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劍聖《劍聖行》 作者：蒙白 (已完成)

【第五十章 神祗開口！】

    「還以為是雲小妹子設計害我們，沒想到是一起中了別人的奸計！」

    銀鈴娘子看到雲神君也癱坐於地，臉現驚奇之色，一開始表情有所鬆動，但旋即卻變得比剛才更加凝重。

    玉面僧和軒轅洪兩人更是面色大變。

    一開始被困在羽落星鎖陣中，因為那可怕的壓迫巨力，眾人都是嚇了一跳，隨後鎮靜下來自然而然會想到是雲神君的設計——這反而讓他們松了口氣，若是雲神君的陷阱，那她最多也不過只是為了神骸困住他們而已，不至於有性命之危。

    但是沒想到雲神君也會踏入破廟之中，同時也被這陣法困住！

    那就說明，設置這陷阱之人，並非是雲神君！

    那會是誰？

    魔教的三大高手對視一眼，都是面露驚駭之色。

    尋找神骸，乃是魔教四宗的核心機密，除了他們之外，不會有旁人知曉，別人要這神骸也沒什麼用處，何必要阻撓他們行事？

    難道又是些什麼閑得沒事的正道少俠，想要找幾個魔道邪人來立威？

    但是……能夠設置如此強橫的陣法，這人絕不簡單！

    「諸位，我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只有暫時摒棄成見，合作求生了！」

    玉面僧腦子轉得最快，當即一晃寶杖，朗聲開口。

    「看來腦子發熱沖進來，倒是把雲神君這笨丫頭的嫌疑給撇清了……」李淳暗自嘀咕，搖了搖頭。

    任誰再傻，也不可能沖進自己佈置的陷阱之中，誰知道竟然有雲大小姐這樣的奇葩？

    「哼！合作又有什麼用，就算是加上這個小丫頭，我們也不可能衝破星力封鎖，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有等著瞧吧！」

    軒轅洪面色憔悴，他們在雲神君進來之前，已經嘗試三人一起衝擊禁制，沒想到反而被反撲之力打得幾乎吐血，軒轅洪之力借自蠻神，受創最重，此時說話都有氣無力。

    「星力封鎖？」

    雲神君心中一動，以神念感應，果然發現加諸在眾人身上的巨力，仍然是來自羽落星鎖陣法，只是吸收的磅礴群星之力增加了好幾百倍，這才形成了這種壓迫感，讓人根本無法起身。

    「這是羽落星鎖陣最終一段的變化！別說是我，就算是父親在此，也不可能引動群星之力到這個地步……這……這困住我們的高人，到底是誰？」

    雲神君心中迷惑，她也沒法說出自己清楚這陣法的變化，只能悄悄說給李淳聽，臉上更現迷茫之色。

    「不管他是誰，至少他並沒有要傷我們的意思。」

    對方能夠引動這樣的力量，只是要他們坐下而已，只要老老實實地坐在地上，就不會受到這種巨力的壓迫，若是不然，對方只要稍稍加力，就足以將在場之人，壓成肉餅！

    哪怕這幾人都是修者境界的高手，也全無抵抗之力！

    什麼人會這麼做？

    李淳皺起了眉頭，心中卻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小李老弟，還是你聰明，居然猜得到是老哥哥在搞鬼，嘖嘖，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

    他的腦海之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聲音！

    「廢！老！頭？」

    這個聲音，分明就是他聽熟了的，一直窩在清靈館閣後廚貪吃又好逸惡勞的廢老頭！

    ——按照之前的推理，這位一無是處的猥瑣老傢伙，也就是半月之前，受敕封神的大道師駱玉川！

    這老頭怎麼鑽到自己腦海之中？

    李淳大驚失色，那豈不是自己的秘密全要被他掏空了？

    「你放心，神道雖有靈，卻也不能隨意窺伺凡人陰私，只是因為老弟你身在我禁制之中，又想到了我，這才讓我感應得到……對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我會有什麼興趣嗎？」

    腦海中廢老頭沒好氣地駁了兩句，李淳這才放下心來。

    雖然老頭是他的朋友，但琅嬛玦和穿越的秘密，他還是不想洩露。神道確實有此限制，不然在這個群神顯化的世界，他還能守得住什麼秘密？

    李淳一時嚇糊塗了，反應過來之後就恢復鎮定。

    「這麼說來，老頭，你果然就是大道師駱玉川，是神祇了？」

    李淳定了定神，在腦海中與廢老頭對話。

    「這麼說也大概沒錯，若是幾日之前，我會說廢老頭是廢老頭，駱玉川是駱玉川，不過如今我連皮囊都脫了，駱玉川還是廢老頭，早就合而為一，這些話說起來就沒什麼意思……」

    廢老頭的語氣之中，頗有唏噓之意，似乎還另有什麼隱情，若不是現在這樣詭異的狀況，李淳倒是想深入地探討一番。

    不過現在還是趕緊搞清這個瘋瘋癲癲的老頭要幹什麼才是正經。

    「老頭！我管你是誰，你現在把我們這樣壓住，到底是想要幹嘛？」李淳氣勢洶洶地發問。

    「嗤！」廢老頭嗤笑一聲，「你小子搞清楚狀況，是這些人趁老哥哥我沒死幾天，就來挖墳偷屍，這還不讓我反擊了？還有老弟你也是，這才幾天，勾搭上一個美貌姑娘就三魂七魄都沒了？還跟著一起來對付我？我問你，曼娘呢？」

    李淳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細想下來，確實是自己不對在先，趕緊求饒。

    「老頭，你不要誤會，我是被逼迫來的，這女人功夫厲害得很，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哪有反抗的餘地？再說你那屍體聽說也沒什麼用了，她好像是為了救父親的性命，所以我就想……」

    「呸！」

    廢老頭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魔教中人的話也能相信？他們拜的是魔神，最喜歡瀆神以換取力量，這姑娘雖然看上去本性不壞，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她要我的屍體去幹什麼？」

    「好吧……」

    李淳無法反駁，反正他已經力所能及地幫了雲神君一把，正主兒不同意，也不能怪他，當下攤了攤手。

    「老頭你不願意，那我身為你的多年吃友，當然站你這邊！」

    他立刻又表示自己義薄雲天，絕對不會背叛朋友，隨即偷偷地瞧了瞧對面三人和身邊的雲神君，悄悄問道：「現在局勢已經都在老頭你的掌握之中，你打算怎麼辦？」

【第五十一章 當英雄的機會！】

    這老頭搞那麼大陣仗想幹什麼，還是得先搞清楚了，免得自己被無辜牽累。

    廢老頭把眼一瞪，「還能怎麼辦？我本體還在三千裡外對抗天劫，正累死累活的時候你還來給我搗亂，我這會兒也拿他們沒辦法，無非就是鎖他們一晚上，等早上我肉身虹化，就讓他們滾蛋唄！」

    「至於你小子，從哪兒來滾哪兒去，以後少摻和亂七八糟的事！」

    「哦哦！那就好！」聽廢老頭並沒有殺人洩憤的打算，李淳心下大定，嘿嘿而笑，「那是自然，我明天還要去寒露之會，我還有大好的前途，誰願意跟這些魔教徒混一塊兒……」

    「對了，不是說今日蒙蔽天機，你又在對抗天劫，怎麼會跑來的？」

    李淳忽然想到此事，趕緊問了問。

    「本來當然不知道，不過半個月前這小姑娘就在明駝山中轉悠來轉悠去，我還能發覺不了她的企圖麼？只是不跟她計較罷了，老哥哥我把肉身一藏，就憑他們幾個貨也能找到？」

    廢老頭發出不屑的冷哼，「誰想到這姑娘把你這小子找出來了，幸好我留下了一縷神念，否則不知不覺可就吃大虧了！」

    雲神君搶先在明駝山中尋找神骸，其實還是驚動了駱玉川，只是他天性淡泊，倒也不為己甚，只是把遺下的肉身給藏了起來，不讓她找到。

    老頭也好奇這小姑娘到底要幹些什麼，所以在神骸之中藏了一絲神念以防不測。沒想到天劫之夜，魔教四人一起來找他的神骸，雲神君還把他贈送神力的李淳給找了出來，憑著神力共鳴，他的隱藏就不起效果，迫不得已借用了雲神君的佈置，加強了羽落星鎖陣，將魔教四人連同李淳一起鎮壓在破廟之中。

    李淳的目光落在破廟之中殘破的神像之上，苦笑不已，這座神像，正是駱玉川的肉身所化。

    雲神君只怕也沒有想到，老頭的神骸就這麼大大咧咧丟在案桌上，只是用了神術隱藏，她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著。

    「機關算盡也沒用啊……神祇的力量，還真是厲害……」

    神與人的力量差異實在太大，這魔教幾大高手，無論是武力還是智慧都不弱，可惜在廢老頭面前就只能被玩弄於鼓掌之中，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要知道，出手的廢老頭，只是一縷神念而已，若是駱玉川真身到此，他們哪裡還有活路？

    「李先生！李先生！」

    李淳正在感慨之際，忽然覺得有只溫軟的小手捏著自己的胳膊搖晃，不由一驚，轉頭看時，卻見雲神君一臉關切的望著自己。

    「你沒事吧？怎麼突然發起呆來？」

    剛才李淳和雲神君正說著話，突然目光呆滯面無表情地一動不動，把她給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陣法之中什麼特殊效果發動。

    她硬把李淳叫來，又把他拖入陣中，前途未蔔，心中也不免愧疚，趕緊將他搖醒，關切慰問。

    「沒……沒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李淳現在知道結果無非就是在這破廟之中坐上一夜，也沒什麼危險，心中就安定許多，看雲神君對自己還有幾分歉意，就不好意思再責怪於她。

    「想到了什麼？」

    不知不覺之中，雲神君對李淳的推理分析還是頗為認可，聽說他想到什麼，急急開口詢問。

    「這個……」

    李淳猶豫了一下，廢老頭並無阻止他的意思，他想了想，將現在的情況說出來也沒什麼壞處，讓這些人早點死心，明早安心離去也就是了。

    「以我看來，能夠有這麼強的力量限制住各位，又並無傷人之意的，只怕只有這次封神的駱玉川大道師本人……」

    「啊！」

    李淳一提起這個名字，銀鈴娘子等人都像是見了鬼一般，身子一縮，臉上露出無比的恐懼之意！

    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身為魔教高手，也曾身經百戰，什麼可怕的敵人他們都不畏懼，但這僅僅限於，對手還在「人」的範疇。

    即使是修者，他的生命形式雖有升級，但還沒有發生徹底的改變，還可以算作「人」。

    但如果他們的對手是神呢？

    又有誰敢跟神對抗？

    彈指之間，強者就會被他們的憤怒捏成齏粉，什麼道術什麼劍法全然都用不上，這就是力量上的巨大差距。

    就像是人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滅去最強壯的螻蟻，修者一蹙眉間就能轟破千軍一樣。

    神對付他們這樣的修者，根本不用費吹灰之力！

    奪取神骸，這是大大損害神的尊嚴之事，魔教中人，縱然一個個膽大包天，但其實也都是色厲內荏，內心惴惴，若不是有封神十五日蒙蔽天機的這個機會，打死他們也不敢前來。

    今日的情況，甚是蹊蹺，對手明明可以輕易將他們殺死，卻並無動手的意圖，只讓他們自己疑神疑鬼，嚇得半死，這種凜然不可測的天威，只有神祇才會擁有！

    若是李淳不點破，他們也不願意往這個方向去想，但一旦提到這個名字，那三人就立刻慌了陣腳。

    「若……若真的是他……他老人家……」

    軒轅洪面色慘白，渾身顫抖個不住，再無剛才的威風。

    玉面僧緊緊握住了念珠，口中誦經不止，但一慌神間，竟是把那珠串生生捏斷，晶瑩的明珠滴滴答答滾落一地。

    銀鈴娘子像是被嚇傻了一般，雖然僵直不動，但不斷響起微弱的鈴聲，證明了她沒有一刻不再顫抖。

    「是嗎……」

    雲神君面色蒼白，低下了頭，「若是如此，就都是我的錯了……」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對面三人根本就聽不到——當然到了這個時候，只怕他們也並不會再去在意雲神君說些什麼。

    李淳明白她的意思，其實從一開始，雲神君就操之過急，她不顧魔教的禁令，在天機蒙蔽之前就去尋找神骸，就已經註定了這次行動的失敗。

    或許她抱著僥倖的心理，但神威實在是不可測，廢老頭早就發現了她的意圖。也幸好廢老頭並非殘忍嗜殺之神，否則的話，不用等到今天，她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話說回來，有魔教這一撥厲害的競爭對手在，就算她按足規矩來，得到神骸的可能性也低於一成，她選擇孤注一擲，也是難免之事。

    「父親，都是女兒沒用。」

    雲神君喃喃自語，由於極度的痛苦和絕望，她清麗的臉龐徹底失去了血色，而眼角，竟是滲出了血淚。

    「不能救你的性命，不能挽救宗門的覆滅，我活著還有什麼用？」

    臉頰上的兩道血痕，給她增添了奇異的魅力，在看到這種極度痛苦的時候，李淳的心也不由得為之惻然。

    「不至於吧……得不到神骸，真得有那麼慘麼？」

    李淳只知道雲神君是為了救父才對神骸志在必得，但是其中詳情，卻是一無所知，看她這般絕望，也只好歎息不已。

    「看到美女難過，你心疼了？」

    腦海之中，突然又傳來廢老頭戲謔的聲音。

    「如果你願意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倒是可以給你一次當英雄的機會！」

【第五十二章 神骸現身！】

    李淳幾乎可以想像廢老頭這時候臉上的表情，事實上案桌上的神像那張扭曲的臉也確實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看上去極為詭異。

    只是這時候魔教三人都嚇破了膽，雲神君又沉浸在自責之中，誰也沒注意到神像的變化。

    「老頭，你不會這麼講義氣吧？為了幫我泡妞，連自己的屍體也願意貢獻出來？」

    聽到廢老頭的話，李淳也是吃了一驚。

    這老頭本來就古古怪怪的，只怕也未必真的很重視自己脫下的臭皮囊，所以李淳在答應幫助雲神君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心理障礙，可剛才他已經明確表示了與魔教勢不兩立的態度，怎麼這時候又有轉變？

    「呸！」

    廢老頭啐了一口，案桌上的神像眼珠骨碌一轉，微微點頭。

    「沒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與當年的一個秘密有關，魔教的人想要我的肉身，倒也是我的一個機會……」

    「啊？」李淳撓了撓耳朵，苦笑皺眉。

    「哪來那麼多彎彎繞，最近我聽到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真是搞不懂你們……」

    「你不用管那麼多！」廢老頭化身的神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就想想，要不要幫這魔教的小妞弄到我的神骸，順便撈足好處？這可是你難得的機會！」

    廢老頭也是臨時起意，他原本設置這個禁制，並沒有料到李淳也會進來，而且跟魔教那個女子的關係似乎還不錯的樣子——如果是這樣的話，似乎可以實行一個荒謬而膽大包天的計畫！

    就算已經身而為神，廢老頭也不由得捏緊了拳頭，有些激動。

    「要！」

    李淳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廢老頭到底跟他認識了三年，對他的脾氣了若指掌，跟他說什麼神魔之辨，什麼天道法則全是白費，這小子要看的，就是目前的好處。

    自己已經掌控了局勢，想要把神骸送到魔教眾人的手上，只怕他們也會心存懷疑，但若是假手這個小王八蛋，讓他還從中大撈好處，倒是一舉兩得！

    李淳也不用廢老頭多解釋，管他到底出於什麼目的，反正這些人他也不熟，若是廢老頭真肯配合，他肯定能夠大敲一筆竹杠！

    「小子，你還真是有氣運！」

    廢老頭嘿嘿而笑，李淳只覺得身上一輕，以手撐地，竟然是慢慢地能夠直起腰來！

    「嗯？」

    對面三人一直在觀察著李淳和雲神君，只見他面色呆滯，似乎一直若有所思，突然之間又挺直了腰，仿佛要站起來的樣子，不由都是一喜。

    「難道說群星壓迫之力消退了？」

    玉面僧、銀鈴娘子和軒轅洪都是心中一振，慌不迭地想要跟隨李淳站起身來，卻不想剛剛挺直腰杆，就覺得一股巨大的衝擊力由頂門直貫而下，比之剛才還強了兩三分，登時趴伏在地，狼狽不堪！

    ——很明顯，星鎖之力，連一點兒都沒有減輕。

    看著三大高手刷得如餓狗啃屎的模樣，李淳強忍笑意，不動聲色地輕輕把手搭在雲神君的肩膀上，不讓她站起也吃這麼個虧。

    「小……小子，你怎麼能抵抗星鎖之力站起！」

    軒轅洪懊惱地從塵埃中抬起頭，惡狠狠地對著李淳叫嚷。

    李淳雖然看上去很吃力，但他確確實實漸漸站直了身軀，甚至還活動著手腳，看上去根本沒有受到什麼太大的限制。

    而他們三人，越是用力，受到的壓制之力就越大，就好像扛著千鈞重的巨物，饒是實力強橫，卻是一點兒都發揮不出來。

    李淳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前跨了一步，雖然仍有一種在水中行走的壓迫感，但已經不影響他的行動，他笨拙地揮舞雙手，就像是游泳一般，緩緩前進。

    「對了！這小子只有幾分粗淺內力，羽落星鎖陣對他的壓力根本沒有多少……呵呵，想不到我們這般狼狽，這個小子倒是愜意！」

    銀鈴娘子眼睛一亮，苦笑了兩聲。

    羽落星鎖陣，敵強愈強，越是高手受到的群星壓迫之力越強，而對根本感應不到星力的普通人來說，卻是全無作用，甚至連感覺都感覺不到。

    ——李淳的本領在他們眼中看來，也不過是比什麼都不會的普通人略強上那麼一分半分而已。

    所以……高手們動彈不得，不放在眼中的小傢伙卻行動自如這種尷尬的情形，就在破廟之中出現了。

    「雲小姐，剛才我就在想這事兒，試著走那麼兩步，果然如此……」

    李淳笑嘻嘻地對雲神君點了點頭，由於整個人像是被泡在水中，他的動作十分緩慢，顯得甚是可笑。

    雲神君卻是一點都沒有想笑的心情，當看到李淳站起來的時候，讓她油然而生絕境中的希望。

    李淳竟然還能動！

    在這被改變的羽落星鎖陣籠罩的破廟中，他還能夠行動自如！

    神骸，就在這破廟之中！

    原本她已經徹底絕望，自知在這星鎖巨力面前，全無抵抗的餘地，儘管知道神骸就近在咫尺，卻變得毫無實現的可能。

    但李淳，卻重新帶給了她希望。

    「李先生，請你助我找到神骸，收入這淨瓶之中……」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精英的長頸青色玉瓶，顫抖著放到自己面前。

    自己身處什麼樣的處境，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她全然不放在心上。

    唯一的執念，就是神骸！

    「小妹子，你瘋了吧？這小子就算能夠行動自如，也沒辦法離開破廟，到哪兒去給你找神骸……」

    銀鈴娘子看到雲神君古怪的行動，勉強抬起了頭，出言譏諷，但忽然心中一動，刹那間想到了什麼，用力轉頭，舉目四顧。

    玉面僧和軒轅洪兩人，也是一下子繃緊了身體。

    他們都是聰明人。

    雲神君是雲飛龍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有今日的成就，也不可能是傻子。

    她這麼做，必有緣由。

    難道說，神骸就在這破廟之中？

    「小子，該是你表現的時候啦，好好做，不要辜負老哥哥的期望啊！」廢老頭在李淳腦中哈哈大笑，只聽轟然一聲，仿佛是天雷震動，破廟正中的神像陡然散發出耀眼的金光！

    「神骸！」

    包括雲神君在內的魔教四人，一起驚呼。

【第五十四章 驚呆的代價】

    神骸原來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破廟之中供奉的神像，原本積滿了灰塵，也沒有一絲神力波動，雲神君幾入破廟之中，都沒有在意；至於玉面僧等三人，一入破廟就被星鎖壓制，人心惶惶，更是無暇顧及。

    但在此時，神骸突然主動現身，讓他們簡直不敢置信。

    「怎……怎麼回事？神骸原本應該是被秘法隱藏，所以我們都未曾看見，怎麼現在突然露了出來？」

    「難道說，是因為駱玉川天劫壓力太大，無暇分神，所以將最後一段神念都收了回去，這才暴露了神骸所在？」

    「那……為什麼星鎖之力還沒有解除？」

    雖然神骸的出現讓他們目眩神迷，但是魔教三人轉瞬間就想到了現下的處境，對於這種詭異的變化，反而是呈現出一種審慎的態度。

    自己性命尚且在別人掌握之中，神骸雖然重要，也並不會讓他們盲目。

    但雲神君卻是不同。

    自從神骸現身，她的目光就一直不離那耀目的所在，臉上呈現出激動的神情，渾身顫抖個不住。

    「神骸……」

    她咬牙吐出兩字，猛然回頭盯著李淳，「李先生，麻煩你了，若是你能幫我收到神骸，明鑒宗必念足下大恩，定有厚報！」

    雲神君才不管到底會發生什麼，她要做的，就是要收到神骸，不顧一切地得到神骸！

    李淳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卻聽背後傳來一聲冷笑。

    「小兄弟，不要聽她的，明鑒宗現在已經一窮二白，又能給你什麼好處？空口白話，誰都會說！我禦人宗有巨萬財寶，美人無數，我看小兄弟你血氣方剛，身邊只怕還沒有服侍的人，幫姐姐我取得神骸，送你一對雙胞胎姐妹花如何？」

    銀鈴娘子一開口就是赤裸裸的性賄賂。

    「雙胞胎姐妹花……」饒是李淳一身正氣，也不由得被這個條件誘惑了一下，忍不住轉頭瞧了一眼巧笑嫣然媚態橫生的銀鈴娘子。

    「哼！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被女色所迷？何況他們禦人宗秘法炮製的女子渾渾噩噩，全無理智，又有什麼趣味？兀那少年，我送你蠻王轟天拳一卷，可以讓你鍛煉骨骼，易筋伐髓，勤加修煉突破修者境界之時，就不會有破身返本之苦！這神骸，還是給了我吧！」

    一旁的軒轅洪也反應過來，高聲打斷了銀鈴娘子的勸誘。

    「嘖……這東西好啊！」

    突破十級，踏入修者之境，雖然不像是成仙封神那麼誇張，但生命形式仍然會有一定的變化，體內會充滿了巨大狂躁的力量，讓突破者嘗盡痛苦，直到能夠降服這些躁動的力量，才能夠返本還原，得以衝破門檻。

    而像蠻王轟天拳這樣鍛煉筋骨的功法，是在沖關之前就開始緩慢地改變體質，讓身體的承受力大幅度提高，那在突破修者的時候，就不會因為太過痛苦而失敗。

    這種秘笈，都是各大宗門秘傳，一般人眼紅耳熱卻沒地方搞的好東西，軒轅洪看似粗莽，一開口就是大出血本，看來也是審時度勢老奸巨猾的人物，相反倒顯得銀鈴娘子不夠誠意了。

    「小兄弟，你不要聽他的！」

    銀鈴娘子大急，狠狠地瞪了軒轅洪一眼，原本她覺得李淳年輕，以色誘之最是妥當，明顯不想出高價，沒想到軒轅洪一開口就是真金白銀，這讓她也只能跟著抬價！

    「這種傻子才練的功夫，怎麼襯得上小兄弟你這麼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人物？你幫我取得神骸，我傳你禦人心法，以後你修煉有成，看見誰順眼就直接將其收服，以這禦人心法控制，無論你叫她做什麼都不會反抗！」

    李淳一震，這法門顯然也實用得緊，而且聽起來——怎麼這麼猥瑣？正合他的口味……

    「破滅寂靜修法！」

    一直沒有說話的玉面僧，突然睜開獨眼，目光灼灼盯著李淳，高聲說了六個字。

    「朋友，我看你陰氣繞身，倒像是修煉什麼古怪的武功不成，而被陰氣反噬的結果……若是你不破掉這陰氣，只怕日後反受其害。」

    「我這裡有一門破滅寂靜修法，可以讓你強行練成這一種武功，自然也就會把這種陰氣繞身的情形滅去，再不會受其困擾！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玉面僧反手一扣，竟是將一面殘卷拍在了地上。

    「還有這種東西？」李淳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置信。

    強行練成一種武功？這所謂的破滅寂靜修法，豈不是有了逆天的效果？相形之下，這和尚竟然能看穿他修煉劍魔手劄導致的神神鬼鬼的狀態，倒沒讓李淳太過驚訝。

    劍魔手劄的修煉，現在正是他的心頭大患，那時不時冒出來帶著詭異笑容的白狐，讓他提心吊膽，更還有種種似真似假的幻象，什麼水塘裡竄出的惡龍，什麼大白天橫行的鬼影，就算他意志堅韌，也難免時不時被嚇上那麼一跳。

    要是這東西真能讓他強行修成劍魔手劄，那也就不用為此操心——而且明天寒露之會上，沒准還可以露上一手！

    「呸！破滅寂靜修法，是要以毀損自身為代價，這和尚為了強練怒目神通，瞎了一隻眼睛，你可別上他的惡當！」

    銀鈴娘子見李淳意動，趕緊出言提醒！

    「你這禦人心法才是陷阱！你傳他禦人子訣，自掌母訣，日後他禦使掌控的人，全都成了你也能掌控之人，又有何用？」玉面僧反唇相譏。

    「還有百戰宗的蠻王轟天拳，這是蠻神戰技，流傳在人間的本來就是殘卷，百戰宗當中，也只有虔心信奉蠻神之人才能練成，不過二三人而已；他又不是蠻神信徒，哪裡能夠練得成？」

    「你可不要亂說，蠻王轟天拳九式，本來就是一套獨立的武學，只要能將九式演練完畢，不用蠻神之力，也能成功……」

    「我怎知這位小兄弟用禦人心法掌控什麼人？就算有此限制，只要不跟我們禦人宗作對，這小兄弟還不是逍遙快活麼？」

    三人吵作一堆，各自指斥別人的東西不好，自己卻是誠心誠意。

    李淳算是看出來了，這三個傢伙沒一個好東西，每個人開出的代價，聽上去都是讓人心動，但暗地裡都埋藏陷阱。

    破滅寂寞修訣，對他來說確實挺有用，但他可不想要用眼睛鼻子為代價來練成劍魔手劄；

    禦人心法，有個連環控制的陷阱，就算要用，也得非常當心；

    至於蠻王轟天拳，軒轅洪顧左右而言他，閉口不提是否能夠練成之事，看來正如玉面僧所說，雖然只有九式的拳法，只怕還是難以練成。

    每樣東西都很吸引人，卻也都有缺陷。

    這差不多也正是這三人的底線。

    對他們來說，神骸確實很重要，但還沒有重要到不顧一切去換取的地步，他們願意拋出這麼一點兒甜頭，已經是因為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了。

    「和這些老奸巨猾的傢伙談生意，還得自己小心啊……」

    李淳一邊提醒自己，一邊慢悠悠地朝著供奉神像的案桌走去。

    也幸好是他們三人一起在此，互相揭短，這才讓他得到了更多訊息，有了更多的選擇權。

    在這個廢老頭弄出來的禁制當中，李淳佔據了絕對的主動，如果不謀求到最大的利益，那可枉費老頭那一番苦心了。

    這三樣東西，他都想要！

    雖然有缺陷，但是只要善加利用，仍然很有價值！

    李淳已經快要接近神骸的位置，而四人各自取出的收納神骸的淨瓶，他到仙子還一個都沒有取用。

    他會答應誰的條件？

    玉面僧、軒轅洪和銀鈴娘子三人，都是瞪著烏雞眼惡狠狠地瞧著對方，至於雲神君，又一次被他們忽略。

    明鑒宗真的拿不出什麼東西了，她憑什麼來跟他們三人爭？

    這小子看上去就滑不留手，若沒有好處，想讓他幫忙絕對是不可能的——雖然接觸的時間很短，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但是他們幾個都是老江湖，豈能看不清李淳的為人？

    李淳伸手，輕輕地觸碰到了神骸。

    手心之上傳來一種燙手的溫熱，像是靠近了火焰一般，他一縮手，只見神骸之上金光閃耀，恰如火苗跳動一般。

    「小兄弟……」

    「朋友！」

    「小哥！」

    魔教三人，七嘴八舌地呼喚著李淳，期待他會選擇自己。

    就在這時，就聽雲神君堅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李先生，若是你能幫我取得神骸，我願意以身相許，委身下嫁你為妻，整個明鑒宗，就是我的陪嫁！」

    「什麼？」

    剛剛完全忽略了雲神君的魔教三人，一起回頭，瞧著傲然挺胸，一副豁出去模樣的雲神君，張大了嘴合不攏，目瞪口呆。

【第五十四章 丟過去就好！】

    雲神君的開價，讓誠心想要大敲竹槓的李淳都嚇了一跳。

    回頭瞧著面色決絕，眼底卻還藏著一絲嬌羞和怯意的雲神君，他也不由得心頭一蕩。

    平心而論，這位大小姐絕對當得上絕色美人的稱號，當日男裝已是動人心魄，今夜換為女裝，從天而降之時更是如仙子下凡，李淳知慕少艾，不免為其心動。

    如今她貝齒輕咬，不顧一切地決絕更是惹人愛憐。

    以她修者的境界地位，加上必然有的強悍背景，要嫁給李淳這樣一無所有一無是處的小子，當真是讓人震撼的委身下嫁。

    「這個……」

    李淳略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難得地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天可憐見，他雖然兩世為人，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更是多了幾份憊懶的性格，偶然也會口花花，但終究還是未曾真的談過戀愛的少年。

    突然有個美麗女子說要嫁給他，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趕緊吃幹抹淨！」

    廢老頭激動的聲音陡然從他腦海之中蹦出來，弄得他顱中嗡嗡作響。

    「你這老頭……」

    李淳無語，沒想到這老頭兒平時看上去一本正經，居然會說出這麼雷人的話。

    「小子，可別說老夫我不提點你，女人你可千萬不能客氣，送上門來一定得吃了，要是推三推四，不但沒人覺得你是正人君子，說不定還要反目成仇！」

    廢老頭的語氣之中一片唏噓，顯然是有沉痛的教訓，也難得他對抗天劫之餘，還能有這樣的心思。

    「再說還有一個什麼明鑒宗當作嫁妝，雖說這種敗落的魔門宗派沒什麼了不起，但是你現在一窮二白的一個傻小子，能撈一點是一點，明不明白啊？」

    廢老頭恨鐵不成鋼，諄諄教誨，循循善誘。

    在廢老頭的鼓勵之下，李淳終於點了點頭，「但是……那幾人的東西，要怎麼騙過來？到時候禁制一消，他們不會來找我報復吧？」

    反正本來神骸就打算交給雲神君，平白賺個媳婦兒倒也不錯，但還想把其他幾人的東西都撈過來，那可得費一番心思。

    李淳還考慮得長遠，坑了人家的東西，得擔心別人的報復，畢竟以玉面僧幾個的修者實力，對付自己簡直就跟捏死一隻小雞似的。

    「你放心，一切包在老夫身上！」

    得到廢老頭拍胸脯保證，李淳才放下了心，咬了咬牙，露出一副迷醉猥瑣的笑容。

    「這……這個既然小姐厚愛，那……那在下就受之有愧了……」

    他一邊嘿嘿笑著，一邊回頭撿起了雲神君放在地下的玉瓶，就像是一頭吃到了天鵝肉的癩蛤蟆一般。

    看到李淳最終還是選擇了雲神君的條件，其餘三人大急，偏偏又是束手無策。

    玉面僧和軒轅洪兩人是男人，自然沒辦法搞什麼以身相許，至於銀鈴娘子，一來徐娘半老，二來身有所屬，哪有資格跟雲神君來競爭？

    再說明鑒宗一宗為嫁妝，那他們又怎麼開得出這麼高的價碼？

    「不要臉！魔教四宗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無奈之餘，三人也只好往地上吐唾沫來表示自己的不屑。

    雲神君雙目微閉，眼皮不抬，面上表情無悲無喜，自她剛才的條件出口之後，再也沒說什麼，縱然被三人侮辱也是毫無反應。

    李淳捂著玉瓶，再度小心翼翼地走到神骸面前，打開了瓶塞，只見瓶中氤氳而出紫霧，就像一條有靈性的小蛇，在瓶口探頭探腦搖動不已。

    「攝神骨瓶乃是以萬種毒物煉製，可以將神骸化為液體，收入瓶中……李先生，你只要將瓶口湊到神骸邊就是……」

    此時雲神君睜開眼睛，不顧另外三人的冷嘲熱諷，出言指點。

    李淳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將玉瓶托在手中，緩緩地朝著神骸的方向移去。

    玉面僧三人看得咬牙切齒，卻是無可奈何。

    三尺。

    兩尺。

    一尺！

    就在攝神骨瓶距離神骸還有七八寸距離的時候，李淳的手陡然停住！

    「哎喲！」

    他輕呼一聲，面色微變。

    「怎麼了？」

    雲神君大驚，她身子晃了兩晃，下意識地想要站起，登時被星力反噬，巨力湧來，她咬牙用手在地上一撐，忍痛詢問。

    「奇怪，我前面好像是有堵牆一般，過不去了。」

    李淳伸手在虛空之中撫摸，就像是有一堵看不見的牆，拿著玉瓶的手無法穿過。

    「剛剛明明可以摸到神骸，現在怎麼就……」

    他皺起眉頭，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玉面僧冷哼一聲，「我明白了！神靈忙於對抗天劫，但仍有意念在此，對手持攝神骨瓶之人有推拒之力，他的實力孱弱，自然是無法拿著攝神骨瓶接觸到神骸……」

    「哼！雲小侄女，我們固然得不到神骸，你這番算計，卻也是落空了！」

    看到雲神君也同樣得不到神骸，玉面僧心中倒是出了一口悶氣，忍不住出言譏諷。

    「什麼？」

    雲神君瞧著李淳握著攝神骨瓶與神骸近在咫尺的右手，臉色蒼白，眼神渙散，嘴唇幾乎被咬出血來！

    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是無法得到神骸麼？

    她身子不住地輕輕顫抖，嘴角漸漸滲出一抹嫣紅！

    情緒劇烈波動，最傷身體，眼看這關係到父親生命的東西就要到手，卻偏偏天不從人願，在連續地打擊之下，縱然雲神君修為深厚，驚才絕豔，也不由得為悲憤之氣傷了肺腑！

    李淳歎了口氣，不忍瞧她這副模樣，搖頭開口，「都……都這麼近了，就沒有什麼別的辦法麼？」

    「沒出息！看不得女人受苦麼？」

    廢老頭的聲音適時在他腦中響起，原本的計畫可不是要他來開口，畢竟魔教其餘三人在此，也不好做得太露形跡，讓他們自己想到辦法最好。

    「是了！」

    銀鈴娘子忽然一拍手，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小兄弟，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你能夠拋出攝神骨瓶，落在神骸之上，不用你人過去，骨瓶自能將神骸吸攝完畢，等神骸液化之後，我們自然能將骨瓶取走……」

    「扔到神骸之上？」

    李淳愣了愣神，打量了一番面前盤坐著的神骸，晃了晃手中的玉瓶，「只要……只要丟過去就好？那你們自己為什麼不做？」

    雖然魔教幾人離得遠些，但這點距離，還是應該能扔得過去。

    「當然不是只丟過去就好……」軒轅洪似乎也是想起來了，他臉上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神靈意念護體，你要不就不帶攝神骨瓶就能靠近，要不就將攝神骨瓶單獨丟過去，無人靠近，這護體之能也就不會啟動——不過，攝神骨瓶要穩穩地落在神骸之上，瓶中萬毒之氣才能慢慢起作用，要是撞在神骸之上彈出，或是滾開那麼幾分遠，可就全然無效了……」

    以他們幾個人的修為，平時要在這個距離丟個東西粘在神骸身上，那可是易如反掌，但現在被星力壓制，連手臂都抬不起來，哪裡能夠做到？

    而以李淳的功夫，哪有本事控制出手的力度，穩穩將骨瓶丟在神骸身上既不彈出又不滾開？

    看來註定還是一拍兩散，誰也拿不到！

    「也不是沒有辦法……」

    玉面僧忽然皺起了眉頭，仔細地盯著神骸觀看，霍然嘴角一抽。

    「你們看，神骸的嘴，是張開的！」

    眾人一呆，目光轉到神骸的臉上，只見這猥瑣老頭兒不知道是在大笑還是幹嘛，嘴巴竟然是張得大大的……

    「小子，老夫為了你，可是把形象都豁出去了啊！」廢老頭的聲音咬牙切齒。

【第五十五章 只要你試一試！】


    「你……你是要我把骨瓶丟到你嘴巴裡面去？」

    李淳也是目瞪口呆。

    機會！

    魔教三人，都是何等精明之士，一看這細節，心中立刻就盤算起來。

    由於羽落星鎖陣的壓制，在這個距離要他們三人將攝神骨瓶投入神骸口中，仍然是完全不可能之事，但李淳距離神骸不過一尺，他有很大可能，將骨瓶投中！

    「小兄弟，你試一試將我的攝魂骨瓶投入神骸口中，不管成與不成，我這攝人心法都交給你！」

    銀鈴娘子腦子轉得最快，當即從懷中掏出一本金玉鑲嵌的薄薄冊子，連著骨瓶一起往前一推，滑到了李淳面前！

    反正也不值什麼，讓這小子試試就是，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李淳不動聲色地彎腰將那冊子和骨瓶撿了起來，偷眼一瞟，果然封面上寫著攝人心法，禦心秘傳八個字。

    想來這銀鈴娘子也不會整天隨時帶著一本假的秘笈準備騙人，李淳也就放心地收入袖中，磚頭眯著眼睛瞧了瞧神骸的嘴巴，微微搖了搖頭。

    「這位大娘，試試我自然可以試試，可不保證成功啊！」

    一聲大娘叫得銀鈴娘子七竅生煙，不過這不是計較稱呼的時候，她只得咬牙賠笑道：「無妨！只要你試試就好！」

    「嗯！」

    李淳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轉過身，煞有介事地瞄準了一番，這才將銀鈴娘子的骨瓶拋出！

    嗖——

    骨瓶畫出一條平滑的曲線，正朝著神骸大張的嘴巴而去，看上去不偏不倚，銀鈴娘子大喜，張口歡呼。

    「幸好老娘反應得最快，看來這神骸就該是我禦心宗之物，此次得手，宗主一定有重賞！」

    砰！

    眼見骨瓶已經落入神骸之口，卻聽砰然一聲脆響，那骨瓶竟是骨碌碌地彈了出來，啪地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可惜！」

    李淳大叫一聲，「沒想到這老頭兒還有牙！」

    瓶中的紫色萬毒之氣飄起，李淳厭惡地後退了幾步，轉過頭對著銀鈴娘子攤開手，露出一臉無辜的神色。

    「大娘，你看我也盡力了……」

    「你！你！」銀鈴娘子空歡喜一場，氣得說不出話來，偏生李淳也確實有認真瞄準，被神骸的牙彈了出來，實在是怪不得他。

    「哈哈哈哈哈！」

    軒轅洪狂笑數聲，「叫你這個婆娘搶在最先！如今攝神骨瓶已毀，你可以死心了吧？小哥，給老夫也投一次，這蠻王轟天拳就給你！」

    他也是依葫蘆畫瓢，取出一本粗糙的厚皮卷，裹著骨瓶，輕輕推到了李淳的面前。

    李淳照例雲淡風輕地將蠻王轟天拳收了，這才拈起玉瓶，「老爺爺，你也看到了，我願意盡力一試，不過萬一不成，你可不能怪我……」

    作為一個修者，軒轅洪方當盛年，被呼作老爺爺也是啼笑皆非，搖了搖頭，「若是不成，那就是天意，我自然不會怪你！」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出手之時，掌心內吸，手腕略抬，手肘後縮，用上巧勁……」

    生怕李淳不成功，軒轅洪還指點了一手高明的暗器手法，他們修者的眼光何等犀利，一眼就瞧出來李淳的層次，這一指點，可省去李淳不少的功夫。

    「哼！」

    玉面僧面色不愈，三人之中，他最是沉著，原本想等兩人都失敗之後，再詳細指點李淳如何動手，沒想到軒轅洪看上去老大粗，倒也心思細膩，如此出手，大有成功的把握，如今他被束縛嚴重，倒是沒有干擾的辦法。

    「多謝老爺爺指點！」

    李淳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拱了拱手，拿著玉瓶一副斂氣凝神，比劃了好久，這才手腕一抖，從側面輕飄飄地將骨瓶丟了出去！

    「好！」

    軒轅洪一看他出手的手法，就料到這次十有八九能夠成功，大喜叫好。

    那骨瓶在空中滴溜溜亂轉，眼看就要穩穩鑽入神骸口中，卻不知哪裡突然飛出來一隻大蛾子，歪歪扭扭一頭撞在骨瓶之上！

    骨瓶的軌跡，發生了微小的偏移，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噗！

    骨瓶撞在神骸的鼻子上，滾落於地，無情地粉碎！

    軒轅洪目瞪口呆，良久才反應過來！

    「和尚，是不是你搗鬼！」

    玉面僧攤手搖頭，苦笑道：「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動彈不得，如何能搗鬼？大概就如你所說，這是天意吧！」

    他一邊搖頭，一邊將懷中一頁黑色的錦帛掏了出來，猶豫了一陣，這才遞給了連退數步的李淳。

    「朋友，剛才那手法已是極好，骨瓶未中，實是天意，如今我將這破滅寂靜修法交給你，你……你也為我試一試吧！」

    銀鈴娘子和軒轅洪連續失敗兩次，玉面僧此時心中也已經犯起了嘀咕，但事到如今，又怎能不試試？

    破滅寂靜修法只能使用一次，對自己已經無用，倒不如拿出來搏一搏運氣。

    李淳皮笑肉不笑地將那黑色錦帛收下，拍了拍胸脯。

    「大和尚放心，這次吸取了教訓，我覺得有七八成的把握——不過，咱們還是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不成……」

    「我不會索回東西，也不會與你計較，動手吧！」

    玉面僧懶得跟他多說，催促他動手。

    李淳點了點頭，嘿嘿一笑，閉上一隻眼睛瞄準，良久才低喝一聲，抖手拋瓶！

    「有了！」

    他自己都雙手一拍，甚是得意。

    這一下子乾淨俐落，怎麼也不像是再會落空的模樣，連玉面僧的臉上都露出了微笑！

    吧唧！

    誰能料到就在骨瓶剛剛滾入神骸口中之際，屋樑之上陡然沖下來一隻肥碩的老鼠，一口叼住了那骨瓶，轉頭就跑，三兩下就不見了蹤影！

    「這……」

    李淳哭笑不得，「老頭，你三番兩次就這一招，敬業一點行嗎？」

    「反正三個人的東西都騙過來了，我糊弄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廢老頭賊忒嘻嘻，渾不在意。

    玉面僧呆若木雞。

    「哈……哈哈……」

    銀鈴娘子乾笑數聲，慘然搖頭，「看來還真是天意，咱們命中註定得不到神骸，不必再試了……」

    什麼飛蛾老鼠都出來了，說是巧合，誰也不信，大約就是神而有靈，就是不讓他們褻瀆自己的肉身吧。

    到了這個地步，再要強求，未免就有點傻了。

    不過她這句話也是白說，玉面僧、軒轅洪和她三人煉製的攝神骨瓶都碎了，就算對神骸還有企圖，也已經無能為力。

    剩下一個雲神君……

    ——她總不可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和整個明鑒宗，去博一個未必成功的希望吧？

    「李先生！請為小女子也試一試！」

    就在此時，雲神君微弱而堅定的聲音傳了出來。

    她努力地撐著地面，面色蒼白卻倔強。

    「正如之前所約，只要李先生你試一試，不管成功與否，我都會嫁你為妻！」

【第五十六章 神骸歸屬】

    「什麼？」

    連玉面僧都震驚了，他們三人像看怪物一般瞧著雲神君，覺得自己的老朋友生了個腦子壞掉的女兒。

    現在明擺著不成功的可能極大，她還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去博？

    他們幾人失去的，都不過是雞肋或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雲神君的價碼，可是自己的終身和整個明鑒宗！

    她就押在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小子身上？

    「賢侄女……你莫要犯糊塗……」

    銀鈴娘子忍不住都要開口勸導。

    「神骸雖然重要，但你們明鑒宗奪得這個神骸，也未必就陡然興盛了，日後還有機會，何必如此……」

    雲神君微微一笑，仰頭堅定地瞧著李淳，「各位叔伯不必操心，神君心意已決……」

    「我倒要看看，天意到底如何！」

    她雙目在昏暗之中顯得特別明亮，就如夜空之中的朗星，李淳一眼掃過，心神也不由得為之一震。

    「這小妞兒，倒是剛烈決絕……」廢老頭歎了口氣，頗多感慨，「小子，日後你好好待人家……」

    李淳一呆，衢然一醒，「老頭你想得也太遠了吧？這次幹不幹？」

    這原本就是廢老頭的計畫，騙光三人的東西，然後做個順水人情把神骸送給雲神君，如今人家還開出這麼好的條件，倒是弄得李淳有點不好意思笑納了……

    「廢話！」廢老頭哼了一聲，「本來神骸就要給她，你占這個便宜就占了，難道送上門的還不要不成？」

    「這次老夫等於是你的大媒，日後生下子嗣開枝散葉，可要到河神廟好好給老夫捐獻供養……」

    李淳捏緊了骨瓶，微一猶豫，終於還是跺了跺腳下了決心。

    「不管怎樣，按廢老頭的意思，這神骸還是要給她，反正什麼成婚也不是立刻洞房，要是以後覺得不好，大不了收點代價，把這婚約退了也就是了……」

    李淳琢磨了一下，覺得倒也可行，到時候大不了跟雲神君商量一下，分個由神骸所化的一半神力，想來她肯定願意以此來交換一個自由之身。

    倒不是李淳不喜歡美女，只是覺得這種利益交換沒什麼太大意思，更何況——

    「我是註定要成為劍聖的男人，以後美人多的是，那麼急著結婚幹什麼？」

    他心中主意已定，當下苦笑點頭。

    「雲小姐，在下勉力一試，未必成功……」

    雲神君的攝神骨瓶原本就在李淳的手裡，下嫁也只是一個承諾，就不用像剛才幾人那般有個交接的過程。李淳轉過身，深吸一口氣，對著神骸的嘴巴瞄了一瞄，探手拋出！

    嗤！

    那骨瓶在空中旋轉不停，在神骸的嘴唇上撞了一撞，眼看要滾落而出，不知道為何忽然微微停滯，咕嚕嚕滾入了神骸口中！

    「小子，丟准一點，害的老夫還要用舌頭吸，好噁心！」

    廢老頭不滿地抱怨了兩句。

    攝神骨瓶穩穩落入神骸口中，再未彈出，只見紫色霧氣從神骸口鼻耳中噴出，刹那之間，萬毒之氣就發揮了作用。

    「成……了！」

    「居然成功了！」

    旁邊傳來銀鈴娘子三人羡慕嫉妒恨的叫聲，但想起雲神君付出的代價，他們三人的神情又變得複雜，目光不住在李淳和雲神君兩人之間打轉。

    隨著萬毒之氣的蒸騰，神骸漸漸軟化，化為液體，整個身子塌縮下來，面部扭曲，顯得甚是恐怖。

    「老頭，你不會生氣吧？」

    看到這副情景，李淳不由得還是有點擔心。

    「肉身皮囊，又有何用，我已脫殼而去，這一副遺蛻原本也沒什麼作用……」廢老頭的語氣還算是平靜，但心中有否波瀾，就不得而知。

    李淳感慨一聲，廢老頭登天成神，背後也不知道有多少故事，放棄肉身不知是他主動，還是被迫，心中不由一歎。

    「今日之事已成，在神骸消散之前，你趕緊離開，如今天下太平，魔教之人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小子跟你大費周章，除了你那媳婦兒……」

    廢老頭口氣一轉，帶了幾分調笑之意。

    李淳目光向雲神君望去，只見她滿面興奮，臉頰通紅，注意力全在逐漸液化的神骸之上。雖然明知神骸對她來說極為重要，李淳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位大小姐說話能不能算數……」

    他今夜已是大賺，就算雲神君不認這個婚約也沒什麼損失，李淳眼珠子骨碌一轉，趁現在眾人都專注神骸之上的功夫，還是趕緊開溜要緊。

    隨著神骸的液化，原本羽落星鎖陣的束縛之力也越來越小，加上廢老頭的放水，李淳已然能夠破門而出，他不動聲色緩慢地朝著門口退去，直到挨到大門邊上，才回頭打了個招呼。

    「諸位前輩，大娘、老爺爺、大和尚、大小姐，你們慢慢在此，我事已做完，白天還得工作，這就先回去打個盹兒吃早飯，就不攪擾諸位了……」

    雖說是雲神君得了神骸，其他幾人看上去也沒有強奪之意，但鬼知道之後還有沒有什麼變化，自己實力有限，走得越早越好！

    他已經盡力，結果如何，可就不關他事了。

    李淳拍馬落荒而逃，玉面僧等三人禁制未曾全消，此時也顧不得他，只得對視苦笑，任他去了。

    破廟之外，天色已然微露晨曦，空山鳥鳴陣陣，東方隱現一線紅光。

    李淳在山道之中拔腿飛奔，一路跑到山下，這才緩了口氣，回頭看時，只見山巔依舊金光閃爍，只怕神骸液化尚未完全完成，再瞧遠處城郭一片昏暗，只有零星燈火亮起，一時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破廟之中，羽落星鎖陣的禁制差不多已然消解，玉面僧三人面面相覷，瞧著還在凝神收取神骸的雲神君，各自歎了口氣。

    「想不到我們三人出手，居然還是輸給了這小妮子，雲老頭後繼有人啊……」

    「哼！」

    軒轅洪冷哼一聲，面色不甚好看，「失了神骸倒也罷了，竟然平白被一個小子拿去了我們三份秘笈，你們倒也不急！」

    銀鈴娘子噗哧一笑，「軒轅老爺子你倒是小氣，卻不想想，這小子怎麼不偏不倚，剛好坑我們，輪到雲小妹子就成了……」

    軒轅洪面色一凜，「你是說這小子弄鬼？」

    「蠢物！」

    玉面僧輕蔑地哼了一聲，陰沉的目光轉向供桌之上已經化為金色流光的神骸，微微搖了搖頭。

    「只怕……是神意吧……」

    「此番變故，若無神恩眷顧，一個如此孱弱的小子，如何能在我們四人面前弄鬼？反正我們所失的東西也不甚要緊，倒不如——就算結個善緣吧！」

    玉面僧一晃寶仗，緩緩起身，留下這一句話，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銀鈴娘子和軒轅洪皺眉思索一陣，暗自駭然。

【第五十七章 告誡與路遇】

    李淳回家倒頭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想起昨夜經歷，更如一夢，只是懷中幾件東西還在，證明了回憶不假。

    他咧著嘴摩挲著那三份秘笈，實在想不到能虎口奪食，回想起來，後怕之餘，卻也有幾分洋洋自得。

    「想不到廢老頭也能當神仙，嘖嘖……可惜了，當時未曾向他討點神力，不過日後他於神廟顯聖之後，憑我們的交情，應該不至於不給……」

    魔教諸人給的東西都不差，但昨晚上最大的收穫還是得知了駱玉川的身份，居然就是廢老頭這忘年交，這樣一來，困擾李淳的神力問題應該可以迎刃而解，所以他一點也未曾想要冒險從魔教幾人手中去搶神骸。

    有一個活神仙跟自己交好，還去搶屍體不是傻了麼？

    等日後渭水神廟建成，駱玉川顯聖通靈，到時總有搞到神力的辦法。

    李淳把玩幾件秘笈，禦人心法和蠻王轟天拳日後都可以慢慢參詳，對自己的修煉有益，那破滅寂靜修法要如何使用，卻是讓他一陣煩惱。

    要他自殘身體去練成一門武功，那李淳可是一千萬個不願意，縱然下午就是寒露之會，若是練成劍魔一招可以技驚全場，他也仍然是不願意。

    「難道就只能這樣看著不成？」

    他唉聲歎氣地將破滅寂靜修法收起，想了一想，看火兒不在，躺在床上沉入識海之中，又去敲門找萬歲童子詢問。

    「不懂！我只懂劍，不懂這種歪門邪道的武功！」

    萬歲童子只是瞥了一眼破滅寂靜修法，就厭惡地回了一句，滿臉不耐煩。

    「……你真是沒用……」

    李淳心中暗自吐槽，劍魔手劄練得自己神神叨叨，萬歲童子沒有解決之法；本來想著能不能靠破滅寂靜修法強行練成，再讓萬歲童子改良一下不要有太嚴重的後果，沒想到對方更是完全不理會。

    這麼說起來，這傢伙也就單純一個圖書管理員的水準，看來是指望不上他。

    他搖了搖頭，退了出來，時近中午，吃了午飯就得去拜訪古老先生，由他帶著去寒露之會，昨晚的收穫看來之能以後慢慢消化。

    顏火兒知道今日是兄長的大日子，早早起來燉了只老母雞，她雖然行動不便，但這些家常事都還能做得順手。

    她叫了李淳吃飯，自己一手扶著輪椅，一手端了一大碗雞湯上來，又有一盤香幹臘獐子肉，一盤兔腿，另找新鮮的蕨菜炒了雞蛋，黃澄澄地甚是誘人。

    一見美食李淳胃口大開，也就放開心懷，連吃三碗白飯，這才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嘗了火兒的手藝，哥哥我今天一定會在寒露之會上一鳴驚人，盡展我未來劍聖的才華！」

    他大言炎炎，素來都是如此，平時火兒不過抿嘴微笑，或是出言打趣幾句罷了，誰知今日竟是微一蹙眉，正色斂容。

    「大哥，你氣運完滿，精神內蘊，日後肯定能做一番大事業，就算是如你所說遨遊九天之上也未必不成……不過，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今日火兒有幾句話，還請大哥記下了……」

    李淳一怔，他倒是從未見到火兒這個模樣，不由得呆了半晌。

    「四大季會，乃是貴族氣運綿延的關鍵處，平民子弟，雖能僥倖踏入，卻不可太過招搖，以免受反噬之苦……大哥的重點，還應該在兩個月後的科舉！」

    清明之會、夏至之會、寒露之會與除夕之會，並稱四大季會，貴族選拔優秀子弟，從此四會優先，若細細思索，便能明白這是他們一代代延綿不絕的重要盛事。

    平民在這裡，只能是陪襯。

    只有唯才是舉的科舉考試，才是平民可以一爭的舞臺！

    「起初我也不擔心，大哥原本你不過是創出六品劍法，在這大會之中，不過平平，恰到好處，但是……」

    顏火兒皺起眉頭，「這幾日間，大哥你似乎又有什麼奇遇，我能感覺到一股詭譎神異的劍氣，隱隱有傲嘯天下之感——在這次寒露之會上，你可千萬不要將這一門劍法展露出來！」

    李淳更是呆了呆，顏火兒所指，自然是他得自劍魔手劄上那一招「桂葉刷風桂墜子，青狸泣血寒狐死」！

    這招他不但還沒練成，更被引得白日見鬼，卻不知道顏火兒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一直覺得這妹子有些怪異，現在看來，更是不凡。

    「放心吧！大哥絕不用這招就是！」

    反正這一招尚未練成，就算是想出風頭也不行，李淳自然是滿口答應。上次聽火兒講述寒露之會內情以後，他的好勝之心收斂了不少，心思大多都放回了兩個月後的科舉之上，這是他立身根本，自不相同。

    「不過……」

    對於火兒的特異，李淳終於忍不住想要問個究竟。

    顏火兒卻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樣，微微一笑，打斷了他的下文，「大哥，火兒的事，日後自然會對你有交代，這時候卻還不是解釋的時候……」

    她語氣雖然溫婉，態度卻是堅決。

    李淳聳了聳肩，相處下來他也知道這妹妹的性格，不管她到底是什麼人，總不會害自己就是。

    「好吧，等到日後有機會，你再告訴大哥也行。」

    他伸了個懶腰，看看天色，「這會兒我得先下山了，要是遲到古老先生只怕要動怒……」

    古老先生性情刻板，要是去遲了說不定還真一怒之下不帶他去寒露之會，李淳不敢再多耽擱，摸了摸火兒的腦袋，整整衣服就出門下山。

    才轉過半道山梁，就見那日被吉祥打碎的大石頭上悠悠然坐了個老頭，笑眯眯地朝著李淳招手。

    「廢……廢老……神！」

    這在路邊等他的老者，竟然是昨晚上未見其人只聞其聲的廢老頭，也就是受敕封神的大道師駱玉川！李淳一驚之下，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昨夜之事回想起來驚心動魄，當時身在局中倒不覺得，如今想想，這神祗之威何等恐怖，自己居然能夠談笑自若，他都佩服自己的勇氣。

    「哈哈，昨晚上你小子膽子倒不小，怎麼今天反而膽氣弱了？」

    廢老頭猥瑣一笑，站起身來，「別怕，你對老夫不敬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還能跟你小子計較？」

【第五十八章 點撥與頓悟】

    李淳定了定神，長舒了一口氣。

    廢老頭跟自己一向交好，昨晚上又幫著他撈了一大票好處，雖然如今成神，性子有何變化不好捉摸，但至少應該不會對自己有什麼惡意。

    「這個……神老頭，你昨晚不是渡過天劫，正式得到神體了麼？我以為你事務繁忙，怎麼記得來找我？」

    李淳琢磨了半天，找了個自認為得體的稱呼，詢問廢老頭的來意。

    封神之後，應該是最忙的時候，此時廢老頭還沒有正式接管渭水，神廟也未曾修好，受不得人間香火——這香火信仰乃是他們神祗的頭等大事，按道理來說，這會兒他應該屁顛顛第去忙交接之事，哪兒會這麼有空來找他？

    他陡然眼睛一亮，嬉皮笑臉道：「對了，我正想找你，上次你給我的那個珠子，應該就是神力凝聚吧？那天我用了頓時龍馬精神，腰不疼腿不酸了，要不然你再給我個幾百顆？」

    在山頂破廟奪取神骸之時太過緊張，來不及問這事，等想起來他已經跑回了家，再想溝通神靈早錯過了機會，想不到下午廢老頭就自己送上門來。

    廢老頭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拿這憊懶小子沒辦法。

    「我神廟未建，未受香火，只有本命神力護身，哪有多的給你。再說這神力珠又不是糖豆，一顆護身足矣？要幾百顆做什麼？」

    「這……」

    琅嬛玉庫劍聖傳承的事當然不能暴露，李淳只得含糊過去，幸得廢老頭知道他是個有便宜必占的性子，並不深究，他此次來有正事，也就不再追問，咳嗽一聲，言歸正傳。

    「小子，你現在知道我的身份，又參與了昨晚那件大事，那我就不兜圈子了……」

    李淳嚇了一跳，趕緊擺手，「老頭，我昨晚可解釋清楚啦，你自己不怪的，莫要秋後算帳！」

    傳說神祗都是小心眼，睚眥必報，這可不得不防。

    廢老頭翻了個白眼，「你放心，我自不會與你計較，你可還記得昨晚上做英雄的條件？」

    李淳心道我就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昨晚上他在四位修境強者面前遊刃有餘耀武揚威，撈足了好處，順便收穫美豔未婚妻一枚，當時廢老頭說要答應他一個條件，果然還沒多久就過來索取報酬了。

    既然答應過，李淳倒也光棍，他點了點頭，「那神老頭你就說吧，但凡我力所能及之事，絕不推辭！」

    他這話說得可有保留，力所能及最好是舉手之勞，那自然絕不推辭，要是廢老頭給他整出什麼九死一生艱險重重的要求，那可就敬謝不敏。

    「放心，這事情還不急，你慢慢做，總有機會完成……」

    廢老頭也了然他的心思，微微一笑。

    他身為神祗，已經沒有多少做不到的事情，若不是機緣巧合，也不會有要這憊懶小子幫忙。

    「我的骸骨已經被魔教秘法收取，要以九九煉神之法煉出隕神之力，這東西對他們魔教的人有大用，我也不指望你給我奪回來。」

    他頓了一頓，嘴角微微一翹，「不過九九煉神之法煉化神骸之後，因受天罰，會留下一枚罪舍利，這東西對魔門的人無用，你若有機會，就幫我取來，得到之後，老夫還有厚報。」

    「罪舍利？」

    李淳皺了皺眉頭，廢老頭說了一大堆牛逼名詞他聽不太懂，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雲神君等人對神骸如此重視，就算那什麼罪舍利沒有用，只怕也不容易到手的樣子。

    「老頭，魔教何等厲害，小李我有多少本事你也知道，這條件強人所難了吧？」

    「別人不行，你可是那位雲大小姐的未婚夫，機會多得是！」廢老頭吹鬍子瞪眼睛，「再說我又不是要你馬上去魔教送死，自然要等你實力有成的時候，那才動手！」

    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就算罪舍利放在面前，李淳也拿不起來。

    聽聞此言，李淳心下大定，原來這任務還沒有時間限制，那就慢慢先拖著再說，他咳嗽一聲，正色點頭，「既然如此，那我當然義不容辭！只是現下我實力低微，老是被人欺負，神老頭不如先預支點好處……」

    「誰還敢欺負你？你最近在慶豐城也頗為風光了！」

    廢老頭又瞪了李淳一眼，這半月來李淳論劍鬥劍連勝，馬上還要參加寒露之會，少年人中也算是了不起的了，只是他劍法資質其實平平，竟不知為何有此突飛猛進。

    他想及此處，又仔細打量了李淳一番，雙眉一挑，不由得露出驚異之色。

    奇怪！

    李淳的修為平平，比之半月前略有長進，但也有限，隻身上有一股詭異淩厲的劍氣籠罩，竟不似人間劍道！

    「難道是雙兒的傳承……」

    李淳身在清靈館閣，能夠接觸到這種層次劍道的機會就只有……

    廢老頭的臉上變色，本該沉如枯井神祗之心都不由得起了波動。

    「哪有？我現在還不是個白身，在考取功名之前，連自保之能都欠奉，就算僥倖中了秀才，如今世道如此艱難，還不知道會怎麼樣，我說老頭你可得罩我……」

    李淳卻是沒有注意到廢老頭的變化，只顧著唉聲歎氣，刻意浮誇。

    廢老頭皺了皺眉頭，沉吟片刻，微微點了點頭，似是下了決心。

    他伸手一指，只見一點銀星飛出，在李淳衣角上一沾即沒，李淳只覺得身子一輕，腳底有飄飄然之意，不由得一愕。

    「好，為保你日後平安，老夫就賜你神恩，以後慶豐城中，就是老頭子我罩著你！」

    廢老頭這話說得豪氣，以他封神道士的實力，自然也有底氣。

    「另外……」

    他的目光在李淳身上逡巡了半天，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你練得劍法，別辟蹊徑，實在是有心思的妙法，只可惜太邪了些，修煉之時，你只要記得這句口訣——」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他念完這兩句，長笑一聲，衣袖一拂，就此隱身不見，只在叢林深處，隱隱傳來這老人的笑聲。

    李淳愣了半天，廢老頭這兩句口訣在他耳畔振聾發聵，陡然靈光一閃，似乎是悟到了什麼東西。

    「劍魔手劄……劍魔之境……原來是這個意思麼？」

    他拍手大笑，霍然開朗。

    廢老頭何等見識，他雖不修劍，但大道同歸，他已經是封神的道士，雖只是點撥一句，卻勝過了千言萬語。

    也是他無從得知李淳竟然懷有琅嬛玦這麼個寶物，誤以為他的劍法乃是清靈館閣傳承，他知道如今清靈館閣式微，無人能夠指點李淳，念及香火之情，這才錯打錯著將自己的領悟傳遞給李淳，讓李淳平白得了好處。

    初步悟得劍魔之境，雖然暫時還不能擺脫疑神疑鬼的狀態，但李淳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廢老頭交托之事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更無壓力，他渾身輕鬆，看看天色不早，朝著山下急奔而去。

【第五十九章 蘅蕪別院】


    一路未再有波折，李淳到古老先生家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未時，另外兩名平民子弟也已經到了。一個是農家少年，粗眉大眼，膚色黝黑，甚是壯實；另一個乾瘦頎長，身穿綢衣，神色帶了幾分倨傲，大約是商賈子弟。

    「你來了！」

    古老先生對李淳甚為欣賞，見他來了，先開口為他介紹另外兩人。

    那農家少年姓范，名東流，乃是城西範家村人氏，倒是個真正學劍的天才，幼時在村中舞木劍自娛，被路過的劍師發現，收為弟子，今年不過十四歲，卻已經學劍七年，也創出了一套六品的劍法。

    那商賈子弟姓孟名通，自小被父母寄予厚望，為了讓他能得功名，不知花了多少錢下去。練了這麼多年劍，孟通傲視同儕，所以脾氣也有些倨傲不遜，對範東流與李淳都甚是看不起。

    「自己也不過是寒露之會的配角，還拽成這樣有什麼意義？」

    李淳感受到他不冷不熱的態度，嗤之以鼻。孟通沒有顏火兒這樣神通廣大的妹妹，一個商人家孩子再有錢，卻也不可能接觸到寒露之會的真正內幕，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不用跟他一般見識。

    倒是範東流雖然有些口吃，卻誠懇樸實，李淳與他一路同行，多說了幾句話。

    「李……李大哥，聽……聽說你才練……練了三年劍，就創……創出六……六品劍法，真是天才！」

    他真心誠意，臉上神色也頗為佩服，只是跟他說話實在太過辛苦，李淳也不免為他著急。

    「哪裡，哪裡，范兄弟你自悟劍法，得名師看中，這才是了不起！」

    「嗤！」

    聽兩人互相吹捧，孟通從鼻子裡噴出兩道涼氣，滿臉不屑。

    「前面就是蘅蕪別院，這一次慶豐城的寒露之會，就在此地舉行……」

    總算在他們三人起衝突之前，已經到了地方，古老先生遙遙一指，前方一處園林金碧輝煌，中有寶塔巍峨，頗見氣勢。

    「此地是城主長孫無量的祖宅，長孫家得到慶豐城之後，重建城主府邸，這蘅蕪別院卻依舊是富麗堂皇……」

    李淳在慶豐城中居住了三年，這地方倒也來過，只是平日不得其門而入，今日終於登堂入室，一時也有揚眉吐氣之感。

    「好……好大的地方……」

    範東流瞠目結舌，這一座別院的大小，比得上他們一個小村子了，他平日僻處山中練劍，乃是沒有進過城的鄉巴佬一個，自然是咋舌不已。

    「土包子！」

    看著兩人的神態，孟通嗤笑一聲，施施然走上前，與門口護衛打招呼。

    「兩位大哥面生得很，倒是未曾見過，在下孟通，乃是長孫少主的好友，請替我多多拜上……」

    「退下！你是什麼人，今日別院之中有大事進行，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他還沒把話說完，就被守衛的大嗓門給嚇了回來，臊得滿面通紅。

    孟通與長孫邪相識，蘅蕪別院也曾偶然來過幾次，這時候想要攀攀交情，在兩個土包子同伴面前露個臉，誰知道竟被呵斥，心中惱恨不已。

    李淳暗自好笑，只見古老先生搖頭歎了口氣，走上前去，展示了一枚劍令。

    「老夫古松鶴，攜帶三名平民子弟，參與今日大會，有城主手令在此，請驗看！」

    寒露之會乃是豪族盛事，豈是等閒？一般平民，連聽聞都沒有機會，何論靠近？這孟通家裡雖然有錢，卻終究不過是平民身份，還要自以為是，實在是自取其辱。

    這幾名守衛都是精銳高手，連古松鶴這樣的品劍師都不敢有絲毫怠慢。

    那守衛果然公事公辦，驗過手令，再看三人卷宗，對過圖像姓名無差，這才揮手放人，孟通低垂著頭，一句話沒再說，屈辱地跟隨入園，看他一臉僵硬的表情，李淳忍不住暗自好笑。

    進入蘅蕪別院之前，古老先生悄悄將李淳拉到一邊。

    「李淳，你師父陸曼娘本就是我的晚輩，她近些日子不在城中，臨行之時還捎信給老夫要我多照顧你一二，如今到此，我可要最後叮囑你一番。」

    「貴族圈不比平民，你也不要過於好勝，反正對你來說，只要參與這寒露之會，便已足夠了，至於評價什麼，不必在意，也不必爭取……」

    他的話與顏火兒同出一轍，李淳唯唯點頭，連番被叮嚀，他也知道厲害，打定主意只是來混個過場。

    孟通瞅見兩人私談，面色卻是更難看了幾分。

    此時角門開啟，古老先生帶著他們三人魚貫而入。

    嘎——

    隨著關門聲響起，李淳抬起頭來，瞧著蘅蕪別院之中的景色，心中不由駭然。

    站在園外，永遠看不到裡面的真相。

    這貴族當真是窮奢極欲，眼前的一切，讓人覺得不可想像！

    時值九月，天時已經入秋，百花逐漸凋殘，但在這園中，卻是四時鮮花一併盛放！

    面前一片荷塘，接天蓮葉碧綠，蓮花點綴湖面之上，一條九曲橋彎彎折折，通向園內前廳的大門。

    前廳之後，一座假山拔地而起，雖然不過五六丈高，卻是危峭險拔，隱隱有雄峰氣象，而在假山之巔，更建有一座七層寶塔，寶光流轉，燦爛奪目！

    貴族家的風水建築佈局都有講究，更是用無數世間罕見的寶物引來福澤氣運，以求家業綿長，這蘅蕪別院乃是城主舊宅，也不知花了幾代人的功夫，才有如此氣象。

    「繁花似錦，正是火上烹油炙手可熱的盛景，可補四時之缺，為宅中所居人引發氣運，這倒也是尋常手段，只是這花費實在不菲……」

    「清池荷葉蓮花，更是清靜自然，積累福德，求鬼神庇佑，來世平安，這倒也罷了……」

    「唯這一峰一塔，實在是大師手筆，可鎮長孫家氣運，光看這舊宅格局，他們家就並非屈居一城一地的命數啊！」

    李淳嘖嘖讚歎，他這幾年多讀道書，雖然未曾入門，但死記硬背，熟極而流，平時又時常算卦騙人，對這風水氣象倒是頗有幾分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