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空進化 作者：吞吞史萊姆 (已完成)

第一百三十章 揀破爛

這個莊園級浮空島被空艇拖曳而來,到了萬生星的大氣層內,開啟動力,漂浮在空中.這一群紈绔子弟在莊園里飲宴作樂,開著飛梭比賽,心好的時候就去狩獵……

汪銘印無法阻止,也不願跟從,整天就蹲在園子里望著下面的大地.可能是受爺爺的影響,他也一直有些不祥的預感,好像這顆平靜的星球深處,潛伏著什麼危險一樣……

紈绔子弟們大肆嘲笑汪銘印.對于他們來,這家伙不過是個鄉下土財主的兒子,他們願意帶他一起玩,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汪銘印的勸解?你會去仔細聽一條狗的吠聲嗎?

頭兩天還沒什麼問題,第三天,汪銘印心里不祥的預感終于變成了現實U島突然防禦障壁破裂,接著動力系統莫明損壞,毫無辦法地掉了下去!



回想起當時的詳細過程,汪銘印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但想到陳少天留下的話時,無明怒火又從心底升起.當他想到之後的事,怒火簡直要燒沸了整顆心髒.

前兩天,他不抱什麼期望地聯系了汪願,卻只是再次證明了這個領主爹有多麼不可靠……

汪願還沒聽完具體經過,就滿不在乎地:"那你就回來吧."

汪銘印提醒他:"我已經聯系了手下過來接我……我是想,如果飛云聯邦執意要找我們的麻煩,我們應該怎麼應對?"

汪願嚇了一跳,立刻反悔:"應對……應對什麼?!你還是在那里呆著吧,確認沒有危險了再回來!"

他二話不就掛了太空電話,汪銘印對著聯絡器直想哭.這就是我爹!這就是一個領的領主!

他對長春領的責任感,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被湮沒的.

一些模糊的過往的影子晃過他的腦海,讓他的心郁悶得有些煩躁.

兩天後,汪銘印終于迎來了外人……

當他聽見大隊人馬跑過來的聲音時,又是緊張又是激動.萬一是敵人.自己可對付不了;但萬一因此找到了罪魁禍首,自己是不是就有了交差的對象?

他趕緊踩熄了火堆,帶著護衛藏了起來.從破爛浮空島的縫隙間看過去,險些連下巴也要掉下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

一大群農民帶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工具,背著背簍,翻山越嶺地跑了過來!

他們一個個健步如飛.但怎麼看都不是進化者,只是普通的農民!他們來干什麼的?!

更令汪銘印驚奇的事發生了.農民們圍上浮空島就開始敲敲打打,他們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浮空島的每一個縫隙,輕而易舉地撬進去,把它的某一個部分撬下來.他們輕而易舉地舉起這些碎片.把它們堆在一邊,另一些人把大塊的綁好,塊的裝筐.

汪銘印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一個巨大的浮空島拆成了碎片,一邊拆,還一邊樂呵呵地相互招呼:"阿哥,你看那塊是不是比較大?"

"這塊比較重但是比較好拿!"

"哎呀,這東西在發光,一定很值錢吧!"

"對啊對啊.看上去挺好看的.拿回去拿回去!"

汪銘印偷偷地看過去,那不過是一塊破爛的有機玻璃屏,用來給窗戶做裝飾的.如果完整的話可能還值點錢,現在破了一半,就是貨真價實的垃圾……

他又看著另一個農民揀起一塊黑色的方塊,信手把它丟到一邊.他險些叫了出來:那東西是個微光控制儀.才是真正值錢的東西!

這些不識貨的鄉巴佬!

"誰在那里?!"

他正看得擂足頓足,恨不得沖過去教教他們.就聽見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響起,顯然是對著他而來!


汪銘印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他的後腿跟跘到一塊石頭,撲通一聲跌了一跤.他坐在地上抬頭,面前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也是一身農民裝束,只是比其他那些農民看起來聰明斯文許多.

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皺緊了眉:"你不是這里的人……不對,你是!"

旁邊又轉過來一個老頭,蹲下身子,湊到他面前看了一眼,:"這子看著眼熟……"

汪銘印這會兒完全忘記自己是一個六級進化者了,他看著人多勢眾的農民們,挺直腰叫道:"對,我是長春領領主汪願的兒子汪銘印,是長春領未來的繼承人!你們……你們都是我的屬民!"

老頭子笑了笑,問道:"這東西……是你的?"

汪銘印條件反射地:"不是!"他馬上又意會過來,瞪著眼睛:"跟你們什麼關系,啊啊,你們不准拆島,那是證據!"

少年問道:"什麼證據?"

汪銘印:"這里死了個人U島掉下來摔死了!得留著殘骸檢查,看看到底是為什麼摔下來的!"他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了,這才意識到農民們拆浮空島是在害他啊!




少年一句話就把他的激動全部潑熄了:"死了一個人?不是死了很多人嗎?"

汪銘印抬頭一看,少年抬起手,斜斜地指向遠處.

汪銘印瞬間梗住.浮空島在被打下來之前,可是"狩獵"了不少農民……

他緊張地看了看周圍,咽了咽口水,聲問道:"是,是你們干的?"

少年睜大了眼睛,問道:"啊?"

汪銘印更緊張了:"是你們把浮空島打下來的?"

少年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他倒是非常淡定,但汪銘印想了一想,哂笑道:"唉,怎麼可能,能打下這個東西,怎麼可能還呆在這里……"

他張望了一下農民,大家還在忙忙碌碌地拆東西,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

汪銘印猶豫了一下,勸道:"你們拆吧拆吧就趕緊走了吧,萬一飛云聯邦的人來了,就算他們不會認為是你們做的,也可能遷怒到你們……"

少年和老頭對視一眼,少年笑了起來.他不笑的時候看上去就很溫和,這一笑,更加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憑空生了三分好感.

他把汪銘印拉到一邊,:"我叫藍展,在落龜港打工,現在農忙季節回來幫忙,發生了這件事,現在還莫明其妙著呢.能跟我怎麼回事嗎?"

汪銘印猶豫了一下.他不是沒有心機的人,但之前就對萬生星的人有忌憚也有愧疚,現在又對這少年生出了好感.他想了想也沒什麼不能的話,猶豫過後,還是把事的前因後果都了一遍,特別強調了自己的阻攔.

少年疑惑地問道:"飛云聯邦?我們這里不是長春領嗎?為什麼其他地方的人會來我們這里殺人,你還……現在還管不了?"

汪銘印喃喃道:"因為……因為……"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飛云聯邦與長春領之間的關系,腦子里卻像沸騰了一樣,越來越憤懣.

你們這群蠢貨不聽勸阻,跑來我家的地盤上,殺我的屬民用以取樂,最後還要把責任栽到我頭上!難道我看上去就這麼好欺負?!

少年一直靜靜地聆聽著,這時淡淡回答:

"不是你好欺負,是長春領好欺負."

汪銘印這才發現自己不心把罵聲出了口,但這少年回答的話卻讓他一驚,頓時沉默了下來.

他抱頭苦思,腦海里浮現出由至大的所有景.最後映在他腦海里的,是那個自己原以為忘懷很久的爺爺的身影……

時候,他是那麼仰慕自己的爺爺,可什麼時候,那個身影漸漸淡去,讓自己幾乎忘記了呢?

難道,自己會變得跟父親一樣?!

變得跟父親一樣墮落,頹廢,耽于享樂,任由領民被侮辱,被殘殺,被踐踏?而且自己還要跟著那群侮辱者,殘殺者,踐踏者們為伍,為他們收拾爛攤子,屈辱陪笑?

汪銘印渾身一抖,覺得自己的頭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他終于站起身來,抬頭望了對面一眼.

少年正坐在他旁邊的石頭上,側頭望著農民們的行動.這一轉眼工夫,浮空島就被拆了一半,垃圾堆得到處都是.

汪銘印深吸了口氣,:"藍……藍……呃,能再告訴我一下你的名字嗎?"

"藍展."

汪銘印的表變了很多.剛才還滿臉的空虛浮華,這會兒卻成熟了不少,很有些成年人的樣子了.他撓了撓頭皮,:"藍展,你在萬生星居住是吧?"

少年目光一閃,點了點頭.

汪銘印:"住在這里,你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少年緩緩搖頭.

汪銘印自嘲地一笑,:"嗯,不管真相是什麼,浮空島會掉下來只有一個原因——它出現了質量問題,動力消失,無法支持浮空!"

他正色:"我的是真的,你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剩下的事交給我,我不會讓飛云聯邦來危害你們的!"

著,他看也不看少年一眼,走到一邊,拿出電話開始撥打.

少年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的背影,回頭望了老頭一眼.

老頭抽著煙袋,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之花

看著汪銘印坐上飛梭,離開這里,舒宇嘀咕著:"還以為是個混子呢,怎麼突然變了."

陳萬生吐出一口煙,悠然:"因為在關鍵時候,你了那句話吧……"

他古怪地看了舒宇一眼.雖然那子明顯也有些自己的心事,但是用一句話達成改變別人的契機這種事……總讓人覺得帶著一些奇怪的味道.

舒宇倒沒什麼感覺.汪銘印對他的話,讓他不由得想起了瓦格莉.面對一個沒落了的家族,是逃避還是面對?不同的人會做出不同的選擇,但似乎也會有類似的感覺吧……

不過,他回頭看了一眼浮空島.

圍著它敲敲打打的人更多了,隔壁幾個村也來了人.很快,浮空島就被拆得只剩一個骨架,每個人都樂呵呵地背著一座山,健步如飛地跑掉了.

舒宇也想進去翻找一下有沒有終端或者什麼可用的電子儀器,但陳萬生斜斜地睨他一眼,一把拎住他,:"子,晚上跟我一起出去."

舒宇問了一句:"去哪里?"

陳萬生的表又變得凶惡:"問那麼多干什麼?老頭子還會害你不成!"

舒宇翻了個白眼,應了下來.



村里人休息得早,天黑沒多久,就一個個地熄了燈,村里安靜下來.

舒宇一身輕裝,坐在堂屋里,耐心地等著.

老頭子出來看見他,皺了皺眉,問道:"你伙子年紀輕輕的,怎麼總像是很著急的樣子?"

舒宇一愣,反問道:"我很著急?"

陳萬生點頭:"著急得很啦."他嗑嗑煙斗,"白天的事也是.老趙從八歲起揚谷子,干了四十年,總算揚得不錯.你還不知道揚谷子是什麼.就想跟他學?爬還不會就要跑,你要跑去干什麼?"

舒宇沉默了下來.他向來聰明,第一次有人對他"爬還不會就要跑",甚至讓他覺得有些道理.

他低下頭.握了握拳頭,:"可是,如果不夠強,就會被壓迫,就會對自己的事,自己周圍的事無能為力……"

老頭子沒有話.舒宇又:"就像今天那個人所的事,如果不是因為太弱,怎麼會讓其他地方的人踩在自己頭上?如果他不快點成長起來,長春領的人豈不是會遇到更多的災禍?"

陳萬生想了想,爽快地:"你的這些事,我都沒有想過!"

他用煙斗指指屋外,:"我生下來就是個農民,從就只會在地里刨食兒.種地.那就是靠天吃飯.老天總有不長眼的時候……大旱,洪水,蝗蟲……"

他哼了一聲:"人總有做得到的事.也有做不到的事.想收成,除了自己做好,也得看老天給不給你這個臉!"

他的表緩和了一些:"並不是,就應該坐地等死.而是,不要強求.自強不息,順其自然.人生如此."

舒宇一臉的若有所思.老頭子的話,他有些贊同.有些不贊同.年輕人總覺得自己可以做到更多,陳萬生看見了舒宇的表.笑了笑,沒有多什麼.

他站起來,拿起一個背簍,:"走吧!"

舒宇默默地跟了上去.

臨冬村四面都是山.村前的山比較矮也比較平,所以修成了梯田,也有路通出去.村後的山比較陡,大部分都是樹.村民們種了一些果樹在近村的地方,再高一點,則是高樹密林,野物叢生.

這兩天,舒宇聽村民,山里有熊,所以一般不讓孩子們進去,就算成年人,一般也要成群結隊.

陳萬生帶著舒宇,走就走.一行兩人,很快就穿過果園,進了山.

今天是多云天氣,月亮被遮在厚厚的云層後,偶爾路過稍薄一點的地方,才稍微露出半張臉,但很快又隱藏了進去.

舒宇還是有些不甘心,問道:"你覺得長春領那家伙回去以後會做什麼?"

陳萬生:"我怎麼知道."

舒宇:"萬一飛云聯邦跟長春領打起來了,你會幫忙嗎?"

陳萬生:"我一個老頭子,幫什麼忙."

舒宇:"萬一很多人就這樣死掉了,怎麼辦?"

陳萬生反問:"我罩著他們,他們就不會死?"

舒宇又不話了.他有心老頭子冷血,但又覺得哪里不對.各種複雜的思緒糾纏在一起,讓他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混亂.




山路很快走完,他們迅速進了村後的樹林.外面都有些伸手不見五指,林子里就更黑.

陳萬生走得如履平地,舒宇滿腦子糾結,不停地跌跌撞撞.走了一會兒,舒宇又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陳萬生轉過頭來,不耐煩地罵道:"瞎想什麼呢!這麼大人了,連路也不會走?!"

舒宇深吸口氣,"嗯"了一聲,努力集中心神.

林子里太黑了,地上虯根遍結,灌木叢生,盡管認真在走,可舒宇還是步履維艱,一會兒被什麼東西絆住,一會兒衣服被勾到,一會兒更是跟樹干撞個結實.

陳萬生大聲罵道:"這麼笨!難怪有神之遺物,還被人追得屁滾尿流的!"

他拍了一下樹干,:"樹好好地長在這里,都沒有動,你為啥非得一頭撞上去?"

舒宇心中一動,閉上眼睛,瞬間進入太極呼吸法,感知向四周延伸出去.

"啪"的一下,他的腦袋又被敲了一下,感知瞬間被切斷了.陳萬生直接用金屬的煙鍋敲了下來,立刻就讓舒宇的額頭起了一個包.他罵道:"動不動就依賴外物,難怪進入這麼慢!你沒皮膚啊,你感覺不到風啊?你沒長耳朵啊,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啊?"

他連斥帶罵,舒宇被他剛才那一下敲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回嘴:"有你這樣當師父的嗎!要教就好好教,干嘛動不動就打人!"

陳萬生看他一眼,樂道:"子,不錯,敢頂嘴了!不錯啊,看你這兩天哼哼唧唧的樣子,還以為你是個悶蛋呢!"

舒宇:"那是對長輩的禮貌!不過看你不需要的樣子,那就還是算了吧."

他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這兩天看出來陳萬生的性格,索性就把那一層心翼翼全部收起來,露出真實性.

陳萬生果然冷哼一聲,不再訓斥,向著山里繼續走去.

舒宇在他身後做了個鬼臉,暗暗罵道:"吃硬不吃軟的老家伙……"迅速跟上.

黑暗的叢林里,一老一少在慢悠悠地走.

陳萬生好像沒什麼目的,走得一派悠閑.他仍然沒有提燈,也沒有一句話.

舒宇之前聽了他的責罵,雖然表示了不滿,但其實還是聽了進去.他果然開始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

剛進山時,他覺得山里安靜得令他有些害怕,但這會兒仔細一聽,就聽出了多種多樣的聲音.

他不太分辨得出來,只隱約感覺有鳥啼,有蟲鳴,還似乎有野獸走過,踏斷樹枝的聲音.

在這之後,樹林里似乎還有一種聲音的洪流,由無數細的聲音彙集而成,它無可分辨,卻是那樣真切.

聽了半天,舒宇終于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聲音?"他把它描述了一下,發現語實在太難形容.

陳萬生詫異地看他一眼:"不錯啊,子,耳力不錯!"

他露出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像是害怕驚擾了什麼一樣輕細語:"那個是……植物成長的聲音."他突然向著舒宇一示意,帶著他走到一棵樹下.

他蹲下身子,舒宇也跟著照辦.

這時月亮從云層里出來,周圍有了一絲微光.只要有這麼一點兒光芒,舒宇就能看清周圍的景象.

樹下有一叢白色的花,有點像鈴蘭的形狀,在草叢里嬌弱地盛開著.月光隱去時,竟然還給的花朵留下了一點點光芒,讓它在黑暗里幽然俏立,美不勝收.

陳萬生壓低了聲音問道:"聽見了沒有?"

舒宇愣了愣,果然聽見從那的幽光里傳來了細微的脈動,很快就彙集進更加宏大的聲音洪流里.

沒過一會兒,花里留住的月光漸漸黯淡,馬上就要消失了.陳萬生伸出手去,粗短的手指以前極其不相符的輕柔,輕輕撫上的花瓣.原本就要消逝的月光突然重新變亮,同時,旁邊的幾朵半開的花蕾刹那間綻放.新生的花瓣在月光下近乎透明,纖薄美麗得驚人.

這美妙的一切出現在陳萬生做慣了農活,粗短難看的手掌間,是那麼不協調,卻又是那麼協調.

陳萬生咧嘴一笑,直起身子.

舒宇望著自己的手,也蹲下去碰了碰那叢花,當然什麼反應也沒有.

陳萬生嘿嘿笑了兩聲,:"這花叫月輝蘭,是這個星球特有的草花.它一生之中只能開一次花,一個晚上就謝了."

舒宇"啊"了一聲,:"那你剛才催它開花……"

陳萬生:"沒錯,開得越早,謝得越早.看著是在幫它,但你怎知它應該是什麼樣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句話的力量

幫它,其實是在害它?

那麼,任由它隨著自己的性子,自由成長……才是對的?

舒宇有點明白陳萬生的意思了.這個老頭自有一套他的哲學,這是在長期的生活與觀察中形成的.這種哲學蘊藏于一花一草,一蟲一蟻中,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獨特的哲學,才讓他變得如此強大……

片刻後,陳萬生拍拍他的肩膀,兩人一起邁步向前走去.

陳萬生沒再像剛才那樣沉默,他開始給舒宇講述林子里的各種聲音.他對這些極為熟悉,每一個個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也講得明明白白.他不僅講這些聲音,還講這些生物或者非生物.它們壽命多長,喜歡吃什麼,有著什麼樣的習性……所有的這些,都像他家里的一份子一樣,被他如數家珍,信手拈來.

舒宇忍不住:"老師,你很喜歡這個地方啊?"

陳萬生:"這是我見過的,最像地球的一個地方."

"千年以前,帶著這些人的祖先來這里的,就是老師你吧?"

"是或不是,又有什麼關系.總之,我們沒法再回去了,即使回去,也不再是以前的地球.而這片土地,就是我們的新家……"

他的聲音里充滿感慨,但更多的,卻是對這片土地濃濃的愛.

舒宇想起自己曾經的疑惑,問道:"老師沒有再回去過地球嗎?"

陳萬生嘿嘿笑了兩聲,沒有多.但這兩聲笑,已經透露出了許多涵義.

他們倆在山上呆了一晚上.一整晚,陳萬生都在給他講這座山的事,什麼進化,什麼神之遺物,好像都不存在.唯一存在的只有這座山,只有他們眼前存在的這些.

舒宇漸漸聽得入迷.雖然周圍還是那麼黑暗,但在他眼里,無數的東西都漸漸呈現.鮮明得像是親眼看見的一樣.



不知不覺中,舒宇已經在臨冬村呆了一個星期.

從山上回來後,舒宇身上發生了奇妙的變化.他身上的焦躁緒似乎一掃而空.真正安心在臨冬村住了下來.

陳萬生掛了個老師的名字,也不教他別的,就教他種地.不過這一季農忙已經基本結束,舒宇倒是跟著一起幫忙為過冬囤積糧食.學會了不少東西.

又過了兩天,陳萬生招呼他一聲,一起到附近的城里去,拿上次揀的廢鐵換錢.

出門時,老頭子就帶了個褡褳.兩手空空,一身輕松.舒宇好奇地問:"不用帶什麼東西嗎?"

陳萬生瞪眼看他:"帶什麼帶,傻子,那麼一大堆東西,當然是叫人上門來收!"

舒宇難得犯傻,訕訕然地:"一時沒想到嘛……"

老頭子詭異地掃他一眼,舒宇頓時混身打了個寒噤.

明明才秋末,但剛一出門.天空就飄起了雪花.

陳萬生嘀咕道:"看來今年冬天會很冷.不好過啊……"

舒宇滿臉懷念,:"好久沒見過雪了.還是時候在家里曾經下過,那時候我和幾個兄弟姐妹一起……"

他滿臉懷念地回憶起時候跟家人們一起玩雪的景,那時候開心得無憂無慮,回家之後還有母親做好的熱騰騰的湯.

在家的時候還不覺得,出來之後.這樣的景卻頻頻出現在自己的心里.無論什麼時候回憶起來,都能給自己帶來無比的力量與勇氣.

陳萬生難得沒話.只是安靜地聽著.

舒宇了半天,終于吐了口氣.笑了起來.這幾天籠罩在心中的迷惘似乎有些消散了,某些明悟突然出現.

他猛不丁問道:"師父,你沒有家人嗎?"

陳萬生瞥他一眼,面無表:"老頭子都活了多久了.家人什麼的可能有吧,在別的星球上,根本沒有聯系了……"

他也沒什麼遺憾,仿佛這些都再正常不過.

兩人出行,腳程比平時更快,就在一陣沉默中,到了鎮上.陳萬生熟悉地找到了一個店鋪,讓舒宇去跟里面的老板打交道.

舒宇早已想好了怎麼辦,稍微使了點心計,就讓老板把他當成了親人知己,滿口答應明天就進村去收貨,價錢絕對優惠.

陳萬生聽著他們倆交流,不由得撇了撇嘴,臉上現出一絲佩服.

這子天生就會跟人打交道,硬是比別人多了幾個心竅一樣.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有點麻煩……

基本上談好收貨的時間和價格後,店門口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響.接著,一個人撞了進來,又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地對老板:"老朱,你聽了嗎,汪領主退位了!"

老板意外地:"退位?這位領主不是才五十多歲嗎,正是壯年吧?"



舒宇和陳萬生對視一眼,沒有吭聲.

那人用力點頭,:"對啊,聽他家獨生兒子逼位,硬是讓他退下來了!"

老板:"少領主……好像也才二十多歲?之前不是一直游手好閑,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那人搖頭:"我以前也是這樣聽的,不過最近傳來的消息他挺厲害的,私下里聯系了一幫老領主的部下,帶著他們逼到老爹面前,列舉了他的十二條罪狀,讓他安心休養,自己來當這個領主!"

他得眉飛色舞,老板也聽得興高采烈,這消息對他們來,簡直比電視劇還要精彩.

陳萬生和舒宇打了聲招呼就退了出來,陳萬生笑了兩聲,對舒宇:"看來你一句話還挺厲害."

舒宇滿不在乎:"事自有其因果,那句話不過只是導火索罷了."

陳萬生又嘿嘿了兩聲,:"也不知道長春領會變成什麼樣子……也罷,只要不牽扯到我們村,管他呢."

他吧嗒著煙,踱著步子走遠了.

舒宇回頭望了一眼,跟了上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不時就下一陣雪.果然如陳萬生所,今年的冬天特別寒冷.

一個月後,陳萬生再次帶他上了山.舒宇看到風雪里的青松,樹上凝結的冰棱,還有山坳里傲雪挺立的梅.這些他以前只在書里看過,沒想到還有親眼看見的一天.

尤其是在看到一大片凝結的冰湖時,他瞪大了眼睛.就想站上去滑滑冰.

陳萬生也不阻止,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舒宇正要踩上去,就發現了老師的表.他眼珠一轉,還是照樣踏上了冰層,但在腳掌接觸冰面的一瞬間.給自己施加了一個反重力.他的身體陡然間輕了十倍,踩上冰層的時候什麼連一片落雪也沒有驚起來.

陳萬生足尖一動,踢起了一根的枯枝.只有食指大的木條向著舒宇的方向電射而去,舒宇一早就留意著老頭子的舉動,陳萬生足尖剛動,他就飛速閃身躲開.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已經避開了枯枝的方向,可它還是撞正在他的胸口.

舒宇對于異能的感應瞬間消失.身體一重.整個人的重量都落在了冰面上.這里並不太靠北,氣溫不足以讓整個冰面凝結,只在表面蒙上了一層不足兩厘米厚的薄冰.反重力剛一消失,舒宇的重量就壓碎了冰面,整個人撲通一聲掉進冰湖里.

刺骨的湖水瞬間浸透了他的全部衣物,寒意從每一個毛侵入.好像連心髒都要凍結起來一樣.

但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剛才的景——他確認他看見了,他確認他躲開了!可枯枝還是撞上了他.好像它"本來就應該撞上他".

這景非常熟悉,瞬間讓他想起了當初在騎射比賽中的況.他狀況最佳的時候.向著移動靶射出的那三箭,仿佛被某種奇特的規律牽引,當箭射出時,就"必然"射中!

冰冷的湖水迅速地把他凍僵了,他的手足失去了控制,某種力量拉扯著他,把他向湖里扯去.

舒宇勉力維持著自己的行動,拼命設法向湖邊游去.

陳萬生不慌不忙地蹲在湖邊看他,毫無伸手的意思,笑著問道:"這麼沒用,不用異能就不知道怎麼做了?"

"看,冷嗎?還是覺得熱?還是什麼感覺也沒有?"

伴隨著他的話,冷感和熱感同時襲來,最終化成了一片麻木.

舒宇蠕動著麻木的嘴巴,聲音得幾乎聽不見:"你教人的方法,真是粗暴……"

他的身體越來越重,逐漸下沉,眼看著半張臉已經沒入了冰水里.

陳萬生盯著他,埋怨:"怎麼真的這麼沒用……"

他腳尖一點,落到冰面上,伸手去提舒宇的後領.

舒宇突然從冰水里伸手,以一種絕對不像是被凍僵了的速度,拉住陳萬生的子,用力把他往下拖!

陳萬生被他用力拉了一下,身體向水面一飄,卻沒有進水,就輕飄飄地提著舒宇,站在水面上.

舒宇:"你用了異能!"

陳萬生:"你別老異能異能的,那是什麼東西,我根本不知道!"

舒宇被風一吹,牙齒格格打戰,他強忍著寒冷,對著陳萬生看了又看.

的確毫無異能的波動,雖然以陳萬生的能力,即使使用了異能也可以不讓他看出來,但他根本就沒有騙他的必要.

陳萬生拎著他晃了晃,舒宇上一刻還滿身濕冷,下一刻馬上溫暖了起來,好像剛才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一樣.

而且關鍵在于,如果他沒有弄錯,陳萬生還是沒有使用異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必中之箭

舒宇被陳萬生提著,輕飄飄地站在湖面上.他自己沒什麼感覺,身體踩在冰面上,就跟踩上實地上一樣感覺充實,但薄薄的冰仍然完好無損,一兒點破裂的跡象也沒有.

他不可置信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陳萬生嘴里叼著長長的煙袋,道:"因為我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舒宇迷惑地看著他,陳萬生點點頭,肯定地道:"我覺得應該是這樣的,那就是這樣的."

他把舒宇扔到岸上,在湖面上走了兩圈.無論是凝結薄冰的地方,還是被踩破後露出的水面,一樣都能正常行走.接著,他向上走了兩步,竟然踩著空氣,就走了上去!

當初在舞會現場,瓦格莉也曾經像這樣,踩著空氣的階梯從高處走下.但這時候舒宇卻明顯感覺到了不同.瓦格莉的腳下明顯是用異能形成了的風柱,把她的身體托了起來.而這時候的陳萬生,腳下的確什麼也沒有!他相信,即使是真空,他也一樣能夠這樣行走!

陳萬生站在半空中,理所當然地:"射向你的枯枝必然會中,我必然可以站在水面上,可以站在空氣里,你必然要跟掉進冰水前一樣.除此之外,其他一切況都不可能存在."

這麼囂張的話,被這老頭子得平平淡淡,但他緩緩道來,卻格外令人覺得驚心動魄.

舒宇呆呆地盯著他,思緒一下子飛得特別遠.

沒錯,當初他射出那三箭時,也曾經有過同樣的感覺——

"它必然會中",除此之外,其他一切況都不可能!

而那時,他只是射箭,並沒有使用異能!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要怎麼樣,才能達到這種境界?



不管冬天再怎麼寒冷,春天還是如約到來.

農忙期再度開始.舒宇要學的東西就更多了.

前山的育苗,插秧,後山的培花,育蜂,剪枝……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他從來沒嘗試過的.

所像之前的所有活計一樣.他的上手總是非常快,但馬上也會在村子發現自己拍馬不及的能手.

時間越久,他就越沉迷于這種發現中.他每次都會覺得,那個人做農活的樣子——非常美!

無論是六十來歲的老人.還是三四十歲的壯年人,或者是二十左右的青年,一旦進入那種狀態,就進入了一種無比優美,無比協調的境界里,一舉一動都顯得那樣恰到好處.多一分則過,少一分則不夠——一切都是剛剛好.那種美,難以形容,卻易于感受!

但是他,總是無法進入那種境界.

其實陳萬生也沒有特別教訓他,不過舒宇隱隱覺得那就是關鍵之處,不知不覺就有些著急起來.

一天.他忙了一天的農活.精神不免有些疲憊.

陳萬生悠哉游哉地踱到他身邊,滿不在乎地:"晚上出去打獵."

就像他之前的一樣,拜了這個師父,師父的所有農活都交給徒弟了.舒宇每天在地里累死累活,陳萬生就躺在田梗上吞云吐霧,閑得油都要出來了.

這會兒.他一句話丟出來,舒宇只覺得腰都要感覺到酸了.卻還是得:"是,師父."

他之前依照學校的習慣.管陳萬生叫"老師",陳萬生卻嗤之以鼻,讓他叫師父.

舒宇隱隱有些知道他的意思……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吧?陳萬生不管嘴巴再怎麼壞,脾氣再怎麼不好,收下他這個徒弟,也是真心把他當孩子來看待了.

想到這里,舒宇又答應了一聲,這聲可比剛才宏亮多了:"是,師父!"

陳萬生一聽他不不願的樣子就想瞪眼,但舒宇接下來這句又把他的火氣堵了回去.他不甘不願地嘀咕兩句,甩著手走掉了.

晚飯過後,舒宇一身粗布勁裝,綁腿草鞋地站在堂屋里,周身上下什麼也沒帶.

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隔壁村種的麻紡的布,比以前在學校甚至在家里穿的都要粗糙很多.剛來時,舒宇老是被這種布蹭得渾身發癢,但日子一久,竟然也就習慣了.現在他甚至還覺得,這種布耐磨結實,不怕髒不怕刮,無論下地還是進林子,都特別方便.

陳萬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滿意地點點頭,:"走吧."他也是除了慣常的老煙袋之外,什麼也沒帶,兩個人就這樣空著雙手出去"打獵"了.

一進林子,舒宇就感覺陳萬生"消失"了.

明明肉眼透過林間的微光,清楚地看見他還在原地,但感知里卻整個兒沒有了他的蹤影.他好像與樹林,林里的風,草,鳴蟲……所有的這一切融為了一體.在這一刻,陳萬生這麼大個活人,跟一塊石頭根本沒有兩樣.



真厲害,太快了……

舒宇暗暗贊歎一句.

他敏銳的目光親眼看見一條蛇慢悠悠爬過陳萬生的腳面,另一只爬蟲從樹干上跨過陳萬生的胳膊,就好像把他當成了一株普通的大樹一樣.

他不是第一次跟陳萬生出來打獵,也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景.

他知道,這並不是這些動物突然不怕人了,而是它們根本感覺不到陳萬生的異樣.他還是個人,但他和樹,草,風,蟲一樣,是這林子的一部分!

陳萬生瞪他一眼:"看我干什麼,看你周圍!"

即使在他話動作的時候,也一樣沒有脫離那種狀態,蛇蟲鳥獸不驚不慌.

舒宇深深吸了口氣,濕潤的空氣混合著草木的芬芳湧入他的肺部.神之遺物微有異動,他強行把這種異動壓了下來.

但就是這一下異動,就明顯感覺到整個林子都騷動了起來,無數蟲蟻爬獸都向遠方迅速逃走,連同陳萬生身邊也一掃而空.

陳萬生緊緊地瞪著他,直到舒宇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完全壓下神之遺物,林子漸漸平靜下來.這才輕輕哼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最早的時候,舒宇曾經因為這個挨過陳萬生的痛罵.那時候.他也發現,神之遺物與周圍世界的關系,是一種強勢壓倒弱勢的關系,這與陳萬生要求的和諧共處完全不同.陳萬生要求他完全禁用神之遺物.憑自己的本身與周圍的一切溝通交流.

直到現在,舒宇也還在努力.

兩人沒一會兒,就已經穿過後山的果園,向里爬得更深.

整齊有序的果樹逐漸變成了其他樹種,林間的灌木叢越來越多.樹木也越來越高大.

臨冬村背臨的這座山,是附近最大的一座,草多,樹多,野獸也多.兩人都不是第一次上山,很快就走上了細的獸徑,腳步輕巧而快捷.

頭一天剛下了一場春雨,積留的雨水把樹葉壓得沉重,如果周圍稍有異動.就會有樹葉承受不了重量.向外滴落大滴的雨水.可樹下這兩人經過時,沒有一滴水落下.

地上的泥土鋪著厚厚的落葉,分外濕軟,陳萬生經過時,一點腳印也沒有,舒宇也只是留下了淺淺的蹤跡.

他比較了一下.心想,還差得很遠啊……這一分心.就有一大滴水滴在他的脖子里,冰涼刺骨.舒宇打了個顫.

"這里,停下."陳萬生看他一眼,壓低了聲音.

陳萬生向前指去,:"今天的目標是那只兔子.規矩你懂的,不用我再多了吧?"

舒宇點頭:"嗯,我知道.不能使用異能,不能使用暴力,要讓那只月光兔主動過來,進入我的掌握."

陳萬生:"嗯,去吧.什麼時候捉到,什麼時候回去吃飯."

舒宇摸了摸脖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將它吐了出來.

一口氣吐出,他的感覺也隱隱有了變化.他沒有上前,而是在原地緩緩蹲下,依靠著一棵樹木,動也不動.

他的呼吸越來越緩慢,越來越輕微.他甚至沒有看那只兔子,只是凝視著樹干上的一個蘑菇叢,眼神都仿佛要凝固了.

月光兔的身邊正是一叢月輝蘭,正值開花時刻,它緩緩綻放,發出幽幽的銀白光芒,把白兔的毛皮映得發亮.仿佛每一根毛皮的尖端都發出亮光,的兔子呆在的白花旁邊,呈現出一副美侖美奐的畫面.

可舒宇完全沒看那邊一眼,他的眼簾垂了下來,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他沉浸的並不是他的世界,而是有他在內的這個周圍的世界.

他如此敏感地感受到了所有的一切.他完全沒往兔子那邊看一眼,也沒有使用自己的感知,可所有的一切都自然地呈現出來.

兔子纖細的毛在微風下拂動,相互摩擦,發出柔軟而細微的聲音.這聲音就像早晨懶洋洋的被窩,就像母親輕撫在臉上的手指,帶著一種令人昏昏欲睡,溫暖,柔軟卻又微涼的感覺.

在這一刻,舒宇自己也變成了一棵樹.他靜止,不動,但是帶著自己的溫度,自己的呼吸.他是樹林的一部分,他與其他所有的樹木緊緊聯系在一起,就仿佛一顆新生的幼苗,嘗試著傾聽其他樹木的聲音,並努力融入進去.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從來沒有感覺這麼好過.

他甚至感覺到了那只兔子的緒.它有些沮喪,雨水把它的毛弄得濕答答的,有幾綹還沾在了一起,不太舒服.但是雨後的樹葉卻格外豐潤好吃,它有點想不出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下雨了.

舒宇輕輕地笑了,低沉到無聲.那是一棵樹笑的方式,完全沒有驚動周圍的任何東西.不僅如此,他的笑聲還帶動了周圍的所有樹木,大家跟著一起笑了起來,整個樹林里籠罩著無聲的,愉悅的共鳴.

陳萬生也感覺到了,唇邊露出了微笑.那是一種發生真心的愉快笑容.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萬生星的四季

"感覺怎麼樣?"陳萬生問道.

舒宇雙手捧著那只的月光兔,迷惑地問道:"我們真的要把它當獵物吃掉嗎?"

就在剛才,白兔自己走進了他的手掌,好像格外喜歡那種溫暖,對著他的掌心蹭了又蹭.很快,舒宇掌心的溫熱就把它糾結成幾綹的柔毛烘干了,兔子非常愜意,窩在他手上一動也不動.

陳萬生聽到他的問話,不以為意地:"隨便你.這兔子也沒啥肉."

他戳了戳兔子的身體,兔子毫不客氣地轉了個身,拿屁股對著他.

陳萬生:"還是吃了吧."

舒宇笑了,心把它放在地上.兔子有些疑惑地四處望了望,蹦到舒宇的鞋面上,賴著不走.

陳萬生:"干得不錯.今天挺快的,不過像你這樣打獵,我們什麼加餐也沒有."

舒宇不以為意地:"我倒是很好奇,師父你真的忍得下心吃它們嗎?"

陳萬生:"那當然,我是誰?鐵石心腸,一切動物都是我的食物!"

他彎腰拎起兔子的耳朵,隨手一甩,把它扔了出去.兔子的身體劃了個弧線,輕飄飄地落到剛才那叢月輝蘭的旁邊.正好花謝,月輝蘭斂去最後一點光輝,雖然是落花時刻,但兔子的下落卻沒有震動任何一片花瓣.

陳萬生揮了揮手,:"走吧走吧,沒肉吃明天也要干農活!"

舒宇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後.



夏天,臨冬村附近的一座山上修竹茂密.

那座山臨近這里唯一的一條河流,沿著河邊,全是粗大的竹子.農民們偶爾會砍下一些來編織各種家用器具,但大部分竹子還是任由它成長.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在這里,海碗粗的竹竿都算是細的.

青郁的竹葉遮蔽了河流兩邊,不停地飄落在河水上.竹葉順著流水向下游漂去.大片的青綠中卻混著一個麻黃色的影子.

舒宇自在地站在一根竹竿上,跟竹葉一起順流而下.

那不是竹筏,只是一根竹竿.可他站在上面.無比穩定輕松.他從頭頂往下,整個身體形成一條柔和筆直的線,讓他的重心非常穩定,毫無傾覆的可能.

他自己也深知這一點.輕松自如地往四周看去,不時注視著一片竹葉從枝上飄落,被風吹出幾段曲線,或者落在水面上,或者回到竹林.竹葉的去向和軌跡似乎讓他覺得非常有趣.他的眼神發亮,興致盎然.

河流的盡頭是一個湖,比他冬天曾經去過的那個寬大許多倍.

湖的中心有一個島,島上也長滿了密竹,輕煙環繞著島竹林,整個環境美得如同仙境.

舒宇的眼睛轉到湖面上,著迷地看著.沒過一會兒,他踩著的竹竿連同竹葉一起進入了湖中.成為了整個仙境的一部分.毫無不協調之處.

島上的林中有許多鳥,種類繁多,色彩也各自不同.它們在島的附近飛翔,給這片幽靜添上了幾抹鮮亮的顏色.

舒宇進入湖中,伸開手臂,幾只鳥迎著他飛過來.落在他的手臂上,咕咕咕地叫著.好像在著什麼.

這時,舒宇的氣息也變得靈動活潑.無拘無束,像群鳥一般自由.

顯然這些鳥也把他當成了同類,咕咕咕地自然交流,不時還輕啄他一下,表示親熱.

一陣風吹過,所有的鳥都飛了起來,同時飛起的還有舒宇.

與之前的陳萬生一樣,他的身上毫無異能的波動,他之所以能夠飛行,跟異能操縱毫無關系.現在,他仿佛就是一只鳥,屬于風,屬于天空!



距舒宇來萬生星一年後.

又是秋收時節,金黃的麥浪從前村的山頭一直鋪到了山腳下.

趙農背著農具,正准備上山去自家的地里,就看見陳萬生蹲在村口的樹下,叭嗒叭嗒地抽著旱煙.



趙農取笑道:"陳爺爺,你又欺負我家藍哥,讓他一個人干活了?"

陳萬生沒好氣地看他:"藍比你還兩歲,你也好意思叫藍哥!"

趙農一點兒不好意思也沒有:"藍哥人比我聰明,農活也比我好十倍,我叫他聲哥怎麼了?倒是陳爺爺,你可越來越懶了,這一年來有我藍哥,你都沒怎麼動過手吧?"

陳萬生惱羞成怒:"我這是教他!給他機會!"

趙農嗤之以鼻:"偷懶就是偷懶,全村人都知道!"

"去去去,干你的活去!羅嗦個啥子!"陳萬生不耐煩地驅趕著他,結果旁邊又傳來一聲笑語:"農,師父的確是為我好,把干農活的機會讓給我,想讓我多學點東西."

趙農見到來人,臉上立刻多了幾分親熱,:"藍哥,你別幫陳爺爺好話了,他什麼德性,我們還不知道嗎?"

秋日的陽光還殘留著一些暑意,耀眼地照在來人的身上,照得他整個人仿佛都在發光.這人正是舒宇.

一年工夫,他已經十八歲成年,個子比剛來萬生星時拔高了一大截,在臨冬村里,也算是少見的高個子.這一年來,陳萬生家的農活幾乎被他一個人包圓,長期的體力的勞動讓他的肌肉變得結實,膚色也由原來的白皙變成了深麥色.只不過一年,這個少年已經有了些成年人的模樣,可以算得上是個青年了.

他的眉眼也長開了,原先的清秀變成了屬于青年的俊美,神間隱約的陰郁完全消失,笑容燦爛而開朗,毫無一絲陰霾.只是原先深黑的眼眸,仍然沉沉的,帶著無盡的睿智與神秘.

聽見趙農的話,他笑看了陳萬生一眼.老頭子悻悻的.這一年來,舒宇幫了村子里不少忙.和孩子和年輕人打成一片,成了最受歡迎的人之一.

他尤其備受中年婦女的喜歡,人人都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好把這個孩子永遠留在村子里.碰見這種時候,舒宇總是有些尷尬,但陳萬生毫不客氣地一一拒絕,倒讓老頭子的受歡迎程度直線下降.

趙農向陳萬生做了個鬼臉.輕快地走開了.陳萬生沒好氣地:"你不干活,過來干嘛?"

舒宇輕松地:"干完了."

陳萬生也不檢查,哼了一聲:"不錯,挺快.接下來要做什麼,你自己知道吧?"

舒宇又點了點頭.:"嗯,谷場頭兩天就已經整理好了."

陳萬生:"那還不快把割好的稻子捆過去!"

舒宇笑著應了一聲,招呼了村里的孩子們.七八個孩子拎著籃,眼巴巴地看著他,一看他招呼,立刻歡呼一聲,向山上跑去.他們等著撿稻穗呢,撿回來的稻穗可以在父母那里換糖吃.孩子們都很期待這一刻.舒宇也會刻意留一些穗子給他們.

他笑了笑.轉身幾個縱躍,又向山上跑去.他的動作非常自然,毫無使用異能的痕跡,但速度飛快,轉眼間,就跑到了陳萬生的田地邊緣.

陳萬生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步伐緩慢,卻絲毫也不落後.走到田邊.看見一畦畦稻谷已經整齊伏倒,他又哼了一聲.神卻不是不滿意的.

他要求舒宇每完成一步都向他彙報一次,但舒宇的速度著實比他想像中還要快很多.

他蹲在田邊,看著舒宇捆紮稻谷.他的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多余,他完全沒有估量,但每一捆稻穗幾乎都是同樣大.不過是普通村民割完半畝稻子的時間,他就已經把一片山坡上的稻子全部捆紮完畢,像個山一樣背在了背上.

最為關鍵的是,他這一系列動作里仍然沒有使用異能,全部靠身體素質完成.可這速度,這效率,絕對不是普通人應有的水平!

陳萬生點了點頭,終于贊了一句:"不錯."

舒宇咧嘴一笑,輕松地背著山一樣的谷垛,縱躍如飛地跑了下去.

一年時間,在陳萬生的要求與看管下,他從來沒有使用過一次異能.

他甚至也沒有經曆其它多余的訓練,主要任務就是干農活.除了種地鋤草等常規工作之外,陳萬生家里的家務活,村里人房屋的修葺新建,對外的交易買賣等等,全部都交由舒宇負責.

每一項工作,舒宇都從生到熟地做了起來,最後都做得不錯.陳萬生很少表揚,經常莫明其妙地問出一句話.而只要他一問話,舒宇就會陷入深思,下一次再干活時,他的動作會有微妙的改變,原本高效的效率再一次提高.

每過一段時間,陳萬生就會幫他探查一下地球聯邦那邊的況.那邊一直在追蹤舒宇一家的下落,追蹤規模越來越龐大,漸漸還有其他勢力加入.但舒宇一家仍然躲藏得好好的,一點兒消息也沒透出來,總算讓舒宇放下了心.

他安心地留在了萬生星.陳萬生不提異能,他也像是自己從來沒有得到神之遺物一樣,只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農民,努力學習種地干活.偶爾,他會把精衛的蛋拿出來看看,蛋里一直存在著緩慢而穩定的生命脈動,什麼變化也沒有.

有一次,陳萬生看見他拿著這個蛋,有些好奇,又有些厭惡.舒宇向他解釋了精衛帶著他逃出生天的故事,他厭惡之色稍減,摸了摸蛋殼,什麼也沒.

舒宇背著谷垛到了麥場,快手快腳地把它們全部攤開.這時候,其他村民們還全部都在地里,連一畝地也沒割完.可舒宇仍然鋪得很心,努力節約空間,絕不爭搶別人的地方.

陳萬生一直旁觀,等他把稻穗全部鋪好,自己也抽完了一袋煙.他把煙鍋在石頭上敲了敲,拿一根稻杆慢悠悠地掏出煙油,突如其來地問道:"異能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異能是什麼

舒宇正檢視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聽見他問話,猛地一轉身,瞪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陳萬生沒等到回答,也不著急.他掏乾淨煙油,珍惜地把這個純銅的煙鍋擦得锃亮,這才站起來,:"看來還得繼續干活!"

舒宇沒有話,他的表仍然茫然,抬著頭,呆呆地望著鋪開來等待曬干的稻谷.金黃的稻谷散發著清香,反射出耀眼的陽光.

一年前,陳萬生給他展示了神奇的景像.

"我見即我得,吾心即世界."

他完全不用異能力量,一切也都遵循著他的想法進行.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為什麼會這樣?

一開始,舒宇不斷想著這個問題,陳萬生讓他干活的時候,他也一邊干,一邊想.

結果他發現就像之前學著老趙揚谷一樣,一切都被這個想法搞砸了,他越去想,就越做不好事.

挨了無數煙鍋之後,他終于放下了那個問題,開始老老實實認真干活.他的農活越干越好,非同常人的好.但這時一被問起來,他才發現,他幾乎忘記了這個初始的問題.他甚至忘記了他拜陳萬生為師是做什麼!

他茫茫然自問自答:"異能……在我的身體里?"

"不,不對."

"我用了?我沒用?"

"異能是什麼?"

"它在哪里?"

他就像傻了一樣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冥思苦想.

陳萬生並不打擾他,踱著步子走開了.

孩子們揀完麥穗,拎著籃子回來現寶給他看.舒宇心不在焉地應和著,腦子里仍然在想著自己的事.

孩子們漸漸覺得無趣,各自回家討賞賣乖去了.舒宇仍然沒有離開,就站在麥場旁,眼神茫然,偶爾掃向四方.

"藍哥被你打傻了嗎?"

趙農躲在一邊.偷偷地問著陳萬生,"都跟你過,不要隨便打人腦袋!藍哥這麼聰明的人……"

陳萬生拿著酒瓶.慢吞吞地:"現在還沒傻,過陣子還難."

趙農大驚,陳萬生萬分珍惜地舔乾淨酒杯里的一點殘酒,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現在就看他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了.假聰明.就會傻,嘿嘿."

他嘿然一笑,回屋睡覺去了.

趙農蹲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默默祈禱一陣,悄悄走開.

一夜過去.舒宇一步也沒動彈.

早晨時,朝露打濕了他的頭發,化成水滴,沿著額角流下.舒宇連抹一下的念頭也沒有,他的眼神仍然茫然,一夜的思索,也沒有讓他得出結論.

陳萬生又踱著步子走過來,一巴掌拍上他的腦門:"偷什麼懶.昨天只割了一片.還有一大塊地呢!"

"哦."舒宇無意識地應了一聲,純憑本能地向著早已走熟的田地過去.

到了地里,舒宇純憑本能地割著稻子.他的動作一下子遲鈍了很多,甚至比村里最傻的大牛動作還要笨拙.他一會兒左腳絆右腳,一會兒拿反了鐮刀,還有幾次如果不是收手的快.鐮刀沒割到稻子,險些就割到了他自己的腿!

陳萬生坐在田梗上旁觀.一點兒出手幫忙或者出指點的意思也沒有.

舒宇以前從未有過的笨拙忙碌了好久.到昨天已經曬好稻谷的時候,他仍然沒有割完十分之一畝的地.搗鼓了這麼久.他的速度不僅沒有加快,反而越來越慢,越來越漫不經心.

他不時抬起頭來,望望天,望望地,偶爾還彎下腰,抓起一掌泥土,握在掌心細細嗅聞.

陳萬生原本微皺的眉頭展開了,耐心地看著舒宇的動作.

過了好久,他突然直起身子,笑了一聲,問道:"異能在哪里?"

舒宇無邊無際發展開的思緒瞬間落回了原點,他如夢初醒般站了起來,以全新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他的眼睛越來越亮,神越展越開.

他"啊"地叫了一聲,喜悅地道:"它在這里,它無處不在!它在天空中,它在泥土里,它是每一個生命,它是每一個非生命!"


陳萬生眯著眼,神淡然:"那它究竟是什麼?"

舒宇大聲:"它就是這個世界!"

頓悟之後,舒宇還是沒有恢複原先的水准.一旦真正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就極其難以進入狀態.

他做一做,停一停,想一想.現在比剛才時的笨拙樣子,靈活了許多,但比起無意識時的麻利,卻又差遠了.

過了一會兒,他停手歎氣:"不行,只靠身體本能的時候比較快."

陳萬生在一邊盯著他,看見他動作慢,也不責怪.這時候才慢悠悠地:"必須意識到."

舒宇點頭.如果只靠本能的話,他到達某個境界,就難以再提升了.而出了這個境界,再有意識地進來,才會有真正提高的空間.

陳萬生看了一會兒,舒宇一直重複著類似的動作,不時還停下來思索.他點點頭,拍拍屁股走開.

相比起杜仲子的巨細靡遺,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但他指點的是更高的境界,對于本來就極聰明的舒宇,有著更加重要的幫助.

不過這一天,舒宇都沒有什麼進展.天快黑時,他好容易收完了這一塊地的稻子——這速度,跟常人差不太多,但費的力氣卻非比尋常.昨天從收割到曬谷,他一滴汗也沒出,今天卻大汗淋漓,還有一些鹽粒凝結在衣服上,那是反複出汗又曬干的結果.

陳萬生看著他這樣子,又皺起了眉頭.

"你這樣不行啊,白費力氣,在做無用功."

舒宇撓撓頭,也有些苦惱:"我也覺得,不過怎麼樣就是進不了狀態……"

陳萬生咬著旱煙,斷然:"你太聰明了."

舒宇疑惑地看他.

陳萬生:"你太聰明,想得太多,雜念就多.雜念多了,就不容易沉下去."

舒宇深思.

陳萬生繼續,毫不避諱舒宇的心:"你拿到神之遺物,現在還這麼弱,跟你這種特點也有關系.總是東想西想,覺得會有更好的辦法,更快的捷徑,結果只有丟三落四,一事無成."

舒宇又開始冒汗了.這次的汗跟上次的完全不同,是實實在在的冷汗.

起初陳萬生他過于聰明的時候,他還有些不以為意.在學校的時候,正是因為他這麼聰明,他才能在騎士比賽中大放光彩,才能指揮著公主和遲傳樂打退海盜,才能以一次演講在學校贏得同學們的尊重.聰明幾乎是他的代名詞,在以往也帶給他不少好處.

可現在回想起來,他何嘗不是像陳萬生所的,"過于聰明"了!

他總覺得技巧性地使用異能,能夠戰勝比自己高級的對手.但面對真正的強力,譬如地球聯邦這樣的一整個勢力,他只有抱頭鼠竄,努力求生的份.

技巧,只能在面對同等或者稍高一點的對手時,取得效果.只有真正的強大的力量,才能傲視一切敵人!

這種力量,靠技巧和捷徑是得不來的,只有摒棄一切雜念,老老實實腳踏實地地一點一點努力,才能擁有.

舒宇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再次陷入了深思.



接下來的日子里,陳萬生教舒宇的更少,但舒宇的生活則更加規律.

早上起來,他先打上一套太極拳,引動異能力量緩慢地疏通經脈.他強行要求自己驅除雜念,在做一件事的時候只想這一件事.而且,盡量少用技巧,用最基本的力量去完成.

譬如,開辟一塊新田時,他需要搬開田間的石頭.他就用自己的雙手去抱,用體力去完成.如果放在以前,他絕對會想出一些好用的主意來省力.

除此之外的事也是一樣,能用基本功的,就用基本功,實在邁不過去這個關坎,再去想其它辦法.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用腦筋了.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靜坐下來,冷靜反省這一段時間的行為.剖析利弊,總結經驗教訓,從而開啟下一階段的訓練與學習.

陳萬生偶爾會帶他出去走走,他並不去多想老師的用意,更多的則是在感受新地方,新事物給他帶來的感覺.如此這樣,他腦子用得少了,心卻用得多了.看到美景時,他會由衷贊歎;看到新生命時,他打從心底珍惜與驚喜;看到無法挽回的逝去時,他沉默而悲傷.

到後來,即使陳萬生不帶,他也會獨自出行.他的農活做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好,所以多余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他開始用腳丈量這個星球,不為打探報,純粹就為了了解它,了解這個他所生活的地方.

陳萬生不再管他會不會使用異能,但舒宇能不用的時候,還是盡量不用.他越發發現,異能力量遍布于這個世界,無處不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這種力量的體現——花會開,水會流,火會燃燒,鳥兒會飛過.

人類使用異能,不過是在模仿這種自然,模仿的,卻又是自己所理解的那一部分自然.也正是因為這樣,每個人都擁有了自己不同的能力,因為每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都不一樣.

當你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越是深刻,你的能力就越強.這並非什麼異能,而是人天生就應該擁有的天賦,只是神之遺物把它具現化了而已.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兩年後

兩年過後,舒宇眉目間的那點青澀已經徹底消失.二十歲的他,身高體壯,是個真正的青年.他的舉止沉穩而悠然,帶著一種不出的韻律.這種韻律讓他比貴族更優雅,比皇室更高貴,但這一切的氣質,都深蘊于他的內心,絕不張揚.

他走遍了萬生星的每一個角落,偶爾還會和陳萬生交流一番,懷想一下曾經的地球.他沒有去過地球,但在資料上曾經深入了解過自己的母星.萬生星的確與她非常相似,讓他不禁對現在的母星更加向往.

他在春天農忙時,再次回到了臨冬村,現在他的內部空間里已經亮了九段路.現在的舒宇,是一個九級進化者了.他非常清楚前面的道路.S級的大門已經對他悄然敞開,只要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足夠深入,隨時都可以邁入這個令人豔羨的等級.

但正如陳萬生所,"等級是什麼?能吃嗎?"

重要的並不是異能的等級,而是這個世界!這個他所生存的世界!



臨冬村村前有一顆大樹.這是一棵梧桐樹,不知道在這里過了多少年,樹干五人合抱也抱不過來,掌形的葉片濃密成蔭,向外鋪了一大片.

這會兒正是梧桐開花的季節,淺紫色的花朵散發著濃郁的香氣,還有幾朵成熟過分的被風吹落在了地上.

舒宇踩上草地,揀起一朵,放在鼻端聞了一聞.

他的頭發有點長了,大概及肩的樣子,沒有紮束,零亂地散在腦後.漆黑的頭發遮不住他越發明亮的眼睛,當這雙眼睛抬起來望著樹的時候,蘊含的笑意讓那光芒更加強烈.

他拍了拍樹干,樹葉無風自動.花香陡然間又濃郁了三分.

舒宇笑了兩聲,轉身向村子里看去.

村里一片繁忙.

每年春天都是這樣,冬雪融化.春暖花開,正是農忙季節.舒宇選在這個時候回來,本來也是准備加入春耕的.

不過村里的繁忙似乎有點奇怪?

他腳尖在草地上一點,瞬間就消失在樹下.沒過多大一會兒,就出現在村子中央.

他的身上同樣沒有異能波動,只是他在奔行的時候,風勢突然變大了,他整個人就像被風托住一樣.輕捷而迅速地移動著.

他剛一出現,就被一群孩子發現.他們正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些什麼,一看見舒宇,就急急忙忙地擁了上來,大呼叫著:"藍哥,藍哥,你回來了!"

舒宇習慣性地掏出糖果和禮物,孩子們七手八腳地接過.卻沒有像平常一樣散開.其中一個孩子虎頭虎腦.大約十歲的樣子,在孩子堆里算年紀大的.他叫甯虎,是臨冬村的孩子王.

甯虎仰頭道:"藍哥藍哥,你快去後山看看,大人們都過去了,好像有個奇怪的地洞!"

奇怪的地洞?

舒宇好奇地抬頭望村後望了一眼.點點頭就要過去.

甯虎一把拉住他,問道:"藍哥.我們也可以一起過去嗎?"

舒宇反問道:"大人們怎麼的?"

甯虎沮喪地:"讓我們老實呆著別去找事……"

舒宇摸摸他的腦袋,笑了笑.獨自一人向著村後飛奔而去.

村子里全是土石混建的一層平房,越過灰色的房頂,直接可以看到山後的果樹.再往上,就是密密層層的樹林一直上延,緩緩形成大山.

臨冬村背靠著山,村里人對大山也摸得很熟.如果是奇怪的地洞的話,那它要麼非常隱蔽,以前從來沒被人發現過,要麼就是新出現的!

他轉過村後,果然看見灌木叢後聚集了一群人,有的站,有的蹲.他們圍著一個大圈,站得零零散散,舒宇心中一動:咦,看來坑還不?

看見他過來,很多人出聲招呼,舒宇一邊回應一邊走過去.繞過灌木叢,他低頭一看,果然,地上有一個直徑五米左右的大坑,往下看去,黑洞洞的,竟然看不到底!

蹲在大坑旁邊,最靠近它的正是陳萬生.舒宇站在他背後,他頭也沒回,就吩咐道:"下去吧."

旁邊的村民一同反對:"不行,都不知道下面是什麼,太危險了!"

舒宇卻淡定地一笑,對著大家點了點頭,一個閃身,就進了洞.




這個洞極深,舒宇的身體一直下落,完全沒有碰著四周的洞壁.頭頂的天光漸漸淡去,洞里的濃黑如同實質一般湧了上來.

舒宇的表絲毫沒有變化,雖然黑,但只要有一點點的光線,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即使沒有光線……那又如何?

他暗暗掐著時間,這一落,大概就往下掉了兩分多鍾.

快落地時,周圍的光線突然又變得強烈.舒宇定睛一看,洞壁上多了一層浮動的熒光,柔和地發著黃綠色的光芒,非常好看.

洞底到了,他輕輕落在地上,仿佛一點兒重量也沒有.

身體的右邊有延伸出去的洞道,大概一人半高,牆壁粗糙不平,完全沒有人工痕跡,同樣浮動著黃綠色的熒光.

沒有任何危險的感覺,心中反而湧動著一些期待……

舒宇揚了揚眉.這兩年來,伴隨著他對周圍世界的感受加深,所謂的"直覺"也越來越強烈.無論對危險,還是什麼對自己有利的東西,都能夠事先有所警覺.現在期待感突然加深,是不是表示洞里有什麼好東西?

他沒有向上招呼,徑自向洞的深處走去.有師父在,不用做多余的事.

這個洞完全就像是自然生成的,無論舒宇怎麼找,也找不到一點有人開鑿或者經過的痕跡.奇怪.這個洞怎麼會突然出現?這可是在臨冬村的後面,師父長年在這里,有什麼奇怪的事,他難道不會第一時間發現?

不,還有一種可能,也許師父發現了,但沒感覺什麼異樣,所以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又走了兩步,舒宇的懷里突然一動,與此同時,他的心也一動.

他微微一驚,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個拳頭大的東西.光滑平整,圓溜溜的.

那正是精衛的蛋!

這幾年來,這個蛋一直安安靜靜的,一點兒變化也沒有.因為里面的生命脈動很穩定,所以舒宇沒有著急,只是偶爾把它拿出來,看上一看,摸上一摸.

而這時,在這個神秘的洞里,蛋的脈動突然變得有力而快速,仿佛在需求著什麼一樣!

舒宇剛一把它拿出來,周圍洞壁上的熒光就變成一個一個的光點,向著精衛的蛋湧過來.舒宇感覺到,這是一股奇特的能量,接近精衛的蛋時,就友好地圍了上去.沒過一會兒,光滑的蛋就被黃綠色的熒光整個兒包裹起來了.由于熒光過多,所以光線很強烈,就像舒宇的手心里,捧了一個拳頭大的光源一樣.

他屏住呼吸,站定了一動也不敢動.

就這樣大約過了十分鍾,洞外傳來異樣的感知,輕輕地探過來碰了他一下.果然,陳萬生一直關注著洞里的他,現在看他停了下來,感覺有些奇怪吧?

不過難道以他的能力,也無法探知洞里的況?

舒宇也用感知回應了一下,清楚自己沒事,陳萬生也就放心了.

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蛋壁上的光芒越來越盛.接著,從光芒里透出一絲黑線,黑線漸漸變粗變長,最後形成明顯的裂痕,讓整個光團裂開了.

一只的黑色蜥蜴從蛋里爬了出來,烏溜溜的眼珠望著舒宇,透出濃濃的孺慕之.它扭了扭身體,所有的光芒瞬間全部被吸進了它的身體里.它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尾巴靈巧地卷了卷舒宇的手指,爬到了他的手臂上巴住.

舒宇逗了逗它的下巴,笑著叫道:"精衛?"

只有巴掌長的蜥蜴又懶洋洋地卷了卷他的手指,貼在他的手臂上睡著了.蜥蜴的尾巴在他的手臂上繞了一圈,輕巧地勾住,就像給舒宇帶了一個黑色的臂環.

這只蜥蜴的確就是精衛,它雖然剛孵出來,卻保持著與舒宇的心靈感應.舒宇知道它剛剛出來,有點虛弱,要等補足了精神再跟他打招呼.他微微一笑,又摸摸了精衛的腦袋,就放任它睡覺了.

他繼續舉步向洞的深處走去.

穿過這一條的甬道,大約走了二十多分鍾,舒宇的眼前突然豁然開朗.甬道的後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就像普通的地下洞一樣有著緩緩流動的暗流,但這暗流卻並非河水……河道里流動的,竟然全部都是洞壁上的黃綠色熒光!

剛才熒光漂起來的時候,舒宇知道每一個光點的光線並不強烈.但現在河道里聚集的光點實在太多,他就像走進了一條星河,讓他眼花瞭亂,滿目閃耀.

他走到河道旁邊,好奇地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河水".無數的光點被他掬了起來,在他的掌心漂浮流動,升騰到空中.

這是什麼?

為什麼村後突然出現了一個地洞,地洞下面會有這樣一條地下河……河水里流動的,又是什麼?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神奇的山洞

舒宇心里一動,極為難得地放開了感知,開啟了深藏在胸口的神之遺物!

這兩年來,陳萬生並沒有教他.不過某一天,舒宇突然無師自通,明白了過來.

他突然了解到,神之遺物無時無刻不在與周圍的世界發生著關系,影響著它們,也在被它們所影響.只要等級和境界足夠,就會發現這種聯系.這也是為什麼陳萬生一眼就看出他得到了神之遺物的緣故.

他琢磨了幾個月,設法切斷了這種聯系.

那天早上一起來,陳萬生就以異樣的目光看著他,有些驚奇,又有些欣慰.

老頭子難得地露出了贊揚的笑容,:"不錯啊,還挺快."

舒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赧然一笑:"其實早就應該做到了……"

老頭子臉色一板,:"對!早就應該可以做到了!"不過他馬上笑了起來,"現在才想到,也不錯.這表示你沒多想它嘛……不錯,不錯!"

舒宇這才想到老頭子一直以來對他的隱約要求.老頭子似乎有點抵觸神之遺物,一直要求他拋開異能不談,先去了解世界的本質.舒宇也是這樣做的,也正是因為如此,老頭子對他越來越和藹,拿煙鍋敲他的次數急速減少.

而這時,舒宇放開了對神之遺物的限制,立刻發現無數光點向著自己狂湧而來,閃電一樣進入自己的身體,而神之遺物的鼓動猛烈地加強了!

舒宇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關閉了神之遺物與外界的聯系,而就這麼短短的一會兒功夫,他就感覺自己身體里的異能力量增加了!

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經打通了全身的經脈.他發現,只要打通全身經脈,異能力量就增強到了九級.這短短的一會兒後,異能力量就充盈在完全被打通的經脈里,鼓漲著似乎要爆開經脈湧出來!

他又在地下洞里停留了一陣子.發現洞里就是這一條河道,無頭無尾,不知從何處起.也不知道到何處去.除此之外,什麼其它的東西也沒有.

而這些光點……難道能夠快速增強異能力量?

這可太厲害了……

精衛剛剛孵化,本來還有點懶洋洋的,這時一看見這條異能的河流.頓時興奮起來.一道黑光從舒宇肩膀上閃過,閃電一樣掠過空氣,巴嗒一聲把自己扔進河里.

舒宇伸手撈之不及,看見精衛在河里時起時伏,卻吸不進一點異能.萬分著急地發出吱吱的叫聲.

舒宇笑了一笑,把它撿出來,查看完畢後,轉身就出了洞穴.

他在深洞上踩了幾踩,就輕而易舉地到了外面.他到村里時正是早晨,在洞里大約呆了兩時,一出洞,就迎上了正射過來的春日陽光.

可是舒宇剛剛經曆了地下河道的光流.這會兒感覺天上的陽光也不是那麼明亮了……

陳萬生上下打量著他.皺起了眉,抽了兩口旱煙,:"看來沒什麼危險,走吧,干活去干活去."

他一聲招呼,村民們也都跟著散開了.大家雖然對地底有一些好奇.但現在更重要的無疑是春耕,呆了兩個時.已經有一些人離開急著去干活,剩下的人本來就不多了.

陳萬生沒有急著問個究竟.兩人一起轉進村子,馬上就有一群孩圍上來,吵嚷著問道:"藍哥藍哥,洞里是什麼東西啊?"

已經有眼尖的看見舒宇手臂上的蜥蜴,叫了起來:"那是什麼啊?好丑!"

精衛正懶洋洋地在休息,一聽人家他丑,立刻向著這孩子呲了呲牙.白森森的尖牙看著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反倒引起了另一個孩子幫他申冤:"哪里丑了,很可愛的嘛!"

舒宇干脆把精衛拎給孩子們玩,他們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開了,舒宇趕緊拉著陳萬生一起離開.

老頭子一直沒有吭聲,只是疑惑地望著舒宇.他當然也發現了精衛,並沒有出詢問.直到兩人拿了農具,一起上了山,他終于問道:"那個……是蛋里出來的?"

舒宇:"對."

陳萬生含糊不清地:"感覺比以前好多了……"

舒宇問道:"師父,你感覺不到洞里的事?"

陳萬生抽了口旱煙,疑惑搖頭.

舒宇簡單地把洞里的況介紹了一下,陳萬生的眉頭越擰越深,簡直像要擠出水一樣.最後,他"啪"地一下把心愛的煙斗用力摔在地上,指天大罵:"混帳老天爺,平白無故在我們村里搞出這種東西,你搞個卵子的搞!"

他越罵怒氣越旺:"賊老天!你他媽是不是覺得老子的村子太安逸了,非得搞這種雞巴事出來,見不得老子們安甯是吧!我告訴你我,要是村里出事,老子連天也要捅破!"

他平時雖然脾氣壞,但是很少粗話.這時候卻粗穢語層出不窮,滿腔怒火對著老天爺,熊熊地傾泄而出.

舒宇很可以理解他的心.



這樣的一個地洞,對于整個銀河系來,是至寶!

可是對臨冬村甚至萬生星這樣一個與異能無關,卻非常安甯的邊境行星來,這是一個天大的災禍!它出現在臨冬村村後,就是一個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

過了一會兒,陳萬生喘了口粗氣,總算是鎮定了一點.他突然發現剛才一激動,把心愛的煙槍甩在了地上,連忙把它撿起來,好在沒摔壞.

舒宇這才問道:"師父,現在應該怎麼辦?"

陳萬生擦著煙槍,神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他思索著:"先不這個,等我想一想……"

中午吃飯時,舒宇就已經干完了全部的農活.他直起身子,看向陳萬生.老頭子蹲在田梗上,望著地上的一只螞蟻發呆.他這樣子蹲了一上午,一句話也沒.

舒宇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也是這樣的表.

那時他被收糧的商戶聯合起來詐騙,賣出的錢不夠村子一年生活,也是滿臉的愁眉苦臉.舒宇剛剛知道他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時,有點不太好理解.這種事,只要他一展露肌肉,就可以輕易解決.但就算為村子里的人發愁,卻還是堅持著不用力量,是不是太矯了?

回想起他揀起石頭打下飛梭時,這種感覺更加明顯.又不是真的完全不使用力量,何必雙重標准到這種程度?

他並沒有直接問過老頭這個問題,但是相處漸深,他也漸漸有了自己的答案.

的確就是——雙重標准.

一種是生活的一部分,另一種則是外面跑來的害蟲.

對于生活中的困難,要討價還價,設法解決.對于害蟲,一腳踩死就可以了.

那麼這次的事,應該算是"天災"吧?對于天災,老頭子會怎麼做呢?

剛到萬生星時,舒宇就知道這老頭子非同一般的厲害,完全無法判斷他的級別.隨著他自身實力的增長,這種感覺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濃.陳萬生在他眼里,越來越深不可測,無法捉摸.

難道他不是S級的進化者,而是……SS級,甚至,超S級?

對陳萬生的實力,舒宇有了一些猜測,也有了無比的信心,所以面對"天災",他一點兒擔心也沒有,反而只管好奇地猜測老頭子可能采取的作法.

想了好一會兒,陳萬生站了起來,搖搖頭,背著手就要離開.

舒宇一把把他拖住,問道:"你不下去看一眼?"

陳萬生略一猶豫,往地洞里看了一眼,神有些不豫.他搖了搖頭,:"晚一點吧,我得做好心理准備……"

"啊?"舒宇一愣.下去看這東西,還需要心理准備?

這一下午,舒宇一邊在山上的田里干活,一邊注意著陳萬生.這老頭子異常難得的愁眉苦臉,偶爾還向山下瞟一眼.舒宇看得出來,他看的正是那個神秘地洞的方向.

好像真的很擔心的樣子?

舒宇有些納悶.

以他的能力,只要一使用力量,還有什麼事不能解決?老頭子也不是那種矯的傻瓜,用得著煩惱成這個樣子嗎?

更何況,自己下到地底才發現這道異能力量的河流,以老頭子的強大,在地面上同樣也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麼事.那麼這東西不是很好隱藏起來嗎?只要保密下來不告訴人,別人甚至連知道的機會也沒有!

難道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

又過了一會兒,老頭子站起身來,露出明顯的猶豫神色.他想了老半天,終于向山下走去.舒宇揚聲問道:"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陳萬生背著身子搖手,拒絕了他的提議.

舒宇拄著鋤頭,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疑云更重.

直到干完活,舒宇還是沒見到陳萬生的蹤影.

現在,以他的能力,只要放開感知,就能知道村里大部分人的況.而陳萬生絕不在內.

現在才正中午,村里一向除了陳老頭,就屬他手腳最麻利.他已經干完了人家三天的活,大部分年青人都還在地里.

舒宇想了想,獨個兒回了村.剛一回去,他就碰見了一個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百分百進化法

一進村,舒宇就看見甯大毛坐在家門口,愁眉苦臉.

這村里以趙甯兩姓為主,甯大毛雖然年齡要大很多,卻是甯虎的堂侄.甯虎是村子里的孩子王,跟舒宇的關系也非常好,所以舒宇跟甯大毛也有幾分交.

這時看見甯大毛不對勁,舒宇問道:"大毛,有什麼事嗎?"

甯大毛看見舒宇,就像看見了救星一樣,忙不迭地道:"藍哥藍哥,你來得正好!"

他連忙上來一把拉住舒宇,問道:"藍哥,你家的農活做得差不多了吧?"

舒宇一邊點頭,一邊望向他的腿:"你的腿怎麼了?"

甯大毛:"嗐,別提了,太倒黴了.今天早上村後面出現個洞,我一不心掉進洞里,把腳脖子給崴了!"

他叫苦連天:"要是平時也就算了,現在農活正忙,我家就我一個壯勞力,你看,現在連媳婦也上山了,但還是來不及!"

舒宇迎著他期待的目光,笑道:"沒事,大毛,你好好休養,我幫你吧!"

甯大毛大喜,:"那就謝謝你了!啊,對了,有個東西你回頭過來瞅一下,估計還得讓你幫我修修!"

舒宇點點頭,也沒放在心上.村里人有時候會拿一些破舊的電子設備給他修理.這都是從鎮上,或者從走村串戶的貨郎手里換來的二手貨,換來的時候還能用,但動不動就會壞.自從舒宇第一次修好了東西之後,這事就變成了他的常規工作.

換來的電子設備都是過時的產品,舒宇曾經在學校里學過相關原理,從來沒有實踐過.第一次也是抱著嘗試的目的去修的,居然修好了,他頓時生出了無比的成就感.而且在修理的過程中,他可以不斷驗證以前學過的東西,收獲很充分.

這次多半也是甯大毛有什麼東西讓他修吧.

但這次,舒宇卻吃驚了……

幫大毛干完農活後.回到他家里,大毛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大捧東西,放在舒宇面前.這些全是金屬制品.各種形狀都有,銀白色的合金表面反射著冰冷的光芒,那是屬于現代化的科技之光,與這個山村農民的村子格格不入.

舒宇頓時瞪大了眼睛.問道:"哪里來的?"

大毛摸了摸腦袋,:"你還記得我們前幾年去打廢鐵換錢嗎……這是我偷偷留下來的,當時它還能用的."

舒宇一樣樣翻著這堆東西,又驚又喜.

光屏棱,控制儀,天線……

這竟然是一個非常先進的中型終端!

以前他們在學校的時候,每人必備一個個人終端.非常微型,附著在腕帶上.這種終端可以處理常用的程序和文件,可以上網,也就是以前的老式電腦的改進升級版.

而面前的這台終端,光屏和控制儀分別獨立,大概有一個盒子大.這是中型終端,比以前學生用的那種性能好上百倍千倍!

當初浮空島剛剛被打下來的時候,舒宇就把這樣的東西找出來.後來卻在陳萬生的指引下沉迷于修煉與體悟.竟然忘記了這件事.

現在,他的成長已經到了一個階段,本身就打算著離開萬生星,去其他地方看看了.他在萬生星呆了三年,又沉迷于對世界的感悟中,早就與外界脫了節.

神之遺物的事實在太大.他雖然逃了出來,但地球聯邦應該不會就這樣放過他.現在外面怎麼樣.他在出去前肯定要先了解個清楚,所以必須要收集足夠的報.

可是他一開始為了隱藏身份.就把自己的終端給銷毀了.萬生星這麼偏僻,要怎麼樣收集報,還得好好計劃計劃.他想起當初浮空島上的東西,還有些後悔當時沒有注意,讓它被當成廢鐵一起被收走了……沒想到才瞌睡就有人送枕頭,現成的中型終端就送到了面前!

他一邊檢查,一邊問道:"你把它抱來的時候,它是什麼樣子?"

大毛把頭發抓得一團亂,指指點點地:"這里,一按它就會亮,然後這里可以拉開,這里可以換屏……"

舒宇拉開光棱,一張薄膜出現在兩根光棱之間.那是終端的顯示屏,現在它呈現出完全的透明,毫無圖像.

大毛:"以前有照片的,現在什麼也沒有了……"他吞吞吐吐地解釋,頗有些訕然.村里約定俗成的規矩,這樣的東西應該公用,讓大家都能看.但他看見里面的一張圖片,就鬼迷心竅地把它藏了起來……如果不是舒宇一向好話,他就算用壞了,也只敢偷偷地把它賣了,絕對不敢拿出來!

舒宇卻有些苦笑不得.這種中型終端,放在第七中級學院也能成為一個學科的主要計算機.可大毛拿著它,居然就把它當成了電子相框……他能看到的,只是光屏里默認的幾個屏保,其中一張是一個金發大波的性感美女!

中型終端只是沒電了而已.它使用恒星熱能供能,只要打開開關就可以充電.不過大毛肯定不知道這個,他只是偶爾打開來看看屏保,硬是讓原來的一點電維持了三年.

舒宇打開開關,金發美女重新出現在光屏上.大毛大喜,又眼巴巴地看著舒宇.舒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沒好氣地:"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嫂子的!"

大毛訕訕然:"俺也不怕她知道……"下還是很有些心虛.


舒宇抱起盒子,:"大毛,這東西借我用吧."

大毛"啊"了一聲,覷了覷舒宇的臉色,頗有些舍不得地:"藍哥你要用,就拿去吧……可,可別給我弄壞了!"

舒宇:"放心吧,等我走的時候再還給你,還給你多下幾張美女圖!"

著,抱著終端,一溜煙就跑了.



這個終端,大毛用得非常心.控制儀的合金表面有一些劃痕,應該是當初浮空島摔落的時候劃上去的,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其它問題.

舒宇打開它,稍微研究一下就知道了用途.它曾經是浮空島的輔助終端之一,主要用于客房控制,也能夠獨立使用.

它綁定著銀河系的網絡,類似這樣的終端,都是一台機對應著一個網絡地址,只要不有意注銷,就一直能夠使用.舒宇上去之前心研究了一番,確認這個地址已經完全荒廢,沒有注銷,也沒有人監視.

幾分鍾後,他終于登上了網絡——時隔三年,他終于直接接收到了銀河系的信息!

登上網絡後,他首先進入了一個新聞中心.全息投影里,一根根線條延伸而出,搭建起一個虛擬的城市.這個城市他曾經非常熟悉,時隔幾年沒見,竟然打從心底生出了一些親切.

這個新聞城市剛一搭建完畢,舒宇就被城市中心的一個巨型新聞招牌吸引了注意力——

第一千個人工九級進化者誕生——"百分百進化法"再度強勢證明!

舒宇愣了一下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百分百進化法?這是什麼意思?

他四下掃視,這才發現,這個新名詞已經變成了這個新聞城市的新寵,到處的招牌上都有著這個詞的蹤影.他非常確定,這個詞,三年前從未出現過!

他心里突然一陣激動:難道所有的非進化者都可以進化了?!

舒宇找到一個新聞細看,頓時有些失望.事實並非他所想.

所謂的百分百進化法,是指所有的進化者,只要等級在九級以下的,使用了這個方法,都可以保證你有進步!

如今,使用這個辦法,已經有一千個人強化到九級了,其中至少有一半,以前都在三級以下!



舒宇有些呆愣.他在這方法的介紹里,感覺到了一絲熟悉感.

強化到九級嗎……

這樣的方法,他也知道一種.

異能儲存在經脈里,沿經脈而運行.每打通一道經脈,異能能力就會有所提升.如果把全身上下的經脈全部打通,就可以升級成為九級進化者!

三年時間,他的經脈也全部打通了,所以也成為了一個九級進化者.他相信,這種方法穩定而有效,同樣也是一種"百分百進化法"!

這種方法,他曾經告訴過杜仲子和三安師徒.是他們把這種方法公開了,還是另外有人研究出了新的方法?

舒宇有些好奇,順著這個消息追查究竟.

所有的新聞里都寫得語焉不詳,完全沒涉及到這種方法的皮毛,只大肆描述了它帶來的結果.

據,這個方法出自焰星領.所有實驗這種方法的人,都經過嚴格的甄選,甄選過後還需要跟焰星領簽訂協議——進化成功後,需要為焰星領服務十年!

十年時間對于一個九級進化者來只是瞬間,所有的實驗者都毫不猶豫地簽訂了這個協議.憑借著這門技術與這個協議,焰星領的實力突飛猛進.短短的一年里,就從一個四級勢力晉升成為三級勢力,繼續提升的勢頭絲毫不減!

舒宇心中一動.

他翻出了星圖,找到焰星領的位置.

焰星領,就在地球聯邦旁邊,同地球聯邦同屬北銀河系!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過去的那些人,那些事

這門技術是兩年前出現在焰星領的.那時,地球聯邦關于集體進化事件的傳正喧囂塵上.

舒宇出逃一段時間之後,地球聯邦再也壓制不住事態.集體進化事件,以及一個十七歲學生獲得相關密寶的事迅速傳遍了整個銀河系.

千年以來,相關變異的研究遲遲不能得到進展,人類變強的欲望卻不可抑制.因此,這件事受到了全銀河系的關注,當地球聯邦把舒宇列上通緝榜之後,全銀河系絕大多數勢力都宣布此通緝有效,舒宇的照片也因此傳遍了整個網絡.

舒宇看著照片上的自己,摸了摸臉.

他一直非常心,到了萬生星之後就開始偽裝面容,即使後來跟臨冬村的村民們關系極好,偽裝也沒有取消.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時候即使不是存心,無意之舉也會要人命的!

到時候離開萬生星的話,又應該怎麼辦呢?

舒宇只想了一想,就拋開這個煩惱,繼續往下看.

舒宇逃亡之後,事越鬧越大.莫恩星,第七中級學院的前身,舒家的事都被各種追查扒得異常徹底.

第七中級學院曾經是研究神之遺物的研究所!

舒宇的家里從未出現過一個進化者!

舒宇,與當初把神之遺物從發源地帶回來的那個人同姓!

這一個又一個的秘密被揭露開來之後,全銀河系陷入了徹底的震驚.

原來,引發集體進化事件的,正是當初導致全人類開始進化的——神之遺物!

第七中級學院的這個學生,竟然得到了神之遺物!

震驚之後是徹底的瘋狂,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追查舒宇的下落.

舒宇是怎麼逃走的?

那架精衛!是野火研究所的試作機!它竟然可以在沒有跳躍點的地方,憑空進行空間跳躍!

野火的試作機為什麼會被帶去莫恩星,它究竟有什麼樣的功能?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被扔向野火研究所,這個銀河系第一變異研究所遭受了從未有過的重大壓力.

在這種壓力的逼迫下,野火被迫公開了精衛的研發過程以及研發結果.

其他研究所如獲至寶.但經過他們共同驗證,確認這架古怪的飛梭的確只是一個試作機,是一個未完成品.按照一般況而.它是否能夠順利飛行都還是未知之數,更別提其它種種古怪功能了.

唯一存在的可能就是:這架精衛是一台生物機,與人類的基因有著極大的契合性.舒宇所得到的神之遺物讓它也發生了變異,使得它迅速成長成熟起來.擁有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功能!

追查到此為止.

精衛可能具有什麼樣的功能,空間跳躍有可能跳到什麼地方……一切都無法確認.但各大研究所也一致贊同,空間跳躍存在著極大的不穩定性.在未確認的空間點跳躍,跳躍前還遭受了巨大的能量空間……這一切因素綜合起來,更加無法確定舒宇究竟去了哪里,甚至也無法確認他是死是活!

這樣紛紛擾擾的事件持續了一年多.直到另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出來.那就是百分百進化法.

如曇花一現般匆匆出現,又匆匆消失的神之遺物,與近在眼前,隨時可以觸摸的全新進化技術相比,當然是後者更加吸引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項技術吸引過去了.焰星領這個從來都默默無聞的四級領,短時間內就取代了人們對神之遺物的關注.



了解到這里,舒宇舒了口氣,往椅背上一攤.

自己離開之後所引發的那一系列事件,雖然看上去極其壯觀.但並沒有脫離自己的設想.甚至而.現在的況比想像中更好,尤其是在最熱鬧的時候,被這門新的技術轉移了人們的視線……

他的手指輕輕在"百分百進化法"的字樣上撫過.對此,他有了一些想法,不過還有待確認……

"刷刷刷"的微聲在身邊響起,舒宇回頭.一個東西流暢地順著他的腿,一直爬到他的肩膀.這東西黝黑細長.四肢極為有力.它穩穩地巴在舒宇的肩膀上,伸出長長分叉的舌頭.舔了舔他的臉.

舒宇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它的頭頂,笑道:"逃出來了啊?"




精衛現在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只巴掌大的蜥蜴,鱗甲光滑潤澤,就像一顆顆黑色的珍珠,覆蓋在它的身體表面.它的眼珠是金色的,中間有一條豎起的黑色瞳仁,看上去神秘而美麗.

精衛張著嘴,發出嗞嗞的聲音,聲音里夾著一些變音,像是想話卻沒能出來的樣子.精衛因此也有些懊惱,細長的尾巴甩來甩去.

舒宇安慰它:"沒事,你剛出殼,什麼都需要適應.也許過陣子就會話了……起來,你什麼時候才能變回飛梭的原形?"

精衛無辜地看著他,根本無法回答.

一番同生共死,又經過神之遺物的改造,舒宇對精衛有了一種血脈相連的親密感.他笑著把它托在手掌上,指了指前面的新聞城市,:"你看,里面有很多關于你的消息呢.不過誰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精衛用尾巴卷住他的手腕,好奇地望著前面變幻莫測的全息圖像,光與影映它的眼睛里,耀出七彩的光芒.

舒宇又摸了摸它的背,猶豫片刻,終于伸手在全息投影上劃動.隨著他的指示,全息投影不斷變幻,莫恩星銀白的身影出現了,接著圖景越來越局部……舒宇俯視著第七中級學院,竟然有些近鄉怯的感覺.

時間已經過了三年,當初那些同學早已畢業,有了各自的去向.

他猶豫了一下,直接搜索了一些人的名字,看看有沒有他們的消息.

三安是在畢業之後離開的,畢業時,他做了最後的測試,全校震驚.那時,他竟然已經是個九級進化者,達到了一個學生的極致!

這個消息在當時引起了劇烈的反響.畢竟,三安是舒宇離開前與他關系最密切的同學.舒宇還幫助他在考試中邁進了一大步.

自從跟舒宇成為朋友後,三安的等級就發生了三級跳,還發現了新的能力……這不由得讓人懷疑,是不是舒宇用神之遺物,給他做了什麼手腳!

這時候,瓦格莉站出來表示,三安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受學校保護.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證明了學校的實力,是學校的驕傲.學校會保護這樣的學生,讓他們安全畢業,誰也不能騷擾.

此時的瓦格莉已經公開了自己的身份,她的話有理有節,無可辯駁.同時因為她也暗示了,只要三安順利畢業,他就不再受學校保護,于是各方勢力也就暫時安靜了下來.

就因為拖了這麼一會兒時間,三安竟然消失在學校里,不知所蹤了!

從此,這個人就像消失在了宇宙里,再也沒有一點消息.



舒宇敲了敲下巴,唇角泛起一絲笑意,換了個人查看.

這下子,他的臉上有些難看起來.

他被發現擁有神之遺物,把整個第七中級學院攪得天翻地覆.事過後,學校里竟然有兩個人消失了!

一個是非進化者女生文靜,另一個則是研究員老師原飛!

一番調查之後,學校發現這兩個本來完全不搭邊,卻在前一段時間走得非常之近,甚至有相當一部分同學看見文靜去原飛的寢室,猜測他們倆在談戀愛.

這兩個人難道是趁學校大亂的時候私奔了?

最後,學校也只能給他們蓋上這樣的戳,變成壓箱底的丑聞封印了起來.如果不是舒宇刻意查看文靜的消息,根本不可能看到那條角落里的豆腐塊.

舒宇想起當初在馬場里微笑著流淚的那個女孩,突然間有點難過.

以這種方式離開學校,就像舒宇現在這樣,沒有了身份證明,變成了一個黑戶.

她這樣,就是把人生完全押在了一個男人的感上,萬一有什麼變化,根本沒有應對的可能……

舒宇歎了口氣,心更壞了.

他又關注了一下其他人的消息,基本上沒脫離自己的想像,都是在畢業後去了不同的地方.只有杜仲子走得比較早,自己離開後不久,他也辭職離開了學校.這人一直孜孜不倦追求自己的強大,他的走並沒有引起別人的驚奇.

他也不是所有人都查了,有些人並不在他的關心范圍內.譬如王悅,原本也算是他的朋友,但那件事之後,毫無疑問地被他扔出了關心名單.要仇恨什麼的,老實也沒有,並不是舒宇聖母,而是這樣一個人物,還不值得他記在心里.

關心完所有的這些人後,舒宇長長了出了一口氣,終于把目標轉向了瓦格莉?蘭格雷.

瓦格莉在畢業之前,她就已經公布了自己的身份,代表著第七中級學院以及蘭格雷家族與地球聯邦對話,在整個銀河系發聲.

她的姿態高貴而鎮靜,強勢又不乏柔和.那種古老貴族的優雅氣度,首次露面就引來了整個銀河系的仰慕.她被稱之為"銀之女武神",被視作蘭格雷家族興起的希望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