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俗人回檔 作者:庚不讓 (已完成)

   
hotmancool 2014-6-16 08:35:1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8 348398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00:12
第1440章花都開好了

    陳喜已經不是一年前剛剛出事時的陳喜,如果沒有那通陌生人打來的電話,如果不是看到一張嬰兒的照片,陳喜是不會摻合網上邊學道的事的。

    他不是忘了心底的怨恨,他是想開了一些,畢竟上億身家,只要想找,在花花世界裡能挖掘出不少有意思的事做,說到底,有心無力的老年富豪一個個也都活得不錯,沒有誰因為不能在女人身上施展雄風就不想活了,陳喜雖然特殊了點兒,不脫褲子就是了。

    他在卡爾加里半年多規律的生活節奏被一通電話打破了。

    電話裡,一個陌生人用不含一絲感情的語氣跟陳喜說:「半年前李幸蓉生了個男孩,那是你的兒子,孩子照片和出生證明已經發到了你郵箱,你現在就可以去看……」

    聽到這裡,陳喜打斷對方,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你跟李幸蓉什麼關係?你……」

    沒等他說完,對方平靜地打斷道:「你先看照片吧,20分鐘後我再聯繫你。」

    20分鐘後,手機準時響起。

    看著來電顯示的號碼,陳喜用顫抖的手指按下接聽鍵。

    人都有直覺,特別是血緣親人之間的直覺尤其微妙,所以當陳喜打開電子郵箱,點開最新郵件,看見裡面照片上的女人和嬰兒後,陳喜的眼眶一下就紅。

    照片裡的嬰兒大概六個月大,只一眼,陳喜就確定是他的孩子,因為小寶寶的樣貌跟他小時候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而抱著孩子的媽媽,正是在蜀都當護士的李幸蓉。

    去年有道驗出大潼鎮中學副樓存在質量問題後,陳喜就疏遠李幸蓉了。

    隨後有道拆樓,陳喜打電話把李父狠狠罵了一頓,緊接著他出車禍,身邊發生各種變故,出院後不久就換了電話號碼出國休養。

    現在想來,李幸蓉應該是在他出國前後知道自己懷孕的,而那時她已經聯繫不上他了。

    不過萬幸,李幸蓉留下了這個孩子,對陳喜來說這是蒼天眷顧。

    所以,看著照片等電話的時候,陳喜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見到自己的兒子!

    之所以等電話,因為陳喜聯繫不上李幸蓉。

    李幸蓉和李父都不夠格讓他背下電話號碼,所以手機一換,號碼一換,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聯繫對方,特別是發郵件的人說李幸蓉已經辭職離開了蜀都,這樣一來聯繫醫院總機也沒有用了。

    至於說聯繫家裡人幫著找李幸蓉,老成的陳喜覺得剛才的電話和這封電郵都透著蹊蹺,所以他想再通一次話再做決定。

    第二通電話打了近10分鐘,這10分鐘陳喜腦子高速運轉,他總結出幾條要點:

    首先,有人要搞邊學道,或者說有人要噁心邊學道。

    因為以陳喜的眼光看,電話裡的人讓他做的事根本撼不動邊學道,除非還有更厲害的後手,不然頂多也就是讓邊學道噁心幾天。

    其二,給他打電話的人很有手段,他的私人信息對方掌握得一清二楚,這樣的勢力,就算不能合作,也不要得罪,畢竟敢在邊學道頭上動土的人都不會是普通人。

    其三,既然對方告訴他李幸蓉和孩子的事,也就意味著吃定了他,所以電話裡說的事沒的商量,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則後面不定引出什麼麻煩。若是別的麻煩陳喜都可以斟酌,唯獨這事關可能是他唯一後代的麻煩,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冒險。

    至於一旦查出是他爆料邊學道那邊會有什麼反應,陳喜顧不得了,經歷了那麼多事,只要親子鑑定證明李幸蓉的孩子確實是他的,只要能陪在孩子身邊,就算讓他給邊學道磕頭賠罪他都認。

    這就是民諺所說的「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樣樣都全」。

    同樣遭受重大挫折,向斌選擇俱碎,陳喜選擇求全。

    性格不同,選擇不同,所以人生不同。

    香港。

    猶豫幾天後,安桉終於決定打一個電話給徐尚秀。

    《姑娘們你們的公敵長這樣》照片曝光後,別人不確定,但安桉一眼就認出了徐尚秀。

    看著照片,諸般往事終於有了合理解釋。

    為什麼徐尚秀上學有人貼身保護?

    因為邊學道!

    為什麼兩人看完有道足球俱樂部的比賽隨後就有幾個大漢神兵天將一樣出現在KFC餐廳裡,而且事後悄無聲息?

    因為邊學道!!

    為什麼徐尚秀隨隨便便在網上發個倡議,就能一倡百和,全國媒體配合宣傳?

    因為邊學道!!!

    為什麼自己能讓王德亮「開後門」招進有道,然後還被集團裡「最不好說話」的廖總青眼相看破格升為助理?

    因為王德亮和廖蓼知道徐尚秀是邊學道的什麼人!

    被這個丫頭瞞得好苦!

    現在,照片曝光了,別人可以裝作沒認出來,安桉不可以,因為她在有道的地位和待遇都是藉徐尚秀的光才得到的,她要跟自己的親密室友說聲「謝謝」。

    加上南衝KFC餐廳的事被人爆出來了,身為視頻裡的當事人,安桉有足夠理由聯繫徐尚秀。

    電話只響三聲就通了。

    「安桉?」

    「是我。」

    「你還好嗎?」

    「挺好的,在香港呢,我爸我媽也過來了,剛陪他倆逛了一下午。」

    「哦。」

    手機裡靜了幾秒,安桉說:「網上紐約那張照片裡……是你吧?」

    「嗯……是我。」

    「行啊你,當初我那麼問你都不說,是怕說出來嚇到我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安靜地學習。」

    安桉聽了笑著說:「安靜地學習?怕是很難嘍!老外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怎麼個看人下菜碟?」

    安桉解釋說:「大四那年暑假我去美國玩,在紐約街邊看一個白人街頭藝人吹薩克斯,聽了不到半分鐘,我爸在身後喊我,那個藝人聽見了,改吹了一段《義勇軍進行曲》,害得我實在不好意思白聽,走回去給了他五美元。」

    「哈哈哈!」徐尚秀少見地笑出了聲。

    徐尚秀笑完,安桉輕聲說:「聽見你笑,我就放心了。」

    「謝謝你。」徐尚秀認真地說。

    「是我該謝謝你,我就說嘛,我何德何能,讓出了名挑剔的廖總青眼相看。」

    「不要自卑嘛!」徐尚秀笑著說:「廖蓼是碩士學歷,要不你去讀個博士,再見她就有心理優勢了。」

    「讀博?我才不!」

    安桉輕嘆一口氣說:「我聽人說,在國內讀博有一個奇怪現象,如果一個學生很有水平和見地,博導會用各種手段讓該學生留在自己身邊,想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很難。而如果一個學生能力平平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相對反而更容易拿到學位。 」

    「你聽誰說的?不可能個個博導都那樣。」

    「不管是不是都那樣,反正我書是讀夠了,下一步就想怎麼找個如意郎君了。唉,當你面說『如意郎君』這四個字簡直是自取其辱。」

    徐尚秀笑了笑,問:「你心裡的如意郎君什麼標準?」

    「標準……其實挺簡單的……有一定經濟基礎,能掌控生活的五分之四,然後能扛事,可以平靜面對剩下的五分之一就行了。」

    「等你找到了,告訴我,我幫你把把關。」徐尚秀說。

    「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說完,安桉語帶羨慕說道:「你那位就不用我幫你把關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完美男友標竿……啊不對不對,去掉『標竿』,他要是標竿,那全世界也沒幾個達標的,簡直讓其他男人沒法活了。」

    跟安桉熟,徐尚秀放得開,她笑著說道:「你這語氣,要不我把他讓給你好了。」

    「別!可別!我身子骨弱,可受不起你家男神。」

    「瘋丫頭,說什麼呢?」

    「啊?哈……你想到哪裡去了?」

    「不跟你說了。」

    結束跟安桉的通話,徐尚秀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

    邊學道就要回國了,回想剛才安桉那句一語雙關的話,徐尚秀忽然覺得身體有點熱。

    花都開好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0:06
第1441章你好毒嗚嗚嗚

    確定網上的照片和爆料是有人在搞事情,有道採取了行動,由傅採寧督辦。

    世上聰明人很多,但聰明只有兩種——先天聰敏和後天智慧。

    先天聰敏,指的是一些人天生擁有超於常人的智力、記憶力、觀察力、邏輯能力、語言能力、肢體能力以及對音樂、美術、文字、空間等領域的感知和理解力。

    而後天智慧,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會做事且能做成事。

    傅採寧就是一個會做事的聰明人。

    她跟所有同類一樣,不糾纏於意氣和原則,更注重具體切實的目標的實現,側重最有效地達成目的。

    這次有道出手,目的並不是定點反擊已經查出來的爆料人陳喜,而是將水攪渾,把大眾的視線轉移到別處,把街拍照片的熱度降下去。

    如何轉移呢?

    很簡單,爆一個人們更喜聞樂道的料。

    什麼料比富豪交女朋友還讓人神經興奮?

    智為微博內部天天研究熱點話題的「輿情組」給出的答案是——知名已婚女明星出軌!

    迄今為止,邊學道只跟沈馥爆出過一段似有似無的緋聞,加上紐約街拍,也不過兩段緋聞,他一個未婚單身漢,這樣的戀愛頻率挑不出毛病,完全可以接受。

    相比之下,已婚女明星出軌則要「爆炸」得多,因為出軌涵蓋了明星、家庭、道德、八卦等幾乎所有吸引眼球的要素,同時還有一種看著曾經風靡萬人的偶像人設崩塌的莫名爽感。

    可以這樣講,別說一個未婚富豪被人拍到跟女人一起吃飯,就是過幾天要開奧運會了,知名已婚女明星出軌這樣的料也絕對能在「熱聞排行榜」上力拔頭籌。

    於是……

    邊學道回國前一天,國內一個狗仔工作室在智為微博上爆出一組照片,照片內容火爆,標題也十分給力——《已婚女星與男模國外酒店雙宿雙棲三天,泳池邊親密互擦防曬霜貼面耳語》。

    如果說《公敵》是一顆威力驚人的深水炸彈,《互擦防曬霜》就是一顆核彈,其威力之大,輻射範圍之廣,連「幕後黑手」傅採寧都嚇了一跳,以至於原本準備好的後續操作變得可有可無了。

    然而就算已經無關大局,操作還是要跟上,畢竟《防曬霜》越火,老闆越安全。

    同樣為了安全,邊學道對身邊的安保人員進行了調整,唐根水接替李兵,跟穆龍搭檔貼身護衛。

    李兵必須離開!

    他在南衝KFC餐廳監控視頻裡表現得太過神勇,給網友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所以若是繼續留在邊學道身邊,只要一露面,就等於坐實了KFC餐廳的事跟邊學道有關係。

    當然,知道李兵是邊學道貼身保鏢的人也不少,基本上跟邊學道打過交道的人都見過李兵,只不過沒人願意在這個節骨眼摻合進來,因為大家都猜到邊學道現在肯定被照片和爆料的事弄得一肚子火,這個時候往上湊,容易替人背黑鍋。

    接替李兵的人選,邊學道想了兩天,最終決定用唐根水。

    貼身護衛,忠誠第一位,能力第二位。

    唐根水的個人能力也許不如李兵,但身為集團元老,唐根水跟有道是緊密的利益共同體,所以肯定會盡心盡力,而且可以放心讓他知道一些機密。

    稍稍讓邊學道費了些思量的是如何安排李兵。

    無論出於鞍前馬後幾年的苦勞,還是出於彼此交情,抑或是為了讓知道不少秘密的李兵守口如瓶,邊學道都需要給李兵安排一個讓李兵本人滿意、讓其他人羨慕的位置。

    然而有道集團的位置雖多,但適合李兵的寥寥無幾,特別是在他曝光之後,在集團內部任職高級職位這條路基本封死了。

    集團之外,本來可以讓李兵在美國保護徐尚秀,但凡有點眼力的,都知道在徐尚秀身邊服務是優差。

    可惜KFC餐廳監控視頻曝光後,就算是在美國,李兵也不適合出現在徐尚秀左右了,因為只要被人拍到,就肯定翻出舊事。

    徐尚秀不行,單嬈、沈馥、董雪三人目前都不需要,思來想去,邊學道想到了樊青雨。

    燕京國貿三期80層一整層,大投入,大手筆,大項目,全交給樊青雨,拋開信任不談,似乎給樊青雨的擔子也太重了點。

    如果把李兵安排過去,既替樊青雨分擔了壓力,威懾不開眼的牛鬼蛇神,還能對樊青雨形成監督,避免樊家人得意忘形,同時也能讓其他人看到他邊學道不虧待手下,要知道主持80層等於獨當一面,要錢有錢,要閒有閒,要圈子有圈子,還不用伺候人被人管,簡直不要太舒服。

    這一點,邊學道心裡明白,李兵也一聽就懂。

    所以,坐在灣流G550會議區的沙發上聽邊學道當面說完新崗位後,李兵當場說:「謝謝邊總,我一定多看少說勤學習,好好輔助樊小姐。」

    邊學道聽了,伸手拍著李兵的肩膀說:「我心裡不想放你走,可我不能讓你當一輩子保鏢,你需要有自己的事業……」

    也許是太激動了,李兵罕見插嘴說:「保護您就是我的事業。」

    重重在李兵肩上拍了一下,邊學道收回手,笑著說:「我知道你說的是心裡話……說不定哪天我還會把你叫回來……現在回去吧,陪陪老婆孩子,這幾年跟著我東奔西跑,嫂子心裡肯定怨我……」

    「她不敢!」李兵脫口說道:「家裡一切都是邊總您給的,每次我回去她都跟我說一定要細心做事,不能辜負您的信任。」

    「行了,我知道了。 」

    在李兵意外的目光中,邊學道站起身,走到吧檯前,親自倒了兩杯酒,一隻手一杯端回來,遞給李兵一杯說:「形影不離好幾年,也沒好好跟你喝杯酒,來,喝一杯!」

    接過酒杯,李兵要說話,邊學道揮手道:「喝完再說!」

    說完,他一飲而盡。

    李兵見了,一仰脖,也一口乾了。

    不等李兵開口,邊學道放下杯說:「我在燕京有幾套空房子,你是知道的,我已經讓分公司的人收拾出來一套,你把家搬過來吧!還有,我記得你家孩子快到入學年齡了,燕京戶口和學校我幫你解決,不要有什麼後顧之憂。」

    「邊總,我……」李兵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感謝的話就不要說了,來日方長!」

    ……

    ……

    燕京,貢院六號。

    光顧著看坐在對面的邊學道喜歡吃哪個菜更多一點,樊青雨碗裡的飯吃了半天也沒下去多少。

    今天樊青雨很高興。

    既因為邊學道來了,還因為這次邊學道沒有突然襲擊,而是提前打電話告訴她要來,給了她準備時間。

    在樊青雨看來,這個小變化表明一件事——他更加信任她了。

    另一件讓她高興的事是,這次見面,邊學道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的時間明顯延長了,樊青雨自己心裡清楚,這要歸功於她做的幾個微整形手術。

    做微整形手術是詹紅提議的,最開始樊青雨拒絕冒險折騰自己,畢竟隔三差五就能從網上看到整形失敗的新聞,畢竟她不是靠臉征服邊學道的。

    後來是詹紅強大的一二三條說動樊青雨。

    第一條——你年齡比邊學道大,老的自然比他快,你覺得某一天他會躺在床上撫摸你眼角的魚尾紋深情地說:「這是歲月的餽贈?」

    第二條— —我聽說國貿三期施工進度很快,估計過不久你就要拋頭露面忙碌了,你想沒想過,如果邊學道的朋友裡有那麼幾個隨口說一句「國貿三期80層的女老闆身材不錯長相差點」,你覺得他心裡會怎麼想?你要知道,你漂亮,其實是給他長臉。

    第三條——我知道一家醫院,這方面實力很強,非常正規,不少女明星都是在那做的,你要是擔心,可以先去看看再做決定。

    結果,在詹紅說的那家醫院裡,看到醫生根據自己照片模擬出來的手術效果圖後,樊青雨決定做手術,因為模擬圖雖然依然能看出是樊青雨,可給人的感覺年輕了,也更加漂亮。

    邊學道發現了樊青雨的變化,他以為是運動的效果,沒有多想,一邊吃飯一邊把安排李兵過來幫忙的決定說給樊青雨聽。

    樊青雨沒有拒絕的權力,她用滿面笑容感謝邊學道的體諒,體諒她一個人幹不來找人幫她分擔。

    一個小時後,光溜溜的樊青雨趴在邊學道耳旁輕聲說:「我工作第三年,組裡有一個畢業兩年的學妹,她大學談了三年的帥哥男友被一個大她18歲的富婆搶走了。」

    「一次外出聚餐,吃完大家一起唱K,喝多了的小姑娘一邊唱《你好毒》一邊哭訴……她有什麼啊?皮鬆了,腰有我兩個粗,胸都快垂到肚子了,不就是仗著家裡有錢嗎?我現在是沒錢,但以後我也可能發財,倒是她,走到哪裡都端著闊太的架子,再端著也沒有當窄太那一天了。」

    嗯……窄太?

    「窄太」兩個字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圈,邊學道才想明白小姑娘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忍俊不禁道:「這個似乎……『緊太』更恰當。」

    身體緩緩下移,樊青雨膩聲說:「你說的算。」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 00:04
俗人回檔 第1442章 一放就是驚雷

    邊學道和樊青雨在貢院六號交流闊窄的時候,唐根水和李兵在一家面積不大、客人不多的日式居酒屋裡邊喝邊聊。

    兩人這一頓酒,既是交接也是交心。

    之前兩人雖然同在安保部,且名義上唐根水是李兵的上級,但事實上兩人交集很少,經常一兩個月見不到一面。

    見的少自然沒什麼深交,而且唐根水也沒蠢到真拿自己當領導支使李兵,只有逢年過節部門發福利時他才會想起李兵,每次都指派專人把雙份福利送到李兵家裡。

    有一次,李兵老婆因為夜裡噪音問題跟樓上的租戶起衝突鬧到派出所,當時李兵不在家,唐根水得知消息後派人出面解決,樓上租戶第三天就搬走了。

    唐根水做事到位,李兵嘴上不說,但他心裡有數,所以當唐根水在居酒屋裡問起跟在邊學道身邊需要注意的細節時,李兵有一說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的多,喝的快。

    幾壺酒下肚,滿腹心事的唐根水面生紅潮,他親熱地摟著李兵肩膀:「不怕跟你說,兄弟我雖然管著集團的安保和後勤,手底下全算上有千把號人,在集團大小也算個高管,但這心裡……」

    手拍胸口,唐根水感慨地說:「我心裡羨慕你!跟在老大身邊雖然辛苦點,但開眼界,長見識,而且咱們老大什麼性格咱們心裡都清楚,他對手下人那真是沒的說。」

    李兵聽了鄭重點頭,端起杯碰了一下唐根水的杯沿,仰頭一飲而盡。

    唐根水跟著也端杯喝了,然後拿起酒壺替李兵和自己都倒上酒,放下壺,招呼老闆續酒。

    夾起一片魚肉,蘸上蘸料,唐根水隨口問李兵:「你回來了,下一步去哪?老大跟你談了嗎?」

    談了,回來途中在私人飛機上談的,所以還沒人知道邊學道對李兵的新安排,現在唐根水問,李兵不打算隱瞞,早晚都要公開,不如早點送唐根水一個人情。

    李兵話少,但腦子很清楚,不然也不會在邊學道身邊待得穩穩當當。

    他看得明白,唐根水這次以高管的身份緊急補位,他日回歸集團,地位必然有升無降,所以,為日後打算,早結善緣為好。

    腦子裡念頭閃過,李兵放下筷子說:「老大讓我留在燕京,籌備國貿三期頂層的會所。」

    唐根水聞言一愣:「不回集團?」

    李兵神色有點暗淡:「不太合適。」

    唐根水聽了蹙眉半晌,說:「這次的事,對你來說確實是無妄之災,不過你也別上火,這世上的事啊,還真就像老祖宗說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端起酒杯,唐根水看著杯中酒說道:「你換個角度想,你在老大身邊,雖然辛苦,但起碼時間上相對自由,現在真讓你回集團朝九晚五坐辦公室,你還能適應嗎?」

    不等李兵接話,唐根水繼續說道:「而且,跟你說句最實在的,公司已經今非昔比。」

    喝了一口酒,唐根水咂嘴說道:「這麼跟你說吧,如果早兩年,你回集團還能有一個不錯的發展空間,現在……有道的牌子往外一立,求職者趨之若鶩,學歷門檻、經驗門檻一天比一天高,新招進來的,我見過一些,不論年紀大小,都是人精,所以說啊,咱們……」

    說著話,唐根水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兵:「像咱們這種既沒學歷又沒亮眼簡歷的人,以後不好混……像我……」

    打了個酒嗝,唐根水用手指戳著自己胸口說:「像我,當初手底下有50人的時候高興,有200人的時候興奮,有600人的時候就有點頭大了……不好管理啊!就算有副手和隊長輔助,也磨合了好長一陣子……說白了,咱不是那塊料。」

    酒後吐真言!

    拍著李兵肩膀,唐根水吐著酒氣說:「咱們啊,仗著運氣好,加入的早,算是卡住了好位置,可是這人吶,得知道自己的斤兩……元老……你看看吳天吳總,還有比他更元老的嗎?人家就是聰明人,守著足球俱樂部折騰,其他事務一概不管。還有劉毅松劉總,他是我恩人……你不知道吧……我能進公司,就是劉總跟老大引薦的。劉總知道自己有腿疾,不適合代表公司拋頭露面,在四山蓋完樓就去香港當莊園管家了……這叫啥?這叫知進退!」

    「所以這次老大給我電話,讓我推薦個人替你,我推薦了自己……」

    邊學道給唐根水打電話時李兵不在場,聽唐根水說到這兒,李兵在心裡沖唐根水豎起大拇指——聰明!

    老大要用人,不論老大心裡是怎麼想的,身為心腹下屬都得表現出願意放棄高管權力鞍前馬後的態度。

    拿起酒壺,一邊倒酒,唐根水一邊說道:「我說這麼多,其實就是想告訴你,不回集團也好,在外面當個逍遙自在的土皇帝,更舒服!」

    跟唐根水碰一下杯,李兵少見露出笑容:「逍遙也許真逍遙,這土皇帝就免了,我來,主要是輔佐樊小姐。」

    「樊……」端著杯想了幾秒,唐根水眨眼問道:「你說的是那個……」

    李兵微微點頭。

    「這樣啊!」拉了一個長尾音兒,唐根水想說什麼又嚥了回去。

    拿起筷子吃了兩口東西,李兵平靜地說:「這樣也好!就像你剛才說的,老大要是真把會所全交給我,我也不是那塊料啊!像現在這樣挺好,她在明,我在暗,互相補充,互相監督,老大也放心,不然日子一久,心腹沒準變成心病了。」

    嗯?!

    李兵說完,唐根水盯著李兵的眼睛看了幾秒,忽然笑了起來:「我收回剛才的話,你啊,回集團也能混的不錯,果然人不可貌相……喝酒!」

    酒足飯飽後,唐根水打電話把司機叫了過來,送兩人回酒店。

    路上,把車後座上的一個小包裝袋遞給李兵,唐根水說:「給你的。」

    接過包裝袋,感受了一下份量,李兵問:「是什麼?」

    「線香!」

    見李兵很是意外,唐根水介紹說:「別人送我的,據說是私人訂製,一根300塊。」

    「一根香300?」

    唐根水點頭:「一根只能燃10分鐘,都說燒錢燒錢,這才是真正的燒錢。」

    「這我不可能要。」李兵原物遞還。

    唐根水不接,笑道:「這是一件雅物,本不該談錢,我是怕你像我一樣拿回家去點它熏廁所,才多說一句。」

    熏廁所?!

    300塊一根熏廁所?

    見李兵一臉的匪夷所思,唐根水笑著解釋說:「這個東西喜不喜歡聞很主觀,我老婆不太喜歡這個香的香味,就拿去熏廁所。我起初也不知道價格,是看包裝非常精美,就找送的人問了一句,知道價格後心疼的我啊……」

    「你拿回去點一根聞聞,喜歡就留下用,不喜歡就拿去送那位樊小姐,她是搞藝術的,應該喜歡這個調調。」

    見李兵還在猶豫,唐根水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不是白送你的,老大日常有什麼喜好,我現在兩眼一抹黑,最近一段時間說不得要經常給你打電話,哪天你要是被我打煩了,就點根香靜靜心,要罵娘也在心裡罵。」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收就是不給面子了,李兵點點頭:「謝謝唐總,你有什麼疑問隨時打我電話。」

    「就等你這句呢,對了,穆龍這個人怎麼樣?」

    「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吧!」

    想了幾秒,李兵一字一句地說:「穆龍這個人冷靜自律,反應快,身手好,護衛經驗豐富,話不多但不難相處,嗯,最重要一點,他跟咱們不一樣,他是鏢師,咱們是家將。」

    家將……

    嘴裡念叨了兩遍這個詞,唐根水靠著椅子說:「是這麼個理兒,如果監控視頻裡的是他,老大最多多給他點遣散費,不會像你這樣費心思安排。不過話說回來,他是賺日薪的,他幹一個月拿的錢快夠咱們幹一年的了,這麼高的薪酬,幹上幾年,差不多也可以退休了……這個人沒問題吧?」

    「問題?」

    看著車外的紅綠燈,李兵學邊學道的樣子,微眯眼睛想了想說:「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沒發現什麼問題,再說老大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也對!」唐根水點頭說:「老大用人極少看走眼。」

    幾分鐘後,黑色奧迪A6平穩停在酒店門前,看著走過來開車門的門童,唐根水忽然問了一句:「如果收買的話,你是收買家將還是收買鏢師?」

    鏢師最近心情不太好。

    儘管邊學道很有名,儘管紐約華人不少,但穆龍心裡清楚,紐約街拍不是偶然,是祝二爺從他這裡拿到邊學道行蹤後操作的。

    這次的事讓穆龍心生警覺,他敏銳地發現二爺那邊的行事風格與之前略有不同,而這意味著他的安全係數下降,暴露幾率增加。

    除此之外,街拍照片最終導致李兵離開也讓穆龍頗為煩悶。

    在穆龍眼中,李兵有些小聰明,但見識和個性讓李兵難以對他產生威脅。

    現在李兵走了,無論從有道內部調人,還是聘請專業保鏢,新搭檔到崗後對穆龍的觀察肯定多於李兵,這也是一個潛在威脅。

    所以,回到燕京後,穆龍在酒店房間裡很認真地思考了請辭的可行性,然後他鬱悶地發現不行!

    李兵走了,正是需要「老帶新」的時候,他去請辭,老闆肯定會想這裡面有什麼隱情。

    面對李兵,穆龍自信藏得住。

    面對邊學道,穆龍信心全無,哪怕他自視再高,也不敢把自己和邊學道放在一個段位上。

    在穆龍心裡,邊學道就像一張威力巨大的弓,平時人畜無害,拉弓時悄然無聲,可待它拉滿弦,一放就是驚雷。

    ……

    ……

    邊學道在燕京待了兩天。

    兩天裡大部分時間都在開會,簽署文件,然後打電話。

    電話裡有幾個國際長途,一個打到英國,一個打到法國,兩個打到美國,打完電話,他錄完《中華好聲音》後大半個月的行程就排滿了。

    離開燕京前一晚。

    邊學道洗完腳,樊青雨執意要幫他剪指甲,怎麼拒絕都無效,異常固執。

    那就剪吧!

    坐在客廳沙發上,邊學道把腳搭在樊青雨腿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品茶。

    電視裡正在播《國家地理》,屏幕裡的雪崩畫面十分震撼,以至於專心剪指甲的樊青雨都停下來抬頭看。

    雪崩,前一刻還好端端巍峨聳立的雪山,後一秒就崩得驚天動地、稀里嘩啦。

    視線從電視屏幕上移回來,樊青雨開口說:「我看過一句印象很深的話……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有責任。」

    放下茶杯,邊學道感慨說道:「責任可以推卸,後果無法轉移,換個說法……當有一天雪崩了,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 00:05
第1443章 給對手一個驚喜

    7月8月是波爾多最好的季節,萬物茁壯,風和日暖,綠意盎然。

    紅顏容酒莊。

    一大群人圍繞伺候的「準媽媽」董雪營養充足,情緒穩定,身材日漸圓潤。

    隨著週數增加,她肚子裡的寶寶也一天比一天壯實,胎動規律且有力。

    孕滿25周後,因為天氣熱衣服穿的薄,有時候隔著衣服都能看見小傢伙在媽媽肚子裡翻江倒海,惹得整日陪護在旁的裴桐笑著打趣:「在娘胎裡就這麼精力充沛,長大後不定淘成什麼樣呢!」

    董雪聽了,一臉母愛地摸著肚子說:「他奶奶說他爸爸小時候就活潑好動,一直到初三那年才穩當了些,初三之前,上樹掏鳥,彈弓射瓦,舞棍弄棒樣樣齊全。」

    「哈!」

    聽董雪說起邊學道小時候的事,裴桐來了興趣:「真的?他小時候那麼淘?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董雪說:「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我倆高三才分到一個班,整個高三上學期對他都沒什麼印象,直到高考前兩個月才注意到他,那時的他已經很沉穩了。」

    「你跟我說過。」幫董雪倒了一杯水,裴桐走過來說:「你說他看人的眼神跟班裡其他男生不太一樣。」

    手放在肚子上,董雪似笑非笑地說:「那個年紀,其他男生看女生都是偷偷地看,你跟他們對視,他們大多會移開目光。唯獨他直直地看人,被發現後還不躲閃,理直氣壯地跟你對視。一直到有一次我沒忍住,衝他微微飛了一下眉毛,他才知道收斂。」

    「收斂?」裴桐笑著問:「收斂你倆是怎麼勾搭上的?」

    董雪微揚下頜說:「他收斂,我不收斂啊!」

    「你啊!」

    「我怎麼啦?」

    看著董雪,裴桐話鋒一轉,說:「你眼光好!」

    「那是!」董雪一臉得意。

    靜了幾秒,裴桐回頭看了看身後,壓低聲音說:「要不要跟他爸媽暗示一下,讓他倆跟邊學道說說,起碼一個月來看一次你這個孕婦。」

    喝了一口水,董雪垂眼說:「他那麼忙,我不想耽誤他工作,再說,這種事情要隨心,硬性量化的話就變味兒了。」

    看著董雪,忍了又忍,裴桐蹙眉說:「我知道他忙,可是他有時間跟那個姓徐的在紐約吃飯,怎麼就沒時間來看看自己的兒子,這父子感情啊,從懷孕時就得培養。」

    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董雪笑了笑,通透地說:「你還是不瞭解他。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而且有些東西,你要了,他會給,你不開口要,他會給的更多。」

    盯著董雪看了幾秒,裴桐嘆了口氣說:「希望你是對的,只是你別忘了人是會變的。」

    「變也是沒辦法的事,順其自然吧,我現在只求這個孩子平安健康。」

    「虧你想得開。」

    停頓了一下,裴桐勾著嘴角說:「就是不知道網上那麼一鬧,姓徐的能不能想得開。」

    「想不想得開都不關我事,就算最終不是她,也不會是我。」

    「那會是……」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也不會是單嬈或者沈馥。」

    「那你們……」

    「這幾個月我回想起很多事情,他跟徐尚秀我說不準,但他跟我,跟單嬈,甚至跟沈馥,也許都有情,但也都差了那麼一點什麼。」

    「差了那麼一點?差什麼?」裴桐問道。

    「激情吧!這些年,包括徐尚秀,我感覺都沒有真正把他點燃過。」董雪平靜地說。

    「點燃?」

    「嗯!」

    「你想多了吧!」裴桐瞪著眼睛說:「你家邊學道那是什麼人?說他山崩不驚也許誇張,但喜怒不形於色肯定是能做到的,再說他什麼人沒見過?點燃他?你告訴我怎麼點?」

    這時窗外傳來汽車的聲音,董雪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背對著裴桐說:「我要是知道怎麼點早點了……車到了,咱們下去吧!」

    「啊?幹嘛去?」

    「西邊卡斯德伊家的葡萄園要出售,我去看看。」

    走過來往窗外看了一眼,裴桐說:「你兒子家底已經夠厚的了,真不用這麼著急。」

    「看好了,才有理由讓孩子爸爸過來拍板啊!」

    被董雪拉著走向樓梯,裴桐嘲笑道:「剛才誰說要『隨心』的?」

    挽著裴桐的胳膊,董雪笑吟吟地說:「你再這麼毒舌,小心下次再見到洪誠夫時我說漏嘴提你前男友。」

    「你……」

    「我不怕!」董雪調皮地聳了聳肩,拉長聲音說:「我~沒~有~前~男~友!也~沒~有~後~男~友!」

    裴桐被她氣得直翻白眼:「我不跟你去了,你找別人吧!」

    「哎~呀~孕~婦~出~門~沒~人~陪~好~可~憐!」

    「姑奶奶,求你了,好好說話中不?」

    「好……好~說~話~中!」

    抬手捂著額頭,裴桐痛苦地說:「要死了。」

    ……

    ……

    摩托羅拉和諾基亞都要死了,對於這個預判,少數有識之士已經看出了苗頭,但沒有一個人能像邊學道那樣肯定。

    邊學道知道,影響人們判斷的拐點有幾個,但最明顯的一個拐點是「重新定義iPhone」的iPhone4問世。

    另一個時空,設計前無古人,軟硬件近乎完美融合的iPhone4成為壓垮摩托羅拉和諾基亞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奠定了蘋果的王者之基。

    現在……不出意外的話,距離iPhone4問世還有10個月,也就是說,有道手機部門的一些工作一定要趕在這10個月裡完成,時間非常緊迫。

    邊學道的時間從來就沒夠用過。

    當然,外人看他,可能會覺得他的日子很悠哉,但其實他是身閒心不閒,走到哪裡,工作就跟到哪裡,區別只是辦公地點可以自由選擇。

    從燕京飛滬市,邊學道和章曉龍在飛機上聊了整整兩個小時。

    Kki已經徹底站穩腳跟,國內也冒出來幾款近似產品。

    有道法務部雖然不是吃乾飯的,奈何司法領域吃乾飯的人太多,侵權訴訟暫時進入「走程序」階段。

    感覺時機差不多了,於是邊學道找來章曉龍,正式跟他探討在Kki上增加語音對講功能。

    他告訴章曉龍:「語音短信通俗地理解就是無距離限制的對講機,我個人認為它至少有三個明顯優點——首先它比拚字省時省力並且有新鮮感;其次它能拉近對話雙方的心理距離;其三它可以吸納不會拼音的中老年用戶……所以,你這邊準備好,我們就給對手一個驚喜。」
V123210 發表於 2018-2-5 00:38
第1444章心病心魔

    灣流G550艙尾。

    只打了半天交道,穆龍就知道坐在對面的新搭檔果然如預料的一樣,是個難纏的對手。

    難纏完全是一種感覺。

    表面上看,唐根水比坐過牢不苟言笑的李兵面善,相對話也多一些,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可是仔細看眼睛,會發現唐根水的眼睛極為有神,跟李兵靜而無思的眼神完全不同,由此可見唐根水的心思必然比李兵剔透,當然也只有這樣才能匹配他集團高管的身份——就算是老人兒,也得有能力才能上位。

    現在,堂堂老總級的高管調來當保鏢兼跟班兒,在穆龍看來,對面的男人既不是合格的保鏢,也不是合格的跟班兒,這樣一想,唐根水過來接替李兵的舉動就顯得十分耐人尋味了。

    隨意翻看手裡的報紙,面無表情的穆龍心裡暗忖:難道紐約街拍的事讓邊學道產生警覺,懷疑有人洩露行蹤?不該啊!紐約華人遊客不少,以邊學道的知名度,只要被國內遊客看見,就有非常高的幾率被認出來。

    要說破綻……大概也只有那張照片的像素較高加上拍攝手法較嫻熟,這麼一個破綻。

    可真要說起來,這個破綻也是很好解釋的。

    國人出國旅遊,相機幾乎是標配,其中半數以上走到哪兒拍到哪兒,所以《公敵》照片像素高一些完全說得通。

    當然,說得通歸說得通,並不能打消懷疑,特別是疑點極多的後續爆料出現後,很難讓人相信街拍純粹是偶然。

    唉!

    事已至此,穆龍毫無辦法,他唯一能做的是停止跟祝家聯繫,謹言慎行,靜觀其變。

    以穆龍對前艙那位僱主的瞭解,一旦自己暴露,怕是難以善了,因為邊老闆有非常明顯的多重人格傾向,有時宅心仁厚,有時心狠手辣,乾脆利索,一點不拖泥帶水。

    而越不拖泥帶水,對穆龍來說則越意味著危險,因為一旦查實他吃裡爬外,極有可能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動手。

    肯定動手!

    在邊學道身邊這些日子,雖未直接參與但穆龍知道童雲的死跟老闆有關,還知道於今在墨西哥和非洲買了不少槍。

    換位思考,穆龍設想自己是邊學道,別的不論,只這兩件事就足以讓自己下決心滅口。

    看了一眼戴著耳機聽歌的唐根水,穆龍心頭一動:難道姓唐的是來指揮動手的?如果真是,自己怎麼辦?跑?

    疑心生暗鬼,穆龍方寸已亂。

    下午14時,灣流G550降落在滬市浦東國際機場。

    在機場分開,章曉龍乘車趕往酒店,邊學道則直奔華府天地。

    登機前跟徐尚秀通電話,他得知徐尚秀媽媽李秀珍生病住了三天院,剛剛出院回家,於是到滬市後推掉一切安排,先去徐家探望。

    就算徐尚秀不說,邊學道也知道李秀珍為什麼病倒。

    另一個時空給李秀珍當了四年女婿,邊學道知道這個岳母有些事情上十分開通,有些事情上又非常小心眼,所以這一次,肯定是聽說網上關於女兒的各種流言蜚語後急火攻心病倒了。

    心病還須心藥醫!

    岳母的心病,邊學道心知肚明自己是最好的良藥,為了徐尚秀少擔心,為了徐家安心,於是他來了。

    華府天地。

    因為半路上邊學道打了電話,所以徐家有時間收拾準備,只不過百密一疏,忘了把家裡的保姆打發出去。

    相比保鏢,保姆的嘴巴要大得多,所以每次徐尚秀在家,她都會在邊學道到家前給保姆放幾天假。

    還好最後時刻李正陽想了起來,立刻告訴保姆出去住兩天。

    徐家的保姆已經換了兩次,這次這個很年輕,才26歲,徐婉僱她也正是看中她年輕勤快加上會開車,平時可以自己開車出去採購。

    眼看邊學道就快要到了,可保姆還在收拾隨身衣物,李正陽心裡著急,就掏出錢包,數出10多張100元的鈔票,放在保姆手裡說:「東西別帶了,出去買新的,快走吧!」

    老實講,這句「快走吧」有點不尊重人,換做平時李正陽肯定不會這樣說話,可眼下正是敏感時期,要是讓這個愛玩電腦的小保姆看見邊學道進門,只需在旁邊聽上幾句,肯定就能聽出邊學道跟徐康遠和李秀珍是什麼關係。

    到那時,只要她念頭一起,偷偷上網發個帖子,或者打電話跟親戚朋友說上幾句,那就又熱鬧了。

    數了數手裡的錢,小保姆把錢揣進褲兜裡,看著李正陽問:「讓我出去幾天?」

    李正陽隨口說:「兩三天。」

    拎起隨身挎包,小保姆嘟囔說:「你們家真奇怪……」

    兩分鐘後,小保姆挎著包站在走廊裡等電梯。

    電梯一路上行,徑直停在小保姆所在的這層。

    然後「叮」的一聲,門開,小保姆看見電梯裡站著五個男人,準確地說是四個壯漢把一個酷酷的帥哥圍在中間。

    等等……這個帥哥怎麼有點眼熟?

    啊!

    是邊學道!!!

    完全驚呆的小保姆一動不動站在電梯門外,電梯裡的穆龍見陌生女孩既不讓路也不進電梯,他開口說:「小姐,請讓一下。」

    小保姆置若罔聞,依舊站在原地。

    「小姐,請你讓一下。」穆龍禮貌地又重複了一遍。

    禮貌是有原因的。

    穆龍跟著邊學道來過幾次徐家,知道這裡一梯一戶,也就是說眼前的小姑娘肯定是從徐家出來的,所以他才好說好商量,動口不動手。

    也是小保姆的年齡太有迷惑性,加上她換了一身上街穿的衣服,所以穆龍沒往傭人方面想。

    穆龍連問兩聲,小保姆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她連忙側身讓開,嘴上快速地說:「哦,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呆呆地看著邊學道五人朝她剛剛出來的那扇門走去。

    小保姆還要繼續看,五人中一個很面善的男人回頭朝她看來,小保姆打了個激靈,邁步走進電梯,按住關門鍵。

    五分鐘後。

    保鏢中的兩人從徐家出來坐電梯下到一樓大堂等候。

    唐根水和穆龍則被徐康遠和李正陽熱情留下喝茶。

    熱情是因為徐康遠和李正陽在天河時就認識唐根水,李碧婷曾私下跟老爸說過「唐根水是我們這邊的人」。

    喝茶時,邊學道走上陽台接祝植淳打來的電話,客廳裡,唐根水端著茶杯扭頭問李正陽:「剛才在走廊看見一個小姑娘,是從咱家出去的?」

    李正陽點頭: 「是家裡的保姆。」

    「保姆?那麼年輕?」

    「是很年輕,83年的。」

    「這麼年輕就出來做保姆,家是哪裡的?」

    「東完。」

    「東完?」唐根水不解地說:「東完是富裕地方,那裡很少有窮人,她是東完人,怎麼會這個年齡出來幹伺候人的活兒?僱之前你們查清楚她的底細了嗎?」

    李正陽還好,旁邊的穆龍聽了,眼睛微微瞇了一下。

    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8-2-7 23:55
第1445章先得防著貓

    徐家。

    見到邊學道,李秀珍的病就好了大半。

    活了半輩子的李秀珍知道,外面的人再怎麼說都沒用,關鍵還是看邊學道心裡怎麼想,所以這次她單獨跟邊學道談了10多分鐘,反覆確認邊學道對徐尚秀的心意。

    知道李秀珍在害怕什麼,邊學道一連餵了幾顆定心丸,把岳母哄得喜形於色,當場就要下床進廚房做飯。

    安撫完岳母,又到陽台上跟岳父聊了一會兒,然後回客廳陪李正陽徐婉喝了一杯茶。

    放下茶杯,邊學道起身告辭:「明天學院有課,晚上跟人約好見面,今天就不在家吃晚飯了。」

    李正陽徐婉跟著站起來,徐婉朝主臥室方向走了幾步,喊道:「哥……嫂子……學道要走了。」

    「怎麼這就要走了?」

    徐康遠攙扶著剛吃完藥的李秀珍從主臥室裡走出來,李秀珍看著邊學道問:「怎麼這麼急?好歹吃完飯再走啊!」

    邊學道迎上前去,解釋說:「跟朋友約好了。」

    「難得回來一次,不能推一推嗎?」李秀珍頗為堅持。

    「是一個朋友的訂婚宴,不好推掉。」

    聽邊學道這麼說,徐康遠開口道:「那得去。家裡人甚麼時候都能一起吃飯,朋友訂婚這事不能缺席。」

    10分鐘後。

    把邊學道三人送下樓的李正陽開門進屋,徐婉走過來問:「走了?」

    李正陽點點頭:「走了。」

    徐婉失望地說:「這尚秀不在家,他連飯都不在這兒吃了。」

    瞪了妻子一眼,李正陽走到茶几前,拿起自己剛才用的茶杯咕咚一口喝乾:「想什麼呢?人家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朋友訂婚。」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徐婉隨手拿起一本雜誌:「那誰知道是真訂婚還是假訂婚啊!」

    「要我說你這女人……」

    指著徐婉點了點,李正陽長出一口氣說:「你就是見識短。人家是什麼人?咱是什麼人?還至於為了騙你編這麼個理由?」

    被老公說得有點掛不住,徐婉扔下雜誌說:「什麼人?那是準岳父岳母!又不是結婚,訂婚而已……」

    「打住!打住!」

    李正陽無奈地擺手說:「能跟邊學道做朋友的人,那能是普通人?那種層次的人訂婚,比你平頭百姓結婚排場都大,還而已……你啊,有時間帶著嫂子多出去走走,交交朋友,見見世面……」

    說到這兒,李正陽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小家碧玉……小家碧玉… …再怎麼 玉,太小家子氣了也遲早要出事。」

    ……

    ……

    韋若筠也是小家碧玉。

    她因為懷了孟煥然的孩子,男孩,所以被孟家接受,上岸在望。

    準確地說,韋若筠一隻腳已經在岸上了,因為邊學道參加的就是她和孟煥然的訂婚宴。

    韋若筠是滬市人,所以訂婚宴在滬市辦。

    這場訂婚宴十分低調,只邀請了一些在滬市的孟家故舊和孟煥然、韋若筠兩人的知交好友,一共8桌,憑函入場,無函免進。

    邊學道到的不早也不晚,他一進門,就被一身白色晚禮服的孟婧姞發現了,她笑盈盈地走過來,先是在邊學道身前站住,然後繞著他走了一圈,最後盯著袖扣看了兩眼,說:「行啊,Henry-Poole定製的,衣品終於提高了點,嗯,不錯!」

    孟婧姞是熟人,邊學道抬手看了看,笑著說:「沒標啊,這都能看出來?」

    得意地微揚起下頜,做了一個賣油翁酌油的動作,俏皮言道:「看的多,熟能生巧。」

    邊學道個子高,從他的角度正好看見孟婧姞胸前禮服內鼓鼓的如脂雪山,目光一掃而過,他自然地側了側身,看著舞台背景幕牆上的紅色貼字說:「你哥收心了,你也得抓緊啊!」

    「收心?你什麼意思?想說我心野?」孟婧姞語氣很是不善。

    「想多了啊!」邊學道解釋說:「前半句說你哥,後半句說你,兩句沒有內在聯繫,純粹是出於關心你。」

    眼睛瞟著邊學道,孟婧姞怪聲怪氣地說:「關心我?沒事一兩個月都接不到你一個電話,就這麼關心啊?」

    邊學道無奈地攤手:「小姐,天都被你聊死了,難怪老祝說你是屬貓的。」

    老祝自然是祝植淳。

    看著邊學道,孟婧姞問:「你屬什麼的?」

    呃……

    邊學道屬狗,他沒答話。

    這時,一群人從側門走進宴會廳,孟婧姞站到邊學道右邊,指著今晚的男女主角小聲說:「男人是狗,女人是貓……」

    順著孟婧姞的手指看過去,邊學道看到了孟煥然,看到了韋若筠,看到了孟茵雲,最後他看見了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的祝德貞。

    這個女人簡直百變!

    今晚的祝德貞梳著極考驗氣質的偏分短髮,身上穿著白底藍色豎條襯衫,黑色高腰長褲,黑色平底涼鞋,全身從頭到腳沒有一件飾物,簡約到了極致,也冷淡到了極點。

    從沈馥那裡接受過一點穿衣培訓的邊學道隱約猜到了祝德貞今晚這身衣服的品牌——英國品牌Margaret-Howell(瑪格麗特?霍威爾)。

    這個品牌走低調、簡約、中性路線,用沈馥的原話叫「克制的奢華」。

    最近兩年邊學道忽然很喜歡「克制」這兩個字,所以當沈馥跟他說出「克制的奢華」,他就對Margaret-Howell品牌上了心,沒想到,沈馥之外,居然在祝德貞身上看到了這個牌子。

    在邊學道看來,這個女人既不低調,也不簡約,並且十成十地跟「克制」倆字絕緣,不過呢……

    又仔細地打量了祝德貞兩眼,邊學道心裡暗笑:沈馥曾說有人覺得這個牌子的衣服最合性冷淡群體的眼緣,莫非這個祝德貞性冷淡?

    嗯……冷淡不冷淡沒太看出來,不過這攻氣側漏的樣兒竟然有幾分天海佑希的架勢。

    我滴個乖乖,這家世,這學歷,這氣場,這見識,這模樣,這性格……她老公要是沒有鋼鐵俠那樣的金剛鑽,每天早上醒來敢暖暖地摟著她嗎?

    對了,好多次看到她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戒指,可一次都沒見她和老公一起出席活動,這是什麼情況?

    想起三興長公主李富榛,邊學道心頭一動:莫非祝德貞也追求真愛找了個窮小子然後貌合神離形同陌路了?

    不像!

    就算祝德貞跟李富榛是一個性格,祝天養跟李健熙也不是一個性格,女兒若是頭一昏要追求真愛,祝天養還不得背地裡下黑手把男方給做了?

    哦對了,把祝海山給忘了。

    以祝海山離世前的心境,若是祝德貞去求他,他十有七八會支持,畢竟祝家已經出了一個祝聽嵐,而且祝海山的自信和氣度高祝家其他人一籌,他應該不會強逼孫女為了家族去政治聯姻,當然,這一切都是邊學道的猜測。

    見邊學道的目光停留在祝德貞身上,身旁的孟婧姞繼續說道:「……狗在世上漂,先得防著貓。」

    這句話邊學道聽見了,不過他以為孟婧姞在說孟煥然和韋若筠,於是看著男女主角說:「有些事情防不勝防。」

    訂婚宴很成功!

    韋若筠父母對孟煥然十分滿意,韋家親友對孟家的背景和實力更是十二分滿意,所以這時未婚先孕的韋若筠不僅不丟臉,相反被視為王牌在手,當定孟家少奶奶了。

    因為有道在滬市辦過大型酒會,所以訂婚宴上邊學道熟人不少,半場下來,他簡直比孟煥然還忙。

    應酬一圈,折騰一天有些倦的邊學道走上陽台透氣,他站在欄杆前靜靜望著眼前的一角城市,大腦完全放空,無思無念。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我想出去喝酒,你去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00:15
第1446章得勁兒

    不用回頭,聽聲音就知道身後是祝德貞。

    轉身,看見兩三步外的祝德貞,儘管彼此已經很熟了,邊學道眼睛深處還是閃過一絲讚嘆。

    這是今晚兩人第一次近距離面對面,祝德貞這一身幹練中透著優雅韻味的裝扮著實讓邊學道眼前一亮。

    今晚宴會上美女不少,環肥燕瘦各擅勝場,可若論氣質,無論誰站在祝德貞身邊都得被壓一頭,她也許不是五官最美的,不是身材最好的,可只要她站在你面前,那份絕對偽裝不出來的自信從容氣度就會撲面而來,讓人心折,讓人傾慕,又讓人望而卻步。

    邊學道不會卻步,可是他折騰一天身疲心倦,沒什麼喝酒的心情,於是微微垂眼組織婉拒的措辭。

    他這麼一遲疑,祝德貞立刻捕捉到,不動聲色地說:「不想去就算了。」

    說完,一秒都沒停,轉身就走。

    看著祝德貞的背影,邊學道臉上浮現一抹夾雜著意外的笑意——想不到祝德貞也會有這樣情緒化的舉動,像極了維護自尊賭氣離開的小女生。

    難道自己剛才的猶豫讓她失望到失態?這跟她今晚的攻氣裝扮風格不符啊!

    呃……怎麼說也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工作上有交集——特斯拉汽車在《中華好聲音》等節目裡投放廣告,私底下有合作——童超等人正在拍的環保紀錄片,再加上跟祝家三代人的私交,從哪方面看,都應該給祝德貞幾分面子。

    於是,在陽台上又站了幾分鐘,邊學道返回宴會廳,他剛坐下,陳海庭就領著三個滬市本地開發商過來介紹。

    陳海庭會做人,跟徐康遠和李秀珍關係處的不錯,邊學道給面子地起身寒暄,讓陳海庭四人臉上笑出四朵花。

    一邊跟陳海庭幾人說話,邊學道一邊看似隨意地在宴會廳裡搜索祝德貞,反正剛才也沒明確表態,完全是祝德貞自說自話。

    前面,沒有!

    左邊,沒有!

    右邊,也沒有!

    咦?這是提前走了?

    恰好孟煥然從旁邊走過,邊學道招呼他過來說幾句話,然後自然而然地換了個站位,掃視身後的人群。

    看見祝德貞了。

    她正跟兩個孟家的長輩說話,看神情姿態,執禮甚恭。

    見祝德貞沒注意到自己,邊學道收回目光,和孟煥然陳海庭說話,待孟煥然走開,他又朝祝德貞方向看了一眼,祝德貞還在跟孟家長輩聊天,根本沒朝他這邊看。

    知道祝德貞說走就走的性格,邊學道一邊說話,一邊琢磨等下過去找祝德貞問喝酒地點,等這邊完事,他過去跟她見一面,反正今晚也住酒店,不用擔心回去太晚打擾徐康遠和李秀珍休息。

    又聊了一會兒,陳海庭幾人離開了,坐下前,邊學道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祝德貞,想看她還在不在,結果,他剛看過去,祝德貞就若有所覺地看過來,兩人的目光直直撞上,躲無可躲。

    四目相對,邊學道沖祝德貞笑著微微點頭,祝德貞目光平靜如水,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在她眼中劃過,然後移開了目光。

    一直到宴會結束,兩人目光再無交集。

    地下停車場。

    邊學道的S600剛要駛出車位,一輛紅色賓利雅緻開過來擋在車前,車窗落下,露出祝德貞宜喜宜嗔的臉。

    在唐根水和穆龍作出反應前,邊學道放下車窗,看著祝德貞問:「哪裡?」

    祝德貞回答:「上次那間酒吧。」

    「好。」

    升起車窗,雅緻啟動駛離,一個流暢的拐彎駛出邊學道幾人視野。

    S600車裡,專門負責滬市市內出行的中年男司機回身問邊學道:「邊總,去哪?」

    抬手看了一眼時間,邊學道說:「淮海路上有個Moso酒吧! 」

    「好的。」

    ……

    ……

    Moso酒吧跟上次來似乎有些不同,至於具體哪裡不同,邊學道說不上來,畢竟他只來過一次,還是來去匆匆。

    上到酒吧二樓,整整一層,只坐著祝德貞一個人。

    在祝德貞對面坐下,讓唐根水和穆龍去樓下等,邊學道笑著問:「這是包場了?」

    抬手示意服務生過來,祝德貞淡淡地說:「前段時間重新裝修了一下,今天是試營業第二天,客人還沒完全回流。」

    跟服務生點好酒,見祝德貞不說話,邊學道開口問:「沒有別人了?」

    祝德貞點頭。

    「找我有事?」

    盯著邊學道看了幾秒,祝德貞搖頭:「就是想找個人陪我喝酒。」

    哦……

    邊學道沒問「為什麼是我」之類低級的話,他靠在椅子上說:「樂意奉陪。」

    人已經坐這兒了,無論真心還是假意都得說點好聽的。

    祝德貞聽了,淡淡一笑,然後扭頭看樓下的男歌手翻唱在《中華好聲音》上大火的《一如年少模樣》。

    聽了幾句後,祝德貞忽然開口問邊學道:「你一開始就知道《中華好聲音》會成功?」

    跟送酒的服務生說了聲「謝謝」,邊學道端著酒杯說:「只能說我運氣不錯。」

    看了邊學道一眼,祝德貞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也沒再開口,就那麼坐著喝酒聽歌,不知不覺一瓶路易十三就見底了。

    儘管被叫來喝酒結果兩人總共也就碰了兩次杯說了幾句話,不過邊學道並不牴觸。

    在他看來這樣靜靜地喝酒也挺好,起碼不用勾心鬥角,不用心口不一,當然,剛剛說到《中華好聲音》時他沒說實話,不過好在就那一句,不用浪費腦細胞圓謊。

    而且,實話實說,「祝氏之花」祝德貞長的確實很好看,她屬於那種初看氣場拔群生人勿近,再看五官身材無一不美讓人又怕又愛心癢癢的類型。

    邊學道心沒有癢,他只是剛才在訂婚宴上就喝了一些酒,這會兒又是好幾杯路易十三下肚,心思莫名有些敏感,以至於從對面神情蕭索的祝德貞身上看到了幾分胡溪的影子。

    胡溪……

    再過一個半月就是胡溪的忌日,光陰無聲,原來她已經走了快一年了。

    心裡回憶胡溪,邊學道的視線落在祝德貞的手指甲上……漂亮整齊的原色指甲,跟它們的主人一樣自信。

    第二瓶酒喝到一半,祝德貞看了一眼時間說:「今天謝謝你了,陪我浪費了不少時間。」

    邊學道笑著說:「是我應該謝謝你的酒和音樂,老實說,這一個多小時比之前那頓飯得勁兒多了。」

    「得勁兒?」

    重複了一遍邊學道話裡的這個詞,祝德貞露出罕見的俏皮笑容:「你家鄉話?」

    邊學道笑著點頭:「就是舒服的意思。」

    「真不覺得浪費時間?」

    略微有些醉意的邊學道拿起酒杯,隔著杯子看樓下舞台的燈光,說:「從古至今很多人都說要珍惜時間,可怎麼才算珍惜時間呢?少睡覺多工作?還是少遊戲多看書?還是壓縮吃飯發呆上廁所的時間,然後統統用在學習考證上?又或者是用在寫詩作曲搞發明上?」

    縮回手,喝光杯裡的酒,邊學道繼續說道:「其實……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在消耗時間,至於消耗的這個時間是否有意義、有價值,不過是人們為了安慰或統治強行賦予的……因為從時間和宇宙的角度看,人類再怎麼奔忙也不過一瞬,建築、詩篇、武器、科技、理念、文明……我們創造的所有有形無形的存在最終都會消亡……從這個角度看,是不是無論做什麼都是浪費時間?」

    直直盯著邊學道看了足有半分鐘,祝德貞開口問:「要不今晚再跟我一起浪費點時間?」
die5757 發表於 2018-2-15 00:15
第1447章 古廟海棠
  
  再一起浪費點時間?!

  這是還有節目?

  難道今晚真有事要談?

  邊學道沒開口問,只是仔細打量對面祝德貞的表情。

  對面,祝德貞的坐姿、表情和眼神裡完全讀不出一絲曖昧意味,似乎剛才那句頗易引發遐想的「跟我一起」完全就是和現在一樣單純的「一起浪費時間」。

  那就繼續好了。

  邊學道也很好奇乾坐著喝酒之後,祝德貞還有什麼新穎的浪費時間創意。

  結果,祝德貞用實際行動表明,論玩,他跟人家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確定邊學道跟自己走後,祝德貞打了一個電話。

  她在電話裡先問對方「還有房間嗎」,然後讓對方「留四個房間」。

  聽見前一句,邊學道著實嚇了一跳,待聽完後一句,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意思起來。

  房間?

  四個房間??

  她要幹嘛???

  酒後的關係,邊學道的詫異寫在臉上,祝德貞見了,站起身說:「走吧。」

  忍了好幾忍,到底沒忍住,邊學道問:「去哪?」

  「茶室。」

  ……

  ……

  祝德貞說的茶室離Moso酒吧有點遠,紅色雅致在前面帶路,走走停停,開了40分鐘還沒到地方。

  路上邊學道幾次想打電話跟前面的祝德貞說「臨時有事改日再約」,最終都沒按下去。

  話已出口,半途變卦讓人鄙夷。

  又開了差不多15分鐘,雅致拐進一間茶室門前的停車區,停好車,祝德貞下車,站在車旁目視S600緩緩駛近。

  一行人進門,一個30多歲經理模樣的幹練女人引導祝德貞和邊學道上樓。

  上到三樓,直接走向走廊盡頭的包房。

  女經理推開門,穆龍和唐根水先走進去看了一圈,然後站在門旁沖邊學道點頭。

  待女經理和保鏢都出去了,邊學道盤腿坐在蒲墊上,一邊打量包房裝修一邊說:「跑這麼遠來喝茶?」

  隔著茶几,跪坐在邊學道對面,祝德貞說:「茶哪裡都能喝,聞香只能來這裡。」

  「聞香?」

  「嗯。」

  「什麼香?供佛用的?」

  祝德貞搖頭:「熏香。」

  兩三分鐘後,女經理端著一大盤東西走進包房,輕輕放在茶几上,躬身跟祝德貞說:「小姐,另外三間馬上準備好。」

  祝德貞微微點頭:「好,你去吧!」

  小姐?!

  視線在祝德貞和女經理身上游了兩圈,邊學道心裡暗忖——她叫她小姐,看來這地方跟松江的中天樓一樣都是祝天養這一系的地盤,只是這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稱呼。

  等女經理出去關上門,祝德貞看著面前的茶具問:「想喝茶嗎?」

  呃……

  邊學道本來不太想喝茶,可是看著英氣的祝德貞規規矩矩地跪坐在對面問想不想喝茶,他忽然童心大起,說:「好。」

  祝德貞聽了,先拿起毛巾仔細擦手,然後低頭垂眼,一板一眼地泡茶。

  邊學道對茶道一知半解,可他還是從祝德貞舒緩、連貫、協調的動作中品出了雅意韻味。

  溫杯、燙壺、掀蓋、取茶、提壺、注水、斟茶、鳳凰三點頭……祝德貞操作時,邊學道的視線被她優雅得無以復加的雙手牢牢吸住,一秒都沒移開。

  七分滿三分情,茶倒七分,祝德貞放下壺,頭正身直,沉肘抬臂,用眼神示意邊學道可以喝了。

  這時的祝德貞,儘管還是訂婚宴上那一身衣服,還是同樣的髮型,可她身上的氣場完全不同了,嫻靜溫婉得彷彿換了一個人。

  來來回回喝了六杯茶,兩人一句話沒說,全靠動作和眼神交流。

  喝完茶,把茶具移到一旁,祝德貞換一條毛巾擦了擦手,一言不發地操作女經理送進來的工具。

  這次的程序比泡茶相對簡捷,但韻味絲毫不減。

  燒炭,蓋香灰,打炭孔,墊上瓷片,輕輕放上香丸,幾秒之後,縷縷絲煙飄出香爐,裊裊上升。

  看著眼前白煙,祝德貞紋絲不動,待白煙轉淡直至肉眼難見,祝德貞微微探身,左手持爐底,右手半掩爐面,將香爐托至頜下鼻前,緩緩吸氣品香。

  深深吸了一口,她扭頭朝向左肩換氣,扭回頭又品了一口。

  品了兩口,祝德貞雙眼微閉,回味幾秒,然後把香爐放在茶几上,看著邊學道說:「請!」

  盯著香爐看了兩秒,邊學道有樣學樣,左手持爐,右手半掩,聚攏香氣從虎口飄出,深深一吸……

  苦!

  一股冰涼的苦意通過鼻子直達大腦,要不是怕咳嗽極有可能把香爐裡的香灰噴出來然後碰到右手反彈自己一臉,邊學道就要直接咳嗽出來。

  移開香爐,邊學道剛要揉鼻子,一股幽幽的香氣突然盈滿鼻端,待他對著空氣猛吸兩下後,香氣又變了,一絲溫柔微甜的清冷瀰漫開來,大腦一清,一縷暢快隨之湧起。

  我靠!

  手持香爐,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邊學道腦海:這特麼不會是毒品吧?!

  茶几對面,將邊學道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祝德貞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定定注視著又品了一口的邊學道,祝德貞輕聲說:「如何?」

  輕輕放下香爐,嗅著周圍的空氣,邊學道由衷說道:「不可思議。」

  「能形容一下你的感覺嗎?」

  「你說聞到之後的感覺?」

  「嗯。」

  「我得想想……你什麼感覺?」

  「我先問的,你先回答。」

  「為什麼關心這個?」邊學道繼續打岔。

  看著茶几上的香爐,祝德貞說:「因為它還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你說那個……香?」

  「嗯。」

  「怎麼會沒有名字?」邊學道很是不解。

  「因為這是我試出來的方子,你是第三個聞到它的人。」

  邊學道:「……」

  平靜地看著邊學道,祝德貞說:「為了試這個方子,我大概消耗了價值800多萬的香料,所以……」

  抬手在茶几上方揮了揮,讓香氣四散,祝德貞接著說道:「所以你現在聞的……至少值幾十萬。」

  邊學道:「……」

  「怎麼樣?給錢還是說感覺?」

  看著祝德貞,邊學道很想說「給錢」,想想還是算了,沖人家剛才那一絲不苟服務的勁兒,也不能往崩了聊。

  組織了一下語言,邊學道緩緩說道:「一開始很苦,很沖,藏著一絲絲藥香,然後是一股接近花香的香氣,再然後有點冷,有點涼,還有點甜,就像是……」

  靜了幾秒,邊學道眼睛一亮,說:「就像是向陽雪山頂上的一捧新雪。」

  邊學道說完,祝德貞半晌無言。

  隨後她拿起裝香丸的白瓷罐遞向邊學道:「這是謝你給它名字。」

  看著祝德貞手裡的白瓷罐,邊學道問:「你認真的?」

  祝德貞鄭重點頭:「新雪……不錯的名字!我本來想叫初雪,相比之下,意境薄了一些。」

  初雪?

  新雪!

  原來兩人的感覺差不多,都聯想到了雪。

  沖這份默契,邊學道伸手接過白瓷罐,笑著說:「炭和香灰一會兒也送我點,我知道這玩意很嬌氣。」

  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祝德貞扶著茶几站起身:「走吧,去隔壁。」

  隔壁。

  盤坐在裝修風格跟剛才那間幾乎一模一樣的包房裡,邊學道知道為什麼祝德貞要四個房間了——她要聞四種香!

  隔壁那間已經熏過香了,一時半會兒香氣散不去,再燃別的香會串味兒。

  第二個包房裡,邊學道聞到了一種極清淡、極溫和、極具包容性的香氣,這種香氣隱約給人一種安全感,讓人不知不覺地卸下防備,沉溺在它無止境的溫柔之中,想要就此睡去。

  第二種香祝德貞沒再問邊學道感覺,也沒再讓他起名,邊學道也沒有問香的名字。

  第三個包房裡,聞到的是一種邊學道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的香。

  他隱約感覺到這個香氣從設計之初就不是為了取悅大眾的,它的香氣裡沒有一絲模稜兩可、左右逢源的情緒,它似乎生來就是給極少數與它相和的人聞的。

  第四個包房裡,邊學道聞到了他喜愛的檀香。

  看到邊學道聞香時那驚喜的表情,祝德貞會心一笑。

  這款也是她的最愛,獨特的香韻裡,既有彼岸的脫俗感,也有紅塵的煙火氣,香氣最後段,一絲若隱若現的**不僅提升了香氣的層次感,還讓人產生一縷無法言喻的驛動。

  「這個香有名字嗎?」邊學道主動開口問。

  「有!」

  「叫什麼?」

  「色即是空!」

  邊學道:「……」

  把湧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邊學道婉轉地說:「這個名字……會不會太直白了?」

  「直白嗎?」

  「直白。」

  「你想給它換個名字?」

  「最終還是你定。」

  對邊學道這句話很滿意,祝德貞露出少見的笑容:「你先說說你聞到後的感覺。」

  「呃……真想聽?」

  「當然。」

  「感覺……像是和尚動了凡心,既禁慾又騷氣。」

  邊學道本以為自己說完祝德貞會表現出驚訝或不滿的情緒,沒想到祝德貞坦然點頭:「你感覺蠻準的。」

  跟邊學道對視了幾秒,祝德貞問:「你覺得叫什麼名字好?」

  想了想,邊學道說:「古廟海棠。」

  祝德貞聽了,搖頭說:「這個名字不行。」

  邊學道問:「為什麼?」

  祝德貞說:「已經有一款香叫古廟海棠了。」

  「啊?」

  「去我工作室,我可以讓你聞聞真正的古廟海棠。」

  ……

  …… 本帖最後由 die5757 於 2018-2-15 00:17 編輯

die5757 發表於 2018-2-16 23:37
第1448章 只生歡喜不生愁

  祝德貞說她有工作室,邊學道並不意外,剛才聞香時已經說過是她自己試出來的香方。

  試香方說白了跟製藥企業發明新藥一樣,需要不斷地試驗香材搭配和配方比例,改進香氣基調、層次、留香時間和香韻,而弄這個肯定得有一個專門的空間。

  祝德貞是不差錢的主兒,為一個香方能花幾百萬,別說工作室,她說她有一個制香工廠邊學道都信。

  畢竟香這東西在國內和亞洲國家很有市場,以剛才四種香的香氣品質而言,批量生產出來後應該不愁賣。

  當然了,邊學道雖然是香道門外漢,但他也知道香這種東西一看香材,二看香方,三看工藝。

  上乘香材有「沉檀龍麝」四大名香之說,四香之首沉香自古就有「一寸沉香一寸金」的說法。

  而事實上沉香早就已經比黃金貴了。

  邊學道曾在報紙上看過一篇文章,說1985年沉水級印尼沉香的價格約每千克50萬元,也就是每克約500元,幾乎是黃金價格的兩倍。1997年越南沉水級沉香的價格約每千克40萬美元,價格10倍於黃金。而這個價格還不是最頂級的,上品沉香奇楠的價格每克近萬元,拍賣會上的真正頂級沉香奇楠更是讓人咋舌的天價。

  所以,祝德貞說她花800多萬試驗出一個成熟的香方理論上是完全有可能的,放在祝德貞身上更是一點都不誇張,因為只憑鼻子聞,邊學道也能感覺出那小小香丸裡的香材沒有便宜貨。

  如此一想,問題就來了——投入這麼多錢鼓搗出來的香方,若是賣的話,祝德貞製作的香丸該賣多少錢?

  價格定低了,賠本!

  價格定高了,買得起的人就少。

  而就算祝家富貴朋友多,並且都好熏香這一口,香材儲備供應也是一個大問題。

  頂級不談,就算是高級香材,也不是田地裡的玉米,春種秋收一年一得。

  拿高級沉香來說,古人消耗了幾百年,產的沒有用的快,到當代基本可遇不可求,全靠碰,或者高價找藏家收,批量生產的可能性很低。

  成本高,市場小,所以想靠高級熏香賺錢基本沒戲。

  要是這樣的話……

  看著對面的祝德貞,邊學道心道:難道她玩香只是為了興趣?讓別人覺得有錢又有逼格?

  他正想著,祝德貞問道:「今晚還有興致品香嗎?」

  抬手看了一眼表,邊學道按著茶几站起身說:「不早了,改天吧!」

  跪坐不動,祝德貞說:「我明天下午的飛機飛香港,要走半個月。」

  「半個月……」

  沉吟了一下,邊學道問:「工作室離這兒遠嗎?」

  「不堵車15分鐘。」

  「那走吧,勾出癮頭了,等半個月會很難受。」

  似笑非笑地看著邊學道,祝德貞重重拍了兩下手,守在門外的女經理應聲推開門:「您叫我?」

  「拿點香炭和香灰來,把我存在這兒的另一套香具也拿過來。」

  說完,祝德貞看向邊學道:「我有點累,不想開車了,坐你車吧!」

  嗯……能說不可以嗎?

  不能!

  又是聞又是拿,轉臉搭車都不行?

  只是這下好了,邊學道再想半路改主意「改日」也沒法開口了,總不能大晚上把祝德貞扔半路上。

  於是……

  S600司機換成唐根水,穆龍坐副駕駛,邊學道和祝德貞在後排,邊走祝德貞邊指路。

  正好15分鐘,祝德貞指著車前方一棟高層建築說:「到了。」

  ……

  ……

  走進工作室,邊學道有種來錯地方的感覺。

  挑高極佳的躍層戶型,無論格局還是裝修都不像工作室,反而像住宅。

  見邊學道止步不前,看出他的心思,祝德貞坦然說道:「工作室在樓上,另一個調香師偶爾過來住,就改成了這樣。」

  呃……

  已經來了,扭頭就走太著相,好歹上樓看一眼轉一圈再告辭。

  上到二樓,邊學道見到了祝德貞的「工作室」。

  說是工作室,更像工作間。

  眼前工作間的空間比邊學道預想的小一些,不過裡面中藥鋪藥材櫃樣的櫃子和密密麻麻、裝著各色液體、貼著手寫標籤的玻璃瓶表明祝德貞沒有說謊,這裡確實是調香工作室。

  見邊學道對藥材櫃很感興趣,祝德貞說:「你先看看,我去洗手。」

  看完藥材櫃,邊學道把玻璃瓶也看了差不多1/2,祝德貞才回來,見邊學道正在看瓶子,她從一堆玻璃瓶中拿出一個貼著「檀16」的瓶子說:「這個就是古廟海棠的一號版本。」

  看著祝德貞手裡的玻璃瓶,邊學道意外地問:「不是熏香?」

  祝德貞點頭:「我也做香水。」

  邊學道:「……」

  祝德貞又補充了一句:「我有自己的香水品牌。」

  相比熏香,聞香水簡單多了。

  聞過之後,邊學道發現祝德貞手裡這瓶「檀16」跟剛才在茶室聞的最後一款香有點像,唯一區別是香水的後調更柔,有種閨中女人的味道。

  拿走「檀16」,祝德貞又拿來三個瓶子,說:「這三個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也是賣的最好的。」

  看著眼前的瓶子,邊學道意外地問:「外面能買到?」

  「能。」

  聽到確切答覆,邊學道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猜測有點天真——祝家第三代骨幹,怎麼可能只為了興趣燒錢玩香?人家確實在玩,只不過玩的同時也想著賺錢。

  擰開一個瓶子,祝德貞不疾不徐地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分辨香氣,我一直覺得香氣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它能幫助人找出內在的自己。一個人,喜歡哪種香,必然跟他真實性格是掛鉤的,而一個懂香的人,也就等於多一個瞭解別人的途徑。」

  「所以你就自己調香制香?」邊學道問。

  滴一滴香水在邊學道左手手腕上,祝德貞垂眼說:「我對香水的理解,它應該是我獨一無二的味道,別人一聞就會想到我,所以我自己調香,製出我的專屬香。」

  「調出來了嗎?」邊學道繼續問。

  看著邊學道的手腕,祝德貞微微努嘴:「喏,這個就是。」

  聞言,邊學道抬手湊到鼻前,用力吸了一口……

  濃重的藥草味撲面而來,緊隨其後是類似大地香精版的木頭味兒,再然後變成一種很高級兼具侵略性的詭秘果香,等到這股如蛇般柔軟滑動的果香淡去,終於在百折千回中聞到一絲迷人的甜。」

  這就是祝德貞的專屬味道?

  不對啊,跟她打過不少交道,印象裡沒聞到過這種香。

  猜到邊學道在想什麼,祝德貞從容地說:「20歲時我心心唸唸想要一款獨屬於自己的香,到了30歲,我把它放到市場上換錢。」

  「換錢?」

  「嗯,專屬不過是幼稚的虛榮,相比獨一無二的香味,賺到錢更讓我滿足。」祝德貞坦然自若地說。

  沉默幾秒,邊學道抬著手腕問:「這個香水怎麼賣?」

  「每盎司210美元。」

  「這麼貴,有人買嗎?」

  「用戶群大體固定。」

  「這個價位,市面上可選擇的香水很多吧?」邊學道繼續問。

  微微揚了一下眼眉,祝德貞坐直身體說:「不是人挑香水,而是香水挑人。價格貴不是好東西的缺點,是買不起它的人的缺點。」

  眨了眨眼睛,邊學道笑著說:「這話很難反駁。」

  接下來,兩人又聞了餘下的兩瓶香水——無愁和松之街。

  這兩款香邊學道都很喜歡,特別是松之街,木質調的中調平靜溫和而悠長,是他最喜歡的味道,儘管還沒聞到後調,但只憑這中調已經是他今晚最大的收穫了。

  拿走玻璃瓶,祝德貞拿著紙筆走回來,用手擋著,在紙上寫了幾行字,然後把紙扣在桌子上,看著邊學道說:「打個賭吧!」

  「打賭?」邊學道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嗯。」祝德貞鄭重地點頭。

  「賭什麼?」邊學道稍稍坐直身體問。

  手按著桌子上的紙,祝德貞說:「剛才聞的四種香,只有一款是我單獨調出來的,剩下三款都是跟其他調香師合作調出來的。答案我已經寫紙上了,現在你來猜哪款是我調的,猜對了,國貿三期那層樓我給你打九折,若是猜錯了,你挑一款我這兒的香水,把香水照片發到你的微博上……怎麼樣?」

  好嘛,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折騰一晚上,就為讓自己給她的香水品牌做宣傳?

  跟祝德貞對視了幾秒,邊學道豪爽地點頭:「這買賣做得!」

  「給你兩分鐘。」祝德貞平靜地說。

  「不用,我猜古廟海棠。」邊學道乾脆地給出答案。

  他之所以猜是古廟海棠,因為還有一款香氣近似的熏香,合作調香的話,似乎沒必要弄個孿生款。

  看著邊學道,祝德貞不動聲色地問:「確定了?」

  「確定。」

  縮回按著紙的手,祝德貞說:「你自己看吧!」

  邊學道伸手掀開紙,赫然看見「古廟海棠」後面寫著「KZ+祝」,只有「松之街」後面寫著「祝」。

  猜錯了!

  居然是松之街!

  自己最愛的中調香氣居然出自她的手。

  答案揭曉,一抹笑意如雨後彩虹掛在祝德貞臉上,她先是仔細觀察邊學道的表情,然後眨眼一笑:「君子一言……」

  「我說話算話。」

  「那好,既然是簽名香,你可以提具體要求,比如你喜歡什麼花?比如你喜歡哪種香調?比如你……」

  不等祝德貞說完,邊學道擺手說:「就這個松之街吧!」

  微微愣了一下,祝德貞問:「你選它做你的簽名香?先說清楚,可不是拍完照發到微博上就完事,一些場合需要你使用,對高端群體來說,你用了才真正有說服力。」

  「我知道。」

  盯著邊學道看了幾秒,祝德貞說:「那好吧……說實話,身為調香師,你的決定讓我挺有成就感的。」

  看著祝德貞,邊學道忽然問:「你這兒有煙嗎?聞了一晚上香,鼻子有點木。」

  恰在這時,祝德貞包裡的手機響。

  一邊掏手機祝德貞一邊說:「樓下電視左邊第一個抽屜裡有煙,你自己去找找。」

  樓下窗前。

  邊學道捏著抽屜裡唯一一根煙,沒有點燃,放在鼻子下面聞。

  好一會兒,身後傳來祝德貞下樓的聲音。

  走到邊學道身旁,祝德貞問:「沒找到打火機?」

  邊學道搖頭:「不用。」

  笑了笑,祝德貞從褲兜裡拿出一個打火機,「啪」的一下打著,遞到邊學道面前。

  猶豫一下,邊學道把煙放進嘴裡,湊到火苗上裹了一口。

  很久沒吸煙了,動作甚至有點生疏。

  吸了三口,祝德貞忽然搶下他手裡的煙,在他愕然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吸了一口。

  吸了兩口,祝德貞姿勢優雅地夾著煙,側頭跟邊學道對視,她目光從容,不躲不閃。

  就在邊學道想要移開目光前一秒,祝德貞悠悠開口:「想知道我的專屬香最開始叫什麼名字嗎?」

  邊學道點頭。

  「叫此夢。」

  「……」

  「你讀過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嗎?」

  「讀過。」

  直直看著邊學道的眼睛,祝德貞念道:「正因為那是夢,所以我還想好好活一回。正如彼夢會醒來一般,此夢也終有夢醒之時。在夢醒之時到來以前,我想真正地活一回,要活得不虛此生。老丈以為如何?」

  念完「老丈以為如何」,祝德貞眼眸裡多出一絲莫名的光,光裡有一點迷離恍惚,有一點謙遜虔誠,更多是堅定的溫柔。

  靜了約半分鐘,邊學道一字一句地接道:「老丈只是皺著眉頭,既沒有答『是』,也未曾說『否』。」

  祝德貞聽了,站到邊學道對面,兩人之間最多20厘米距離,她踮起腳,對著邊學道耳朵輕聲說:「今晚你想從我這裡拿走什麼都可以,別問理由,我自己也不知道。」

  ……

  ……

  (匆匆又是一年,感謝不離不棄的一眾書友,感謝不斷鼓勵我一直支持我的朋友們。新年第一天,老庚在此祝大家新年行大運,好運常繞身,身體康健,事事順意,只生歡喜不生愁。)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00:40
第1449章今世花

    工作室樓下。

    唐根水和穆龍坐在S600車裡,兩人沒放音樂,也沒說話。

    彼此不太熟,加上各有心事,所以就那麼靜靜地坐著等老闆。

    唐根水的心事很簡單,他剛接李兵的班,拿不準老闆跟祝德貞的關係,看今晚這意思,兩人明顯走的很近。

    穆龍的心思則複雜得多,他既希望祝德貞成功接近邊學道,那樣他就可以抽身而出,又擔心祝德貞成功後祝天養滅他的口,畢竟一個活人嘴再嚴也不如死人讓人放心。

    與此同時,相比唐根水,穆龍更瞭解邊學道也更瞭解祝德貞,他隱隱感覺到今晚非常關鍵。

    如果今晚祝德貞留下邊學道,那麼兩人就還有進一步的可能,而如果今晚一切如常,那兩人的關係極有可能不進反退,因為祝德貞有祝德貞的尊嚴,邊學道有邊學道的慎重,對這樣身份地位的兩個人而言,「進一步」的機會一閃即逝,再想創造同樣的機會,不知道要等多久,動用多少資源。

    穆龍基本猜對了。

    樓上,一句「今晚你想從我這裡拿走什麼都可以」代表祝德貞已經梭哈,接下來怎麼發展就看邊學道跟不跟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唐根水先是把車窗放下一截透氣,接著掏出煙,扭頭看著穆龍說:「我下去抽根,回來換你。」

    點了點頭,穆龍面無表情地說:「邊總不喜歡車裡有煙味。」

    唐根水聽了笑著說:「半根,我就抽半根。」

    兩分鐘後,唐根水開門坐進車裡,看一眼手錶,扭頭問穆龍:「你們之前怎麼解決休息問題?直接睡車裡?」

    鷹一樣的視線直直停在大廈出口,穆龍平靜地說:「很少在車裡過夜,邊總會通知走還是留。」

    「那還好!」

    身為有道集團高管,最近幾年唐根水養尊處優,讓他在車裡過夜,就算是S600的椅子他也受不了。

    兩人又枯坐了約半小時,儲物盒裡傳出「叮」的一聲。

    聽見這一聲,穆龍挑了一下眼眉,然後伸手打開儲物盒,拿出裡面只用於邊學道和保鏢聯繫的手機。

    手機裡有一條新短信,點開,看了一眼,穆龍把手機遞到唐根水面前。

    唐根水接過手機一看,屏幕裡只有8個阿拉伯數字。

    記起這是夏夜設計的暗語,唐根水看向穆龍問道:「我還沒背全,這是什麼意思?」

    意味深長地仰頭看了一眼大廈,穆龍罕見地露出笑容:「意思是咱倆可以回酒店休息了,明天早上過來接邊總。」

    「哦……」

    聽穆龍這樣說,唐根水立刻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了——邊總和祝德貞的關係非同尋常!

    很顯然,兩人這種關係,除了貼身護衛,旁人是極難得知的,也正因為知道老大私生活方面的隱秘,所以李兵撈到肥差安身。

    想不到啊!

    祝家女人居然也攪了進來,這樣一來,自己交好徐家的價值就要打個問號了。

    「走吧!」

    回覆了4個數字,穆龍刪掉短信,把手機放回儲物盒,輕鬆地看著唐根水說:「回酒店還是吃宵夜?」

    啟動車子,唐根水打著方向盤說: 「改天吃吧,坐了一晚上,我這老腰抗議了。」

    「行!」

    車裡再次靜了下來,跟來時的區別是穆龍氣定神閒,唐根水有點心不在焉。

    開車時,唐根水大腦裡反覆強化記憶剛才手機裡邊總發過來的8位數字.

    等一會兒到酒店,他要第一時間打電話問李兵這8位數字的具體含義。

    ……

    ……

    邊學道什麼都沒問。

    從祝德貞拿走他手裡的煙放進嘴裡抽了一口,他就清晰完整地接收到了對方發過來的信號。

    猶豫是真的。

    心動也是真的。

    今晚,從孟煥然和韋若筠訂婚宴上的新造型開始,祝德貞就在不斷地刷新她在邊學道心裡的印象——冷豔、寂寞、有愛好、有才華!

    其中最讓邊學道動容的,是樓上工作間裡那些玻璃瓶上貼著的手寫標籤上的字跡和祝德貞跟他打賭時當面寫下的幾行字字跡完全一樣。

    她是有多愛好香道?

    她在這個工作室裡花了多少時間,才能一瓶一瓶地試驗,然後手寫標籤貼上去。

    如果是專業調香師,如果是另外一個人,這一切不會讓邊學道吃驚,問題是她是祝德貞,她是祝天養的女兒,她跟祝植淳一樣是祝家三代的核心。

    祝植淳現在有多忙,邊學道是有耳聞的。

    那麼身為家族事業接班人之一,同時還兼著特斯拉工作的祝德貞,她還能有多少自由支配的私人時間?眼前這個不像工作室的工作室,又用掉了她多少私人時間?

    有些事情是相通的。

    就像蘇以第一次走進邊學道松江金河天邑的家,從兩套房子之間的暗門觸摸到邊學道內心深處的孤獨和恐懼而後生出母性之愛一樣,邊學道也通過這個工作室和數不過來的瓶子上的手寫標籤,感知到了祝德貞強大氣場之下的纖弱和寂寥。

    所以他什麼都不問。

    因為他跟祝德貞一樣,已經不在乎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強大,更在乎有一個人,能懂自己的脆弱,能讓自己放心地向這個人敞開自己的脆弱。

    這個人不能是父母,因為人成熟的標誌之一就是跟父母報喜不報憂。這個人也不一定是愛人,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幸跟懂自己的人一起生活。這個人還不能是親近的朋友,因為從古至今無數例子表明背後的刀子最難躲開。

    所以這個人很難找到,碰到了就是一生知己。

    對邊學道來說,今日之前,不是知己最似知己的人是祝海山。

    祝海山之後,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奈何可與語人無二三。

    究其原因,無論徐尚秀、沈馥、李裕、於今……

    還是沈雅安、武思捷、傅採寧、廖蓼、蘇以……

    對這些人來說,他是大樹,是靠山,是屋簷,就算讓蘇以看到了金河天邑的暗門,他依然是巋然可倚的大樹,因為蘇以一直都在仰視著他,自覺不自覺地什麼都聽他的。

    祝德貞不同!

    她跟邊學道從始至終都是平等的,她獨立強大,不僅完全不用依附於邊學道,甚至在有些時候、有些領域俯視他。

    正因此,當祝德貞向他展示脆弱時,邊學道收穫的成就感和滿足感遠遠超出身邊曾給他最多成就感的沈馥。

    也正因此,邊學道不必擔心一旦自己敞開脆弱會讓祝德貞擔憂、嘲笑或忐忑不安,說白了,沒有形象負擔。

    所以……

    當祝德貞說出「別問理由,我自己也不知道」後,邊學道沒說話,也沒動,他只是靜靜地跟祝德貞對視,像聽不懂祝德貞話裡隱藏的意思一樣。

    祝德貞見了,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一步一步把他推離窗前,推到床邊,然後伸手按了一下床旁的按鈕,電動窗簾在一陣蜂鳴聲中緩緩拉上。

    待窗簾將房間與窗外的世界隔開,祝德貞平靜地問邊學道:「想好今晚拿走什麼了嗎?」

    看著祝德貞的眼睛,邊學道越看臉上的笑容越濃,他拿出手機,一邊輸入數字一邊說:「慢慢想好了。」

    短信發送完畢,他抬頭問:「你不會一會兒變卦趕我走吧?」

    從邊學道手裡拿過手機,隨手仍在身後的沙發上,祝德貞眼裡浮起一抹春意:「睡到天亮不要錢。」

    「天亮之後呢?」

    「今日事今日畢。」

    這是兩人在天亮之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這句之後,兩人完全靠眼神交流,和身體交流。

    一夜旖旎。

    在天邊紅日躍出地平線的一剎那,邊學道完成了第四次噴薄。

    他是真拼了,因為他被祝德貞刺激到了。

    一整晚,祝德貞一聲都沒叫,一聲都沒。

    不僅不叫,祝德貞還拒絕背對著他,不僅拒絕背對著他,還從始至終瞪大眼睛看他。

    那眼神讓邊學道終生難忘,就像是嚴格的老師在監督學生考試答卷,就像是在看邊學道到底有多少能耐。

    於是兩人開始較勁。

    前三次,每到最後關頭邊學道想減速緩緩時,祝德貞就會手腳並用牢牢鎖住他,然後反客為主,開啟電動馬達,殺得他丟盔卸甲。

    如是三次,屢試不爽。

    邊學道不是沒抗爭過,怎料也不知道祝德貞從小是吃什麼長大的,力氣大得連邊學道都嚇一跳,加上關鍵時刻身體有點酥,連續三次都被祝德貞連擊成功。

    到第四回合,邊學道累,祝德貞力氣衰減的更快。

    奈何依舊不叫,依舊堅決不讓邊學道後進,於是邊學道拼老命想要折騰到讓祝德貞失去反抗意志,想要獲得心理上的征服感,結果,就在第四次噴薄的關口,身下的祝德貞忽然衝他嫵媚一笑,然後病貓瞬間變老虎。

    於是他又被壓榨了。

    兩人都累極了,反而睡不著。

    依偎著靠在床頭上,祝德貞開口道:「你不是真正的快樂,我也不是。」

    邊學道沒有接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指著櫃子上花瓶裡一枝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說:「昨晚還是很小一個花骨朵,看樣子今天就要開花了。」

    順著邊學道的手看過去,祝德貞悠悠地說:「今世花,前世緣。倘若來世路遇花開,也定是今世一點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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