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俗人回檔 作者:庚不讓 (已完成)

   
hotmancool 2014-6-16 08:35:1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8 348469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17 09:42
第1086章 什麼是愛

    美國,舊金山。

    灣流公司以最快的速度給邊學道安排了一架灣流G550,包括全套機組人員和飛行審批手續。

    登機前3個小時,於今終於開機了。

    打通於今電話的單嬈乾脆地告訴於今:「蘇以家出事了,學道找了一架飛機,我們一起回國,飛機馬上起飛,你來不來?」

    沉默了幾秒,於今啞著嗓子說:「等我。」

    同一時間。

    國內。

    江寧警方通過官方微博發佈消息說:對於車內的疑似毒品,警方已安排了相關檢測,稍後警方會公佈相關的結果。

    ……

    ……

    舊金山。

    再見到於今時,單嬈和邊學道全嚇了一跳。

    於今看上去比突遭大變的蘇以還要憔悴,不僅憔悴,還很頹廢,頭髮蓬亂,兩眼通紅,走到近前,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煙味和酒味。

    單嬈捂著鼻子問:「你這是干什麼去了?簡直能嗆死人。」

    於今下意識地低頭聞了一下自己:「來的太匆忙,沒來得及洗澡。」

    看著於今,邊學道說:「我包裡有兩件衣服,你找地方換上,再洗把臉,用水漱漱口。」

    於今苦著臉說:「哥,你太高,咱倆衣服不是一個碼。」

    邊學道說:「別挑了,先將就一下吧,不然你這樣過安檢是個麻煩事。」

    於今不解地問:「不是私人飛機嗎?」

    邊學道說:「私人飛機也得安檢啊!」

    於今說:「難道還能自己炸自己麼?」

    邊學道瞪著於今說:「人家不怕你炸自己,人家怕你裝一飛機炸藥撞大樓。」

    於今四下看了一圈,問:「往哪邊走?」

    邊學道指著左側的入口說:「走FBO。」

    於今問:「FBO是啥意思?」

    邊學道:「Fixed-Base-Operator。」

    於今故態復萌:「還是不懂,啥意思?」

    邊學道拉著於今說:「上了飛機別亂說話,蘇以父母出車禍去世了,她是回國奔喪的。」

    於今聽了,眼睛瞪得跟燈泡一樣,大聲問:「你說啥?」

    ……

    ……

    江寧。

    相關部門的效率出奇地高,證物送檢6個小時後,就向外界通報了最近的調查結果——肇事的奔馳司機張某男,沒有酒駕也沒有毒駕,車上沒有發現毒-品。

    相關人士表示:具體車速仍需要進一步檢測才能得出結論,警方事發後對張某男駕車軌跡進行了分析,從監控錄像可以發現其車速確實要比身邊車輛快一些,但並沒有出現超速的現象。

    通報一出,輿論嘩然。

    沒有酒駕……

    也沒有毒駕……

    車速稍快但並未超速……

    網友紛紛在新聞後面留言:

    「這是在開玩笑嗎?」

    「車速快得撞擊瞬間在視頻裡都看不見奔馳的影子,這還不算超速?」

    「正常人會在市區裡開這麼快的車?」

    「為什麼不公佈奔馳車裡搜出來的白色粉末是什麼?」

    「大家都安靜,要相信通報內容,根本沒發生撞擊,根本就是雅閣自爆了。」

    反諷的、調侃的、質疑的,一時間傳言四起,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距離前一次通報兩個小時後,相關部門再次通報——車內白色粉末是麵粉,有一公斤多。

    完了……

    最新通報一出,網上徹底炸鍋了!

    「麵粉?麵粉?居然是麵粉?調查人員腦子裡摻麵粉了?」

    「一個開奔馳S300的人,在車裡帶一包一公斤裝的麵粉四處逛,你們是想說奔馳司機是廚子嗎?」

    「大奔上沒事放一袋麵粉,請問是闢邪嗎?」

    「講真,我覺得不是麵粉,是玉米粉。」

    「講真,我覺得不是玉米粉,是胡椒面。」

    「你們說的都不對,那明明是糯米粉,驅鬼用的。」

    「樓上這位兄台說的對,驅鬼用的,可惜鬼太多了,光天化日出來害人,驅之不盡。」

    「樓上,你快遞到了。」

    「……」

    ……

    ……

    白色的灣流G550在太平洋上空飛行。

    灣流公司安排的這架G550有15個座位,邊學道一行共9個人,坐在飛機裡綽綽有餘。

    機艙裡非常安靜。

    蘇以蓋著毯子躺在沙發上沉睡,於今坐在蘇以對面的座位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睡著的蘇以,眼睛一眨不眨。

    跟穆龍、李兵和許鴻霖打了幾把撲克,邊學道走到於今旁邊說:「別看了,你也睡會吧,我不好出面,到國內有的你忙。」

    於今面無表情地說:「關於車禍,你知道多少信息,都告訴我。」

    瞄了一眼蘇以,邊學道指著艙尾的酒吧區說:「過去說。」

    酒吧區裡。

    靜靜聽邊學道說完,於今眯著眼睛說:「肇事方很有能量。」

    邊學道點頭:「肯定有些背景,不然也不會把傳真發到智為。」

    於今說:「換一戶人家,只能自認倒霉。」

    邊學道說:「基本上是這樣,普通人家碰上這種事這種對手,能私了拿到點錢已經燒高香了。」

    想了一會兒,於今問:「還有什麼信息?」

    邊學道說:「我打電話問問。」

    從金發空姐手裡接過衛星電話,邊學道撥通了吳定文的辦公電話。

    電話裡,吳定文把江寧相關部門通報的最新內容轉述給了邊學道。

    拿著電話,越聽邊學道臉色越差?

    於今見了,臉上漸漸浮現出一股殺氣。

    掛斷電話,沉默半分多鐘,邊學道整理思路說:「最新情況是這樣的,江寧警方排除了肇事司機酒駕和毒駕的嫌疑,他們的檢驗結果是,車裡的白色粉末是麵粉……」

    聽到這兒,於今冷笑說:「挺有創意。」

    邊學道接著說:「江寧警方通報說具體車速仍需要進一步檢測才能得出結論,暫不認定奔馳速度過快。」

    於今皮笑肉不笑地說:「視人命如螻蟻,誰碰上這種事,心理不出點兒毛病真說不過去。」

    邊學道靠在沙發上說:「等落地後找律師一起商量。」

    於今說:「你跟我說過,不是真相在判決中取得勝利,而是在判決中取得勝利的才是真相。」

    邊學道說:「判決之外還有輿論,可以用輿論倒逼真相。」

    於今緩緩搖頭:「智為微博上市的關鍵當口,不要因小失大。」

    邊學道疑惑地問:「你想怎麼做?」

    於今說:「我這一輩子,總得為一個女人瘋狂一次。」

    邊學道聽了,斬釘截鐵地說:「你若這麼想,你就別想下飛機,我直接讓機組把你拉回美國去。」

    於今看著邊學道說:「我真的愛她,你就成全我吧。」

    「成全你?」邊學道怒極反笑:「成全你匹夫一怒?還是成全你身陷囹圄?我來告訴你什麼叫愛,愛不是用無謂的犧牲換取感激讓她以身相許,愛是陪她無憂無疾百歲安生常含笑,愛是伴她春暖花開一生喜樂不蹙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0 10:49
第1087章 解鈴人(上)

    江寧,小雨。

    雨中,白色的灣流G550平穩降落在江寧大方機場。

    代表有道集團長駐滬市的魏小冬和有道集團法務部人員、安保人員已經在機場等候多時。

    經過一年多鍛鍊,魏小冬成熟幹練了許多,跟初給邊學道當秘書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變化大成長快,固然因為魏小冬個人素質高、學習能力強,也跟邊學道和楊恩喬一直把魏小冬放在關鍵位置鍛鍊有關。

    真正的關鍵位置!

    最開始,魏小冬跟於今和王德亮一起籌建有道傳媒。

    邊學道戰略投資東星傳媒集團,拿下東星10%股權後,魏小冬成為有道傳媒派駐東星集團的唯一一名觀察員,職位為名譽副總裁,有參會權,無管理權。

    東星傳媒副總裁,儘管是「名譽」的,在滬市也是一號人物了。

    選擇魏小冬當這個觀察員,邊學道有他的考量。

    首先,投資東星傳媒是戰略投資,不參與管理,所以不用派駐能力超強的干將。

    其次,這個人要有一定忠誠度。魏小冬畢業後就加入有道集團,被邊學道摔打過,也給過恩遇,再加上楊恩喬的厚待,魏小冬沒理由輕易背叛。

    其三,魏小冬的履歷很微妙。

    這麼說吧……

    邊學道如果派一個老練的高管到東星,一定會激起東星內部的戒心。

    如果派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又會給東星「有道不重視東星股權」的錯覺。

    只有魏小冬,既年輕,不會給東星管理層很大壓力,又因為「曾任邊學道秘書」的身份,讓東星不敢輕視她的存在。

    最妙的是,魏小冬的身份,讓東星很難生出收買她的心思。

    怎麼收買?

    秘書本身就是心腹崗位,邊學道血氣方剛,魏小冬青春貌美,鬼知道兩人有沒有點什麼關係。

    用常規?維去想,邊學道會把一個沒有「特殊關係」的才畢業一年的年輕女人派到這麼重要的位置?而如果魏小冬跟邊學道有那層關係,她又怎麼會輕易背叛邊學道?

    搭上邊學道這樣的「長期飯票」,哪個女人腦子壞掉了才為小利背叛他。

    也是基於這樣的考慮,巴結魏小冬的人不少,得罪她的人一個沒有。

    綜上種種……

    魏小冬在東星傳媒乾得很不錯,在滬市也混得風生水起,幾乎成了有道傳媒乃至有道集團在滬市的代理人,再後來,邊學道也索性給了她這個身份。

    儘管同是代理人,魏小冬這個代理人的含金量比單嬈在美國、董雪在法國可差遠了。

    單嬈和董雪都掌管人事和財權,等閒事可以獨自拍板。

    魏小冬則不然,她手裡沒有太大的權力,更多是在充當耳目和傳聲筒。

    可即便如此,魏小冬依然是寢室四個女生裡,甚至是整個年級上升最快、混得最好的一個。

    這不……

    短短半年多,魏小冬就幫家裡親戚、同學和閨蜜10多人找到了工作。

    前面說魏小冬沒有太大權力,那是相對單嬈和董雪說的。

    事實上,無論有道集團內部,還是有道集團外部,魏小冬都是有幾分面子的。

    一個給邊學道當過秘書又「外放」重用的人,一個大總管楊恩喬親自招進集團併力保的人,一個跟於今、王德亮搭班子創建有道傳媒的人,一個代表有道集團在滬市左右逢源的人,一個名片上印著「滬市東星傳媒集團副總裁」字樣的人,給幾個人安排工作真的是手到擒來。

    最有意思的是,外人會通過魏小冬的「繼任者」傅采寧,來揣測魏小冬的能力和實力。

    這一比,全都嚇一跳。

    傅采寧在有道集團有多牛,就算不是有道集團的人都有耳聞。

    儘管職務上傅采寧只是戰略發展事業部總經楸,可是私下裡,有道員工都稱呼傅采寧「四總」,即她是武思捷、沈雅安、丁克棟三個副總裁之外的第四個副總裁。

    此副總裁非彼副總裁。

    魏小冬那個副總裁是名譽的,可就算把「名譽」兩字去掉,含金量跟有道集團的副總裁也沒法比,從體量到權力全都沒法比。

    可是不管怎麼說,傅采寧再牛,也是魏小冬的繼任者,連帶著,魏小冬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於是,潛移默化中,魏小冬的氣質談吐都發生了很大變化,變得更加端莊、自信、幹練。

    然而……

    論起自信幹練,魏小冬被站在她身旁的一個短髮女人比下去了。

    短髮女人叫朱莉,37歲,人民大學法學博士,是有道集團法務部副主管。

    跟大多數女博士不同,朱莉人很漂亮,履歷很漂亮,家世更漂亮。

    在國內,應對檯面底下的較量時,大多由朱莉出馬,這也是邊學道花高薪聘請她的原因之一。

    當然,朱莉同樣樂於在有道集團這樣的巨頭公司裡刷履歷,因為越是大型集團公司接觸的糾紛類型越多,越能鍛鍊能力,同時還能拓展人脈。

    拎著公文包站在剛進入大陸不久的黑色雷克薩斯LX旁,朱莉全身上下都透著自信幹練勁兒,氣場逼人。

    兩伙人在機場見面後,按級別高低,朱莉和魏小冬先後喊邊學道「邊總」,然後魏小冬又喊於今一聲「於總」,朱莉則只是看著於今點點頭。

    這個時候於今不會挑朱莉的理,他的心思全在蘇以身上。

    說了句「辛苦了」,邊學道側身,把蘇以介紹給了魏小冬和朱莉,沒有介紹單嬈。

    見到蘇以後,朱莉表現出執業律師惜時如金的做派,跟蘇以交流了信息和觀點,立刻著手安排蘇以跟肇事方家人見面。

    蘇以身後,戴玉芬和單鴻對了一下眼神,兩人都讀懂了彼此的心思。

    之前戴玉芬一直覺得自己女兒是天之驕女,覺得女兒在邊學道身邊受盡了委屈,覺得女兒做出了巨大犧牲,邊學道應該感恩戴德。

    可是……

    看見蘇以,看見魏小冬和朱莉後,戴玉芬徹徹底底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女兒遠不是邊學道身邊最優秀的女人。

    論容貌、論學歷、論氣質,戴玉芬看不出自己女兒比蘇以、魏小冬、朱莉有明顯優勢。

    單鴻想的要比戴玉芬更深刻。

    單鴻已經知道了蘇以家發生的事,不用打聽,只從江寧相關部門通報的信息,她就能猜到蘇家碰上了什麼人。

    從美國到國內這一路上,單鴻一直在偷偷觀察邊學道和蘇以,結果,兩人的表現都很坦蕩,完全不像有私情的樣子,倒是那個姓于的,對蘇以一臉的一往情深。

    飛機降落後,單鴻有了決斷,她找機會給丈夫許必成打了一個電話,因為她記得許必成說過,江寧市所在的江東省省長跟許必成是D校同學。

    電話裡,單鴻跟丈夫說了她的想法——讓單嬈替蘇以出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0 10:49
第1088章 解鈴人(中)

    「讓單嬈替蘇以出頭。」

    這句話的潛台詞是:許家做單嬈的後盾,把肇事方壓下去。

    夫妻多年,許必成和單鴻有相當的默契,聽了妻子的話,許必成立刻明白了單鴻的用心。

    其一,智為微博上市在即,邊學道不適合為這種事分心,更不適合插手糾紛。

    其二,不給邊學道英雄救美的機會,免得事後美人無以為報,以身相許,那樣等於單嬈少了一個閨蜜,多了一個情敵。況且,單嬈初到美國時多虧蘇以照顧,現在單嬈還閨蜜人情,說得通,不會顯得僭越。

    其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藉機向邊學道展示單嬈娘家的實力。

    所謂聯姻,聯的是什麼?

    只是一男一女領結婚證,然後躺在一個床上嘿咻嘿咻造小人嗎?

    NO!NO!

    聯姻聯的是資源互通,是互相借力,是強強聯合。

    在松江,邊學道給了許青松面子,不過無論許青松還是許必成都知道,邊學道看的是單嬈的面子。想要彼此融洽相處,僅靠單嬈的面子是不行的,許家必須得展露出實力,得讓邊學道感覺到許家的助力。

    最簡單一個道理,什麼是朋友?

    朋,雙月,月與月的關係就是物以類聚,互相幫助、互相支持!

    老話說什麼「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人就誤以為交朋友可以淡如水,你有什麼事跟我都沒關係,那實在是情商低到家了。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說的是朋友交往的一種方式,但這一點不影響朋友有事你得擼袖子上,不然怎麼對得起一個「交」字,不然人家「交」你幹啥?

    孟嘗君禮賢下士,門下食客三千,他是錢多得沒地方花嗎?

    錯!

    孟嘗君跟食客之間有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好吃好喝養著你們,我有事的時候你們得擼袖子上,我有危險了你們得捨命相護。

    宋公明仗義疏財,扶危濟困,人稱「及時雨」,他是銀子多得往兜外蹦嗎?

    錯!

    仔細梳理宋江其人,不難發現,宋江「仗義疏財」是挑對象的。不能文不能武的普通窮苦人沒幾個受了宋江的恩惠,只有那些有名有姓、有背景、有武力的盜匪強人和土豪劣紳才能讓宋江從兜裡往外掏銀子。

    歸根結底,這就是一個明裡拿公家俸祿,暗裡結交江湖大盜,一心沽名釣譽以期出人頭地的狡詐兩面派。

    宋江交朋友為的什麼?

    也許最開始他確實沒想過登高一呼,但他幫忙辦事掏銀子時心裡肯定想過「以後我要是出事,又多一個會來幫忙的打手」。

    邊學道不是孟嘗君,也不是宋公明,然而他的朋友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因為邊學道氣象已成。

    思緒翻轉,稍一權衡,許必成決定插手,會一會江寧的張姓地頭蛇。

    ……

    ……

    江寧張家。

    很多網民眼裡如在霧中、不得要領的一個家族,在許必成眼裡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張家是江寧的一個大家族,從清朝末年算起,張家幾代為官,幾代聯姻,可謂根深蒂固。

    肇事的張某男今年32歲,在國外野雞大學買了個文憑,然後憑藉「蘿蔔招聘」進入江寧市財政局當上了公務員。

    說起來,張某男那次招聘還在江寧引發了一場風波。

    為了把張某男順利招進財政局,張家長輩煞費苦心弄出一個「量身定製」的招聘要求——「普通高校全日制本科畢業生,國際貿易專業,男,江寧戶籍,年齡28週歲以下,身高1米75以下,已婚,具有乒乓球國家二級及以上運動員資格,獲得國外學士學位。」

    這哪裡是招聘要求?

    這根本就是「個人簡歷」!

    招聘公告一出,輿論嘩然!!

    張某男運氣好,2004年的國內互聯網剛走進高速爆發期,輿'環境比幾年後「寬鬆」許多。

    張家稍稍一發力,就把江寧本地的輿情壓了下去,讓張某男無驚無險地到財政局上班。

    壓是壓下去了,可這種事就像案底,總是有記錄的。

    張某男若是只想一輩子在機關裡混口飯吃,那絕對沒問題。一旦他想破格提拔,或者有什麼仕途野望,那這件事就會成為他一生都擦不掉的瑕疵。

    張某男胸無大志,他還真就想一輩子在機關裡混口飯吃。

    問題是,張某男本人無所謂,張家卻希望他能在財政局這樣的要害部門實現卡位,延續家族富貴。

    現在,張某男開車肇事導致兩死五傷,張家習慣性地用老辦法把事情壓下去,想以勢壓人,讓受害者家屬閉口不言。

    張家一直這麼做,也一直很有效。

    蘇家的情況張家調查過了,三口之家,男的是醫生,女的是舞蹈老師,有一個女兒在美國留學,典型的中產家庭。

    蘇家這樣的家庭在社會上不能說一點能量沒有,可是碰上張家這樣的地方豪族,若想掰手腕,那就是以卵擊石了。

    摸清底細後,張家人把心放進了肚子裡,在他們看來,壓服蘇家,手拿把掐!

    也正是出於對蘇家的輕視和蔑視,張某男的妻子才敢穿一身紅衣服去醫院探視車禍的傷者。

    同樣出身官宦人家的張妻要用這種方式告訴傷者,我跟你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最好見好就收,別不依不饒,不然的話,有你們難受的。

    在張妻心裡,蘇家兩口子死了是倒霉,卻害得她丈夫被收押,這就是蘇家兩個死鬼的錯。誰讓你們那個時候在那個路口開車經過了?你們自己不積德,短命早死,就不能自己找地方把自己埋了?

    這種想法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可就像招錄張某男那個量身定做的招聘公告一樣,豪族任性起來完全不顧及自己和別人的智商,「上等人」任性起來同樣不顧及道理法律和公序良俗。

    ……

    ……

    江寧城郊張某男家別墅裡。

    張妻沒有愁雲慘霧,也沒有煢煢孑立,而是悠然地在客廳裡練習插花。

    最後往花瓶裡插上一枝紫羅蘭,左看看,右看看,身體後傾打量自己的作品,伸手微微調整,幾秒鐘後,張妻滿意地點點頭,很是得意。

    正拿著花瓶想要找地方擺放,張妻的手機響了。

    看一眼號碼,接通。

    張妻邊走邊聽電話,嘴裡「嗯」了兩聲。

    走到花梨木梳妝台前,把花瓶放在梳妝台上,看了兩眼,微微搖頭,拿起花瓶繼續走。

    「好了,我知道了,告訴她們,我一個小時後到醫院。對了,跟她們說一聲,這次把能對話的人都叫上,別一趟一趟折騰我,我沒那個閒工夫。」

    掛斷電話,張妻失去了擺弄花草的興致,隨手把花瓶放在窗檯上,哼著小曲兒走上樓,走進衣帽間,開始挑出門的衣服。

    半小時後,穿一身深藍的張妻拎著亮粉色Hermès包,腳踩紅色Giuseppe-Zanotti高跟鞋,塗著烈焰紅唇,按開了車庫的大門。

    車庫門升起,露出停在車庫裡的紅色瑪莎拉蒂Ghibli。

    兩分鐘後,Ghibli駛出車庫,一路絕塵而去。

    張妻已經想好了,這次蘇家人要是再拿她身上的裝扮顏色做文章,她就讓蘇家人知道給臉不要臉是什麼下場。

    張妻不知道,她啟動Ghibli的時候,一個叫單嬈的女人正在醫院樓梯間裡跟人通電話。

    電話裡,許必成跟單嬈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就算把江寧的天捅個窟窿,我都幫你堵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0 10:50
第1089章 解鈴人(下)

    江寧大方機場。

    邊學道就地跟蘇以和單嬈幾人分開,上車去了酒店。

    這種事,邊學道不適合露面,因為他露面的話,不僅不合常理,還會使局面複雜化。

    分開前,當著魏小冬和朱莉的面,邊學道親暱地在單嬈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回身跟李兵說:「你帶兩個人,跟著單小姐,聽她的安排。」

    一個舉動,一句話,確立了單嬈的主事人地位。

    邊學道必須這麼做。

    即將去醫院的一行人裡,邊學道最不放心的是於今,因為於今現在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本來蘇以能約束於今,可眼下蘇以是苦主,心思完全照顧不到於今。

    朱莉是很強勢,可無論論資歷還是論級別,也都不能壓制於今。至於魏小冬,更是不敢阻攔於今。

    所以,只有讓單嬈管束於今。

    旁邊……

    朱莉和魏小冬看見邊學道的舉動,眼睛同時睜大。

    兩人原以為一臉哀戚難掩綽約丰姿的蘇以是Miss-Right,沒想到蘇以身旁眉眼彎彎的才是正主兒!

    收起臉上的訝色,朱莉從頭到腳把單嬈重新打量了一遍。

    要知道,邊學道從不在人前跟異性親暱,剛才這一吻,是極罕見的。

    而且李兵是什麼人?那是邊學道的貼身司機兼保鏢,是邊學道走到哪帶到哪的人。

    讓李兵保護這個姓單的女人,足以說明這個女人的份量。

    拍了一下於今的肩膀,什麼也沒說,邊學道上車走了。

    邊學道離開幾分鐘後,戴玉芬、單鴻和許鴻霖也乘車去酒店了,臨別前,單鴻拉著單嬈到一旁說了幾句話。

    聽著聽著,單嬈的表情嚴肅起來。

    ……

    ……

    暮色漸深,夜色將臨。

    黑暗就像一面網重重地落下來,籠罩住城市。
    江寧第一醫院住院部10樓1016病房裡,蘇家親戚都在等待蘇以。

    蘇父是獨生子,江寧有兩個堂兄弟。蘇母姐妹四人,除了在車禍中受傷的小妹,上面的兩個姐姐也都在江寧。

    得知蘇以已經回國,要跟肇事方家屬見面,怕蘇以一個小姑娘在談判中吃虧,蘇家的親戚聚到醫院幫蘇以撐腰。

    說是撐腰,可底氣實在不足。

    網民不知道張家的深淺,江寧本地戶沒幾個不知道張家的。

    在蘇以兩個堂叔伯和大姨、二姨、姨夫心裡,碰上張家這樣的本地豪族,蘇家根本沒有對抗的實力。因此,不管事故是誰的責任,不管誰對誰錯,都不能太較真,最好的結果是忍氣吞聲,多拿點私了費,讓蘇以後半生無憂。

    若是不識時務跟張家鬧僵,不僅人財兩失,還可能麻煩不斷。

    所以,蘇家親戚來「撐腰」不是支持蘇以探求事故真相,而是給張家一點壓力,免得蘇父蘇母兩條人命太廉價。

    好吧,這不是懦弱,這是被社會磨去棱角後最務實的生存哲學。

    問題是……

    蘇家親戚沒想到蘇以帶來這麼多人!

    蘇以、單嬈、於今、朱莉、魏小冬、李兵、兩個保鏢再加上朱莉找來的滬市知名大律師萬盛和萬盛的助理,一共10個人,把偌大的病房填得滿滿登登。

    走進1016病房,看見病床上臉上脖子上包著紗布的小姨和姨夫,蘇以眼睛一下就紅了。

    受傷較輕的小姨從床上坐起來,抓著蘇以的手,流淚說:「你可算回來了,去看你爸媽最後一眼吧。」

    ……

    ……

    太平間。

    燈光冷清,氛圍岑寂,腳步聲傳出去好遠,然後又被圍牆擋了回來。

    單嬈、於今和李兵陪蘇以看了蘇父蘇母的遺容,掀開白布後,蘇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靠在單嬈懷裡,差點暈厥。

    看見蘇以難過得痛不欲生,於今眉頭緊鎖,想過去安慰,又怕蘇以反感,就那樣站在原地,握緊拳頭又鬆開,鬆開拳頭又握緊。

    20分鐘後,幾人回到住院部,單嬈單獨打了幾個電話。

    打完電話,單嬈把朱莉叫到一旁,耳語了幾句。

    朱莉聽了,盯著單嬈看了幾秒,然後找到萬盛,讓萬盛和助理先回下榻的酒店休息,等朱莉這邊的消息。

    ……

    ……

    車禍雙方家屬終於見面了。

    蘇家三口之家只剩蘇以一人,跟張某男妻子李茜一起來的是張某男的親姐張華和李茜的親哥李永。

    因為沒把蘇家放在眼裡,所以李茜根本沒帶律師來。

    能以勢壓人的時候,就沒必要動用法律,法律只有對付那些「迷信法律」的人最有效。

    房間裡。

    哭過一場的蘇以冷靜了許多,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得仿如遠山樹梢頭的秋霜。

    李茜三人走進門,沒打招呼,大剌剌坐了下來。

    把亮粉色Hermès包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環視一圈,李茜開口問:「誰是蘇以?」

    聽到這句話,蘇以緩緩抬頭,看向李茜。

    來之前沒想到蘇家的女兒竟然這麼漂亮,李茜稍稍有點意外,不過她很快就恢複本色,靠在椅子上說:「無關的人都出去吧。」

    呃……

    沒人起身,也沒人離開。

    李永見了,面色不悅地說:「這是張蘇兩家的事,無關的人自覺點,別讓我請你出去。」

    李永說的很不客氣,坐在對面的於今直直看著李永和李茜,微微抬了一下眼眉,一臉的人畜無害。

    若是邊學道或者李裕在這裡,立刻能判斷出於今這是要算計人了。基本上,於今越是表情凶狠時,越是雷聲大雨點小。反之,他若是一臉平靜萌萌噠,那就是要捅刀子下死手了。

    蘇以不接話,單嬈也沒有接話的意思,於是朱莉開口說:「坐在這裡的都是跟蘇家有關係的人,都是徵得蘇以小姐同意的。」

    打量了氣場十足的朱莉幾眼,李茜還算客氣地問:「請問您是蘇家什麼人?」

    朱莉回答說:「我是蘇小姐的律師。」

    「哦……律師……」視線從朱莉身上移到魏小冬身上,李茜問:「你呢?」

    魏小冬說:「我是蘇小姐的朋友。」

    李茜又看向單嬈,問道:「你又是何方神聖?」

    單嬈從容地說:「我是蘇以的姐妹。」

    李茜聽了,翻了一下白眼,無所謂地說:「行,既然都不想走,那就留下來一起談……」

    說到一半,李茜扭頭跟大姑姐張華說:「哎,這又不是拔河,人多有用嗎?真是幼稚!」

    仿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蘇以這邊根本不接話。

    李茜有點無趣,換了個坐姿說:「說吧,你們想要多少?」

    這次單嬈接話了:「你能給多少?」

    李茜乾脆地說:「死亡的,一人8萬,多了沒有。」

    單嬈面無表情地問:「『多了沒有』是什麼意思?」

    李茜被單嬈問得有點彆扭,想了幾秒,說:「沒錢。」

    「沒錢?」單嬈看著李茜放在茶几上的Hermès包說:「你這個包就值7、8萬人民幣吧?除非你拎的是A貨。」

    李茜:「……」

    就在李茜考慮怎麼接話時,單嬈忽然站起身,拎起茶几上的Hermès包看了看,幾步走到窗前,打開窗子,把手裡的包扔出窗外。

    幾秒鐘後,窗外樓下傳來「砰」的一聲。

    李茜、李永、張華三人全呆住了。

    來之前三人在心裡設想了一百種可能,唯獨沒有這一種。

    李茜像發怒的貓一樣一下衝到窗前,一邊向樓下看一邊喊道:「你有病嗎?你瘋了嗎?我的身份證、駕駛證、銀行卡、手機都在包裡,要是少了一樣,我……」

    「啪!」

    單嬈一個耳光抽在李茜左臉上,叫喊聲戛然而止。

    李茜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她彷彿穿越了一般,似乎靈魂已經不在身體裡了一樣。

    「啪!」

    緊接著又是一個耳光,李茜的左臉一下就紅了。

    單嬈不肯住手,還要繼續抽,被反應過來的李永一把推開。

    怒髮衝冠的李永衝向單嬈,嘴裡罵道:「我……CAO……你……」

    李永沒夠到單嬈,就見一個碩大的拳頭迎面而來。

    「啪……噗……」

    拳擊手出身的李兵這一拳實打實地打在了李永的右臉上,就見李永整個人斜飛出去,面部變形,口鼻同時往外竄血。

    徹底傻了!

    徹底亂了!!

    徹底瘋了!!!

    張華傻傻地坐在原位,不可置信地看著單嬈和李兵,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倆人居然敢動手打李茜和李永,還下手那麼狠。

    朱莉和魏小冬也凌亂了。

    這是什麼玩法?

    不是說好要以理服人嗎?

    怎麼一言不合就動手了?

    李永捂著臉在地上喊疼,單嬈看都不看李永,她走到李茜身前,看著李茜的烈焰紅唇說:「你說的,8萬一條命,你算一下,一個耳光該值多少錢?我出100萬,打夠數為止。你不要擔心我打不完,我打不動了,可以叫別人幫手。」

    李茜抖著嘴唇說:「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單嬈眯著眼睛說:「我知道你爸是誰。不僅知道你爸是誰,我還知道你爸背後靠的是誰,知道你公公強-佔-農-田林地修祖墳,知道你老公是怎麼進的財政局,知道你已經15個月沒去衛生局上班了卻工資照拿津貼照領,知道你有四個身份證,知道你在燕京、滬市、江寧有21套房產……」

    一旁的張華再也坐不住了,她驚恐地問單嬈:「你們是什麼人?」

    單嬈似笑非笑地說:「我是誰你以後會知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比錢你拿不出手,比別的你更拿不出手,所以最好安分守己做人,犯了錯誤就承擔,別想著以勢壓人。不然的話,就會有人來以勢壓你,到那時,估計你們張家和李家都不好受。」

    就在這時,蘇以突然站起身。

    此時的蘇以眼神清明,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光彩,再不是李茜三人剛進門時所見的模樣。

    走到李茜身前,蘇以淡淡地說:「你們走吧,我不追究了。」

    知道單嬈在愕然地看著自己,蘇以平靜地說:「人死不能復生,我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傷人傷己。報復,從任何一點出發都是不歸路,代價巨大,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作為父母在世間的延續,我相信只有我的心靈得到解脫,他們才能在另一個世界獲得安寧。」

    說完這番話,蘇以走到一直穩坐不動的於今面前,輕聲說:「饒人不是痴漢,痴漢不會饒人。」

    說完,蘇以像邊學道親單嬈一樣,在於今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然後不再管其他人,徑直走出房間。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0 10:50
第1090章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拿得起放得下」歷來是人生的一種高級境界。

    相比「拿起」,「放下」尤其難,因為「拿起」考驗能力,「放下」考驗智慧。

    人世間最難放下的幾樣東西,就包括父母之仇,可蘇以還是得放下。

    放下,不是因為蘇以聖母,而是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

    張家是什麼樣的家族,堂叔和大姨已經找機會跟蘇以說了。

    在江寧,說張家是「龐然大物」一點不為過。這樣一個家族,無論蘇以還是蘇家,都無力抗衡。

    當然,蘇以有邊學道和單嬈可以依靠,可以借力借勢。

    可就算邊學道再有錢,就算單嬈家再有背景,想要插手這樣一樁轟動全國的車禍,想要徹底壓服一方豪強,要付出多大代價?

    換言之,此次事了,蘇以要欠邊學道和單嬈多大人情?

    這樣的人情,怎麼還?拿什麼還?

    背負這種一輩子都還不清的人情債,蘇以再難跟邊學道和單嬈平等相處。

    清高的蘇以只有這麼幾個朋友,失去了父母,若是再失去她(他)們,簡直比殺了蘇以還難受。

    還有於今……

    從大學到現在,蘇以認識於今也有6、7年了,於今曾經做過的事,於今是個什麼樣的人,蘇以心裡有數。

    剛才,在房間裡,單嬈動手了,李兵動手了,於今一動未動。

    蘇以知道,這不是於今怕事,而是在醞釀更酷烈的風暴。

    於今是和單嬈、邊學道坐一架飛機回國的,這一點,稍一調查就能調查出來。

    蘇以不敢想像,一旦事情鬧大,或者讓於今弄出人命大案,牽扯到提莫拿娛樂、有道傳媒甚至有道集團,到那時,蘇以怎麼面對身邊這些同學和朋友?

    怎麼面對?!

    還有……

    就算邊學道和單嬈把張家壓服了,然後呢?

    能將張家連根拔起、滿門抄斬嗎?天方夜譚!

    肇事司機能判死刑?很難!

    那除了有期徒刑還有什麼?

    哦,對了,還有賠償。

    張家能賠給蘇以多少錢?

    100萬?200萬?300萬?

    就算賠給蘇以500萬又能怎麼樣?

    父母能死而復生嗎?

    還是這500萬能花一輩子?

    肇事司機判刑了,拿到補償了,跟張家相勾連的辦案人員被查處了,這就是勝利嗎?

    這樣就解氣了嗎?

    這樣就無愧於為人子女了嗎?

    這樣就了結了嗎?

    贏了,壓服了,拿到錢了,蘇以回美國了,蘇家這幫在江寧工作生活的親戚怎麼辦?

    都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焉知被人逼著低頭的張家和其黨羽不會找蘇家親戚的麻煩。

    到時怎麼辦?

    繼續讓邊學道和單嬈出面?

    還是讓蘇家親戚都搬離江寧?

    試問這樣的爭鬥有什麼意義?

    看見父母遺體那一刻,蘇以除了大悲,還有大悟。

    落葉不會像鳥兒一樣重新飛上枝頭,從隨風飄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進入一個新的輪迴。

    落葉的歸宿是大地,人的歸宿也是大地。亞當是上帝用塵土造的,人類從大地而來,最後理應歸於塵土。

    正如老子在《道德經》中所說: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堅硬只會日趨衰敗,柔軟才能生機永存。

    世上沒有最強,只有更強。

    世上沒有最硬,只有更硬。

    就像單嬈跟張家人所說的——「今天你以勢壓人,明天就可能有其他人以勢來壓你。」

    所以,拋開哲學上的堅柔生滅,蘇以同樣不想朋友們捲入紛爭的漩渦。

    不想單嬈替她強出頭,因為蘇以知道單嬈同樣是個可憐的女人。

    不想欠於今人情,不想於今一怒幹傻事,為了她犯下彌天大錯,所以蘇以破天荒地在於今額頭上親了一口。

    這一吻不是鼓勵,而是告訴於今「放下」——我都已經寬恕了,你還有什麼不能寬恕的?

    ……

    ……

    確實有人不能寬恕。

    蘇以前腳離開,李茜後腳就報警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不是蘇以說不追究就能風平浪靜的。

    魏小冬出門追蘇以,張華拉著李茜勸她冷靜一下,李茜根本聽不進去,她咬著牙,指著單嬈和李兵幾人說:「敢打我,敢打我哥,敢把人傷成這樣,你們就等著傾家蕩產、牢底坐穿吧!」

    單嬈和於今都在回味蘇以的舉動,沒顧得上李茜。

    蘇家這邊,被波詭雲譎的節奏弄得有點蒙的朱莉第一個反應過來,她看著李茜正色說:「請你注意自己的用詞,你如果再這樣說話,我有理由懷疑你使用手段妨礙司法公正。」

    推開拉著自己的大姑姐,李茜近乎癲狂地喊道:「現在你說話了,剛才她打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話……你們是一夥的,裝什麼義正辭嚴……我還就告訴你們……我就是要找人收拾你們……我就是要干預司法……你們等著……」

    心裡謀劃報復行動的於今不想跟警察照面,他起身要出門。

    李茜見了,一下竄到門口,擋著門說:「你們誰都別想走,等警察到了,都銬起來。」

    看著李茜,於今平靜地說:「誰打你你找誰去,跟我使什麼勁?」

    李茜說:「你們是一夥的。」

    於今說:「我一沒說話,二沒動手,你憑什麼不讓我出去?」

    李茜紅著眼睛說:「就是不許走。」

    今說:「我腎不好,尿頻尿急,你不讓我出去,我可就在這兒尿了。」

    李茜瞪著眼睛說:「你脫,你尿,你尿,好像誰沒見過那玩意兒似……」

    話音未落,就見於今解開腰帶,落下褲子,掏出一件物事,沖李茜一抖:「我這個你以前也見過?我怎麼沒印象?」

    「流氓!」

    張華側著臉走過來,把李茜拉到一旁,扭頭說:「你再這樣我告你猥褻。」

    於今提上褲子說:「你這話真沒意思,這麼多人在這兒聽著看著呢,是她讓我脫、讓我尿的,一個女人瘋成這樣,你說我倆誰猥褻誰?」

    回過神的李茜惡毒地嚷道:「你就是個流氓!你走,走了也能給你抓回來,讓監獄裡那幫大哥好好疼你。」

    於今咧著嘴說:「呦呵,小娘子懂的不少啊,平時也沒少玩雙管齊下吧?」

    張華:「……」

    不止張華,單嬈和朱莉也無語了。

    系好腰帶,擰開房門,於今回頭沖李茜一呲牙,施施然走出房間。

    房間裡。

    靜了幾秒,把滿臉是血的李永扶到椅子上,張華表情嚴肅地說:「讓我們張家敢作敢當,也請你們敢作敢當,動手打人的,報一下名字吧。」

    慢條斯理地坐下,單嬈翹著二郎腿說:「我叫單嬈。」

    像一座山一樣站在單嬈身後,李兵面無表情地說:「李兵。」

    看出李兵是單嬈的跟班,張華用言語嚇唬李兵:「把人打成這樣,已經夠入刑了,你知道嗎?」

    恢復了一些體力的李永陰狠地看著李兵:「等進了局子裡,讓你知道我是誰。」

    單嬈聽了,回頭跟李兵說:「還記得巾哥常掛在嘴邊那句英語嗎?」

    李兵想了想,看著李永說:「Love-your-mother-who-who!」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4 11:31
第1091章 歡樂頌

    警察來了,又走了,前後停留不到10分鐘。

    來去匆匆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1016車禍」事情鬧得太大,除非上頭專門打招呼,不然普通民警不願意趟渾水;二是冷靜下來的李茜和李永態度軟化了。

    軟化是必然的。

    大家族出來的人傲慢不假,但真蠢的沒幾個。

    江寧是江東省的省會,在國內的政治經濟地位比松江都要高出半格,更別說小小的春山了。

    所以,同樣是地方豪族,江寧張家和春山蒙家有本質的區別,因為他們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會以為在江寧橫行就老子天下第一了。

    而且……

    別的不論,單說單嬈揭的那一串老底,真捅出去,就夠張家和李家喝一壺的。

    所以,不管單嬈從哪裡得知的這些信息,不管單嬈是不是虛張聲勢,先退一步,爭取時間,把屁股底下的屎擦一擦,是聰明人的做法。

    警察離開後。

    換了條腿繼續蹺二郎腿,單嬈看著李茜和張華說:「給你們一天時間,拿出一個讓我們滿意的態度和方案,否則……你們三思而後行吧。」

    看著單嬈,張家三人中一直最冷靜的張華面帶寒霜地說:「希望下次見面你還能這麼硬氣。」

    氣定神閒地看著張華,單嬈笑吟吟地說:「說老實話,我現在特別希望你們給我點顏色看看,讓我開一間染坊感受一下。」

    ……

    ……

    單嬈的染坊到底是開不起來了。

    兩伙人一分開,張華就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把單嬈掌握的張家幾條小辮子告訴家裡,讓家裡有所準備。

    根據張華傳回去的信息,張家聯繫在戶籍科的關係,調查單嬈的底細。

    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蘇家的底細,張家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了,包括蘇以父母家兩邊的親屬,全都被張家挖了出來。

    從張家的角度看,家完全不是對手。

    結果……

    蘇家女兒回國後第一次見面,就出現了非常「戲劇性」的一幕——蘇家女兒放棄追究的權利,跟蘇家女兒一起的姓單的年輕女人卻十分強勢,咄咄逼人。

    怎麼說呢?

    沒見面之前,張家人幾乎排除了蘇以的威脅。

    可是見過蘇以本人後,不論李茜三人面上表現得多囂張,心裡立刻調高了蘇以的「威脅等級」。

    原因很簡單,蘇家這個女兒長的太漂亮、太出眾了,無論容貌還是氣質,都是明星級的。

    在社會上混過的人都知道,有些時候,美女的殺傷力是非常驚人的。

    因為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一個美麗的女人,總是能得到她們想要的東西,有更大的幾率接觸到強大的男人,而一旦男女達成某種關係,某個強大男人的戰鬥力會直接轉化成這個美麗女人的戰鬥力。

    這種隱藏的戰鬥力是最可怕的,它會在糾紛爭鬥中產生恐怖的影響。

    現在……

    女人的直覺告訴張華和李茜,蘇家這個丫頭身後有靠山,可讓她們摸不清路數的是,替蘇以出頭的,是個跟蘇以幾乎同齡的年輕女人。

    這是什麼套路?

    難道是拉拉?

    瞎猜沒有用,調查才能知己知彼。

    調查蘇以已經沒有價值了,因為蘇以大學畢業後去了美國,張家的手再長,也伸不到美利堅。

    好在替蘇以出頭的年輕女人報了名字——單嬈!

    「單」不是大姓,「嬈」也不是常用名,可中國這麼大,叫單嬈的肯定不止十個八個。

    在不知道身份證號的情況,很有必要確定單嬈的籍貫。

    因為要商量事情,張華三人全坐進了李茜的瑪莎拉蒂Ghibli裡。

    關上車門,三人一起分析細節。

    李茜說:「聽口音,姓單的定不是江寧人,應該是北方人。」

    李永用手捂著挨打的腮幫子說:「她有一點燕京口音,不是很明顯,但八成在燕京待過。」

    張華沉思了幾秒,說:「你們注意到那個脫褲子的無賴沒有?他說話的時候有湖北口音,還有點松江口音。」

    「松江……」李茜眼睛一亮,說道:「蘇家那個女兒在松江上的大學,難道……是同學?」

    張華緩緩搖頭:「不一定是同學,不過朝這個方向搜索,應該能查出姓單的底細。」

    見分析的差不多了,李茜說:「先找地方把我哥臉上的傷處理一下。」

    ……

    ……

    張家能興旺近百年,是有一定道理的。

    其中最重要一條,就是雷厲風行,辦事效率高。

    自打接到電話,得知蘇家女兒背後似乎有靠山,並且不像虛張聲勢後,張家就發動了紮根江寧方方面面的觸角,蒐集信息。

    很快,電話打到了張家管事人的辦公室。

    拿著話筒,50多歲,兩鬢半白的張鳳祥先是「嗯」了幾聲,然後對著話筒問了一句:「私人飛機?」

    電話裡的男人說:「美國沒有直飛江寧的航班,空管部門和機場我都找人打聽了,最近兩天美國飛滬市的航班上沒有蘇以這個名字,倒是有一架私人飛機,從美國舊金山直飛江寧,跟蘇以回江寧的時間十分吻合。」

    張鳳祥沉聲問:「私人飛機的主人是誰?」

    吸了口氣,男人繼續說:「私人飛機跟民航不是一個系統,我花了好大力氣,拐了好幾個彎,才打聽出這架飛機隸屬於美國灣流公司,不過申報飛行備忘錄上寫的是租借給有道集團董事長邊學道使用。」

    張鳳祥挑了一下眉毛,揚聲問:「誰?你再說一遍。」

    男人重複一遍說:「有道集團的董事長,邊學道。」

    放下話筒,張鳳祥坐在椅子上失神了差不多一分鐘。

    回過神來,他立刻拿起話筒,撥了一個號,問道:「車禍那家叫蘇以的女孩在哪兒讀的大學?」

    電話那頭的女聲回答:「東森大學。」

    張鳳祥接著問:「有道集團董事長邊學道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電話那頭的女聲沉吟幾秒,回答說:「東森大學。」

    「……」張鳳祥又問:「邊學道是哪年畢業的?」

    「2005年。」

    「蘇家那個蘇以是哪年畢業的?」

    「好像……也是2005年。」

    ……

    ……

    同一時間。

    溫哥華史丹利公園(Stanley-Park)。

    祝育恭少見的沒有喝醉,他坐在一顆大樹下的長條椅上,左手拿著一部衛星電話,右手拿著一個電子喉,用韓語跟人說著什麼。

    兩分鐘後,通話結束,祝育恭摳下衛星電話的電池,一瘸一拐地原路返回。

    坐進奔馳G500里,祝育恭先是把電子喉放進儲物箱,然後按開音響,車裡立刻被貝多芬的《歡樂頌》充斥。

    ……

    ……

    江寧。

    李茜三人走出醫院,張華上了自己的寶馬730Li。

    李永因為臉上有傷,怕影響開車,坐進了妹妹李茜的車,讓李茜送他回家。

    紅色的瑪莎拉蒂Ghibli和開士米銀寶馬730Li一前一後駛出停車場。

    開出醫院沒多遠,一輛混凝土攪拌車擋在了Ghibli前面。

    三車開過一個十字路口,730Li後面又出現一輛混凝土攪拌車。

    無論李茜還是張華都沒太在意車前車後的混凝土攪拌車,因為再過兩個路口她們就要左拐了。

    10幾秒鐘後,前頭的混凝土攪拌車響了兩聲喇叭。

    又過了幾秒,後面的攪拌車忽然加速,像狂暴的公牛一樣,撞上730Li,推著730Li撞上Ghibli。

    然後,就見Ghibli被推著插-進前面那輛攪拌車的車尾,整輛車像紙殼盒一樣被擠扁。

    下一秒,驚叫聲四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4 11:32
第1092章 失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週之內,接連發生兩起惡性交通事故,讓江寧交通部門和政府官員都生出了焦頭爛額之感。

    不止焦頭爛額那麼簡單。

    本來,接到消息,聽說市區裡發生一起混凝土攪拌車撞上瑪莎拉蒂Ghibli和寶馬730Li的車禍,本地媒體記者們很是興奮了幾分鐘。

    瑪莎拉蒂Ghibli……

    寶馬730Li……

    都是百萬豪車啊!

    這車禍報導出來絕對有看點!!

    記者們興奮是有原因的。

    來自官方的通報說:2005年,全國共發生道路交通事故450254起,造成98738人死亡、469911人受傷,直接財產損失18.8億元。這是自2001年以來,全國交通事故死亡人數首次回落到10萬人以下。

    這組數據的潛台詞是什麼?

    潛台詞是2005年中國每5分鐘約有一人死於車禍,每1分鐘都會有一人因為交通事故而傷殘。

    在這樣的數據背景下,交通事故實在是個「司空見慣」的事情。

    也因為司空見慣,大多數車禍沒有多少報導價值,或者說即便報導出來了,也吸引不到多少關注。不能吸引關注的報導,等於浪費了媒體自身的資源,這是媒體最忌諱的事情。

    然而豪車車禍則全然不同。

    已經有無數例子表明,在車禍報導標題上加入「豪車」字樣,閱讀和討論關注度至少翻三倍,正因此,記者們聽聞「1021車禍」後才會興奮。

    興奮,不等於幸災樂禍,而是一種職業反應。

    平心而論,媒體從骨子裡就是個害怕天下太平無事的行業。

    大家可以回想一下,電視台也好,電台也好,報紙也好,門戶網站也好,即時通訊軟件也好,社交平台也好,全都是發生重大突發事件後訪問量最高,最受關注,最能體現它們的價值。人人安居業,形勢一片大好,千篇一律歌舞昇平的新聞報導,人們看看就會膩煩,繼而失去興趣。這也是為什麼《新聞LBO》隔三差五就在最後幾分鐘裡報導一下美國山火、美國洪水、美國颱風、美國槍擊案、白人警察和黑人市民不得不說的故事,報導一下歐洲失業率、歐洲罷-工潮、歐洲火車出軌,或者報導一下非洲政-變、部族仇殺、XX動物園裡的老虎跟獅子玩過家家生下一窩獅虎獸……

    總而言之,「天下有事」媒體才有事幹,「天下有事」媒體才能賺眼球。

    話是這麼說……

    現實中,有些事媒體能碰,有些事媒體不能碰,就比如剛剛發生這場車禍。

    還在趕往車禍現場路上的記者們,幾乎同時接到所在單位打來的電話,電話裡領導只有一句話:「採訪取消,等待通稿。」

    干記者的人,沒有好奇心不重的,聞言立刻問:「為什麼?」

    如果打電話的領導跟記者關係一般,會說:「上級部門電話通知的,沒有原因。」

    如果打電話的領導跟記者關係很好,會說:「出事的是上次車禍那個張某男的姐姐、妻子和大舅哥。」

    一線記者個個都是見經識經的人,只聽這一句,立刻就心領神會了。

    ……

    ……

    管得住照相機,管不住手機。

    管得住媒體,管不住自媒體。

    「10月21日,江寧再次發生重大車禍」的消息不脛而走,各種像素的車禍現場照片滿天飛。

    如媒體記者們預料的一樣,儘管「1016炮彈飛車」的監控視頻很震撼很揪心,可是論風頭,還是被「1021豪車車禍」比下去了。

    兩輛混凝土攪拌車,一前一後,把夾在中間的一輛瑪莎拉蒂Ghibli和一輛寶馬730Li撞成了鐵餅。

    這樣的車禍,除了高速公路上的連環撞,多少年也碰不到一次。
    互聯網上,一些仇富的網民把「1021江寧豪車車禍」稱為「肉夾饃」,隨後被一眾網友集體教育了一把「死者為大」。

    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網民強大的人肉能力。

    江寧各路記者被緊急召回1個小時後,網絡上的輿論風向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變化的源頭是網上的一張車禍現場照片曝光了紅色瑪莎拉蒂Ghibli的車牌。

    很醒目、很好記的車牌——「寧A45678」!

    就是這個車牌,讓相關部門第一時間確認了車主,繼而確認了車禍潛在的巨大影響,才通令本地媒體,中止採訪,統一報導。

    說實話,江寧很多知情人得到消息後,第一反應都是「謀殺」。

    實在是太巧了!

    10月16日張某男超速開車導致兩死多傷。

    5天後的10月21日,張某男的妻子、姐姐和大舅哥在市區裡被混凝土攪拌車撞死。

    這是偶然?

    這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還是冤冤相報的現世報?

    好吧,真正混到一定層次的人,沒人相信偶然。

    就像錢鍾書在《圍城》中所說——「天下就沒有偶然,偶然不過是化了妝的、戴了面具的必然。」

    世界上的偶然事件,大多是「信息不對稱視角」得出的結論,事實上,左右歷史走向和萬眾命運的「偶然性大事件」,90%以上都是有預謀的、被操控的必然,只不過因為幕後的操控者不想被人知道,所以被描繪成偶然。

    正因此,江寧警方第一時間在「1021車禍」和「1016車禍」之間畫了一條線。

    當然,只是猜測,沒有併案。

    不敢輕易併案!

    就算是頭豬,也能猜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喪心病狂舉動的人,要麼是瘋子,要麼是因為有所依仗而狂妄囂張到了極點。

    這二者哪種可能性比較大呢?

    ……

    ……

    一週內發生兩起轟動全國的重大交通事故,壓力實在太大了。

    方方面面的關注和問詢,讓江寧警方拿出十二分勁頭,介入「1021車禍」。

    兩輛混凝土攪拌車的司機第一時間被控制起來。

    經過調查,發現兩輛混凝土攪拌車不屬於同一家公司。

    前面那輛攪拌車屬於江東省第一建築工程集團有限公司,車禍發生時這輛攪拌車是在去換輪胎的路上。

    後面那輛肇事的攪拌車屬於江東省華宇寶萊建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車禍發生時這輛攪拌車是在轉場的路上。

    至於肇事司機,一個20多歲的朝鮮族小夥兒,面對警方詢問時,同樣受了傷的他什麼也說不清,只是說「車子突然失控」。

    ……

    ……

    確實失控了。

    車禍中,張家死了一個女兒,李家死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這個打擊對李家來說非常之大。

    別看李永在跟蘇以幾人見面時表現得不怎麼樣,但在李家年輕一代裡,也已經算得上是才俊了。

    李永這人比較有正事,他偶爾也玩女人,但很有分寸,不碰有家庭的女人,而且他不沾賭和毒,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稱得上蒸蒸日上。

    這樣一個家族新生代中堅不明不白地被人撞死了,李家人的心情可想而知。特別是聯繫「1016車禍」,懷疑李永、李茜死於謀殺後,李家人更加不淡定了。

    更關鍵的是,李茜和張某男的婚姻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名存實亡,車禍發生後,張鳳祥和張家異常的反應讓李家心生疑竇,所以,車禍發生三個小時後,李家人闖入收治肇事攪拌車司機的醫院,想要自己審問肇事司機。

    警察當然不能同意。

    簡直是開國際玩笑!

    這麼大的案子,你們想私設公堂,真把自己家當土皇帝了?

    再說了,人是我們抓的,憑啥讓你們審?你們算幹什麼的?

    被車禍和上司折騰得焦頭爛額的警察心情很不好,白髮送黑髮的李家人心情更不好,於是,情緒失控的李家人在醫院裡跟警察和醫院保安發生了激烈衝突。

    衝突中,李家一個20歲出頭的年輕人鬼使神差地想要搶警察的槍。

    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警察匆忙朝天鳴槍示警。

    結果,醫院3樓一個從窗戶往外看的病患被子彈擊中,當場死亡。

    事態一下升級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4 11:32
第1093章 呼之慾出

    天空陰沉,似乎正在醞釀大雨。

    香港港島東半山一座9層豪華公寓頂層,祝天養和祝德貞父女對坐在窗前一張圓桌旁下動物棋,窗外不遠處就是波光粼粼的鯉魚門。

    在獅子和獅子同歸於盡後,祝天養看著棋盤說:「這套房子買多久了?」

    祝德貞同樣看著棋盤說:「一個月。」

    祝天養移動了一下大象,說:「你不是一直不喜歡頂層嘛,怎麼買頂層?」

    把老鼠移動到邊路,擋住祝天養大象的前進路線,祝德貞說:「這房子原本是lilith的,金融危機她資金周轉不開,就找這幫朋友幫忙,我幫她找了點錢,她就把房子抵押給我了。」

    「lilith……」重複了一遍,祝天養問:「曹家那個次女?」

    祝德貞略顯詫異地看著父親:「你居然知道她?」

    祝天養笑著說:「用撒旦情人的名字當自己的名字,這樣的人,我大多會稍稍關注一下的。」

    祝德貞問:「為什麼?」

    祝天養說:「我通常會關注那些拿自己開涮的人,因為我覺得這群人裡卓越的比例高一些。」

    「拿自己開涮?」祝德貞不解地問:「lilith算嗎?」

    祝天養反問:「不算嗎?」

    這一盤棋又是祝天養贏。

    祝德貞噘著嘴說:「不下了,沒意思,真不知道你怎麼喜歡玩動物棋。」

    一邊收拾棋盤,祝天養一邊說:「你覺得人下棋的意義是什麼?」

    祝德貞起身給父親重新倒了一杯茶,然後拎著裝有國際象棋的皮包坐回來說:「有益智力……鍛鍊思維……消磨時間……」

    祝天養又問:「你覺得人們為什麼愛下棋?」

    祝德貞想了想說:「打發無聊……發洩精力……社交手段……」

    祝天養緩緩搖頭:「錯!」

    「錯?」

    祝天養說:「下棋的本質是讓人類發洩好鬥的天性。」

    祝德貞:「……」

    幫女兒打開國際象棋的棋盤,祝天養說:「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下動物棋嗎?」

    祝德貞搖頭。

    祝天養笑著說:「因為動物棋是最純粹的棋。」

    在國際象棋棋盤上擺好自己的棋子,祝德貞問:「最純粹的棋?什麼意思?」

    祝天養說:「生存!」

    一邊擺自己的棋子,祝天養一邊說:「圍棋、象棋、國際象棋、將棋這類棋,包含有強烈的哲學屬性、社會屬性和政治屬性。它們都很不錯,但同時它們都太花哨了,沉迷於計算,沉迷於取勝,丟掉了棋這種東西最本質的功能教人生存。」

    祝德貞聽得很用心,她靜靜地看著父親慢慢擺棋。

    祝天養繼續說:「我喜歡動物棋,因為它原始而直觀。人是動物,穿上衣服、帶著手錶、開著汽車一樣是動物,不忽略這一點,才能從動物本能和動物本性角度思考,才能看穿同類。」

    祝德貞:「……」

    看著女兒,祝天養笑著說:「永遠記住一點,本性是最頑固的,本能是最強大的。」

    祝德貞看著父親的眼睛,輕輕點頭。

    拿起手旁的茶杯,淺淺喝了一口,祝天養說:「動物棋其實就是生存棋,它教育人吃掉比自己小、比自己弱的動物,躲開比自己大、比自己強的動物,而這正是所有物種生存的核心。」

    靜了幾秒,祝德貞開口說:「這也太簡單了。」

    「簡單嗎?」祝天養靠在椅子上說:「象能吃獅子,能吃老虎,能吃豺狼,但吃不了老鼠,還被老鼠反吃。只這一條規則,就勝過圍棋、象棋、國際象棋那些故弄玄虛的規則。」

    說到這兒,祝天養停了下來,他看著祝德貞說:「象不能吃鼠,鼠能吃象,說說你對這個規則的想法。」

    祝德貞乾脆地說:「不要輕視小角色,小心小人。」

    祝天養笑著點頭:「繼續說。」

    祝德貞說:「居安思危。」

    「繼續。」

    「各司其職。」

    「還有嗎?」

    祝德貞搖頭。

    看著女兒,祝天養拿起棋盤上的「王」說:「論戰術趣味性,動物棋肯定不如國際象棋,可是這個遊戲永遠不會像動物棋這樣告訴人,再強的力量都有能力死角,萬事萬物都有罩門,巔峰之上,亢龍有悔。」

    把手裡的「王」放回棋盤上,祝天養說:「你知道為什麼從小我支持你玩國際象棋,卻不鼓勵你玩象棋嗎?」

    祝德貞先是搖頭,繼而輕輕點頭。

    「說說。」

    祝德貞說:「你不喜歡儒家文化,而像棋恰恰是儒家文化的映射。」

    摸著棋盤上的禁衛軍,祝天養說:「談不上不喜歡,只不過對比之後發現,國際象棋的規則和邏輯更合我的口味。」

    祝德貞撩了一下額前劉海說:「那是因為你喜歡拿國王和王后組團砍殺,而像棋裡的將帥都是籠中之鳥,只管喘氣吃肉,不管過河打仗,再加上兵卒基本都是炮灰,士相不能過河,大多數時候都是廢子。」

    「你還知道什麼?」祝天養饒有興趣地問。

    祝德貞說:「你還喜歡國際象棋裡兵過河觸底升後的規則,因為你喜歡改變命運搖身一變的感覺。」

    祝天養略顯好奇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祝德貞表情平靜地說:「因為我是你女兒。」

    半晌。

    祝天養拿起棋盤上的「後」說:「你落了最關鍵一點。」

    看著父親手裡的「後」,祝德貞眼中閃過一絲火花。

    祝天養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是我女兒,你終究要嫁給一個王,成為王后。」

    祝德貞說:「哪有那麼多王?」

    放下手裡的「後」,祝天養說:「我幫你物色了一個,本來以為你不喜歡,不過今天來這裡一看,我就知道我想錯了。」

    祝德貞表情有點不自然:「爸你說什麼呢?」

    祝天養似笑非笑地說:「邊學道喜歡住頂層是眾所周知的,你破天荒地買這個頂層,難道不是在做準備?」

    好一會兒,祝德貞問祝天養:「爸你怎麼評價這個人?」

    伸手摸兵,走了一個e4,祝天養看著棋盤說:「成就是王,無需評價。」

    祝德貞沒碰棋子,堅持說:「這關係我一生的幸福。」

    祝天養抬起頭,看著女兒的眼睛說:「邊學道是獅子座,如果你能吸引他,讓他愛上你,他自然會對你呵護備至。」

    聽見父親這個回答,祝德貞像被天雷劈到了一樣。

    獅子座?

    星座?

    問他關於女兒終身大事的問題,居然拿星座出來當答案?

    這還是親爹嗎?

    父女倆正大眼瞪小眼,老管家敲門走了進來:「二爺,查出來了,江寧的事是育恭少爺安排人做的。」

    「老四知情嗎?」

    「不知情。」

    祝天養側頭問:「確定了?」

    老管家點頭:「確定了。」

    祝天養摩挲手裡的「城堡」說:「這小子腿瘸了,腦子竟然變聰明了,就是沒用到正地方。」

    ……

    ……

    江寧。

    暮色漸濃,燈火闌珊。

    邊學道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遠眺,於今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跟人通電話。

    通話結束,邊學道回身。

    於今看著邊學道說:「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是我幹的。」

    邊學道笑著說:「我也沒說是你幹的啊!」

    「真不是我!」於今放下手機說:「我接到單嬈電話就往機場趕,上了飛機就一直跟你們在一起,根本沒時間佈置。」

    邊學道坐下說:「信你了。」

    於今轉了一下眼珠,湊過來問:「老邊你說實話,是不是你?」

    邊學道搖頭:「不是。」

    於今盯著邊學道的眼睛:「真不是?」

    邊學道說:「我沒這麼弱智。」

    「也對!」沉吟幾秒,於今眯著眼睛說:「不是我,不是你,不是蘇以,那就是有人想坑咱們。」

    邊學道糾正說:「跟你和蘇以沒關係,目標是我。」

    於今語氣森然地說:「出手快准狠,我強烈感覺對方在模仿咱們加拿大那次的方案,很有實力。」

    邊學道平靜地說:「呼之慾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7 12:03
第1094章 識時務

    世上沒有完全按照劇本演出的故事,就好像沒有跟原著小說一模一樣的電影。

    江寧。

    醫院樓下那一槍,讓整個事件的複雜程度翻了一倍不止。

    互聯網上,「流彈事件」成功遮蓋了「攪拌車撞豪車事故」,成為最新的熱點頭條。

    江寧、江寧還是江寧!

    一波接一波,直接霸屏。

    無數網友心異口同聲地問道——「江寧你腫麼了?」

    是啊,江寧你腫麼了?

    對於這個問題,江寧相關部門發自肺腑地給出答案:「流年不利!」

    據說……

    「流彈事件」發生後,江寧公安局長摔了電話。

    按說這個級別的幹部,對這種「小事」犯不上大動肝火,問題是,發生「流彈事件」這家醫院有點敏感。

    公安局長的妻子,半年多前剛「三級跳」,從護士長幹到了醫院副院長。

    巧合的是,「1016車禍」死者之一蘇某,就是在這家醫院工作,還跟護士長競爭過副院長。

    做官做到實權局長這個級別,只要不是腦子太蠢或者太自大,都知道有些事件會成為導火索,附近的火藥桶都可能被它引爆。

    於是……

    做了幾個深呼吸,局長拿起話筒,重新撥號,打給醫院所在地的分局局長。

    「老巫啊,你立刻去現場,做好善後工作。」

    「立刻著手準備通報材料,今晚就發出去……發出去前給我看一眼……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涉事人員立刻停止執行職務,接受進一步調查。」

    「在醫院鬧事那一家,參與奪槍的,鼓動鬧事的,全控制起來,帶回局裡審。」

    「我知道是李家人……上手銬,他們有意見,讓他們來找我。」

    結束通話。

    局長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著,吸幾楸,把煙架在菸灰缸上,拿起手機,找出一個號,撥了過去:「丁秘書,是我老陳,書記現在方便接電話嗎?我有點事想跟書記匯報一下。」

    ……

    ……

    江寧市郊,張家大宅。

    仿古的中式建築,紅紫色調的會客大廳裡燈亮如晝,氣氛凝重。

    坐在首座的張鳳祥雙眉緊蹙,面色嚴肅,左手手心裡一對紋理色澤上佳的三棱核桃,不轉,只是攥著。

    一週之內,張某男撞死人,張華、李茜和李永被人撞死,說今天的事是偶然,那是絕對不信的。

    大概知道蘇家背後靠山是誰的張鳳祥尤其不信。

    本來事情就很大,現在鬧得更大了,並且似乎還引來了過江猛龍,所以張鳳祥決定召集家族會議,把情況跟大家說清楚。

    同樣是家族會議,張家跟祝家沒法比。

    祝家規矩森嚴,不是誰都能參會的。

    張家則是到一定歲數的都參加,一起跟著參謀。

    人到齊都坐定後,張鳳祥先開口:「今天發生的事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市局裡的關係打招呼說,阿男的案子怕是會有變數。」

    話音落下,坐在張鳳祥左手邊的圓臉中年男人甕聲甕氣地問:「什麼變數?」

    轉幾下核桃,張鳳祥說:「兩起車禍挨的太近,加上醫院的流彈事件,影響非常不好,省裡的頭頭們很不滿意。」

    圓臉中年男人旁邊是一個跟張華掛著相的老太太,老太太帶著哭腔問張鳳祥:「鳳祥,阿男的案子不是已經定性了嗎?阿華沒了,阿男要是再保不住,我下去之後,怎麼跟你二哥交代?」

    老太太旁邊一個中年婦女跟著說:「二哥就這一兒一女,不能讓他絕後啊!」

    張鳳祥面無表情地轉核桃,半晌,開口說:「現在需要考慮的不是哪一家哪一戶後代的問題,而是張家的生存問題。」

    說到這兒,張祥扭頭看向右邊一個戴眼鏡、面相很斯文的中年男人:「江華,跟大家說說你調查的結果。」

    江華是張家的女婿,就是他打電話告訴張鳳祥蘇以可能是坐私人飛機回江寧的。

    見張鳳祥點名,江華沉聲說:「李茜和阿華去跟蘇家的女兒見面,阿華給我打電話,說蘇家那邊的人很不客氣,動了手……還說了一些咱家的事……」

    車禍發生的太突然,張家好些人根本不知道李茜和李永挨打的事,這時聽江華說出來,客廳裡的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江華繼續說道:「我調查了這兩天美國飛滬市的所有航班,航班上都沒有蘇以的名字,最後發現,蘇以回國的時間段裡,有一架私人飛機從美國飛到江寧。如果車禍發生時蘇以確實在美國,那她極有可能是坐這架私人飛機回國的。」

    江華說完,客廳裡大部分人都是一臉懵逼——啥意思?

    私人飛機?

    蘇家女兒是坐私人飛機回國的?

    她哪來的私人飛機?

    把核桃從左手交到右手,張鳳祥開口說:「基本可以確定,蘇家女兒是跟有道集團董事長邊學道坐同一架私人飛機到江寧的。另外,已經確認,蘇家女兒跟邊學道是大學校友。」

    「校友?」坐在張鳳祥對面的濃眉國字臉中年男人接話問道。

    張鳳祥點頭:「兩人都畢業於東森大學,不在一個專業,但是同一屆。」

    國字臉一下瞪圓眼睛:「你是說……」

    張鳳祥緩緩地說:「阿華出事前給我電話說蘇家的女兒非常漂亮,美若天仙。」

    校友、美若天仙、邊學道、私人飛機……在座的人瞬間就懂了。

    一時間客廳裡張家眾人表情各異,但有一點是一致的,都皺著眉頭。

    張家不是蒙家那樣的土包子,他們深知,一旦發生衝突,邊學道這個量級的富豪非常可怕。

    靜了幾秒,國字臉遲疑地說:「難道今天的車禍是邊學道策劃的?」

    江華說:「還有一件事,今天阿華和李茜跟蘇家人發生衝突後報了警,警察出警了,這事有備案。」

    國字臉聽了,不解地說:「還有這麼一碼?那就奇怪了,按理說如果蘇家預謀製造車禍,就不該著急見面,更不該鬧到見警察,不然等於是在往自己身上攬嫌疑。」

    國字臉說完,張鳳祥把核桃揣進兜裡,說:「阿男的車禍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大家心裡都明白。邊學道是什麼人,大家也應該都聽說了一些。張家傳承到今天不容易,不管蘇家女兒跟邊學道是什麼關係,不管今天的事是不是邊學道找人做的,我希望大家識時務,謹言慎行,靜觀其變。」

    江華問:「那蘇家那邊……」

    張鳳祥深吸一口氣:「爭取私了,希望能破財免災吧。」

    ……

    ……

    河東省省會天慶市,許家。

    聽到「1021江寧車禍」消息的許必成腦門兒一緊。

    許家是京城世家,儘管之前沉寂了幾年,可是隨著許必成升半格外放地方,許青松邁進副省級,許必成一個侄子在中央某部委進入重點培養序列,加上許家世交北江常務副省長黃浦生一個月前升任北江省省長,另一個世交李冠群升任華南某省省委組織部長,內外齊頭並進,許家大有再興之勢。

    正是因為有底氣,許必成才敢在電話裡跟單嬈說「你就算把江寧的天捅個窟窿我都幫你堵上」。

    說這話的時候,許必成有一定心理準備,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接下來的劇情是肇事方三個家屬被人用極野蠻的方式撞死在街頭。

    這……

    單嬈這丫頭真捅個窟窿讓我補天啊?!

    不過隨後一想,許必成放鬆下來:以單嬈的生活和工作經歷萬萬做不出這樣的事,裡面一定有隱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6-27 12:03
第1095章 示弱自救

    蘇家。

    開門,打開燈,看著家中物品和父母生前留下的痕跡,蘇以一下摀住嘴,淚水簌簌而落。

    2001年考上大學離家,此後7年多,蘇以在家住的時間越來越少。大學時還有個寒暑假,到美國留學後,為了省機票錢,一年中她只在12月回家住半個月。

    因為春節在美國不是法定假日,加上春節跟課程和考試「撞車」,蘇以已經連續三個春節是在美國過的,她能做的,是給父母打電話拜年,跟父母視頻聊天。

    本來,蘇以打算今天春節讓父母到美國跟她一起過,沒想到,連一句話都沒留下,父母就這麼永遠地離開了她。

    書房裡。

    看著書架上一家三口的合影,蘇以的心像撕裂了一樣的疼。

    她真的很後悔。

    如果她沒有去美國,如果不是她想在美國紮根,媽媽就不會為了湊錢而賣舞蹈學校,也就不會發生車禍。

    看見蘇以拿著三口人的合影落淚,單嬈走過去,扶著蘇以坐到客廳沙發上說:「別這樣,再痛苦也要控制情緒,不要把自己的身體哭垮了。」

    一起進門的魏小冬把紙抽遞到蘇以面前,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好說:「蘇小姐,節哀!」

    半分鐘後,蘇以的小姨從臥室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深棕色布包。

    把布包交到蘇以手裡,小姨輕聲說:「上次你媽和你爸坐飛機去海南,上飛機前,你媽告訴我你家的家底全在這個包裡,密碼都是你身份證號後6位,她跟我說要是飛機出事,就讓我把這個包找出來給你……當時我還笑話她,沒想到……」

    聽蘇以小姨說到密碼,單嬈和魏小冬有點尷尬。

    不過蘇以小姨完全不在乎,來時的路上,她已經知道單嬈和蘇以的關係,也聽說了「攪拌車撞豪車」車禍。

    看見蘇以、單嬈、魏小冬聽聞車禍後臉上的表情,小姨心頭一動,不過她什麼也沒說。

    哭了一陣,蘇以抱著三口人合影的相框,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小姨起身要去廚房給單嬈和魏小冬下面條,單嬈拉住她說:「您也需要休息,我去做。」

    魏小冬見了,機靈地站起身,小聲說:「做面條我拿手,我去。」

    小姨跟著走進廚房說:「你不知道材料放在哪裡,我告訴你。」

    蘇以在沙發上沉睡,魏小冬和小姨在廚房裡忙活,沒有任務的單嬈在蘇以家裡四處看。

    這是單嬈第一次到蘇以家,儘管兩人在一起合住了大半年,彼此很瞭解,單嬈心裡還是好奇什麼樣的家庭能教育出蘇以這麼溫婉聰慧的女孩。

    眼前的蘇家是很規矩的三室一廳戶型,小區應該有些年頭了,不過蘇家的裝修一點不過時,很有家庭的溫馨感。

    走進蘇以的房間,還保留著蘇以高中時的樣子。

    隨便拿起書桌上的書和雜誌翻了翻,放回原處。

    突然,鬼使神差地,單嬈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然後她拉開書桌抽屜。

    抽屜裡是女孩常用的小物品,精緻的零錢包,筆袋,小鏡子,護手霜,一塊女士手錶,一條淺藍色真絲紗巾,還有一本日記本。

    看見抽屜裡的日記本,單嬈猶豫了幾秒,側耳聽了聽廚房的動靜,她拿出日記本,輕輕翻開。

    日記本裡是蘇以的筆跡。

    簡單翻了幾頁,單嬈發現蘇以的日記很有特點,字裡行間不摻雜任何個人的想法,完全是機械地陳述,近似於零度寫作。

    又往後翻了翻,夾在日記裡的一張照片一下讓單嬈呆住了。

    照片是在酒桌前拍的,照片裡蘇以坐在邊學道旁邊,蘇以旁邊是張萌,三人看著鏡頭笑,按快門的時機剛剛好。

    看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2005年6月。

    這應該是畢業前909寢和603寢最後一次聚餐時拍的。

    可是……

    那天一定拍了不止一張照片,蘇以為什麼單單把這張照片夾進日記本裡?

    ……

    ……

    江寧的天確實被捅了個窟窿。

    大鬧醫院並涉嫌搶槍的李家一口氣被銬走5人。

    中流彈身亡的病患遺體被警方拉走,家屬不同意,跟民警發生肢體衝突。

    互聯網上有人匿名爆料:江寧第一醫院的副院長一年前還只是個護士長。

    緊接著,有人繼續匿名爆料:「1016車禍」的男受害者跟護士長競爭過江寧第一醫院的副院長,遭到護士長丈夫報復,至於護士長的丈夫是誰,呵呵呵呵。

    半個小時內,匿名爆料如火山爆發一般噴湧。

    很快,又有人匿名爆料:「1016車禍」肇事者張某男是江寧x局陳局長的乾兒子,而陳局長是xxx的乾兒子。

    好嘛……

    所有看到這個爆料貼的江寧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要出大事!

    ……

    ……

    李家終於扛不住了,找到張家求援。

    前腳陳局長不給面子銬了幾個李家人,後腳網上就出現一堆非常不利於陳局長的匿名爆料,這玩意簡直是黃泥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碰面後,李家管事的李同喜跟張鳳祥說:「鳳祥,你跟陳局長能說上話,替我跟陳局長解釋解釋。」

    張鳳祥看著李同喜問:「解釋什麼?」

    李同喜表情彆扭地說:「網上的那些……」

    張鳳祥攥著核桃說:「同喜,你亂了分寸,這樣不行。」

    李同喜雙手按著膝蓋說:「李茜和李永就這麼沒了,我如何能不亂?」

    張鳳祥平靜地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活著的人可以為死去的人難過,但不能被死去的人綁架。在醫院裡那麼一鬧,你家已經由暗轉明了,這個時候萬不能再出昏招。」

    看著張鳳祥,李同喜焦急地說:「我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鳳祥你說個辦法。」

    盯著李同喜看了幾秒,張鳳祥字斟句酌地說:「我的建議是諒解肇事的攪拌車司機,給中流彈死亡病患的家屬一些賠償,讓他們別再鬧下去。」

    李同喜:「……」

    看出李同喜的詫異和恍惚,張鳳祥沉聲說:「這次的對手太強了,咱們沒有一點贏的可能性,所以只能用示弱自救。你若是想不通,就想想這些年在咱們手底下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對手,想想他們為什麼能絕處逢生。」

    李同喜:「……」

    一邊轉著核桃,張鳳祥一邊感慨地說:「贏者全贏,輸者全輸,一步走錯,萬劫不復。」

    一步走錯,萬劫不復!

    說話的張鳳祥不知道,真正因為這次事件萬劫不復的不是張家和李家,而是遠在萬里之外的祝育恭。

    這一次,祝天養真的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祝育恭起了殺心。

    祝天養心裡十分清楚,祝育恭的小手段瞞不過邊學道,這次再不展露霹靂手段,他將失去繼續跟邊學道坦誠對話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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