子安對千夜。

  這是本該屬於半決賽,甚至是決賽的陣容,卻因為千夜的意外選擇而提前進行。

  千夜提著東嶽走進場地時,魯老當即坐直了些,似有期待。

  宋子安隨後登場,站在千夜面前。開戰之前,他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你那天的傷已經好了?恢復得倒挺快。」

  修煉受到驚擾都是暗傷,並且很難痊癒,況且千夜還說自己當時正在嘗試晉級,那更是後果嚴重。此刻宋子安重提舊事,顯然是想要激怒千夜。

  千夜卻是不曾動容,只抬眼看看他,道:「果然你是故意的。看來,的確是現在送你出局比較好。」

  宋子安拔出長劍,嘴角微微上翹,拉出一個輕蔑的弧度,道:「僕肖主人,不知死活。」

  千夜雙眼深湛藍芒閃過,殺機一現。

  宋子安的劍比普通配劍略長幾分,劍身窄了三分之一,顯然走輕快鋒銳的路線。這把長劍上有水藍色光芒流轉,注入原力後,綻放的光芒中時時有夜空明月異象顯現,赫然是把六級利器。

  這是宋閥的名劍之一,「逐月」,在六級劍器中也非凡品。有此劍在手,宋子安僅是武器一項就佔盡便宜。不要說六級原力武器上必然會附加的各種強大屬性,僅僅『神鋒』一項,就有可能把普通五級兵器直接削斷。

  雙方開始移動對峙,然而宋子安沒有揮劍搶攻,卻是向一側退去,跑動中抽出一支短槍,對準千夜連轟數槍。

  千夜身軀如在風中擺動,腳步在方寸間趨退自如,輕鬆讓過所有轟擊。這種閃避技巧,惟有在戰場彈雨中才能練得出來。

  宋子安見了,知道原力槍對千夜無效。當下哼了一聲,收起短槍,手中長劍一振,步法陡然加快,剎那間已經繞著千夜轉了數圈,劍勢如狂風驟雨向他攻去。

  宋子安看過千夜前面幾場戰鬥,知道他看上去身體有些單薄,實際上力量卻大得異乎尋常,因此上手就是一輪快劍搶攻,要用速度和戰技擊敗千夜。

  宋子安這套戰術一點沒有錯,惟一錯的就是不應該用在千夜身上。

  千夜手中東嶽一擺,平凡無奇的劍鋒像是忽然失去了重量,貼上逐月,然後在虛空中連環劃出數圈,差點將他的長劍絞飛。

  這幾劍舉重若輕,細膩無比,頓時把宋子安驚得一呆,面對這與預想完全不同的戰局,他居然手上停了停。千夜哪會放過這個機會,順勢揮劍反攻,東嶽顫動著,發出低低輕吟,在空中時隱時現,若游魚在激流中溯流而上。

  宋子安反應也不慢,一呆之後,即刻恢復正常,沉著迎戰,手中逐月輕盈無比,劃出一個一個原力光環。然而千夜卻是進退由心,那柄多人見識過的重斬之劍,此刻卻恍若一片鴻羽,跟著千夜趨進趨退,把一個一個原力光環破開、粉碎。

  兩人這場對攻頓時變成了纏鬥,且旗鼓相當!

  此時四座皆驚,高台上許多長老為之色變。就連魯老也睜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鬥場。老祖宗則慢慢剝開一顆荔枝,放入口中。

  宋子安心中如有火灼,在他眼中,千夜的每一個砍劈刺掃分明都是最最平凡的基礎劍式,使用時機卻妙到巔峰,不但每每從劍芒的縫隙中成功穿過,還準確無比地擊中最弱的一環,把他的原力絞得粉碎。

  宋子安一個錯步,眼角餘光掃到高台上諸長老的神情,心中暗暗叫苦。他現在已經快突破到十二級戰將了,論等級當之無愧是本代子弟中的第一人,要是打個八級戰士都如此困難,就算最終贏了,在老祖宗心裡印象也會大幅下滑。

  此戰不光要贏,更要贏得漂亮!

  宋子安騎虎難下,猛一咬牙,長劍一擺,光芒熾烈,狠狠向東嶽劍身斬去。

  千夜雙眉一揚,知道宋子安是想借六級劍器之利,加上原力等級優勢,硬吃自己的重劍,若能斬斷東嶽,自可一舉奠定勝局。

  千夜手腕一翻,東嶽劍鋒隨之一轉,不避不讓,反斬向逐月。

  雙劍相交之際,千夜突然一聲暴喝,全身原力升騰,竟似有熊熊緋色火焰衝天而起,在原力烈焰中,點點金色光芒格外醒目。

  只在剎那,千夜力量已提到巔峰,身週數米內的自然原力全部隨之共鳴,更是有一縷黑暗原力纏繞在東嶽劍鋒上,一同斬向逐月!

  千夜的真實視野看得分明,宋子安的逐月上也有原力纏繞,並隨著劍勢轉折強弱變化。可是在雙方都全力一擊的情況下,高下立現,宋子安那一劍引發的原力共鳴幅度比千夜要小得多了。

  雙劍交擊,宋子安全身劇震,雙手幾乎握不住劍柄。而千夜也在剎那間臉上驟失全部血色,握劍的雙手也忍不住顫抖。

  兩人踉蹌分開,這一劍拼了個平分秋色。

  然而這一結果,卻令所有觀戰者震驚當場。

  宋子安現在臨近突破,但千夜只是八級戰兵,雙方的差距不僅僅是三個等級,還有戰將和戰兵之間的巨大鴻溝。這樣的實力差距下,宋子安沒能一招把千夜劈出場外已經算是表現差了,怎會打到平分秋色?

  宋子安也是滿臉駭然,難以置信地看著千夜,失聲叫道:「你隱藏實力,不是戰兵......」

  話說到一半,宋子安立刻住口。

  剛才他實在太過驚駭,才失去了鎮靜。在老祖宗眼皮底下,區區一個戰將想要隱瞞等級,哪有可能?這句話一出,宋子安就知道自己的表現又失分了。

  老祖宗此刻正嗑著瓜子,看著這裡呢。她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眼中雪亮,什麼樣的小動作都別想瞞過她去。

  宋子安強自鎮定,看著千夜,冷冷地道:「你能和我拼到這種程度,讓我非常驚訝。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剛才那一劍,你受傷不輕吧?」

  千夜忽然露出譏諷微笑,幾個深呼吸後,東嶽再次提起,氣勢也若碧海潮生,緩緩推高,絲毫未有低落。

  宋子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千夜怎麼可能幾乎毫髮無傷。

  實際上,雙方剛剛那一劍硬拚確實是平分秋色。千夜本就距離九級只有一步之遙,論力量和身體強悍程度更是遠在宋子安之上。單論體質,千夜已和血族子爵相當,哪是普通人類可比。

  相形之下,宋子安現在只是原力總量有優勢,連兵器上都沒佔到便宜,一劍拼成平分秋色也就順理成章。

  宋子安哪知其中關鍵,他目光瞄向東嶽,隨即眼神一凝。東嶽那黑沉沉,毫不起眼的劍鋒上居然一點缺損都沒有,這也即是說,至少在材質上,這把樸素的重劍絲毫不比六級的逐月差。

  宋子安深吸一口氣,手一抖,頭頂突然出現一輪明月,當空照映。他手中長劍不住顫動,灑出萬千如水月光華般的劍芒,向千夜攻擊。

  這是高陵宋氏秘傳劍技:明月天心。這時他已經顧不得要留後手以待下面的戰鬥,若折戟於此,還談什麼以後。

  然千夜此刻氣勢已成,一聲斷喝,東嶽當空斬下! 本帖最後由 sinhu 於 2014-9-23 20:49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9-23 12:02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十七 一戰功成


       這一劍簡單至極,沒有任何變化餘地,攜滔滔原力一線垂落,恍若瀑布自九天以降。

  一劍落下,宋子安攻來的劍光就消失大半。

  東嶽劍勢去盡後再生變化,反挑橫掃,餘下凋零月芒就盡數破滅。

  破掉宋子安的明月天心,千夜當即雙手運劍,轉守為攻,對著宋子安一陣狂劈亂斬,這下簡直就是胡砍,連基礎劍式都看不出了。

  然而千夜每記攻擊,劍勢都沉重無比,其威可斷山,可覆海,甚至有月沉星墜之勢!

  高台上,魯老雙眼一亮,當即拍案大讚:「好劍法!」

  安國公夫人在侍女奉來的清水中洗了洗手,竟也緩緩點頭,道了聲:「說得過去了。」

  這可是宋家老祖宗的評價!放在年輕一代子弟身上,能有一句『說得過去』已是極高讚譽,好幾年都未必聽得到一次。宋閥數百名本家子弟中,也就宋子承和宋子寧得過類似誇獎。

  一旁的大長老臉更加黑了,老祖宗這句極高的評價,顯然不是給宋子安的。

  此刻宋子安劍上不斷綻出片片月華,虛空中妙像萬千,顯然已將明月天心練到了相當造詣。無數月華連成一片,漸漸將他環繞起來,看上去就像身處在一輪巨大圓月之中。

  瞭解這套秘技法門的人不由驚嘆,這是天心將成之勢,一旦圓融無缺,就會發出至強一擊。

  千夜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他好像打出了興致,猛然一聲長嘯,東嶽劍勢再次變化,忽而沉重如山,忽而細膩若絲,輕重慢疾間的轉換,如羚羊掛角全然無跡可尋。他的步伐也更加從容隨心。

  然而場中形勢變化卻極為清晰,東嶽每一劍劃過,那輪巨大圓月都會虛弱幾分,始終不得圓滿。到了最後,宋子安額頭滿是汗珠,他要把明月天心催到極致,才勉強支持圓月不滅。

  台上魯老不斷撫掌大讚:「好,好,打得好!」

  大長老臉色黑如鍋底,魯老這話,豈不是說宋子安活該被打?

  不過此時的宋子安沒有那麼多亂心雜念後,倒是顯出了韌勁,雖處於劣勢,卻還能支持。而且以他戰將的位階,續航力理應比千夜強得多,相持下去,還是會取得勝利。

  千夜雙瞳中忽然泛起深沉藍色,裡面清晰映出宋子安的身影。

  宋子安突然覺得心臟一緊,雖然感覺初起就被壓了下去,可是他手上動作依然一滯。千夜就抓住這小小氣力不繼的破綻,東嶽陸沉海傾般連斬三記,一舉擊墜了宋子安的圓月!

  宋子安大驚之下剛想反擊,可是手中長劍卻變得忽輕忽重,自己全身行動都是一滯,彷彿四肢粘了蛛網,說不出的彆扭。就在關鍵時刻,他心臟忽然間又痛了一下。

  宋子安瞬間原力不穩,千夜卻沒有搶攻,反而後退數步,東嶽緩緩提起。

  千夜大喝一聲,閃電般再出三劍!

  第一劍切碎月華,第二劍震破宋子安護身原力,第三劍直奔宋子安小腹而去,輕輕一挑,將他甩上半空。

  千夜左手拎著東嶽,右手拔出原力槍,對著剛飛到最高點,正要落下的宋子安連轟數槍,一直打到一口原力不繼!

  台上大長老霍然站起,暴喝道:「豎子!爾敢!」

  千夜手中是宋閥配給的五級手槍,威力遠不如雙生花,然而此刻宋子安原力防禦剛剛被破,即使身為戰將,也經不住這麼密集轟擊。

  宋子安一聲慘叫,身上不斷迸射血光,軀體在空中幾個翻滾,那幾槍竟然無一落空,吃了個結結實實。

  大長老一聲怒吼:「小輩找死!」他躍出高台,以掌代劍,遙遙向千夜斬出,一道匹練般的月華跨越遙遠距離,劃向千夜。

  同樣是明月天心,在大長老手下用出來卻是有劃開天地的威力。

  「住手!」在場邊掠陣的宋屠一聲怒吼,合身攔向月華。

  然而這是大長老含恨下全力一擊,宋屠當即被撞得倒飛出去,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那道匹練月華雖經宋屠一擋,暗淡許多,但剩下小半仍是飛向千夜。

  千夜雙瞳已經完全變成深湛藍色,鎖定了那道撲面而來的月華。

  圓融至極的月華突然有了輕微扭曲,雖然很微弱,可是原本凝聚堅實的劍芒卻終於看到破綻。千夜扔開原力手槍,雙手握住東嶽,凝神屏息,重劍如同拖著千萬噸海水,艱難揚起,向前,直刺月華劍芒。

  當兩道鋒銳相遇時,千夜身後忽然展開一雙明亮光翼。

  虛空中如有春雷炸響,大長老斬出的月華竟被東嶽就此一劍劈散。

  千夜全身劇震,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背後光翼也陣陣扭曲,漸漸消失。他雙手虎口染血,手臂也顫抖得厲害,身體卻仍站得筆直。

  千夜竟然接下了大長老的一劍!

  滿場之人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長老在宋閥中戰力可列前十,這一劍就算被宋屠擋去了大半威力,也不是尋常戰將能夠接下的。

  就連凌空而立的大長老也怔了怔,完全沒想到自己全力一擊竟然沒有奏效。他旋即大怒,提手揮出,又是一道月華如虹而出。

  可是這道月華只飛到一半,就忽然被一物從中截斷,整道光芒就此消失。高台上眾長老看得分明,截斷大長老月華的,竟只是一顆剝了皮的荔枝。

  而安國公夫人手裡的那顆荔枝已不知去向。

  「仲埕,這像什麼樣子?」安國公夫人緩緩地說。

  大長老忙飛回高台,躬了躬身道:「子安已經敗了,那小輩還下此毒手,實在心思不正,我這才想出手教訓教訓他。」

  安國公夫人淡淡地說:「我早就說過,武功大考不計生死,就是他當場將子安殺了,那也是我宋閥子弟學藝不精。我這還沒死呢,定下的規矩就沒用了?」

  大長老額頭見汗,忙道:「兒子不敢!」

  安國公夫人嘆了口氣,「你這一出手,倒是讓天下人都看到我宋閥連點容人之量都沒有,今後還有誰敢來投?你下去吧,自己去交卸了長老之職。今後五年內,你這一支的一應用度全部減半。」

  大長老頓時臉色慘變,族中用度減半,這可是相當嚴厲的懲罰。雖然只有五年,但是意味著這五年中,他這一系發展必會受到壓制,此消彼長,更加難與宋仲年一爭長短了。

  安國公夫人又道:「把我房裡的天風玉露酒倒一杯來,給那孩子服了,免得傷了根本。」

  兩名侍女立刻躍下高台,匆匆而去,長老們也微微動容。

  老祖宗收藏的天風玉露酒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不但是療傷聖藥,還有培育紮實修煉根基的好處。

  千夜接了大長老一擊,最主要的傷還是月華劍氣入體,難以清除。要治療這種傷勢,在場的長老們都能做到,安國公夫人居然拿出了這樣的珍品,這實際上是變相的補償了。

  演武場上自有人將宋子安抬下去處置傷勢,他連中數槍,最深的傷口已達肺腑。這種傷再有好藥,也至少要養上幾個月,也就是說,他後面的考核項目是廢定了。

  不過事情還沒完,這場衝突過去後,眾人回想起千夜展現出來的光翼天賦形態,不由很多人都露出異色。

  一般來說,天賦形態要到十三級以上戰將才會顯現,不過提前凝聚也不算太稀奇,每個門閥世家都有一些這樣的天才。千夜八級打敗了戰將,就不能以常理而論,所以大家並不特別驚訝。

  但這雙光翼,又是哪家的血脈或秘法?

  實際上,千夜以第一的身份從客座淘汰賽中脫穎而出時,已有人開始私下議論,懷疑他是世族子弟隱藏身份來助拳的,甚至可能出自其他門閥或是上品世家。

  這雖然不違反比賽規則,而且要知道,在門閥世家、士族、平民等級森嚴的帝國,能讓高門子弟瞞起姓氏來做一個客座武士,絕對是一種值得稱道的本事。可當此人實力如此破壞平衡,就免不了引起非議。

  宋子寧安坐不動,恍若根本沒有感覺到四下里的目光。千夜服了些藥劑,雙手裂開的傷口也做了處理,就抱著東嶽靠在椅背上養神,當然也對周邊的議論充耳不聞。

  高台上長老們的質疑就隱晦得多,只有幾人互相交換目光,低低說一兩個詞。

  脾氣惡劣的宋仲行卻是冷笑一聲,道:「什麼云空之羽,在座諸位又不是沒見過白閥的秘傳戰技,哪裡是一回事。況且就算是,我宋閥的面子就能算保住了?白閥的小輩難道就應該比我宋閥強?」

  不等他再說下去,閥主宋仲年連忙使個眼色,止住了自己這個開口就要得罪人的親弟弟。

  此時,魯老說了句,「的確不是云空之羽。」安國公夫人更是連眼睛都懶得轉動一下,於是各位長老沉寂下來。

  接下來的戰鬥再無懸念,都是強者勝,弱者敗,終於決出了最後八強。

  這八人將在明天再行廝殺,最終決出大考第一。到了這一步,客座戰士中只剩下千夜和宋子安的一名客座武士。普通戰士和世家子弟的差距由此體現,他們雖然經驗豐富,卻遠遠彌補不了物質和幼年根基方面的巨大差距。

  也難怪大長老宋仲埕如此失態,很顯然,他那一系為了這次大考是下足血本的。尤其武功這項,有備而來,決意一舉拿下高分第一。卻被千夜在八強賽的時候就擊敗了宋子安,以至於全盤落空。

  這一晚,千夜飲下天風玉露酒,當即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天明時分方才醒來。

  一覺睡醒,他忽然覺得身體有些異樣,於是急忙內視,這時才發現第九處原力節點居然在不知不覺中點燃,而傷勢已經完全恢復如初。 本帖最後由 sinhu 於 2014-9-23 20:45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9-24 12:11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十八 存亡之本


       八強之戰,千夜因為提前掃掉了宋子安,所遇對手明顯戰意低沉,因此輕鬆取勝。

  宋子寧卻對上了宋子安那名客座武士,由於昨天一戰,兩邊已經徹底撕破了臉,那名客座武士一上來就連下殺手,甚至不惜以傷換傷,顯然要置宋子寧於死地。

  然而宋子寧在這一戰中終於展現出驚人戰力,他用的是宋閥秘傳戰技:烽火傳薪槍,這門適合沙場群戰的槍法,在他手中已有金戈鐵馬的破軍之威,雙方並沒有纏鬥太多時間,那名客座武士就被直接絞殺當場。

  這是本次武功大考第一場出了人命的戰鬥,不過四座寂寂,已經沒有人再非議。宋子安再折一員大將,損失可謂慘重。

  四強至此產生,千夜將對陣宋子齊,宋子寧的對手則是宋子承。

  宋子齊剛跨入戰將門檻,戰力還差宋子安一截,而千夜服過天風玉露酒後,晉入九級。此戰毫無懸念,千夜甚至連瞳術:掌控都用不到,一頓亂劍,就將宋子齊破防斬傷。

  要不是宋屠在一旁虎視眈眈,千夜很想給宋子齊留下點殘疾。不過現在,宋子齊也得在床上躺個三五日下不了地。

  宋子寧和宋子承之間卻爆發一場大戰。

  宋子承身為閥主長子嫡孫,常年牢牢佔據繼承人序列第一位,資源遠勝宋子寧,原本應該在原力、戰技和武具方面佔據全面優勢。然而雙方一亮相,大家才發現宋子寧已經換過裝備,居然是清一色的六級戰具。

  即使是以豪富聞名的宋閥,也是人人動容。宋子安僅武器是六級,宋子承也不過有兩件六級防具而已。安國公夫人在大考開始前,眾目睽睽之下給了宋子寧一個六級的一次性防禦戒指,其實就是為了讓他在擂台上保命用的。

  因為誰都知道,宋子寧父系母系不顯,未來的妻族還是士族,根本沒有什麼積累。以他現在的宋閥繼承人序列排名,能夠分配到的資源和收益,不要說一整套六級裝備,能湊滿四級防具和五級武器就已經很不錯了。

  當然一眾長老也知道宋子寧有個名為寧遠集團的私產,但是成年的宋閥本家子弟,又有誰手中沒有幾個工廠作坊的?可若是這套戰具來自那個私產,就說明規模已經做得著實不小。他獨立主事這才幾年?

  一瞬間,許多長老心中都有了異樣感覺。

  安國公夫人忽然問道:「仲年,子寧也是你那一支的,身上那些小玩意是什麼來歷?」

  閥主宋仲年也在看著宋子寧,聞言沉吟一刻,方道:「依我看,這些武具應是部分出自他名下私產的積累,部分是通過人脈籌措。」

  籌措就相當於借錢了,然而宋閥眾長老卻紛紛點頭。能借到錢也是本事。

  「子寧這孩子,倒是越來越不錯了。」老祖宗此言一出,好幾名長老的笑容當即有些僵硬。

  宋子寧這一戰與上一場的絕殺風格完全不同,面對宋子承攻守兼備的「繡衣刀術」,甫一出場就張開了「三千飄葉訣」的領域。

  此刻場中方圓十丈之地,落葉紛飛,夾雜絲絲雨意,恍若深秋。虛空中無數細密如牛毛的原力具現,上一刻密織成網,防禦得密不透風,下一刻感應到外來原力攻擊,又被引動化作風刃,迴旋反擊。

  觀戰的宋閥子弟沒幾人見過這門已有數百年無人練成的秘法,長老們卻對此多少有些瞭解,於是眾人神態各異,不過這次他們好像都各有心事,連交談也少了,高台上一片沉默。

  「三千飄葉訣」與很多上品秘法一樣,共分三階九境,一般來說,大部分人終其一生,也就在中階止步,高階只能靠領悟和機緣,沒有半點取巧的辦法。而無論哪種上品秘法,一旦進入高階,突破戰將的最後幾個等級就不會有障礙,也意味著有了衝擊神將的可能。

  眼前宋子寧的「三千飄葉訣」竟然達到了「暮秋山行」之境,那可是中階第五境!單以秘法境界而言,宋子寧已經是宋閥年輕一代中第一人,而後面的那幾個至少在數年間不可能追上他。

  宋子承惟一優勢就是原力,他的戰技也不弱,即將突破中階,卻被宋子寧以武具上的優勢拉平了不少。雙方均是守禦有餘,進攻不足,因此不可避免地打成了持久戰。

  這一戰,整整打了兩個小時,宋子寧最終原力耗盡,這才惜敗。

  宋子承雖然還能扶宋子寧一把,但他自己下場時也臉色蒼白如紙,腳步虛浮,最後幾步在鬥場邊緣差點要邁不過去。如果宋子寧能再堅持十分鐘,先倒下就會是宋子承。

  下午,決戰將在宋子承和千夜之間展開。

  甫一登場,宋子承就乾脆地道:「我認輸!」

  他和宋子寧一戰損耗過度,就算用了上好藥劑,現在原力透支的虛弱還沒徹底恢復。千夜贏下宋子齊卻是遊刃有餘,休息後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這一戰根本就沒得打。

  當宋屠宣佈比賽結果時,高台上眾多宋閥長老都面色古怪。而宋仲行則是呵呵一聲冷笑,聽起來無比刺耳。宋閥挑選繼承人的武功大考,規則又對宋閥子弟極為有利,結果魁首反而被個外人拿了,此事要是說出去,宋閥顏面多少會有損失。

  不過長老們對宋子承的認輸倒是褒貶不一。這也是行商為本的宋閥特點,見事不可為,那就放棄,另尋他路也好。

  安國公夫人這時道:「叫那孩子和子寧一起上來吧,我和他們說兩句話。」

  片刻之後,千夜就和宋子寧登上高台,站到了安國公夫人面前。直到此刻,千夜方有機會近距離觀察這位經歷傳奇的宋閥老祖宗,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低頭。

  安國公夫人雖然鬢髮如雪,面容卻並不如想像的那樣年邁。如果把髮絲染黑,很可能會以為她就是個中年貴婦,但那雙充滿歲月滄桑的眼睛,卻悄然透露些許年紀的秘密。

  當安國公夫人的目光落在千夜身上時,僅僅是打量了一下,並沒有用感知去探查他的原力和身體。這點小細節讓千夜感到一絲舒適放鬆。

  看了一眼,安國公夫人就道:「不錯,兩個孩子都不錯。子寧能夠和你做朋友,那也是他的福氣。」

  朋友?千夜聽了這句話,心中微微一動,當下只是說:「謝老夫人誇獎。」

  安國公夫人對左右笑道:「這孩子天賦上佳,又這麼會說話,我很喜歡。來人,把我那個盒子拿過來。」

  站在一邊的侍女端上一個楠木嵌銀的盒子,在眾人面前打開,裡面放著三發原力彈。

  這原力彈通體呈銀色,但又不是如秘銀那樣閃亮,而是有種渾厚晦澀的深沉。另外彈體上花紋獨特,看上去似有多層結構嵌套,從設計思路上倒是和狗爪小鎮那大師的作品有三分類似,但做工尤有過之。

  在安國公夫人的示意下,千夜從侍女手中接過了這盒原力彈。拿到手中後,他卻是一驚,彈體上散發出的原力波動,甚至比秘銀破魔彈還要濃郁得多。

  安國公夫人溫和地說:「這是我宋閥自產的煉銀烈陽彈,和市面上那些稍有區別。難得你奪魁,我手上也沒什麼好東西,就送你點小玩意兒,拿來防防身。」

  旁邊眾長老還算沉得住氣,可是下面的宋閥子弟們就沒有那麼好的養氣功夫,許多人表情又痛又羨,頗為精彩。

  煉銀烈陽彈是和黑鈦湮滅彈並列的殺器,而宋閥自產的煉銀烈陽彈又有重大改進。每一發光是手工,就需要數十名高手匠人忙碌數月之久。安國公夫人口中的稍有區別,按正常人的標準那就是天差地別。

  這種煉銀烈陽彈是宋閥特製的殺器,就是只用四五級的原力槍,也能一擊秒殺黑暗子爵。它們平時專供帝室近衛軍,偶有少量流出在外,就會引起強者哄搶。即使如宋子承、宋子安也不過有兩顆在身上當作保命手段,以宋子寧此前的地位,卻是一顆都沒得到過。

  現在千夜身為外姓武士,卻一下子就得了三顆,這讓宋閥子弟如何不羨不妒?

  安國公夫人等千夜收了盒子,方環視左右,說:「我人族生死大敵,還是黑暗種族。所以說到存亡根本,還要著落在與黑暗種族的戰場上。宋閥以商立族,實則也是為給前線戰場提供支持。你們不要感到我給得厚了,這幾個小東西在這孩子手裡,那就是三條黑暗子爵的命。若是落在你們這些不肖子孫手上,多半拿去換做生意本錢,變成哪家高門的武器庫私藏了吧?」

  這一句卻是道破了許多人的心事,當下他們的冷汗就下來了。

  安國公夫人嘆了口氣,說:「武功一道,外可抵禦異族,內是立族之本。設這十年大考的本意,就是為了扭轉我宋閥積弱之勢,可總還有人不明白這道理。平日裡用慣權謀,就在這需要真刀真槍的場合也改不了行事作風,長此以往,還有何血性可言?真到生死存亡關頭,還能指望你們嗎?」

  「門閥二字,並不是給了某家,就不再更改的。千年之前,有開國七閥,之後短短兩百年間,七閥就變成了三閥。帝國中興之時,又一度升至九閥,那是何等鼎盛繁榮!可從當年朱閥降格算起,到了今天,四閥分立也有三百餘年了......」

  千夜屏息靜聽,他還是第一次得知門閥的變遷歷史,這種帝國上層的演變細節,在黃泉和紅蠍那樣軍事為主的地方是接觸不到的。

  不過隨即千夜又看了宋子寧一眼,後者正和所有人一樣垂目聽訓,仍是一派溫潤無害的樣子,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但以千夜對他的瞭解,宋子寧此時心事很重,並沒有多少武功大考取得好成績的喜悅。好像從昨天千夜和宋子安一戰結束後,宋子寧的心情低落就變得十分明顯。

  想到這短短幾天裡發生過的事情,千夜心裡嘆了口氣,或許應該找個時候和宋子寧談一談。可宋閥與他畢竟血脈相溶,筋骨相連,無論是什麼樣的決定,即使果決如宋子寧,做起來都會格外困難吧? 本帖最後由 sinhu 於 2014-9-24 21:18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4-9-25 12:01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十九 付之東流


       千夜突然想起趙君度,頓時覺得自己身上也是一團亂麻。這時安國公夫人的講話接近尾聲。

  「張、白、趙三閥,年輕一代都是人才濟濟,在與黑暗種族的戰場上碩果纍纍。但我宋閥呢?你們有多少人去好好打過一場大仗?現在是有我們幾把老骨頭在,等我們這一輩人都撒手歸西后,你們打算如何自處?」

  這一句話,問得全場鴉雀無聲。

  天下雖大,若論財富,宋閥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可若是無人坐鎮,這就是取死之道,最好也不過是落個被瓜分的下場。但是眼下積弱之勢已成,想要扭轉,又豈是那麼容易?

  許多人當場就汗如雨下。

  就連對權謀毫不擅長的千夜,也從這次武功大考中看到了宋閥面臨的困境。

  這樣一個龐大的世族傳承至今,內部利益盤根錯節,達到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平衡,想要革舊布新,實際上等於是動所有長老的命根子,該有多難,可想而知。可要是不動他們的命根子,就等如是在動宋閥的命根子。

  安國公夫人說到這裡,有些意興闌珊,起身道:「都散了吧,過兩天的軍略大考,都用心些吧。」

  至此,武功大考落下帷幕。

  盤點起來,這次收穫最大的還是宋閥大公子宋子承。他最強有力的競爭者宋子安一系損失慘重,尤其是大長老宋仲埕被卸職,資源減半,此事影響深遠,已不能簡單地用繼承人積分得失來評價。

  相比之下,宋子承雖然沒有拿到武功大考個人第一,但是綜合積分和第二的差距反而拉得更大,地位更加穩固。

  而宋子寧在兩年前進入繼承人序列後,一直低調得沒有存在感,此次可謂一鳴驚人,震動了整個宋閥。他晉階九級戰兵才數月,就展現出與戰將抗衡的實力。

  況且眾人還不知道的是,從黃泉走出來的宋子寧,實戰經驗可說是年輕一代第一人,若遇到的是宋子齊那個新晉戰將,不見得會是他的對手。

  這個結果至少打了一大半長老的臉,他們是負責族中弟子天賦評定和武學指導的。可宋子寧幼年得到的天賦評價只是三等,後來復評上調過一檔,但直到現在,記於檔案中的也不過二等而已。

  即使後來安國公夫人親口評定宋子寧「三千飄葉訣」有成,把他超拔進繼承人序列,但由於宋子寧耽於雜學,又風流成性,大部分長老仍是不認為他在武學一道上能有多大作為。

  然而事實證明,就算「三千飄葉訣」不是攻擊型秘法,宋子寧也已經超越了他們評價中的大多數族中天才。

  面對如此形勢,雖然宋子承得到了最大的好處,但他幕僚中有人對宋子寧的一飛衝天表示出擔憂,不過那位宋閥大公子卻不以為然。

  他十分溫和地對親信們說:「若論血緣,小七和我一個祖父,比許多人都親近。若說助力,小七已和我締約,並且帶來了超過預期的成果。我們不可能永遠都與比自己弱的人合作。進取之道是壯大自己,並非壓制別人,況且真正的強者是壓制不住的。所以,往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這類議論。」

  當天晚上,宋子承親自去了「云深堂」,依約把宋子寧所要的東西送過去,還額外補了一份重禮。

  再過一天,就是軍略大考。

  宋閥軍略大考,形式上有些類似於天玄春狩,但是規模要大很多。考場設在東陸的邊境之地,實際上就是一塊和黑暗種族交鋒的戰場。

  此次參加考核的子弟們各帶一支百人隊伍向黑暗種族發起進攻,然後視戰績排定名次高下。

  軍略大考中出意外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任你實力強橫,運氣不佳的話也有可能遭遇黑暗種族的重兵大將,從而飲恨沙場。至於各個繼承人組建戰隊的實力高下,除了人數和等級的統一限制外,戰力就全看各系的資源了。

  原本宋子安和宋子齊都頗有野心,想在軍略一項中壓倒老大宋子承。只是沒想到兩人在武功大考中被千夜雙雙打成重傷,宋子齊還能勉強上場,宋子安乾脆就沒辦法親自參考,只能把戰隊送進來。少了他這個戰將座鎮,最終成績也就可想而知。

  軍略大考前一天,近百艘浮空飛艇浩浩蕩蕩到了東陸。此次大考安國公夫人不再觀戰,不過宋閥止戈堂高手盡出,以策安全。

  宋子寧組建的戰隊實力不強不弱,只能算是中等。他一切都靠自己白手起家,從父母那裡根本得不到助力。能夠達到這個程度,足以讓人稱道了。

  軍略大考的獎品卻是讓千夜也頗為心動,那是足以武裝一個加強連的全套裝備,並且達到帝國精英軍團的水準。得到這些裝備,稍有資源的人就能夠據此建立一支實力不弱的軍隊。

  從獎勵中能夠看出安國公夫人的意圖,她希望宋閥子弟既能提高自身武力,又能建立不俗軍力,然後到戰場上建功立業。帝國封爵要長久保持,根本之途還是在於軍功,如此方能在將來維持宋閥不降格。

  只可惜安國公夫人雖然一片苦心,但到頭來必然事與願違。

  宋子寧雖然自己不怎麼需要這些裝備,可千夜的暗火傭兵團近期擴張得厲害,這樣批量的精品軍備就是有錢也不容易短期內從市場上買到。

  因此宋子寧和宋子承又達成一項密議,若他助宋子承在軍略中奪魁,不但獎勵全歸宋子寧所有,還要另外添加一個營使用的載重卡車作為酬勞。

  千夜對於這類事情向來不發表意見,任憑宋子寧去決定。他也不再密集訓練,而是又去了一次宋閥的藏書樓,找了許多原力修煉和五花八門的基礎武技理論來看。

  大考結束,千夜就要回永夜,有了宋子寧再加上宋子承的面子,難得可以借閱這許多典籍,他要趁這個機會多讀一些。

  大道萬千,雖然不全是通途,但是瞭解得越多,就越容易接近真正的道路。而千夜在讀過幾十本武技訣要之後,再回顧自己從實戰中得來的經驗,也漸漸有融匯貫通的感覺。

  百艘浮空艇經過一天多的航程,終於抵達東陸邊境,軍略大考隨之拉開序幕。二十餘支宋閥隊伍分別投入到戰場不同方位,然後各自向黑暗種族發起進攻。

  所有宋閥戰隊加在一起,約有近三千人,全是五級戰兵以上的精銳,而且其中還有兩名戰將和數名准戰將級的強者。

  這片戰場上的黑暗種族顯然沒想到會突然遭遇這麼一支強悍力量,甫一接觸就被打得節節敗退,防線凌亂不堪,到處都是漏洞。

  一舉鑿穿黑暗種族防線後,戰局就開始混亂了。各戰隊有的繼續深入突擊,有的選擇迂迴包抄,還有些戰隊的領隊有宿怨,提前在戰場上相遇,於是就爆發了不大不小的衝突。即使消滅黑暗種族才是大考的主基調,但是互相扯後腿這種事仍是屢見不鮮。

  在爭奪相對排名的情況下,有時候削弱對手甚至比增加自己戰績更加有效。

  而在真正戰場上,千夜的真實視野完全就是殺器,千米範圍內沒有任何人能夠瞞過他的感知,再加上宋子寧時常心血來潮的「三千飄葉訣」,成功地把兩支想要埋伏或是偷襲他們的隊伍反過來打了個半殘。

  接著千夜就脫離隊伍,前去伏擊宋子安和宋子齊的戰隊。

  此舉在千夜看來完全沒有必要,對他來說,獲勝之道就是不用理會任何對手,直接向戰場縱深推進,儘可能多地擊殺黑暗種族就是了。多干掉幾個子爵,那誰的積分也別想追上來。

  宋子寧卻是費盡口舌磨了千夜很久,才讓他勉強答應這個行動方案。

  按照宋子寧的說法,此戰關鍵是確保宋子承奪魁,這樣才能達到大家的利益最大化,所以要做到萬無一失,防備宋子承運氣奇差,陰溝翻船。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殘宋子安和宋子齊的隊伍,讓他們徹底失去競爭力。至於其它人,拍馬也追不上宋子承,也就無須顧慮。

  最終千夜還是沒有拗過宋子寧,孤身穿越戰線,先後伏擊了宋子安和宋子齊的隊伍,將兩支戰隊中的核心高手全部打成重傷。宋子齊更是直接中了千夜一槍,當場退賽。

  除了趙君度之外,千夜戰場狙殺技藝罕見對手,和宋閥這些少爺們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線上。在形勢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這些擂台上的所謂高手強者就是一邊倒的被虐。

  千夜的伏擊還產生額外效果,那兩支戰隊被徹底打寒了膽,各找了一處易守難攻的險地駐紮不動。直停留數日之後全無動靜,才敢露頭。這樣耽擱幾天,他們的戰績能夠混到中游已經是頂天了。

  接下來的戰局,讓千夜不由感到,宋子寧那據說能看破紅塵迷障的「三千飄葉訣」頗有烏鴉嘴的潛質。

  宋子承那邊率軍直進,勢如破竹。可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沒注意己方戰隊的位置,他附近戰線上的宋子寧在千夜走後按兵不動,宋子安和宋子齊的戰隊全被千夜打得龜縮一隅,結果宋子承一下就過於突前,成了孤軍。

  如此戰機立時就被黑暗種族抓住,迅速調集兵力,前去圍殲宋子承的隊伍。一場大戰下來,宋子承擊潰了黑暗種族的聯軍,但只是慘勝。他獨自斬殺了一名狼人三等子爵,自己也身受重傷,無奈退賽,麾下戰隊則是傷亡過半,失去再戰之力。

  等千夜歸隊後,情勢就逼得宋子寧光是按兵不動都不行,甚至還要主動後退數十公里,以免遇到哪支不開眼的黑暗種族部隊。一旦滅了他們,宋子寧的戰績就要反超宋子承了。

  於是就出現了奇怪場面,大考才開始一半,宋閥最具戰力的四支部隊戰績就全都止步不前。其餘戰隊倒是打得十分勇猛,可是戰力卻較前四相差太遠,再怎麼努力也彌補不了差距。

  本該是轟轟烈烈的軍略大考,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

  各戰隊彙總後的戰績,用差強人意來形容都很勉強。不過這才是現實,摻雜了政治的現實。就如同帝國,對上黑暗種族的時候總是難免內部掣肘。而黑暗種族一方情況更是嚴重得多,若不是他們內鬥太過激烈,哪裡有大秦立國還逐漸坐大的機會。

  戰鬥結束後,千夜的心情不太好,但他也早已不再是紅蠍的菜鳥,從永夜之域到上層大陸的所見所聞,已經讓他的心境發生了很大變化。他看看整場軍略大考中一直走神的宋子寧,最終沒有說什麼。
sinhu 發表於 2014-9-26 12:03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二十 我們的國度


       最後的政論就很簡單了,各人先寫一篇治國齊家的政略,再接受諸位長老問詢,最後由長老團給出一個分數。

  這一環節是最透明的,問詢時,參考的所有弟子都能旁聽,但也是爭議最多的地方。各人有主張守成的,有主張激進擴張的,也有主張中庸之道,觀點不一,眾說紛紜,想要得到大部分長老認同,也需要相當實力。

  宋子寧就輕鬆愜意得多,他隨意炮製一篇政略,應付了問詢,也不等結果出來,就跑回自己的別院,準備享受溫柔。這兩天又有人送了他兩個小美女,據說是難得的內媚名器。

  千夜卻不肯再陪宋子寧胡鬧,仍然在抓緊時間瀏覽武技典籍,現在他的閱讀範圍已經擴展到各種各樣近戰武器的入門技能。

  於是在「云深堂」別院中,宋子寧摟著兩個新得的小美女胡天胡帝,而千夜則端坐書房翻閱典籍,與他有過一夕雨露之緣的十七在旁邊靜靜伺候著,隔段時間就給千夜換上一杯茶。

  千夜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刻確實是一種享受,溫馨,寧靜,可以一心一意在武學之道上銳意進取,而無需去想世俗那些煩心事情。

  這時書房門推開,宋子寧帶著一臉寫意走了進來,進門就笑道:「你的小日子也不錯嘛!」

  千夜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你天天這樣,就不怕荒廢了修煉嗎?」

  從兩人來宋閥,到大考結束,已歷時十多天,就沒見宋子寧修煉過,他幾乎每天都在外面會友,深夜歸來時身上常常帶著酒氣和脂粉的味道。

  宋子寧在書桌對面一張寬大的琉璃榻上坐下,半躺在背靠上,把自己弄得舒服了才說:「率性而為也是大道之一。況且我也只是回到族裡才這樣,平時還是很節制的。」

  千夜嘆了口氣,從黃泉訓練營時起,小小的宋子寧臉上就已經讀不出情緒,那時他眉宇間是一派優等生的冷漠和傲慢,還有決不容許冒犯的戾氣。死在他手上的學員,絕對比千夜殺過的多。

  數年後再相遇時,宋子寧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彷彿最標準的世族子弟,溫潤如玉,性情明朗,但那實際上只是一層喜怒不形於色的面具而已。

  千夜這次來到宋家後才知道,這位血統高貴的門閥嫡子是究竟怎麼才會成為如今的模樣。千夜在武功大考結束時,就想和宋子寧談一談,但他不是善於言辭的人,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千夜放下手中的玉簡,向十七看了一眼,少女當即會意,乖巧地退出書房,並且把房門小心掩好。

  宋子寧半閉著眼睛養神,沒有說話,書房裡有片刻的沉默。

  「子寧,你接下來會很麻煩吧?有什麼打算嗎?」

  宋子寧並沒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說:「這次大考結束後,我的繼承人排名可能會進入前三,如此大的好事,會有什麼麻煩?」

  「宋子安和他那個長輩能甘願吃下這個虧?」千夜相信當時大長老宋仲埕是真想把他斬殺當場,安國公夫人之後對他們整個一系的懲罰,只會讓這個仇恨加深,變得不可化解。

  宋子寧輕輕笑起來,他抬手遮住眼睛,也擋住了臉上所有表情,淡淡道:「不甘願又怎麼樣,他們也就那幾個籌碼。殷家,殷琪琪想上位可還要努力一把。魏家,博望侯才不會管這種事,至於那頭野豬,等他這次能活著下戰場再說……」

  宋子寧的聲音突然停止,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他放下手,看了看千夜的表情,笑笑道:「二十天前,魏家在遠東前線吃了一場大敗仗,據說魏破天當時也在軍中。現在他們那邊戰況十分緊張,估計過兩天你回黑流城的時候,魏柏年就要被本家召回去了。」

  千夜吃了一驚,魏家所在的遠東行省是邊塞之地,和黑暗種族常年征戰。

  宋子寧透露的這個消息中,對千夜來說,最重要的還不是魏破天的安危,魏家世子上了戰場,不可能沒有保護措施。而是魏柏年一走,意味著遠征軍將指派新的師長上任。

  但有武正南事件在先,無論遠征軍總部知不知道千夜曾參與了那事,就憑暗火傭兵團和魏家走得這麼近,新來的師長與千夜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千夜並沒有被宋子寧引開注意力,只說:「就算你覺得宋子安沒有威脅,那麼宋子齊呢?本來想殺你的人是他吧?」

  宋子寧此時慵懶的姿態全消,坐直了身體,神色平靜地道:「不用為我擔心,老祖宗也不會讓他們在族裡做得太過分,至於到了外面,我還會怕他們不成?」

  「那是為什麼?」

  見千夜這次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宋子寧淡然說:「或許,是因為當初被拋出去和士族聯姻吧。哦,對我天賦等級的評價也有一點原因。」

  千夜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就算他猜到了一些,但聽宋子寧用這樣貌似滿不在乎的口氣說出真相,仍是令人極為難受。

  當年宋子寧天賦評價明顯被人為壓低,應該分配到的資源就有許多給了別人。這或許是家族內爭中不可避免的部分,但是當落在自己頭上時,卻仍會讓人感到天道不公。

  宋子寧雖然微笑著,眼底卻是一片冰冷,「不過我已經下了決心,不管怎樣都不再去爭那閥主之位。這片土地已經腐朽,難以建立高樓大廈,還不如我自己出去開拓一塊新的疆土。」

  千夜苦笑,宋子寧如果真這麼看得開,也不會這幾天都心神不寧了。「既然這樣,那你還有什麼心事呢?」

  宋子寧愣了一愣,沉默下來,片刻後才道:「真是糟糕,似乎總能被你看出情緒來。」他這次坦然道:「我後悔了,千夜,我不該把你拖進來。」

  千夜笑了笑,說:「我這次收穫很大。」

  他這句話絕對不是安慰宋子寧,天級修煉室,重劍東嶽,三發煉銀彈,一個加強連的裝備和整個營的重載卡車,這可是一個普通傭兵團長一輩子都積累不下來的財富。而對千夜幫助最大的還是宋閥藏書,眾多基礎武技彌補了他最後一塊短板,只等日後慢慢融匯貫通。

  既然把話說開了,宋子寧也不再掩飾情緒,道:「還是我沒有看清楚形勢,本來你並不用在擂台上生死相搏。」

  「子寧,你想多了,生死之戰在沙場上還是擂台上,其實沒有區別。」千夜知道宋子寧一開始對這次大考並沒有認真到哪裡去,也沒把來自宋子齊的死亡威脅放在心上。

  事實上,無論對宋子安還是宋子齊,宋子寧起初也都沒打算下死手。他再能謀善斷,對著血親總有一份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軟弱。可這次大考前後發生的事情,讓宋子寧清醒地看到一個現實,並不是不爭就能安逸,除非他願意一生庸碌無為。

  「千夜。」

  「嗯?」

  「我們一起去永夜吧,打下一個國度,一個按照我們心中理想去建立的國度。」

  「......好。」

  此刻在「聞道莊園」安國公夫人居住的「蓮心小築」中,有人正在議論他們兩個。

  這座名為小築,實則佔地甚廣,還包括一個人工湖的院落中,正在主廳舉辦一個宴會。宴會只有一桌,席上也僅五人,然而每位賓客都非同小可。

  安國公夫人坐在主位上,她旁邊是個面白無鬚,長眉細目,一身雍容之氣的中年男人,而宋閥閥主宋仲年,魯老,以及宋家另一名太上長老均在下首作陪。從能夠入席來看,這位魯老的身份就絕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

  安國公夫人首先道:「睿親王這幾日辛苦了。小輩們表現拙劣,倒是讓您看了笑話。」

  這中年男人赫然是帝國睿親王,也是當今陛下的侄子。他在朝中雖然談不上權勢滔天,但也是身份顯貴之極的人物。就連宋閥中也僅有寥寥數人知道,這次十年大考,竟然有帝室中人觀戰。

  睿親王笑道:「老祖宗言重了,這代年輕弟子有好幾個可造之才,至於缺乏對陣經驗,又有什麼關係。將來上了戰場,自然能磨礪出來,現在無須在意。」

  「殿下認為這次武功大考第一的安人憶如何?」魯老問。

  睿親王也對拿下第一的千夜有深刻印象,當下道:「那個孩子的天資自然是極不錯的,只可惜如璞玉沒有好好雕琢。他的天賦極為特殊,初時有『晨曦啟明』之像,卻不是霞光托載晨星,居然變成漫天火焰,最後凝出光翼形態,我實在見識有限,未曾聽說過這種天賦。」

  在座眾人不由議論了幾句,但是誰也沒有答案。其實安國公夫人在東嶽與逐月正面硬碰的時候,就發現了糾纏在劍鋒上的那絲黑暗原力。千夜的黎明原力濃郁而精純,八級就能引動天地原力,說明他確實天資過人。

  睿親王有些惋惜地道:「可他畢竟不是世族子弟,錯過了打根基的時候。如果我沒有看錯,他的原力運行方式竟然還是兵伐決,一個修煉到九級的兵王,身體上的隱患實在是太大了。即使將來成了戰將,能走多遠,還要看運氣。」

  兵伐決是人族第一速成功法,但最大隱患就是對修煉者身體的傷害,像千夜這樣的九級兵王差不多已經走到了盡頭,再練下去,不到三十歲身體就會崩潰。就算他在這之前轉換功法,修復暗傷,也幾乎無可避免會損傷根基,影響進入戰將後的成就。

  睿親王還有一句話為了宋閥的顏面,沒有說出來。
charlie831007 發表於 2014-9-27 13:14
章二十一 中興之兆

  千夜敢於越三級挑戰,並且還贏了,勇氣和實力都值得稱讚。但這世界並不缺少天才,也不是永遠都能越級挑戰的,他若遇到其他三閥子弟還這麼做的話,很可能鎩羽而歸。

  再換個角度看,等級不夠高又被逼得越級挑戰,也是戰略上的失誤。

  說過千夜,免不了提到宋閥其餘子弟,睿親王飲了杯酒,從容道:「子承不錯,心性沉穩,寬厚大氣,又不缺乏謀略手段。聽說他在賽前就和子寧結盟,最終取得武功第二,軍略第一,政論第一的成績,現在是穩穩的第一繼承人。子承天資中上,又勤奮努力,將來戰力當在中,將和上,將之間,不算高,但守成也是有餘了。」

  宋閥眾人紛紛點頭,安國公夫人也頗有同感。

  接著睿親王雙眉皺眉,似有些難以決定,片刻後才說:「至於子寧,很難給他下定論。『三千飄葉訣』據說是天演之術,可在子寧手裡,戰力也不弱。他進境實際上是極快的,卻絲毫沒有根基不穩的跡象,實在非常難得。不過我偶有耳聞,似乎子寧有些沉溺女色?並且是與士族聯姻對象?」

  宋仲年和太上長老臉色頓時有些尷尬。此事說起來,當年是長老團集體評定的結果,其實也有族內勢力平衡的原因在裡面。

  但凡門閥世家,哪怕是旁系庶支也不願拿自家子弟去和士族聯姻。宋子寧父系母系羸弱,當年修煉天賦也評價不高,卻頂著一個嫡子的名頭,就此被長老團選中。宋仲年為安撫族人,也默認了這一結果,並沒出來為這個孫子說話。他既然是閥主,總要為族裡做點犧牲。

  誰曾料到,宋子寧會如此一鳴驚人。要知道,他從族內所得資源與宋子承、宋子安等人根本無從相比,竟然還能有如此成就,如果這都不叫天資,那什麼才是天資?

  大考之後,宋子寧已經是第四代公認的第一天才。不僅是第四代,就是上一代也要被他橫掃。而宋子寧一手創建的寧遠重工,也通過那套六級武備展現了實力。

  如此看來,宋子寧無論經營手段還是武學天賦,竟然一應俱全,至少在宋閥年輕一代中可算鶴立雞群。只要不影響修煉根基,什麼性情風流,愛好雜學,就是一種風雅,沒有根基還要弄這些,那才叫紈袴。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宋閥已經把宋子寧推出去與士族聯姻了。對於帝國貴族階層來說,絕無可能接受一個士族女人成為門閥的當家主母,而有這段婚約在,也不會有高門貴女願意成為宋子寧的平妻。

  就算未來取消婚約,也是個抹不去的痕跡。不管什麼原因毀約,都會被清流詬病,而能娶到的貴女身份也會降上一等,至少宗室絕對不會考慮嫁女。

  這才是宋子寧的一個硬傷。兩姓婚姻,血脈相融,在這個並不和平的世界上,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可靠而有力的聯盟。不能聯姻高門大閥,等於憑空少了一半助力。

  睿親王的正妻是宋仲年嫡女,他在朝堂中主管的民事部分,很多地方也需要宋閥支持,因此在這種場合說話就沒什麼顧忌。不過他也無意太過深入地干涉宋閥內務,看到場面尷尬起來,就有意轉換話題。

  睿親王略一猶豫,道:「說起來,近期有些動向,或許值得關注。其一,風聞張伯謙傷勢一愈,就要挑戰定玄王。」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由於祖上宿怨,張伯謙對宋閥向來不假言辭,但是有安國公夫人在,他那邊也沒有什麼大動作。可如果張伯謙順利晉階為天王的話,即使張閥繼續按兵不動,朝野之中可能有不少人會起別樣心思。不少中立觀望者或會就此倒向張閥。

  宋閥人人面有憂色,安國公夫人卻完全不以為意,問:「還有些什麼消息?」

  睿親王道:「這次本王和其他幾位王兄巡遊各大門閥世家,發現就在最近數年間,有一批年輕人修為突飛猛進,而且也沒有根基不穩的跡象。」

  「他們並非只靠藥劑催成,幾乎每個人都在戰兵階段就修煉了戰將級的秘法戰技至小成。比如趙閥承恩公的二公子趙君弘,就和子寧一樣,在天玄春狩後連續晉級,已經摸到了戰將門檻。而遠東魏家的世子更是在過去一年裡,連升了四級!」

  「這樣的情況,在張白兩閥中也各有幾人,其他世家還有一二。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看到一批二十出頭的戰將。」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動容。

  門閥世家的嫡系子弟,只要天資夠好就不愁資源,因此非常看重根基紮實。與士族和寒門子弟相比,他們在戰將前升級速度並不快,有時候反而是慢了。但是突破戰將的比例則要高許多,而且因為根基厚實,原力精純,一旦晉階就會在戰力上拉開明顯差距。

  按照帝國過往慣例,三十歲之前成為戰將,都可以當得起天才二字。比如白閥的白龍甲,就是快到三十時才晉階戰將,但他一經突破就直接越過准將,擁有了少將級戰力。

  突破戰將有兩條公認道路,一是水到渠成,也就是按部就班,修煉至聚氣成漩後,直接晉階。二是壓制等級,在此期間反覆磨礪原力,精純凝練驅除雜質,當原力越靠近黎明本源,在突破戰將時就會獲得越強大的力量。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走第二條道路,大多數人在聚氣成漩時,無法容納和掌控龐大原力,別無選擇只能晉階。而門閥世家子弟則有各種秘法可以嘗試壓制,一般來說,氣漩之勢初起後,能壓住一年就是天才,如趙君度這樣竟然停留了整整五年的,整個帝國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可現在睿親王的意思,分明是說居然會出現一批二十出頭的戰將,還不會因為升級太快從而影響他們突破戰將後的成就?

  宋仲年沉聲道:「這難道是......帝國中興之兆?」

  數百年前,帝國迎來「光武中興」時,英傑輩出。往昔所謂天才,在中興時代頓時暗淡無光。那時無數名將馳騁沙場,打得黑暗種族節節敗退,不光將東陸收入帝國版圖,還佔據了烽火大陸的三分之一。

  光武中興到了後期,帝國門閥也從三閥增長到了九閥。自大秦立國之日起,門閥的標準就沒有改變過,所以數量的增加也意味著強者激增,實力上漲。

  難道相隔數百年後,帝國又將迎來一次中興之期?

  「看來就是如此了。」睿親王點頭道,「我和王兄們大多這麼認為。」然而他臉上卻無多少喜色。

  宋閥諸人也臉色凝重。

  所謂帝國中興,也意味著大動盪時代的到來,不僅將體現在面對黑暗種族的戰場上,也在於帝國內部的廟堂之上,朝野之間。而且還有一個眾人都說不出口的事實,今日不同以往,帝室的實力已經遠不如光武年間。

  大秦自立國以來,就是帝室與門閥世家共治天下。帝國的基石是覺醒並擁有了強大原力的世族們,正是他們無數子弟的血肉和生命奠定了四陸疆域,也給人族撐起一方休養生息,發展壯大的天地。

  一千兩百年來,世族享有特殊權利,同時履行保衛疆土責任。在他們的子弟心目中,家族、姓氏、血脈才是最重要的存在。帝室執掌天下,令行三百省,但對各門閥世家的內務卻很難插手。在世人眼中,宗族法度往往比帝國律令更有效力。

  在這種情況下,中興時期,強者輩出,帝室也同樣會有人才湧現。然而帝室和世家門閥畢竟基數不同,人數遠遠少於世家整體,未來十年二十年過去,待這批年輕人成長起來,帝室掌控局面的力量就會下降到一個危險的程度。

  此消彼長,門閥世家力量膨脹,難保不會出一兩個想要號令天下的梟雄。

  上次中興之時,光武大帝無論政略武功均是冠絕當世,曾在三名黑暗大君的圍攻下全身而退,震驚世人。是以帝國雖然九閥並立,但帝室之尊崇,卻遠超前代,僅次於開國時期。

  然而當今皇帝卻在未央宮內深居簡出,很少現身。帝國中堅一代張伯謙、林熙棠雙璧閃耀,年輕一代趙君度驚才絕豔,帝室中卻仍是兩位祖輩的天王在支撐大局,餘子雖也有天資優異的,但遠遠無法和那三人比肩。

  一片沉寂中,所有人心裡都緩緩浮上一個想法,亂世將至。

  魯老忽然道:「既然如此,那些老規矩早就過時,不堪使用。依我看,若把子寧立為繼承人,再將子嫣嫁給安人憶,有何不可?以我宋閥資源,那孩子以前根基上的不足完全不是問題。」

  魯老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就連老祖宗也皺了皺眉,沉吟不語。

  宋閥太上長老苦笑道:「魯老,此事未免太過驚世駭俗,這讓其他門閥世家如何看我高陵宋氏?退一萬步講,這次晉王選妃,十分看好子嫣,難道放著現成的晉王正妃不做,反要去招贅一個寒門甚至可能是平民子弟?別的不說,豈非把晉王得罪死了。」

  魯老冷笑道:「也不僅僅是安人憶的身份不夠吧?說到底你們不願承認前事之非,把閥主之位交給子寧!只不過,就算子承聯姻宗室,也不過保住國公之位,再苟延殘喘一代而已。你們就沒有想想,真的亂世到來,宋閥處境如何?還不如趁此時機,破舊迎新,浴火重生。」

  宋仲年和太上長老互相看了一眼,都是苦笑,也不反駁魯老,因為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事情並沒有魯老說的那麼簡單,已經穩固的勢力分配,就算宋仲年這個閥主,也不是一句話就能讓下面人乖乖另奉新主的。

  宋子寧根基太淺,年紀太輕,若想掌穩權柄,至少要連根拔除幾個支系來立威。大長老宋仲埕那一系必在其中,這個過程中,不知道會流多少宋閥子弟的血。而宋閥嫡系向來人丁不旺,哪裡經得起這樣的內耗。

  到時浴火之後,恐怕還未重生,先化灰燼。

  安人憶確實是一把好刀,然而太過鋒銳。他晉階戰將而不隕落,將來的宋閥根本沒人能夠掌握他,就連宋子寧本人恐怕都要費很大力氣。這種情況下,宋仲年和太上長老哪敢以嫡女招贅,讓他擁有分立一系的權力。

  魯老這番驚人之語已涉及宋閥深層次的內務,睿親王在一邊聽著,只能不斷喝酒,連頭都不抬了。

  最後安國公夫人嘆了口氣,說:「內選閥閱,嫡正傳承,貴寒不通婚,是門閥世家立足之本。若平白無故地打破這些規矩,我們宋家就是與天下世族為敵,不等亂世到來,自己就先內亂了。此事,再議吧。」

  安國公夫人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是絕無可能。魯老臉色悻悻,滿臉不服,但也不說話了。

  此際宋閥之勢,大廈將頹。動則取死,不動則等死,取捨之間,實是至艱至難。

  「蓮心小築」這邊氣氛凝滯的時候,「云深堂」別院卻恢復了平靜。所有話都說開後,宋子寧很快收拾起低落了好幾天的心情,拉著千夜去院中小酌。

  兩人在月下對坐,一瓶酒,四五碟小菜,又有美人執壺,輕酌淺唱,就作為離別的宴席。

  大考既然已經塵埃落定,黑流城那邊的形勢近期可能有很大變化,千夜就沒有多留,第二天下午離開了宋閥,搭乘浮空艇回返永夜大陸。

  一回到黑流城,千夜還來不及把宋子寧提出的計劃方案交代給宋虎,魏柏年的親衛就先上門來了。
sinhu 發表於 2014-9-28 12:01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二十二 充滿猶疑的起步


        千夜隨口問了一句,得知魏柏年派出親衛一直在留意自己行蹤,才能在他剛踏進傭兵團的大門就第一時間找了上來。千夜心中一動,想到宋子寧曾經說起過遠東魏家與黑暗種族全面開戰的消息,看來黑流城的勢力會有大變動。

  當千夜趕到第七師師部時,發現魏柏年的衛隊全部在忙進忙出,大樓的一片空地上都被佔滿,親兵們正在整理行裝。

  魏柏年親自站在樓門前等著千夜,把他招呼到了書房,命人送茶進來後,就關上門準備長談。

  千夜和魏柏年寒暄了幾句後,直接問:「魏將軍,您要離開?」

  魏柏年嘆了口氣,說:「遠東行省和黑暗種族全面開戰了。」

  千夜已從宋子寧那裡聽到過片言隻語,當下問:「世子怎麼樣了?」

  「世子當時也在軍中,重傷而歸。不過啟陽天資橫溢,不但千重山已經到了七重境界,還覺醒了『超強恢復』的強橫能力。無論多重的傷勢,只要當場不死,就能夠恢復過來,而且復原速度十倍於常人。」說到魏破天,魏柏年的口氣中全是讚賞。

  千夜也不由驚嘆魏破天那變態的能力。千重山本就號稱防禦第一,再加上一個超強恢復,魏家世子倒真在朝著打不死的方向發展了。

  隨即魏柏年說起遠東行省的大勢。

  原來此戰起因是魏家一員大將近期屢戰屢勝,升起驕傲輕敵之心,揮軍直進,不知不覺間深入黑暗國度,未曾想黑暗種族暗中大舉增兵,結果被迎頭痛擊。一場大戰,魏家主力損失過半,狼狽退回遠東行省。

  不料黑暗種族方並未就此罷手,他們似乎也早有發動戰爭的意思,趁此機會一路追擊,直到玉門關外才被天險加要塞拒之門外。

  現在玉門關外面對的黑暗種族軍隊以倍計增加,全靠要塞扼住進入遠東行省的通道,才勉強維持住局面。遠東戰線其他方向上也是形勢緊張,魏家正在召回各處飛地上駐守的將軍們,而魏柏年向來以善守聞名,這次回去後,已定了要留下鎮守玉門要塞。這是重中之重。

  遠東行省的戰況會持續多久,現在誰也說不清楚。這是存亡之戰,魏家正在全面收縮,除了少數幾塊最重要的飛地,其餘將士都要全部調回本家。黑流城原本對魏家來說就是雞肋,魏柏年又是族中有數大將,因此不可避免地被列入撤防的區域。

  魏家已經派出一名長老級的外姓執事與遠征軍總部接洽此事,遠征軍會另行指派一名師長過來接手第七師,雙方交接也就是最近十天半月裡的事情了。

  交待完前因後果,魏柏年意味深長地問道:「我走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千夜心中一動,問:「遠征軍總部對此事態度如何?現在是否已經能夠知道將由哪位將軍前來接手第七師?」

  魏柏年微微一笑,千夜這兩個問題切中要害,由於武正南事件,遠征軍總部和魏家關係總有些磕磕碰碰,新來的師長恐怕對千夜也不會有什麼好印象。而對一個傭兵團來說,如果和駐地遠征軍對立的話,不要說未來的發展,連生存都會成問題。

  「遠征軍總部態度好得出奇。面上說起來,是因為遠東行省正與黑暗種族進行全面戰爭,他們不想扯後腿扯得太明顯,從而被帝國軍部申飭。實際上,我聽說是帝國有個世家想往永夜大陸伸一隻手,於是派了本家子弟前來開拓疆土,正好有這麼個現成的機會。」

  千夜皺眉,這個消息現在還看不出好壞。遠征軍如果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和魏家實現和平交接,當然有利於保持黑流城區域的局面穩定,但對千夜和暗火傭兵團的影響卻不好說。

  而且新來的師長還是世家背,景,與遠征軍為數眾多草根出身,靠自己打出一方天地來的師長們肯定有很大不同,其行事風格就更加難以預測了。

  「知道是哪個世家嗎?」

  「泗水董家。」魏柏年想了想,補充道:「他家的爵位是郡伯。」

  千夜對這個世家全無印象,不過聽到郡伯兩字就知道,那是一個在中品裡實力略靠下的世家。郡伯封地需要保持在一大郡以上,而且有降襲風險,難怪急於開拓疆土,還把主意打到了永夜大陸上來。

  魏柏年道:「我大概還會停留十五天左右,這次回去,會把人全帶走。所以,你如果有什麼想法,要早做打算。」

  千夜點了點頭,魏柏年的話意味著魏家勢力將從黑流城戰區全部撤走。

  不過千夜暫時也沒有什麼想法,如果他已經是戰將,還能考慮爭一爭第七師師長的位置,現在卻還差點時間。一師之長必須為戰將,這是帝國軍方千年來的硬性標準。雖然千夜現在戰力已經直追戰將,但畢竟還不是真正的戰將。

  實際上,千夜將來如何應對,很大程度上要取決於這位素未謀面新師長的態度。

  千夜心事重重地告別魏柏年,返回佣兵團駐地。

  此刻駐地十分熱鬧,長長一隊載重卡車正緩緩駛入。這些車輛清一色是帝國主力軍團制式裝備,兩根粗大排氣管在車頭後方高高豎起,每輛車頂都架著一挺大口徑重機槍,威猛外形讓人過目難忘。

  道路兩旁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還有更多的人正在趕來。這些在永夜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何曾有機會看到如此數量的帝國主力軍團制式載重卡車?

  此刻半數卡車裝載著一個個軍用集裝箱,另外一半卡車上則是全副武裝的士兵。這些戰士外形彪悍,裝備精良,也是主力軍團水準。相形之下,遠征軍都變成乞丐,那些大半生混在永夜的傭兵、獵人和冒險者們干脆連乞丐都不如。

  宋虎早就得到消息,立刻迎了出來。

  一個黑臉大漢從打頭卡車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到宋虎面前,道:「寧遠重工內衛部隊,第三特種加強連,前來報導!」

  宋虎點了點頭,向旁邊一指,「那處營區就是你們的駐地。車輛集中停放在側院停車場,重裝備清點後入庫,輕裝備隨身攜帶。」

  「是,長官!」黑臉連長向宋虎行了個軍禮,然後就著手安排進駐事宜。那些來自寧遠重工的戰士們迅速下車,搬運裝備,佈置營區,一切都井井有條。整個過程中除了必要的命令和問詢之外,沒有任何人閒聊。

  這個連隊是宋子寧派來護送宋閥大考獎勵的,也是宋子寧對暗火傭兵團注入的第一筆投資。他們在完成押運軍備交割後,會就地編入暗火傭兵團。這支連隊將值暗火傭兵團半成的股份。

  其實就戰力而言,目前這支特種連完全有可能在戰場上把整個暗火擊潰,當然是千夜不上陣的情況下。因此若有外人得知這個折算價格,多半會認為宋子寧吃了大虧,就連千夜也是如此認為。

  不過宋子寧卻不是這麼計算的,他認為千夜一個人就相當於一個師,未來還會相當於一個集團軍,甚至還有過之。如此算來,他還是佔了大便宜。

  當寧遠重工這些內衛在忙碌的時候,駐地裡還有其他人在注意著他們的行動,除了千夜救下的那些血脈種子的舊班底外,暗火剛剛兼併了兩個附近的傭兵團。

  幾名原傭兵團的高層這時臉色都很難看,他們暗自在心裡比較了一下,然後發現自己哪怕拉出四五百名戰士,和面前這支一百多人的特種加強連對上,怕是都會被打得落花流水。更不用說那些被不斷搬下車的重武器,數量多得讓人頭皮發麻。

  此時此刻,就算這些原傭兵團的高層心中還有著一點小心思,也都煙消云散了。

  千夜心情沉重地回到暗火駐地,看到的就是這樣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他有些低落的情緒不由為之一振。在千夜和宋子寧的計劃中,眼前的擴張還只是開始。

  接下來一段時間裡,宋子寧還會以寧遠重工的名義招募至少五百名戰士,整編成一個營,再次投入到暗火傭兵團中來。這樣的人員整編和裝備配置會持續下去,最後將達到帝國主力軍團一個團的力量,以此作為他們西進計劃的起步。

  千夜見過宋虎和那位黑臉連長段浩後,又處理了一會兒傭兵團事務,然後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站在地圖前,看著心目中幾條西進路線,反覆權衡比較。

  然而在做出這樣的重大策劃時,哪條路線都不是萬無一失的,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後方不穩。一個態度不明的新第七師總是隱患,千夜並不敢保證當自己進軍黑暗國度,開疆拓土時,自己的老巢會不會被遠征軍給抄了。

  千夜想了很久,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除非暗火再度擴張,能夠在西進的同時留下足夠兵力,確保老巢不被抄。

  但這種做法並不可行。一方面千夜這邊財力已到上限,況且擴張太快又沒有足夠戰鬥來磨合的部隊,反而綜合戰力會下降。另外就是在第七師的防區裡和遠征軍內戰,幾乎明擺著會吃大虧。

  那麼繼續守禦?

  千夜想了想,也否定了這個選項。經過一輪猛烈擴張,在黑流城防區及周邊接一些防守小鎮的任務,已經難以養活這種規模的暗火了。若是千夜能拿到半個戰區還差不多,然後問題又回到了原點,有第七師在,怎麼可能讓他分走這麼多資源?

  雖然千夜在猶豫中過了幾天,不過暗火的擴張仍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宋虎忙得天昏地暗,既要重新調配軍官,整編部隊,又要管理基地建設,還需分神去偵察西進路線。當然他也抓住阿七阿九、吳氏兄妹還有另外一些種子裡的優秀戰士分擔重任,這也是培養傭兵團新血的機會。

  而千夜大部分時間在修煉,他剛剛晉陞九級,需要穩固根基,剩下的時間就是反覆考慮今後的行動方案,還與宋子寧用書信討論一些想法。

  就在這段相對平靜的日子裡,一小隊風塵僕僕的冒險者來到黑流城,求見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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