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夜天子 作者:月關(已完成)

   
uuuuuuuuuu 2014-7-15 16:23: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0 4896269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8-13 08:58
第07章 各人自掃門前雪


    羅小葉和葉小天一個騎馬一個騎驢,一邊跑一邊說,一路絕塵地衝進縣城大門,彷彿唐吉訶德和桑丘揮舞著騎槍衝向風車一般義無反顧。

    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陸陸續續又有參加決鬥的兩派生員持著刀槍棍棒闖進城來,唬得城守官心驚膽戰,還以為山民又造反了。

    緊接著,看熱鬧的百姓也陸續進城,有關葉小天和水西展氏大小姐之間的詭異一幕,便也通過這些大嘴巴在整個葫縣縣城傳開,一時間各族百姓扶老攜幼,歡天喜地直奔縣衙看大戲去了。

    城守官眼看著一撥又一撥渾然不似善類的人衝進城去,最終卻什麼也沒發生,剛剛鬆了口氣,就見遠處又有三人急急趕到,中間是一個年輕苗女,模樣甚是俊俏,只是頭上頸上乃至上身都有愈增麗色的銀飾,唯獨下身卻穿了一條中老年婦人才穿的青黑色襦裙,未免有些不搭。

    這城守官見那苗女神色不善,後邊跟著兩個苗裝大漢更是兇惡,連忙故作無視,任由他們進城。

    這個少女自然就是展凝兒了,那條裙子卻是她從被劫走了驢子的老婦人那兒討來的,那個老婦人卻也有種農婦的狡黠,發現那紅裙質料極好,怎麼也值幾輛銀子,當即就揣了起來。

    等展凝兒下山之後,看到那老婦人,提出要買她的裙子,老婦人如何還不明白方才那紅裙來歷?她收了重金,卻把自己的裙子當場脫下,始終沒讓包袱裡的紅裙見到正主兒。

    展凝兒一走,想必那老婦人就要先把紅裙暫且穿起來了,只是一個老婦人穿一條鮮豔的石榴裙,叫她小孫子扶著往山道上一走,那風景當真是… …

    這時候,黃大仙嶺半山腰上,羅大亨悠哉悠哉漫步而行,時不進還從書包裡掏出一塊桂花糕,全未發覺暗中還有兩道青色人影悄悄地躡著他。

    羅大亨在上山途中首次停下歇息的地方停下來,腳踏青石,放眼遠望,就見山下極遠處有幾個背著娃娃的婆婆、公公正往縣城方向蹣跚而行,羅大亨不禁幽怨道:“你不想被人追偏被人追,我想追偏追不上,唉,真該減肥了。”

    大亨說罷,河馬嘴一張,又是一塊桂花糕下肚,再拿出一只水囊來使勁灌了幾口,就一屁股坐下,哼哼唧唧地歇起乏來,暗中躡著的兩個青衣人對視一眼,啼笑皆非。

    那稍矮些的青衣人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道:“想來方才那番話都是二弟故意寬慰我,我這混蛋兒子,哪可能是大智若愚的主兒?”

    ※※※※※※※※※※※※※※※※※※※※※※※※

    葉小天和羅小葉逃到縣衙門口,一個下馬,一個下驢,守門的衙役一見巡檢大人和典史大人到了,連忙跑上來接過韁繩,很奇怪地看著葉小天的打扮。畢竟堂堂典史,光著脊梁還扛著根樹根,稀罕的很

    葉小天和羅小葉進了縣衙​​,剛剛拐入儀門,恰好又是孟縣丞和王主簿聯袂而來,一見葉小天這般光景,孟縣丞大驚失色道:“艾典史!你… …這是要向誰負荊請罪啊?”

    葉小天訝然道:“我負什麼荊請什麼罪啊?我……哦!”

    葉小天突然注意到自己還扛著那條惹禍的禍根,急忙把它往旁邊一丟,苦起臉道:“兩位大人,你們可真是害苦我了。”

    孟縣丞和王主簿見他那副狼狽樣兒,就猜到他在山上吃了大虧,不過再看羅小葉雖然愁眉緊鎖,卻也沒有極為惶恐的模樣,料定那些秀才們沒有鬧出人命,心中又是一寬。

    有了心情,二人再看葉小天,就越看越好笑了。二人強忍著笑,扮出一副嚴肅模樣,孟縣丞道:“典史大人不是往黃大仙嶺去制止兩派生員毆鬥去了麼?怎麼……竟然這副模樣回來?”

    葉小天道:“唉!此事說來話長,實是一言難盡。羅巡檢,還是你來說吧。”

    羅小葉苦笑一聲,把事情經過簡明扼要地一說,孟縣丞和王主簿登時笑不出了。孟縣丞怔了半晌,道:“你說……那女子是水西展氏家的人?”

    羅小葉道:“水西​​展氏沒錯,'家的人'就略顯不恰當了。實際上,那女子是水西展氏這一代的大小姐,咳!黔地有三虎,三虎之一的那位……”

    羅縣丞和王主簿異口同聲道:“霸天虎?”

    羅小葉一呆,奇道:“兩位大人認得她?”

    羅縣丞和王主簿眉毛同時一搭拉,同聲嘆道:“不認得!不過那三個禍害邊只有一個會武,我們怎麼會猜不出?”

    羅縣丞和王主簿互相看看,羅縣丞突然神色一動,嚴肅地對王主簿道:“三年大考之期將近,今年的秋糧無論如何也要收滿九成才行,否則如何應對朝廷大考啊。王主簿,你得盡快把戶籍冊整理完畢,我才好按圖索驥,逐戶收稅。”

    王主簿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對孟縣丞道:“嗯!其中道理,下官自然明白,下官已經吩咐人日夜趕工清理戶籍了。縣丞大人,要不咱們這就去看看,切莫誤了公事。”

    二人同時轉向葉小天,把手一拱,道:“艾典史,我們忽然想起還有一件極緊要的大事要做,這就告辭了。”

    葉小天還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官,葉小天吃驚地道:“兩位大人,那姓展的……”

    說話間,孟縣丞和王主簿已經走出儀門,向他揮手道:“縣尊大人正在二堂。”言猶未了,二人已轉過照壁,不見了。

    葉小天怔道:“他們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羅小葉道:“不無恥怎麼做得了葫縣的官?”

    葉小天扭頭看了看羅小葉,羅小葉道:“你不用看我,我是世襲土官,做不了也得做。”

    二人正說話間,就見孟縣丞和王主簿又從照壁後面轉了過來,葉小天大喜,只當他們良心發作,連忙迎上去,拱手道:“孟縣丞、王主簿……”

    孟縣丞和王主簿聚精會神,全未聽到他說話,也未看見他這個人,只聽孟縣丞道:“雖然朝廷施行的是'一條鞭法',可我葫縣還是要因地制宜才行啊。本地百姓平素買賣都是以物易物,叫他們繳銀子很困難。”

    王主簿道:“是啊,不如這樣,我們總括一縣賦稅,量地計丁,這方面還是按照朝廷的稅法辦,接下來,要允許百姓直接繳納秋糧和絹布,由我葫縣官府運到大城大阜,換現繳銀。”

    孟縣丞頷首道:“如此甚好。各鄉糧長那邊,可以通知他們開始徵糧了,有抗稅的,由里甲配合懲辦,實在不行,再由縣裡派人去催……”

    王主簿道:“縣丞大人的法子妥當的很!”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從葉小天身邊走過去,直接把他當了空氣。葉小天正在納悶兒,就听衙門外喧嘩聲浪撲面而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個沒擔當的混蛋是出不了大門,這才躲了回來……”

    ※※※※※※※※※※※※※※※※※※※※※※※※

    縣衙二堂上,花晴風木然而坐,半晌無語。

    葉小天頓足道:“我的大老爺,你倒是說話呀。”

    花晴風咳嗽兩聲,眼珠動了動:“孟縣丞和王主簿呢?”

    羅小葉苦笑道:“那兩位大人,也不知躲到哪裡商量徵收秋糧的事去了。”

    花晴風愕然道:“秋糧已經到了收割時間了麼?哦,我明白了……”

    花晴風深吸一口氣,對葉小天道:“此事關乎女人名節,說大大過了天,說小一文不值,是大還是小,全在人家在不在乎。水西展氏呢,就是連布政使衙門也要忌憚三分,這展凝兒既是水西展氏的重要族人,你看此事該如何解決才好?”

    葉小天奇道:“大人,我來找你,不就是問你如何解決嗎?你怎麼問起我來了?”

    花晴風搖搖頭,悲傷地道:“本縣……是沒有辦法的。這裡的百姓,不服王道教化久矣,向來不把本縣放在眼裡。本縣的三班六房,又向來是一盤散沙,全無威懾。本縣空有凌雲之志……”

    葉小天惱道:“大人,你就不要凌云了,你們葫縣這幫官兒,真是令我大失所望。上黃大仙嶺阻止兩派生員決鬥,免致出了人命,是你們要求的吧?我去了,也辦到了!現在,作為你的下屬,我遇到麻煩了,孟縣丞和王主簿就開始裝聾作啞,你花大老爺……你倒是不用裝聾作啞,因為你根本就又聾又啞!”

    花晴風被他罵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偏偏無話可說。

    葉小天道:“我要真是本縣典史,那沒說的,這黑鍋我自己扛!可我不是啊,我是被你們逼著冒充艾典史的,你們現在一推二五六,全都當啞巴?成啊!那我就坐在這兒,回頭他們要是激憤之下闖進縣衙,鬧出什麼大事件來,要罷官也是罷你們的官,老子大不了不裝這頭大瓣蒜了,我本來就不想裝,我帶著我老……老妹兒投親戚去。”

    葉小天說著就想來個摘官帽的動作,手摸到頭上才發現今天是儒生打扮,只係了一條公子巾,葉小天憤憤地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翹,還故意抖著大腿,一副滾刀肉模樣。

    花知縣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囁嚅半晌,才道:“既然這樣,那……那本縣就出去一趟,萬一……萬一那位展姑娘肯看在我的薄面上就此息事寧人,那就最好不過。”

    花晴風說著站起來正了正官帽,舉步就往外走,正抖著大腿的葉小天突然停了下來,凝眸一想,用力一拍大腿,道:“不對啊!不對不對!我為什麼要怕她?我明明有法子治她呀!”

    前腳剛剛邁出門檻的花晴風嗖地一下就縮回了腳,雙眼大放光芒,一個箭步衝到葉小天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動萬分地道:“艾典史,你有辦法?”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4-8-13 09:00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4-8-13 16:28
第三卷 威瘋典史 第08章 君子動口不動手

  展凝兒趕到縣衙時,縣衙外已是人山人海,比菜市口看殺人時還熱鬧。如此情景自然令展凝兒更加羞憤難當,這筆帳她理所當然地算到了葉小天的頭上,因此對葉小天更是恨之入骨。

  憑展凝兒那暴烈的性子,斷然不會因為羞於人多便悄然遁走,改日再來尋葉小天晦氣的道理,她的做法很直接,她直截了當地命令自己的隨從:「上前叫門,要縣衙馬上交出那個混帳,否則,本姑娘就打進去!」

  展凝兒言猶未了,緊閉的縣衙大門便轟然打開,葉小天光著膀子,很光棍地走了出來。

  展凝兒一見葉小天,當真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她攥緊刀柄向葉小天衝去,卻不想葉小天比她速度還快,一看見她,馬上就向她衝過來,距她三丈處又突然站住,高聲叫道:「我想起來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成功地勾起了展凝兒的好奇心,展凝兒硬生生煞住腳步,問道:「你想起什麼來了?」

  葉小天氣勢凜然地指著她的鼻子道:「你,食言了!」

  展凝兒一呆,訝然道:「我?」

  葉小天用力點頭,道:「不錯!你用腳了,我說錯了嗎?」

  展凝兒:「呃……」

  葉小天強調道:「而且你還不是一次,而是三次!」

  展凝兒:「這……」

  葉小天憤怒地控訴:「你發過誓,絕不對我動手動腳,可你食言了。我做什麼了呢?我只不過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我的尊嚴蹂躙於腳下時,憤起反擊了一次,結果如何?你居然不依不饒地追殺到縣衙門來了!」

  葉小天高聲道:「我好歹也是個官哎,你對我尚且如此,對尋常百姓又如何?」

  展凝兒:「我……」

  葉小天道:「我知道,或許對平頭百姓,你反而彬彬有禮。因為你不想別人說你以強凌弱。可你如此對我,就算是無畏強權了?你仔細看看,葫縣衙門裡可有人能強權嗎?」

  展凝兒:「唔……」

  葉小天猛一揮手:「好了!你不要再說了,你說的再多也是狡辯。究竟怎麼樣是看你怎麼做,而不是看你怎麼說。你是水西展氏族人,你對朝廷官員如此態度,別人會怎麼想,會怎麼看待你們展氏?」

  展凝兒:「那……」

  葉小天:「好男不跟女鬥!這一次,我原諒你,你不是對你的神發過誓嗎,幸好誓言中沒說要不要馬上應誓,我這人很大度的,我允許你的蠱神一百萬年後再應誓。但是只限這一次,明白嗎?」

  展凝兒:「你……」

  葉小天:「在黃大仙嶺上,我和你說的那個人,家就住在秋柳胡同,你知道我指的是誰,秋柳胡同進去,第三家就是了。好了,就這樣吧,我不想再和你說了,你走吧!」

  葉小天轉身就走,像他出來時那樣,風風火火地邁進衙門,喝道:「關門!」

  縣衙大門「砰」一聲關上了,氣勢洶洶而來打算登門問罪的展大小姐自始至終就沒有說話的機會。

  「貌似他說的很有道理啊……,等等,我為什麼要跟他講道理?唔……我是發過誓,不過我的誓好像是針對之前他對我的屢次欺騙,並不包括之後他冒犯我的事吧,我究竟能不能動手呢?」

  可憐的展大小姐被葉小天連珠炮似的質問給繞暈了,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人群中,一個白袍男子探頭探腦,見葉小天憤然關門,展凝兒蹙眉不語,這人想了想,終於壯起膽子走過來,咳嗽一聲,對展凝兒涎臉笑道:「表妹……」

  原來這人竟是展凝兒的表哥,「土司王」安氏家族的安南天。展凝兒乜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安南天急忙追上去問道:「表妹,你去哪裡?」

  展凝兒冷冷地道:「秋柳胡同!」

  ……

  葉小天趴著門縫,摒住呼吸,小心地盯著門外的動靜,眼見一番話居然真把那母老虎給唬走了,慶幸之餘,拍著胸脯,很是出了一口大氣。

  忽然,葉小天覺得好像身邊有人,急忙一轉身,就見縣太爺花晴風正站在旁邊,猶自拍著胸口,一臉慶幸。

  葉小天登時把臉色一沉,不悅地道:「縣尊大人,這一關我僥倖逃過去了,可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有多少難題等著我。我做典史也有段時間了,那刺客迄今杳無音訊,我這假典史究竟還要做多久?」

  花晴風心道:「你做假典史,雖然麻煩不斷,好歹還能活命。急著辭去,你是嫌活的太長麼?」口中卻敷衍道:「好了好了,你莫著急,再等一個月半個月的,本縣就許你離去。」

  葉小天雙眼一亮,道:「你可是一縣父母,此言當真?」

  花晴風道:「自無虛言。」

  葉小天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官府裡的事原本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答應你們做假典史,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你們還要分派許多事情給我,結果出了事時你們又毫無擔待,這又怎麼說?」

  花晴風面有愧色,無奈地道:「你既擔當了典史之職,總不能讓別人察覺你是假的吧?好了好了,一會兒我跟孟縣丞說說,縣上的事呢,你能不理就不理,正好快收秋賦了,你就負責下鄉催收稅賦吧,這樣就能避開許多麻煩。」

  葉小天轉怒為喜,道:「這還差不多,那……你說的啊,最多一個月,一個月後,不管那刺客來不來,我是一定要走的。」

  花晴風心道:「你想死,你當我喜歡攔著?」隨口便敷衍道:「一定,一定!」

  ※※※※※※※※※※※※※※※※※※※※※※※※※

  展凝兒闖到縣衙門口,葉小天跳將出來,疾言厲色一番駁斥,展凝兒不戰而退。旁觀百姓可沒聽清葉小天向展凝兒透露徐伯夷住處的話,只當這場大熱鬧就此結束了,很是遺憾地紛紛散去,倒是沒人繼續跟著展凝兒。

  展凝兒蹙著眉頭,一路想著心事往前走,忽然揚聲喚道:「表哥!」

  安南天趕緊湊到她面前,道:「表妹!」

  展凝兒道:「我遇到一個問題,一時想不清楚,你來幫我參詳參詳。」

  安南天受寵若驚,連忙道:「好好好,表妹請講」

  展凝兒咳嗽兩聲,道:「是這樣……」展凝兒把她和葉小天打賭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很認真地問安南天道:「你說如果我現在對他動手,算不算是違背誓言?」

  無怪展凝兒如此慎重,她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蠱神卻是敬畏莫名,如果再找葉小天晦氣確是違背誓言,她還真的不敢,唯恐觸怒了蠱神,真的對她降下災難。

  安南天聽她一說,不由大感頭痛,其實誓言就像立合同,最好條條款款說得清清楚楚,千萬不能模棱兩可,否則如何解讀還真成問題。安南天也是信蠱神的,不敢給她亂出主意。

  展凝兒等了半天,不見安南天回答,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究竟怎麼看的啊?」

  安南天訕訕地道:「我怎麼看並不要緊,重要的是,蠱神他老人家怎麼看。」

  展凝兒怒道:「我要是知道蠱神怎麼想的,我還用問你?」

  安南天叫屈道:「你不知道蠱神是怎麼想的,難道我就知道?」

  展凝兒剛一瞪眼,安南天忙道:「不如這樣,等你去銅仁的時候,到山裡去拜訪拜訪尊者,他老人家是蠱神之侍,一定能夠解答你這個問題。」

  展凝兒嘟囔道:「那不是還要等很久?再說我去了銅仁,問清尊者,有了結果之後不是還要回來一趟。」

  安南天眼珠一轉,嘿嘿笑道:「那不如這樣,你自己不方便下手的話,讓九高和九當替你教訓教訓他好了。」

  安南天所說的九高和九當就是展凝兒的那兩個貼身隨從,別看他倆走到哪兒都是一副小跟班的模樣,其實他倆的武功比展凝兒還要高明幾分,否則怎麼要他們來保護大小姐。

  展凝兒白了表哥一眼道:「廢話,你當我沒想到過這個主意?假手於人,無異自己這句話是尊者說過的。我自己不動手,讓他們替我動手,那和我自己動手有什麼區別?」

  安南天嘿嘿地乾笑起來,道:「這個嘛,我只是提個建議。唉,你當時哪怕只說不能動手也好啊,偏偏是不能動手動腳,這就綁住了自己的手腳,不能動手動腳,難道你還能動嘴,咬死他不成?」

  安南天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卻不想展凝兒兩眼一亮,脫口說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不能動手動腳,我可以動嘴啊,哈哈,好主意!表哥,難得你也能出個好主意。」

  安南天呆住了,吃吃地道:「你不會……真想動嘴吧?」

  剎那間,安南天腦海中就閃過許多少兒不宜的用嘴畫面,不過他馬上就否定了這些荒誕的想法。怎麼可能呢,看表妹對那小子恨之入骨的模樣,分明是真想收拾他,用嘴怎麼收拾?舒服死他?

  安南天心頭一陣惡寒,不願再想下去,有心問問表妹,可是看她一臉神秘得意的笑容,顯然是不會說給自己聽的,便也識趣地不問。

  忽然,展凝兒的身子停住了,笑容也凝住了,漸漸的,牽起的嘴角慢慢抿起,臉上雖然依舊掛著笑意,笑容卻越來越冷。安南天順著展凝兒的目光向前望去,就見巷間一個小院兒,瞧來平平無奇。
wenguey 發表於 2014-8-14 09:50
第三卷 威瘋典史 第09章 濕手捏了乾麵粉

  花知縣對葉小天好一通安慰,這才把他安撫下去,待葉小天回自己住處更衣沐浴,花晴風便去找孟縣丞和王主簿商量。

  孟縣丞和王主簿正在伙房裡討論納稅大計,得知那女魔頭已經離去,便主動走了出來。恰在二堂院門口撞見花晴風,三人便進二堂商議。

  孟縣丞和王主簿也覺得葉小天現在風頭已經出得夠多了,接下來只要他安安份份地再耗上個把月,然後安安份份去死就好,也不想他惹出更多事來,便同意了花晴風的提議。

  第二天一大早,葉小天洗漱已畢走出院門,正要去前街吃早餐,就見蘇循天和李雲聰門神一般候立在院門左右。

  昨日據說宿醉未醒、神志不清的蘇循天此刻神完氣足,精神抖摟,葉小天一見忍不住便諷刺了他幾句,蘇循天卻也不惱,笑嘻嘻地只是賠罪,把一切緣由全都推到了他那「愛屋及烏」的姐夫身上。

  李雲聰自從被葉小天揍了一頓,在他面前便再不饒舌了,一門心思只等著葉小天「水土不服而死」,所以倒也耐得住性子。葉小天也懶得理他,和蘇循天隨意打趣幾句,正想轉去前街,忽然發現街對面蹲著一個人。

  那人蹲在街對面,正在東張西望,忽然扭過頭來,看見葉小天,登時大喜起身,屁顛屁顛地跑過來道:「大哥,大哥,你好嗎?」

  葉小天道:「好得很,還沒被那瘋婆子揍死。你剛回來?」

  大亨一怔,道:「我從哪兒剛回來?」

  葉小天道:「黃大仙嶺啊。」

  大亨乾笑道:「大哥你別開玩笑了,我就是比烏龜爬還慢,半夜也該到縣城了吧。」

  葉小天:「……」

  大亨興高彩烈地道:「啊!原來大哥你住在這裡。我只知你住官舍,以你的官職想必房子也是不小的,卻不知具體是哪個院子。大清早的一時又找不到人問,只好等在路口了。」

  葉小天問道:「你等我幹嗎?」這時葉小天才發現大亨還背著書包,不禁奇道:「你爹反悔了?又逼你去上學?」

  大亨正了正書包,道:「那倒不是,我背習慣了。」

  葉小天:「……」

  蘇循天:「……」

  李雲聰:「……」

  大亨對三人古怪的神氣視而不見,興致勃勃地道:「大哥,你去哪兒?」

  葉小天道:「我……去吃早餐。你一大早的,跑來幹什麼?」

  大亨一聽他問,登時垮下臉來,唉聲嘆氣地道:「大哥,我現在很煩惱。」

  葉小天道:「你煩惱什麼?春心動了?」

  大亨道:「春心我常常動,不足為奇。我的煩惱主要是……,以前上學時我一覺睡到下課,這一天很快也就過去了,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閒得我五脊六獸的。」

  葉小天和蘇循天、李雲聰互相看看,都有些不大理解大亨的奇葩思維。蘇循天忍不住問道:「你現在不上學了,不是可以天天睡大覺了嗎?」

  大亨苦著臉道:「是啊,問題是我不上學就不犯困,不犯困怎麼睡覺呢?」

  蘇循天:「……」

  李雲聰:「……」

  葉小天親切地道:「大亨啊……」

  「啊?」

  「我要是你爹,我準把你掐死,不然我就得被你氣死。」

  大亨道:「大哥,你不要開玩笑了,我很認真的。」

  「你認真?」

  葉小天、蘇循天和李雲聰的臉皮子急劇的抽搐了幾下,蘇循天無限景仰地對大亨道:「我姐夫常罵我是不成氣的紈褲子弟,可是和你一比,真有雲泥之別啊。」

  大亨對蘇循天拱手道:「過獎,過獎。聽口氣,足下平日裡定然是閒極無聊、招貓鬥狗,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貨色了,有時間的話,我倒要向足下好生討教討教。」

  蘇循天:「……」

  大亨說完又對葉小天道:「我一早醒來,努力地想繼續睡覺,可我睡啊睡啊,就是睡不著,思來想去,也沒個地方好去,我就來找你了。」

  葉小天一邊走,一邊不耐煩地道:「你找我幹嗎?我可沒時間陪你玩,我有事情要做。」

  大亨挎著書包,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邊,道:「沒關係,我陪你做事啊,你看那些小捕快都有仨幫閒跟著呢。你好歹是個典史,官比他們都大,怎麼可以只有兩個跟班呢?」

  蘇循天聽著心裡彆扭,咳嗽一聲道:「大亨少爺,其實我是班頭,他是吏典。」

  大亨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高級跟班,失敬失敬。」

  蘇循天:「……」

  李雲聰:「……」

  葉小天走進小吃店,摸摸口袋,昨兒花晴風為了安撫他,剛剛給過他三兩銀子,說是給他的俸祿,葉小天難得闊氣一把,便道:「三份……四份……,大亨,你吃過早餐沒有?」

  大亨憨笑道:「大哥你們吃吧,我一早吃過了。」

  葉小天道:「哦!三份早點。坐,都坐,今兒我請客。」

  大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原來大哥請客啊?那這個面子我可不能不給,我隨便吃點吧。」

  葉小天:「……,好!再來一份早點。大亨啊,你吃過早點,到城裡隨便逛逛,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大亨道:「那大哥準備去哪呢?掌櫃的,再來一份早點。」

  葉小天道:「縣太爺打算讓我到鄉下去催收秋糧,不過縣丞是我的直接上司,我還要等他的命令。在此之前,我打算在城裡巡視巡視。」

  大亨眉開眼笑地道:「那不正好,我們一起走就是了。掌櫃的,再來一份早點……」

  葉小天聽的無可奈何,大亨這廝實在黏人,當初也不知道他是這般性情啊,這一下真是濕手粘了乾麵粉,甩都甩不脫了。

  蘇循天吃著早點,對葉小天道:「對了,典史可知昨日鬧到衙門來的那個苗女之後去了哪裡?」

  葉小天雙眼一亮,興致勃勃地道:「啊!你不提我倒忘了,那瘋婆娘去秋柳胡同了吧?哈哈,徐伯夷現在怎麼樣了?」

  大亨張開大嘴,正要把餅塞進嘴巴,一聽這話忙道:「哦!我今兒一早來找大哥的時候路過縣學,碰到幾個同學,他們正說起徐伯夷呢,說他好像被人打了,打的很慘……很慘……,慘到今天告假沒來上學,大家聽了都很高興。」

  葉小天:「……」

  蘇循天和李雲聰漸漸適應了這位大亨少爺比較脫線的思維,蘇循天咳嗽一聲,道:「那位展姑娘到了徐家,把那小子狠狠揍了一頓,打得那叫一個慘,後來都要廢了他了,幸虧他那娘子出面,跪在展姑娘面前,抱住她的大腿替丈夫苦苦哀求,展姑娘才憤憤離去。」

  葉小天聽了有些生氣,道:「這種攀附權貴、意圖拋棄髮妻的敗類,他那娘子何必還護著他。」

  蘇循天嘆道:「她一個婦道人家,丈夫便有萬般不是,又能如何?難道任由人家把自己丈夫打成殘廢麼?」

  葉小天想想也是,不由為之唏噓,李雲聰雖是個刻薄人,吃過一次虧後自然不敢再嘴賤,是以默不作聲,只有大亨那邊,不時傳來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聽著有種「農家院」的感覺。

  結帳的時候,葉小天掏出十一份早點錢,雖然不算很貴,還是有點肉痛,他窮啊,大亨答應的那五十兩銀子還沒給他呢。出了小吃店,蘇循天慇勤地問道:「典史大人,你看咱們現在去哪裡走走?」

  葉小天摸摸口袋裡的錢,忽然想起應該給水舞買點東西。女人沒有不喜歡飾品的,雖然以葉小天的品味來看,那東西不當吃不當穿,一根鍍銀釵子遠不如三斤排骨實在,可女人不就是喜歡不切實際的東西嗎?反正女人的缺點又不只這一點,我是男人,多包容吧……

  想到這裡,葉小天便道:「走,去十字大街逛逛。」

  縣城裡幾乎每一條街都是十字交叉路口,但是能被稱為十字大街的只能有一條,就是最繁華最熱鬧的那一條,葉小天要去的就是初到葫縣時親眼見證葫縣百姓大作戰的那條長街。

  大亨跟他們混在一起,總算是不寂寞了,四個人並作一路,前行不遠,就拐進了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十字大街,暗中有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悄然尾隨而來,專注於尋找首飾頭面的葉小天全未覺察。

  展凝兒一身男裝打扮,小心翼翼地跟在葉小天后面,在她旁邊則是兩個面帶無奈之色的大漢,這兩個大漢正是展凝兒的貼身保鏢九高和九當,他們也都換了普通漢服,免得引起葉小天的注意。

  九當實在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大小姐,這樣行嗎?」

  展凝兒全神貫注地盯著葉小天,頭也不回地道:「怎麼不行?」

  九當道:「大小姐你又沒練過吹箭,那是深山苗才會的玩意兒啊。」

  展凝兒黠笑道:「誰說我不會?你們當然不會,我卻是學過的。九歲那年我去山裡拜見侍蠱尊者,見他老人家身邊的人用過,我挺喜歡的,還特意討來一支,跟他們學過用法,這次幸虧表哥提醒,不然我就忘了。」

  九高道:「大小姐,這麼多人,容易誤傷啊。」

  展凝兒道:「那怕什麼,我這又不是什麼致命的毒藥,只是中了箭會令人狂笑一天。你們想想,他是官哎,要是坐在公堂上、走在大街上,總是瘋子似的笑呀笑的,哼哼!他讓我丟人,我就讓他丟死人!快點,別跟丟了!」

  展凝兒從懷裡悄悄摸出一根吹管,把一支細長如毛髮的吹箭小心地塞進去,向葉小天迅速靠近……
  
    P:三江票、推薦票,統統滴要!嗯,現在寫的很歡樂,雖然上午寫小說,下午寫劇本,忙得跟拉磨的驢似的,中午飯都老顧不上吃,但是感覺兩邊狀態都不錯,有時寫著寫著自己都想笑出來。後邊還有更多精彩,恨不得一下子就說給大家聽,奈何總要一個字一個字地碼,而且橋段之精彩,要有必須的鋪墊,所以故事只能娓娓道來。大亨(羅克敵友情扮演):啊~~~真是令人期待啊!關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8-14 14:16
第10章 我笑他人太瘋癲


    “掌櫃的,這支釵子怎麼賣的?”

    “二十文錢。”

    一旁蘇循天道:“典史何故買這女人之物?”

    葉小天道:“哦!我那……妹子,也沒什麼飾物,今日正好無事,想著給她買點東西。”

    蘇循天道:“啊!典史大人真是兄妹情深,應該的,應該的。”

    趁人不注意,蘇循天狠狠“啪”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心道:“蘇循天啊蘇循天,你還真是蠢啊!以前找的都是要錢的姑娘,頭一回找這不要錢的姑娘,整天只會圍著人家打轉,居然想不到送禮物,枉你自稱酒色財氣……”

    蘇循天眼珠轉著,便想與他們分開些,自去一旁買些更值錢的飾物,總要壓水舞兄長一頭,才好討她歡心。見葉小天正專注地挑著飾品,蘇循天拔腿就走……

    “噗!”

    展凝兒瞄準葉小天,用力一吹,恰好蘇循天從葉小天身後急急閃過,牛毛細針無影無踪,也不知是扎中了葉小天還是蘇循天,又或者是飛得不知去向。

    展凝兒盯著葉小天,嘴裡數著:“一、二、三、四……”

    展凝兒數到十,見葉小天還沒有動靜,又看看已經走開的蘇循天也沒有動靜,不禁洩氣地道:“射偏了。”

    展凝兒毫不氣餒地又取出一根牛毛針,小心翼翼地塞進吹箭。

    葉小天最終選中了兩枚珍珠耳環,珍珠不大,比米粒儿大些,但純白瑩潤,戴在水舞的耳朵上,一定會憑添幾分風情,葉小天正掏錢,就听遠處突然一陣狂笑:“哈哈哈哈……”

    葉小天聽那聲音耳熟,抬眼一看,就見遠處一家店鋪門口,蘇循天正仰天狂笑,葉小天奇道:“他什麼事啊這麼開心?”

    憨憨地陪在葉小天身邊好像福娃兒似的大亨手搭涼蓬向那邊看看,自言自語地道:“笑的這麼歡實,大概撿到錢了吧。”

    葉小天道:“那他運氣還真好。”說罷低頭付錢,不去理那縣太爺小舅子了。

    蘇循天正在挑飾品,突然控制不住地大笑起來,那賣飾品的商賈趕緊把自己的東西都收起來,警惕地看著他,還當他是瘋子。

    蘇循天狂笑了幾聲,笑意突然又沒了,他正驚駭莫名,頓時鬆了口氣,可是剛朝葉小天這邊走出幾步,突然一股遏制不住的笑意又湧上來:“哈哈哈哈……”

    蘇循天趕緊摀住嘴巴,可笑聲憋不住,咕咕咕的還是不斷冒出來,蘇循天大為惶恐,急忙趁著笑聲間歇,對葉小天遠遠喊了一句:“典史大人,我有急事,先離開一下,哈哈哈哈……”

    蘇循天也不等葉小天回答,便狂笑著逃進一條小巷,趕緊往最近的一家醫館跑去。展凝兒看見蘇循天狂笑的姿態,頓時歡喜起來:“啊!我射中了!果然奏效,大概年頭久了,所以遲緩了些……”

    展凝兒喜孜孜地把吹箭拿起來,再度瞄準葉小天:“噗!”

    葉小天付了帳,把珠墜小心地收進懷中,忽聽蘇循天遠遠說話,葉小天一側身,向蘇循天的方向看去,那牛毛吹箭擦著他的脖子射過去,正中那賣首飾的商賈胸口。

    箭如細毛,入體不痛不癢,那掌櫃的毫無覺察,葉小天這邊剛剛回應了蘇循天一句,那掌櫃的便藥效發作了。因為這箭矢有些年頭了,箭上所含藥力深淺不一,這掌櫃的發作比蘇循天還快。

    “哈哈哈哈……”

    掌櫃的驟然一陣大笑,把近在咫尺的葉小天和李雲聰都嚇了一跳,只有粗線條的羅大亨穩如泰山,望著那掌櫃的奇道:“我說掌櫃的,你這店多久沒開張了,才賺了幾十文錢就笑成這樣?”

    那掌櫃的笑得眼淚都下來了,忙不迭向大亨擺著手,卻是笑聲不斷,連話都說不出來。羅大亨見狀,不由緊張地對葉小天道:“大哥,快把那珍珠墜子拿出來好好看看,別是假貨吧,你看這掌櫃得意的……”

    掌櫃的剛剛忍住笑聲,急忙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客官你別誤會,我是突在想起了昨天別人告訴我的一個笑話,哈哈哈哈……,大力,你來看下店,太好笑了,我去笑一會兒,哈哈哈哈……”

    掌櫃的如何解釋得清自己為何突然發笑,生怕客人以為自己是有瘋病的,是以急忙找個藉口,喚過伙計看店,自己急急避進店去。

    “哈哈哈哈……”

    聽著店裡傳來的奔放豪邁的笑聲,葉小天和羅大亨面面相覷,一直默不作聲跟在葉小天旁邊的李雲聰忍不住搖了搖頭,嘆道:“昨兒聽說的笑話,現在才笑出來,這人得笨到什麼程度?”

    葉小天和羅大亨想想也是,不由為之失笑。

    不遠處,一身男裝打扮的展凝兒恨極,用力跺了跺腳,道:“真是的,又射偏了。我再來!”

    “噗!噗!噗!噗!”

    展凝兒不信邪,既然自己拿捏不好射出吹箭的時機,便決心以量取勝,她迅速裝箭、吹箭,一路追一路射,可也巧了,那箭不是射偏就是射中別人,不要說射不中葉小天,就連他旁邊羅大亨那麼寬大明顯的目標都沒射中。

    “哈哈哈哈……”

    當葉小天看到面前一個挑著筐、挽著褲腿的窮漢子突然開懷大笑時,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葉小天站住腳步,對李雲聰道:“不對勁兒啊,怎麼不時就有人​​放聲大笑,這不是葫縣的什麼特別習俗吧?”

    李雲聰沒聽懂,納罕地道:“習俗?”

    葉小天撓撓頭道:“就是……好像有個族喜歡互相潑水祝福一類的……”

    李雲聰恍然大悟,道:“沒有,本地絕對沒有什麼狂笑習俗。”

    葉小天沉吟片刻,道:“此事透著古怪,可別再碰到什麼事端才好。咱們不要逛了,馬上回縣衙!”

    葉小天說走就走,領著李雲聰和羅大亨往縣衙趕去,展凝兒心急火燎,伸手往針囊裡一摸,“哎喲”一聲道:“沒了?”

    展凝兒急忙從腰間抽出針囊,發現吹箭果然用光了,她沮喪地展開針囊,突然眼前一亮,發現還有一枝吹箭脫離了箭囊,橫躺在針囊裡,好在這牛毛細針甚有彈性,一打開就恢復了原狀。

    展凝兒急忙裝好吹箭,為了確保必中,她冒險逼近,在距離葉小天極近的地方,向他的後心“噗”地一箭。葉小天渾然未覺,繼續前行,展凝兒一臉黠笑地跟在後面,等著看他笑話,結果葉小天走出足足兩百步,還是沒有什麼事發生。

    展凝兒沮喪地站住,扭頭看看一臉怪異表情的九當和九高,訕訕地道:“咳!其實……他是高手,頂尖高手,深藏不露的頂尖高手,可不是我射不準……”

    九當和九高怎好拆自家大小姐的台,九當忙道:“大小姐說的是。”九高道:“或許大小姐是射中了的,只是這枝吹箭脫離了箭囊,沒有囊中藥物餵著,所以失去了藥力。”

    展凝兒雙眼一亮,急忙說道:“對!對對對!一定是這樣!”

    ※※※※※※※※※※※※※※※※※※※※※※※※※

    葉小天嫌十字大街人群熙攘,行走緩慢,特意與李雲聰、羅大亨拐進了胡同,穿過兩條胡同後,恰好經過徐伯夷的住處。

    他們還沒走到徐家門口,就听一陣叫罵聲傳來:“你這賤婦,粥這麼熱就端上來,你想燙死我嗎!”

    隨著喝罵聲,桃四娘突然從徐家院子裡跑出來,徐伯夷拐著拐杖,手裡拿著一根藤條,一瘸一拐地追出來,喝罵道:“你還敢跑?你跑了就別回來!”

    就這一句話,桃四娘便乖乖站住,徐伯夷追上去,惡狠狠罵道:“你這賤婦,你跑啊,你給我跑啊,賤婦!”一邊罵,一邊掄起藤條,不管不顧地抽將下去,桃四娘舉臂掩面,藤條抽在身上,抽一記疼得就一哆嗦。

    羅大亨大怒,伸手扯下書包,用力一掄,罵道:“真是畜牲!”

    書包扇在徐伯夷臉上,徐伯夷仰面便倒。

    葉小天看了大亨一眼,大亨解釋道:“板磚……我忘了拿出去。”

    葉小天上前兩步,緩緩彎下腰,撿起藤條,在手中彎了彎,還挺有韌性。

    徐伯夷暈頭轉向地爬起來,一眼看清葉小天,登時滿面怨毒,昨日展凝兒痛揍他時,可是說過,要不是艾典史說明真相,還不知要被他矇騙到幾時。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徐伯夷和葉小天這就算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羅大亨罵道:“你家娘子溫淑賢良,街坊鄰居誰不誇讚?為了供你讀書,她還辛辛苦苦去我家做廚娘。家事國事天下事,什麼事總說不過一個理去,這麼喪良心的事兒,你都敢做。”

    徐伯夷不理他,只是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葉小天,咬牙切齒地道:“徐某教訓內人,於你有何相干?定是你與這賤婦勾勾搭搭,不清不楚,這才見不得她受罪吧?不知廉恥!”

    桃四娘愕然看向丈夫,登時淚如泉湧,方才被打的那麼狠,她都沒有這麼傷心過。葉小天瞪著徐伯夷,一抹血色清晰可辨地沿著他的脖頸向上蔓延,漫過下巴、漫過臉頰、漫過眼睛,額頭兩根青筋二龍戲珠般凸起。

    葉小天的驢性兒又犯了,明明已是憤怒已極,但是……他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徐伯夷也笑,冷笑連連地道:“怎麼?理屈詞窮了?無話可說了?”

    葉小天大笑不止,笑著笑著,突然掄起藤條,沒頭沒臉地向徐伯夷抽去:“你媽懷你的時候怎麼就沒看出你是這麼一個賤骨頭呢?哈哈哈… …,你他麼跟著老子笑什麼笑?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跟破布鞋炸了線似的,哈哈哈哈……”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4-8-14 14:19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4-8-15 12:56
第11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見葉小天動手,大亨也不怠慢,揮手就是一記「捶地炮」,狠狠打在徐伯夷早已青腫的熊貓眼上,疼得徐伯夷話都說不出來了。

  葉小天惡狠狠地把大亨推開,掄起籐條繼續狠抽,一邊抽一邊罵一邊笑:「笑啊!你倒是笑啊!哈哈哈哈……,瞧你賤兮兮的德性,哈哈哈……,老子跟你講道理,你跟老子滿嘴噴糞,你嘴巴這麼臭你媽知道嗎?哈哈哈……」

  葉小天笑得眼淚都下來了,他喘著粗氣轉過頭,眼淚汪汪地問羅大亨:「我為什麼要笑啊?」

  大亨納悶道:「我怎麼知道大哥你為什麼要笑啊?莫非你有喜歡打人的毛病?」說著,情不自禁離他遠了些。

  這時徐伯夷掙紮著坐起來,葉小天轉眼看見,奮力一腳把他再度踢倒,繼續掄籐條:「你還讀聖賢書呢,你幹了什麼缺德事兒自己不清楚?你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幹嘛侮辱老子?」

  徐伯夷疼得抱住頭面,憤怒地大叫:「徐某十年詩書、秀才功名,就算縣尊對我也得禮讓三分,你……你竟敢打我!」

  葉小天像只炸了毛的小毛驢似的尥蹶子:「你一個秀才,很牛嗎?三歲時閣老教我識字,五歲時尚書教我讀書,哈哈哈,兵馬指揮與我稱兄道弟,光祿少卿對我畢敬畢恭,哈哈哈哈……,你個無情無義拋妻棄子的畜牲,我打不得你?」

  葉小天火冒三丈,越抽越狠,桃四娘眼見丈夫一副狼狽相,到底心中不忍,急忙上前攔阻,葉小天這才收手,想想猶自不忿,又狠狠一腳踹出去,將徐伯夷踢翻在地,這才恨恨地拋下抽斷了的籐條。

  徐伯夷髮髻也散了,衣服也破了,頭上臉上手臂上血跡斑斑的全是鞭痕,真是好不狼狽。徐伯夷的所做所為甚不得人心,聞訊趕來的街坊鄰居見了俱都興高彩烈,卻無一人上前解勸。

  徐伯夷狼狽地爬起來,眼見妻子過來攙扶,沒好氣地把她推倒在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見葉小天已經沒了凶器,膽氣稍壯,憤怒地大叫道:「好,你敢如此有辱斯文,本秀才定要告官拿你!」

  葉小天乜著他冷笑連連:「你去告啊,哈哈哈,老子就是衙門的人,哈哈哈,我現在就回去歇著力氣等你,來了再狠狠揍你,哈哈哈哈……」

  葉小天轉身要走,見桃四娘抹著眼淚正爬起來,便對她道:「這樣一個畜牲,離便離了,你隨便找個男人,都比這等腌臢畜牲強百倍,非要跟著他作什麼?哈哈哈哈……」

  葉小天推開人群,大步離去,徐伯夷和李雲聰連忙跟上。葉小天強忍了半晌,突然發現笑意全無,不禁恐懼地道:「我剛才為什麼莫名其妙發笑?」

  李雲聰這時也發覺不對了,可他著實不知世上竟有那般古怪的藥物,若是往別的方面去想,又想不出任何可能,只好蹙著眉頭道:「大人身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妥,要不要找個郎中看看。」

  葉小天動了動胳膊腿兒,道:「可我沒有任何不妥啊,剛才就是無端端地想笑,和街上那些無故大笑的人一般無二,當真奇怪。

  ※※※※※※※※※※※※※※※※※※※※※※※※※

  葉小天心中有些不安,可是這病也怪,除了會莫名發笑之外,卻也沒有別的後果,葉小天一時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看郎中,等他走了一陣,眼看到了縣衙門口,始終沒有再無故發笑,葉小天便也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葉小天剛邁進縣衙大門,孟縣丞就帶著兩個伴隨出來了,一見葉小天便道:「艾典史,正好,我正要找你。」

  葉小天拱手道:「縣丞大人找我何事?」

  孟縣丞道:「縣尊大人與我商議,徵收秋糧還需縣衙派人下去震懾宵小,以配合糧長徵糧。你也知道,此地民風彪悍,總有些人家是裡甲、保正、糧長們不敢得罪的,你帶些人先到城東三河鄉走一遭,那裡收稅最是艱難。」

  葉小天欣然應允道:「好!下官這就去。」

  葉小天進了縣衙先找蘇循天,可蘇循天此時正在一位郎中家裡時而大笑、時而不笑呢,蘇循天弄得那位郎中無可奈何,偏偏看不出任何病症,已經派人去請他收山多年年愈九旬的老恩師了。

  葉小天找不到蘇循天,只當他又偷懶,心想他是縣太爺的小舅子,倒也不好怎麼使喚他,便點了十個捕快,帶了枷鎖刀械,又向縣衙請領了一匹馬,騎著高頭大馬下鄉去也。

  無所事事的羅大亨自然是要跟他走的,大亨家裡有馬,可這時回家哪裡來得及,大亨人又懶,走到半途恰好看見一個腳伕牽著一頭騾子,大亨大喜,連忙租下那頭騾子,騎著跟葉小天出了城。

  到了三河鄉葉小天才知道,此地果然刁民眾多,那家境尚可的人家,也是極力抗稅。窮苦人家呢,卻也少見小綿羊,他們窮歸窮,可是窮橫窮橫的,你一提稅糧,他沒錢交也就罷了,偏偏還不肯好好說話,非要陰陽怪氣損你一番才行。

  如此幾次三番,弄得葉小天發脾氣不是,不發脾氣也不是,心中著實有些鬱悶。葉小天剛從一戶人家受了氣,出來之後氣鼓鼓地拐向另一家,還沒進院子,就聽到一陣爽朗之極的大笑聲。

  葉小天精神頓時一振,這家主人笑得如此歡暢,小日子想必過的不錯,或許可以收得上糧。誰知葉小天進了院子一看,就見那房子破破爛爛,彷彿大風一吹就倒似的,院子裡也破破爛爛,並不像是富有人家。

  李雲聰揚聲喊道:「官府來人了,家裡有喘氣的沒有?出來一個!」

  李雲聰話音未落,就聽身後一陣爽朗的大笑,回頭一看,就見葉小天正笑得無比歡暢,站在一旁的羅大亨新奇地問道:「大哥,他這句話說的有什麼可笑嗎?」

  「哈哈哈哈……」

  葉小天好不痛苦,他本以為笑病已經好了,誰知突然間卻又發作,大亨一問,葉小天想要回答卻笑得說不出話,只能連連擺手。大亨見狀明白過來,嘆了口氣道:「我的瑪雅,又犯病啦……」

  這時房門口人影一閃,從裡邊走出一個人來,一邊走一邊放聲大笑:「哈哈哈哈……」這真是笑迎笑客,賓主盡歡。

  羅大亨定睛一看,從屋中走出的大笑之人有些面熟,仔細一想,忽然記起,這人一早的時候他們在縣城長街上見過,那時這人挽著褲腿挑著膽,從他們身旁經過,突然就放聲大笑起來。

  那窮漢一見家裡突然闖進十多個公人,不禁露出惶恐神色,可詭異的是,他的笑聲卻依舊未停:「各位差官老爺,哈哈哈哈,不知各位到我家來,有什麼事……哈哈哈……啊!」

  李雲聰撓了撓頭,心道:「莫非這笑病會傳染的?」

  李雲聰捂著鼻子退了兩步,同時和葉小天也拉開了些距離,翻開帳簿看看,便凶巴巴地對那窮漢道:「你叫穆慕是吧?你都欠了三年的稅糧了,今天你給我們一個痛快話兒,今年的稅糧你究竟能不能交?」

  穆慕一聽,頓時苦起臉道:「差官老爺,你看我家窮的,我爹癱瘓在床,我娘眼睛瞎了,我那婆娘有羊癲瘋,前幾天做飯的時候突然發病,縮在地上直抽抽,腦袋一不小心鑽進灶坑,半邊臉都燒焦了,哈哈哈……」

  穆慕一邊笑一邊哭,眼淚吧喳的:「我為了生個兒子,足足生了六個女兒啊,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還患了小兒麻痺,嗚嗚嗚,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哈哈哈……」

  葉小天突然也笑起來:「哈哈哈……」

  穆慕紅著眼睛,憤怒地看向葉小天:「大老爺,你還有良心嗎,我都慘成這樣了,你還笑!哈哈哈……」

  葉小天道:「哈哈哈,你……你不也一樣在笑嗎?」

  穆慕道:「我笑你就笑嗎?」

  葉小天一邊笑一邊抹眼淚:「哈哈哈,我也不想笑啊,哈哈哈,我認識你,今早在縣城見過你,你說的病……哈哈哈,就是莫名其妙地大笑吧?哈哈哈,我……也一樣……」

  李雲聰的臉頰抽搐了幾下,喃喃自語道:「真他娘見了鬼了。」

  一個衙役見葉大老爺笑得痛苦不堪,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便耀武揚威地替他對穆慕道:「你說這話誰信啊,慘的人家我見過,像你家這麼慘的我聽都沒聽過,瘟神住你家了是咋的?我跟你說,今年你再不交稅,就拿你女兒抵債。」

  穆慕大笑道:「哈哈哈,好極啦,我那女兒,都是正長個頭的年紀,吃都把我吃窮了,我是真心養不起啊,哈哈……,這位好心的差官老爺,咱就說定了,我拿女兒抵債,哈哈哈……」

  葉小天彎著腰,呼呼直喘,還努力安慰穆慕:「老穆大哥,你……你別說氣話了,呵呵,哈哈,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家情況我也看到了,確實夠慘,哈哈……」

  穆慕笑著回答道:「不不不,大人,我這次是真的很高興啊,哈哈,來弟、招弟、想弟、盼弟、念弟、求弟,你們快出來啊,哈哈哈……」

  穆慕一聲招呼,六個衣衫破爛、營養不良、樣子醜醜的黃毛丫頭跑出了房子,排成一排眼巴巴地看著她們大笑不止的父親。

  穆慕一指葉小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女兒啊,咱家窮得都揭不開鍋了,哪有錢交稅啊,哈哈,現如今也只好拿你們抵債,爹對不起你們,不過你們跟了老爺,至少有口飽飯吃啊,哈哈,你們都跟這位老爺走吧……」

  穆慕話音未落,葉小天已經逃向院門,一邊逃一邊笑:「愣……愣著幹什麼?快!快跑啊,哈哈哈哈哈哈……」

1月23 發表於 2014-8-15 15:26
第三卷 威瘋典史 第12章 間歇性精神病

    羅大亨和李雲聰領著一班衙役逃脫了打算賣身抵債的穆家六姐妹的魔爪,追到村外一看,就見葉小天扶著一棵小樹,一邊大笑,一邊滿臉痛苦地捶著樹幹。

    羅大亨剛走到葉小天身邊,葉小天就拉住羅大亨肥厚的手,苦笑道:“不行了,我真的生了怪病,再這麼笑下去要出人命的,嗚嗚嗚,哈哈哈……”

    大亨一臉同情地看著葉小天,憋了半晌,才想出一句安慰話:“大哥,人常說千金難買一笑……”

    葉小天快要氣瘋了,他用力彈著大亨腦錛兒:“難買一笑!我叫你難買一笑!你試著這麼笑笑,哈哈哈哈……,哎喲,笑得我肝疼,哈哈哈哈……,哎喲,我的肚皮疼……哈哈哈哈……”

    李雲聰和那些捕快站在不遠處,看著葉小天的狼狽相,一個個忍俊不禁。

    羅大亨訥訥地道:“要不,我帶大哥去找個郎中看看?”

    當下眾人也顧不得繼續催收糧稅了,帶著葉小天就往回趕,一路上葉小天如何的縱馬狂笑,睥睨風雲暫且不提,眾人回到縣城之後,馬上由李雲聰領著,往本縣最有名的一位郎中家趕去。

    這一路走去,葉小天依舊歡笑不停,令路人紛紛側目。走著走著,葉小天忽然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葉小天還以為遇到了病友,他滿臉同情地扭過頭去,就見展凝兒正笑吟吟地站在身邊。

    今天展凝兒見吹箭無效,怏怏地回了客棧,她那大表哥安南天見小表妹神色不善,連忙陪著小心哄她出來逛街。展凝兒雖然有些男兒習性,終究還是女兒身,但凡女子哪有不喜歡逛街的,於是就跟著表哥出來了。

    不想兩兄妹正走著,忽然聽到一陣大笑,展凝兒循聲望去,就見葉小天騎在馬上,捂著肚子笑得好不痛苦,展凝兒先是一愣,繼而便雀躍起來,道:“啊!奏效了,奏效了,哈哈哈哈……”

    葉小天見是展凝兒,便跳下馬來,捂著現在只要稍稍一笑就疼得厲害的肚皮,有氣無力地道:“啊,原來是凝兒小姐,你……你也患了笑病啊?呵呵呵……,我正要去看郎中,你要不要一起去?哈哈哈……”

    展凝兒得意洋洋地笑道:“笑病?虧你想得出這名字,不過呢,你這大笑不止的毛病,可是本姑娘的手筆呢。”

    “什麼?”

    葉小天大吃一驚,又驚又怒地道:“是你做的手腳?你……你給我下了什麼毒?為什麼……哈哈哈……,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蠱毒?”

    葉小天已不只一次聽人說起過苗人養蠱,把那蠱毒形容得匪夷所思,這時知道自己這奇怪的笑病竟是展凝兒做的手腳,馬上就聯想到了那無所不能、惡毒無比的蠱毒來。

    展凝兒正想只是略施薄懲,讓你笑足十二個時辰,“笑不欲生”就好,不想葉小天竟想到了令人聞聲色變的蠱毒,展凝兒呆了一呆,順口便道:“不錯,這正是本姑娘下的蠱,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

    葉小天大驚:“哈哈哈……,當然不好受,這蠱……這蠱可以讓人一直發笑?”

    笑本來是一件極暢快的事,可是任何事情都過猶不及,葉小天現在才知道笑到不想再笑,卻不能不繼續笑,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如果他中了這蠱毒,從此每天笑個不休,那真不如死了算了。

    展凝兒眼珠一轉,道:“這個嘛,卻也不會,你這只是中了蠱毒之後身體還未完全適應的反應,只需一天功夫,那蠱在你體內安家落戶,穩定下來,你就不會再笑了。”

    “在我體內安家落戶?老天爺,這又不是女人懷孩子!”一想到有條生命將在他的體內落戶成長,葉小天不覺毛骨怵然,他聽人說過,蠱毒其實是一種毒蟲,是活物,不想竟是真的。

    葉小天臉色蒼白地道:“我……我中的什麼蠱?”

    展凝兒笑吟吟地道:“你中的嘛……,是瘋蠱!”

    “瘋蠱?”

    葉小天腦海中馬上幻現出這樣一幅畫面:一個蓬頭垢面、嘻嘻傻笑的瘋子,在垃圾堆裡撿著發霉的饅頭和爛菜梆子裹腹,不時還有調皮的小孩子拿石子打他的頭……

    葉小天機靈靈打個冷顫,顫聲道:“瘋蠱?我會瘋掉嗎?”

    展凝兒道:“不會一直瘋的,只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作一次。”

    葉小天緊張地道:“那我發作起來會怎樣?是不是會撕掉衣服光著屁股跑上街?”

    展凝兒:“……”

    葉小天一看她的神色,頓時悲從中來:“真會這樣?天啊,我還怎麼做人!”

    安南天:“……”

    展凝兒忍住笑咳嗽兩聲,道:“不會這樣啦,你不會神智全失的,只是偶爾發病的時候呢,你會控制不住自己,比如……打人啦、罵人啦,做出某些不合乎官員體面的事啦……”

    葉小天鬆了口氣道:“這還好!”說完又察覺不對,苦著臉道:“這也不好啊!凝兒姑娘,咱們的過節不是早就揭過去了麼,你把蠱給我解了好不好?哈哈哈,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得罪你了。”

    展凝兒攤開雙手道:“解?我怎麼解?要解蠱毒除非剖開你的肚子,在你的五腑六臟裡翻吶翻吶,找到那隻蠱,把它揪出來。”

    葉小天直著眼神道:“那我不是死定了麼?哈哈哈……”

    展凝兒輕輕一拍葉小天的肩膀:“節哀順變。”

    展凝兒轉身便走,走出三步,嘴角就抿不住地翹起來:“哼哼!聰明人就是心眼兒多,自己嚇自己。嘿,這可是你自己想到蠱毒的,怪不得我,看你以後還敢得罪我不……”

    “凝兒姑娘、展姑娘……”

    一見展凝兒走了,葉小天拔腿就想追上去,九當和九高抱著肩膀往他面前一橫,葉小天抬頭看看這兩個雖然不是葫縣男人,卻也一樣非常健壯的男人,只好無奈地停住了腳步。

    ※※※※※※※※※※※※※※※※※※※※※※※※※

    葉小天怔怔半晌,才牽著馬垂頭喪氣地往前走,這時他笑得已經不像先前那麼厲害了,大概因為他中的那枝吹箭藥力較弱的緣故,所以此時已漸趨正常,只是抽冷子才會怪笑幾聲。

    可是一想到以後很可能會間歇性發瘋,葉小天就憂心忡忡:“發瘋!即便只是偶爾……,那可是發瘋啊……”

    大亨挎著書包走在他旁邊,好心安慰道:“大哥,你別擔心,有我呢!”

    葉小天有氣無力地道:“你能做什麼,你會治瘋病?”

    大亨從書包裡翻出板磚,得意地對葉小天道:“我決定,以後要把這塊板磚一直揣在身上,什麼時候大哥你發瘋了,我就給你一磚頭。”

    葉小天:“……”

    大亨笑起來:“大哥,你想什麼呢,我不會拍死你的,只是把你拍暈,等你瘋勁兒過去就好了。”

    葉小天怒道:“臭小子,就你那沒輕沒重的手,你一磚頭拍下去,沒準我瘋病好了,傻病就來了。你過來,把板磚給我,讓我先拍你一下出出氣!”

    大亨道:“啊!爹!”

    葉小天道:“叫爹也沒用,拿來!”

    大亨向前一指,道:“真是我爹!”

    葉小天扭頭一看,哈哈哈幾聲大笑。

    洪百川老遠看見兒子,眉頭馬上就擰成了大疙瘩,他皺著眉頭擺出一副嚴父的派頭,剛剛走到近處,葉小天就抽冷子怪笑了幾聲,把洪員外嚇了一跳。洪員外看著葉小天,奇怪地道:“艾典史,何故發笑?”

    葉小天心中懊惱:“他娘的,這病又來了!”突然,葉小天心頭靈光一閃,暗道:“洪員外是葫縣有名的大富紳,見多識廣,他會不會知道瘋蠱的解法?”

    想到這裡,葉小天丟開馬繮繩,一個箭步衝過去,抓住洪員外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洪員外,我中蠱啦!”

    洪百川怔了怔,呵呵地微笑起來:“啊!我就說呢,艾典史怎麼笑得這麼愉快。呵呵,原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葉小天:“啊?”

    洪百川笑吟吟地問道:“艾大人中什麼獎了?”

    葉小天弱弱地解釋:“我中的是蠱!”

    “哦!”

    洪百川恍然大悟,道:“鼓?鼓好!鼓好!鼓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能聽響兒,討個吉利唄。”

    葉小天:“……”

    洪百川放開葉小天,轉向大亨,臉馬上就板起來:“你這混小子,這一天都死到哪去了,啊?一大早就找不到你人,你跑黃大仙嶺看吊死鬼去啦?成天介不務正業,我不是說過你要是不想上學就得學著做生意嗎?”

    大亨耷拉著腦袋,憨憨地道:“喔……”

    洪百川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中更是怒火萬丈,他抬腿就要踢大亨,可他肩膀只一動,早就熟悉了他動作的大亨就把肥臀一扭,很麻利地躲到了葉小天身後。

    “你……你……”洪員外指著兒子,好半天才忍下一口氣:“你這混帳,早晚把你老子氣死!”洪百川恨恨地罵著,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恨恨地往前一遞,道:“拿著!”

    大亨遲疑地上前,從父親手中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登時喜笑顏開:“銀票!三千兩!”

    大亨趕緊收好銀票,低著頭,腳尖在地上劃著圈圈,忸忸怩怩地對洪百川道:“爹,這麼多零花錢,人家怎麼好意思拿,不過爹你儘管放心,我會省著點花的。”

    P:歡樂吧?熱血戲很快也要來啦,一撥接一撥,一浪接一浪^_^,三江票、推薦票,請多多支持!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4-8-15 15:31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4-8-16 09:39
第三卷 威瘋典史 第13章 試玉要燒三日滿

    洪百川狠狠地瞪著兒子,瞪了半天,終於化作無可奈何的一聲長嘆,頽然道:“這三千兩銀子,是給你做生意的本錢。爹也不指望你能做多大的生意,只要你能在一個月內成功地開一家店面,月末的時候爹去盤帳,扣除成本後小有盈餘就行。”

    羅大亨一臉茫然,一副鴨子聽雷霧煞煞的模樣。洪百川一看兒子那副蠢樣兒,逗引得心火上升,差點兒又要氣到二佛升天,他強自嚥下這口惡氣,忍氣吞聲地繼續指點:

    “做生意呢,不要吝嗇本錢,寧可貴些,也要挑個熱鬧繁華的地段。比方說在十字大街盤下個店面,也不用太大,哪怕是賣些日用雜貨,就那地方也賠不了錢。賣雜貨還有個好處,這東西是大家日常都需要的,你不用特別研究,也不需要多麼高明的手段。”

    大亨道:“哦!”

    洪百川聽了這樣簡單的回答,眉鋒陡地一立,豎起如刀,隨即緩緩垂下,有氣無力地揮手:“記住!一個月,就一個月!到時候你若生意做賠了,就給我乖乖滾回縣學去,學成學不成的……至少在那裡你能少惹些事!”

    洪百川說完,向葉小天拱了拱手,耷拉著腦袋走開了,看樣子,他這只是於絕望中做一次最後的嘗試,其實對兒子根本不抱什麼希望。葉小天同情地看著洪百川遠去,又回頭看向羅大亨。

    羅大亨看著銀票,撅著嘴巴,不樂意地嘟囔:“就給這麼點本錢……”

    “三千兩,還就這麼點兒?”

    葉小天說道:“大亨啊,你就長點兒心吧,你爹這是不希望家當被你敗的太快罷了。你想一下子就接手你老子的全部生意?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羅大亨恍然大悟,道:“對啊!我吃成這樣足足用了十七年,做生意是該戒驕戒躁,步步沉穩才對。大哥……”

    羅大亨把希冀的目光投向葉小天,葉小天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果斷回絕:“不行!”

    羅大亨呆了一呆,奇道:“我還沒說,大哥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葉小天道:“廢話!我當然知道,不行,我這回堅決不能答應!”

    羅大亨無奈地道:“那好吧,其實這一天跟下來,我看大哥你真的挺忙的,所以明天實在不想再麻煩你了。沒想到大哥你竟這麼關心我,那麼……,明天我來找大哥,咱們一塊兒去挑店址。”

    葉小天:“……”

    羅大亨歡快地向葉小天揮手:“大哥,明天見!”

    葉小天一把拉住他,惡狠狠地道:“給錢!你現在有錢了,先把欠我的五十兩銀子給我!”

    羅大亨道:“大哥,咱還不到一個月呢。”

    葉小天道:“我家一向上打租的,這兩天的利息我都沒跟你算,可不能再拖了!”

    羅大亨聽了,頓時眉開眼笑,沾沾自喜地道:“哇!這麼一說,我還占便宜了!哈,爹總說我敗家,我這不也替家裡省錢了麼?”

    葉小天:“……”

    羅大亨道:“大哥,我現在是銀票,一時找不開,回頭我去銀號提銀子,明天給你行嗎?”

    葉小天道:“那……好吧!你可記住了啊,我先走了!”

    葉小天本來想去找郎中看病的,可是他知道這是蠱毒後就斷了念頭。既然是神奇無比、神秘無比的蠱毒,能是一個郎中治得了的嗎?展凝兒都說了,唯一的解法是把肚子剖開,這個惡婆娘,詛咒她一輩子嫁不出去!

    葉小天在肚子裡暗暗罵著,剛剛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羅大亨“哈”的一聲笑。葉小天現在對笑聲特別敏感,大驚轉身,駭然問道:“大亨,難道你也中了蠱毒?”

    羅大亨摀住嘴巴偷笑:“沒有,哈哈……,我沒中蠱,我就是想到又能占你一天利息的便宜,就忍不住想笑,哈……”

    葉小天:“……”

    ※※※※※※※※※※※※※※※※※※※※※※※※※

    葉小天領著一幫捕快沒精打采地回轉縣衙,剛到縣衙門口,裏邊就急急走出一個胥吏,一見葉小天喜道:“典史大人回來的正好,大老爺吩咐小人去請你,大老爺在二堂相候,有要事商量。”

    能被縣衙胥吏稱為大老爺的自然就是葫縣縣令,葉小天不知道花晴風找他幹什麼,不過聽胥吏說的甚急,倒也並不拖延,葉小天剛要舉步進門,就聽一陣哭聲遠遠傳來。

    葉小天這一天聞笑變色,聽見哭聲倒覺親切許多,他扭頭看去,就見一群人連哭帶喊地朝縣衙趕來,其中幾個百姓還用門板抬了一個人。

    一個捕快馬上迎上去,大聲喝道:“縣衙門口,嚎什麼喪!走開走開,誰敢在此鬧事,就抓你去見我們典史老爺,打得你屁股開花。”

    一聽這話,那圍著門板邊走邊哭的幾個婦人中馬上就搶出一個老嫗和一個中年婦人,號啕大哭道:“典史大人在哪兒?我們要向典史大人鳴冤!典史大人張貼榜文,說要整頓葫縣治安、治理葫縣宵小,我們求典史大人做主啊……”

    那捕快聽說是來告狀的,倒不好趕人了,忙跑回葉小天身邊,道:“典史大人,那夥人說要……”

    葉小天這一陣兒倒沒犯病,不過之前笑得太久,嗓子已經啞了,他有氣無力地應道:“行啦,我都聽見了,我又不聾……”

    葉小天走到那夥人面前,咳嗽一聲,道:“本官就是本縣典史,你們有何冤屈要訴於本官?”

    “清天大老爺!我的青天大老爺啊……”

    兩個婦人號啕一聲,一頭撲倒在葉小天腳下,一人抱住葉小天一條大腿,嗚嗚地哭了起來,因為悲慟太甚,結果她們除了一聲“青天大老爺”,竟是連一個完整的詞都說不出來了。

    兩個女人哭得好不悲慘,聽得葉小天不覺也有些心酸,奈何這麼下去終究不是個事兒,兩個女人抱著他的大腿只是哭,淚水把他的官袍下襬都濕透了,但二人究竟有何冤屈,葉小天還是一點也不明白。

    葉小天只好安慰道:“好啦好啦,兩位大娘就不要再哭了,你們究竟狀告何人,有何冤屈,還請細細說來。”

    兩個婦人嗚嗚直哭,還是說不出話來,眼見女人不濟事,那夥人中又衝出一個白髮蒼蒼兩眼紅腫的老漢,噗通一聲跪倒在葉小天面前,一顆頭磕在地上“砰砰”直響:“青天大老爺,您可得替小民做主哇,我兒子……他……他死得冤枉……”

    “人命案子?”

    葉小天聽了怵然動容,剛才他還以為門板上躺的是個病人呢,這時定晴一看,才發現門板上那人面腫膚紫,胸前鮮血殷殷,顯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其狀慘不可言。

    葉小天見這老漢也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便指了指一個雖然面帶悲慼,但神色尚還鎮靜的男子,道:“你說!”

    那人拭了拭眼角,走到葉小天面前跪下磕頭:“草民古月,見過典史老爺。”

    葉小天道:“嗯,你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噙著熱淚道:“回典史老爺,門板上躺著的那人,是草民的表弟,他……被人活活打死了。”

    葉小天驚道:“被人活活打死?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如此妄為?是誰下的手,為何下手殺人,你從頭講來!”

    古月又叩一個頭,便對葉小天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原來他那表弟姓郭,叫郭櫟楓,是“醉仙樓”的一個大廚,家境尚好。他那鄰居姓徐,叫徐林,卻是一個惡鄰,踢寡婦門、刨絕戶墳,壞事做絕的主兒。

    郭徐兩家中間原本隔著一小塊地,兩家各占一半,平時種些青菜自用。如今徐家翻蓋新房,不但把這塊地圈了進去,還把自家的院牆和郭家的房山牆接在了一起。

    這麼欺負人的事郭家如何能忍,便找上徐家理論,不想徐林這惡棍正與一班酒肉朋友在家飲酒,這些人都是坊間的狠角色,與郭櫟楓一言不合,便即大打出手。

    郭櫟楓被他們沒輕沒重地一頓拳腳,打得當場嘔血。郭家慌了手腳,急忙喊人卸了門板,抬著郭櫟楓去看郎中,到了郎中那兒,卻見堂上有五六個人,或坐或站或蹲或躺,全都在莫名其妙大笑,彷彿一群瘋子。

    葉小天聽到這裡,兩頰忍不住抽搐了幾下,想起那痛不欲生的狂笑,猶自心有餘悸。

    古月道:“我那表弟傷了內腑,一路上就嘔血不止,雖瞧那堂上好像有幾個瘋子,我們也沒時間再去尋第二位郎中,只好央那郎中先救我表弟。誰知表弟傷的太重,郎中還不等施救,他就一命嗚呼了。”

    古月說罷,垂淚不止,抱著葉小天大腿的老婦人更是哭得泣不成聲,忽然“嘎”地一聲,竟然暈厥過去。旁邊哭泣的中年婦人是她兒媳,另一個拜倒哭泣的老漢是她老伴,兩人急忙上前救助。

    葉小天聽到這裡,憤怒充溢胸膛:“這惡鄰竟然如此跋扈,可見平日裡是如何的為禍鄉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打死人命!”

    葉小天扭過頭,李雲聰馬上往人堆裡一躲,扮出路人甲的模樣來,葉小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又往眾捕快們看去,這一看,葉小天頓時有些洩氣。

    其他地方的胥吏捕快一向被百姓形容為虎狼,其兇殘可見一斑,偏偏葫縣風水不好,此地捕快一向是習慣扮鵪鶉的。葉小天只一回頭,眾捕快的眼神便躲躲閃閃,沒一個敢與他對視的。

    葉小天皺了皺眉,目光一掃,鎖定一人,用手向他一指,大聲喝道:“周思宇,你過來!”其他捕快緊張的神情馬上放鬆了,幸災樂禍地看向周思宇。

    這周思宇是個老捕快,還是個副班頭,葉小天命他帶隊拿人,本也算是合情合理。不過葉小天之所以選中他,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因為此人老實,全無一般胥吏衙役的油滑,更不懂得陽奉陰違。

    葉小天與他們這班捕快相處多日了,對每一個人的性情都很瞭解,派周思宇去,周思宇斷然不會對他的命令打折扣。卻不想周思宇苦著臉走到他身邊,囁嚅著小聲道:“典史老爺,這個人……咱不能抓啊……”

    P:三江票到週日就清零了,今天的推薦票到今晚12點就清零了,諸友早早投下喔~~~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4-8-16 09:52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6 17:07
第14章 跋扈一家人


    葉小天愕然道:“不能抓?一個地痞,打死人命,你說不能抓?”

    週班頭低聲道:“大人,這徐林原本只是坊間一個潑皮,當然能抓,可他最近投靠了齊大爺,一下子就抖起來了,是以才如此猖狂。他是齊大爺的人,咱就得慎重了。”

    葉小天皺眉道:“齊大爺,哪個齊大爺?啊!你是說齊木?”

    週班頭點頭道:“對!就是齊木,齊大爺。大人,齊大爺可是咱葫縣真正的爺,爺字輩裡第一號的人物,咱們招惹不起呀。”

    葉小天冷冷地看著他,冷嘲道:“齊大爺是爺,所以他們家的狗咬死了人,咱們這些吃公家飯的人,也得把他們家那條狗當爺供起來?”

    週班頭老臉一紅,期期艾艾地道:“大人,不是有那麼句老話麼,打狗還得看主人!徐林是條惡犬,他的主人卻是……”

    葉小天忍不住冷笑起來:“自我到了葫縣,一直聽人說起齊木這麼一號人物,可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就連官府都畏之如虎。照理說,地方上有些士紳,確實是令官府忌憚三分的人物,可那前提是他不犯法!

    如今可好,徐林打死了人,而且他只不過是齊木手下的一個小角色,很可能齊木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手下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你們拿著朝廷的俸祿,居然把人命當兒戲? ”

    週班頭苦笑道:“大人啊,孟縣丞與齊大爺平素裡可是稱兄道弟,關係異常親密,孟縣丞是您的頂頭上司,咱們如果想動齊大爺的人,是不是……先跟孟縣丞打聲招呼!”

    “用不著!”

    葉小天怒了,加重語氣道:“這是人命案子,不是尋常的滋事鬥毆!人命關天,就算跟孟縣丞打聲招呼,難道他就敢讓我們無視一樁人命案子?週班頭,你平素在縣衙里進進出出,看見那塊戒石了嗎?”

    週班頭道:“卑職看過……”

    葉小天道:“認識字嗎?”

    週班頭:“卑職……”

    葉小天道:“如果你不認識,我可以告訴你,戒石上寫的是'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周思宇垂下頭,低聲道:“大人……”

    葉小天道:“既然你還叫我一聲大人,那麼就馬上遵令行事!真出了什麼差遲,本典史一力承擔!”

    “這……卑職遵命!”

    葉小天又看向那些竊笑的捕快:“很好笑是不是?看看你們的慫包樣,身為捕快,就算你們欺男霸女、漁肉鄉里,都比現在強!還知不知道廉恥?人家當你是孫子,你也習慣把自己當孫子了,還真是一群孫子!”

    那些捕快不笑了,被他罵得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過了一會兒,一個叫馬輝的捕快悻悻地道:“大人,您是剛來葫縣,不知道齊大爺這號人物,齊大爺他……”

    葉小天喝道:“齊什麼大爺,不就是一個軍戶人家出身,如今做了驛道馬販子的商賈嗎?本官跟羅巡檢都稱兄道弟,他齊木在我面前充什麼大爺?爺爺爺,你還真是給人當孝子賢孫的命!”

    馬輝臉龐脹紅,額頭的青筋都繃了起來,咬著牙道:“成!大人您只要吩咐下來,小人就去拿人!不過……要是惹惱了齊木……”

    葉小天道:“天塌下來,還有我這個典史扛著,只要我不倒,就砸不到你頭上!”

    馬輝用力點點頭,攥緊刀柄,脹紅著臉對周思宇道:“週頭兒,我跟你去!”

    葉小天伸手一指其他捕快,道:“不要以為你們不作聲就可以做縮頭烏龜,你們都聽周班頭調遣!本官現在要去見縣尊大人,回頭我要看到你們把那個徐林給我帶來!”

    眾捕快面露苦色,不過週班頭老實,不敢抗拒上命,馬輝則跟艾典史嘔上了氣,他們也不敢多說,只好跟著這兩個人,硬著頭皮去拿人。

    葉小天又對古月道:“你們不要哭了,抬起屍體,且去大堂外候著。本官正要去見縣尊大人,會把此事如實上報,等那徐林逮捕歸案,一定還你們一個公道!”

    郭家人感激涕零,對葉小天連連磕頭,葉小天看看門板上那血肉模糊的屍體,也不想再上前仔細勘看了,他嘆了口氣,示意衙役帶郭家人去大堂,自己則正了正衣冠,向二堂走去。

    葉小天一邊走一邊想:“這葫縣還真是聾子耳朵----擺設,真不明白既然如此,朝廷還設這麼一個衙門幹什麼,拿來當笑話看麼?你們讓我當這個不情不願的典史,可是沒少給我找麻煩,這會我找點兒麻煩,咱們一塊嚐嚐吧!”

    葉小天進了二堂,就見蘇循天有氣無力地坐在那兒,花知縣負著手,蹙著眉頭在堂上踱來踱去,蘇循天身邊還有一個女子正彎腰向他詢問著什麼,葉小天匆匆一掃,就覺那人身段兒異常**,再一看,認識,他去看水舞時遠遠瞧過一眼,竟是縣尊夫人蘇雅。

    葉小天走上堂去,拱揖道:“見過縣尊大人。”

    花知縣還沒介紹夫人,葉小天也只好當作不知她身份。蘇雅聽到聲音,回眸一看,嬌靨如花,眸光魅麗,那種江南水鄉、大家閨秀的溫婉優雅氣質當真令人驚艷。

    見有外人到了,蘇雅也不多說,只向丈夫頷首示意,又對弟弟小聲叮囑兩句,便退向屏風後面。如果葉小天是真典史,既然撞見了,花知縣當然要向他介紹一下自己的夫人,但是對這個打算一個月內就乾掉的替死鬼,花知縣就沒那個心情了,他咳嗽一聲,對葉小天道:“艾典史,今日縣里發生了幾樁奇事……”

    蘇循天:“哈哈哈……,哈、哈哈……”

    葉小天:“……”

    花晴風攤了攤手,對葉小天道:“你可知他為何無故發笑?哎!這就是本縣要說的奇事了,今日縣里無故發生多起突然狂笑事件,莫名其妙就會發笑,一笑便一發不可收拾,循天也是得了這種怪病,郎中也看不出原因……”

    葉小天:“哈哈哈……”

    花晴風臉色一沉,道:“本官說的很好笑麼?”

    葉小天急忙擺手,哈哈大笑道:“不好笑,哈哈哈,我也得了這種病,哈哈哈……”

    花晴風驚得瞪大眼睛,笑得有氣無力的蘇循天急忙抬起頭來看向葉小天:“艾典史,你也得了狂笑病啊?哈哈哈……”

    葉小天笑病再發,邊笑邊說,終於把事情經過說明白了,蘇循天一聽自己是那條倒霉的池魚,受葉小天牽累被展姑娘下了蠱毒,不禁抱怨道:“典史大人,咱不帶這麼坑人的啊,哈哈哈,我招誰惹誰了?”

    花晴風一聽又是那位水西展家的大姑娘,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好半晌才硬著頭皮道:“循天只是無故受了牽累,本官試試帶他去上門求情,或者展姑娘會高抬貴手……”

    葉小天苦笑道:“沒用的,她……”

    說到這裡,葉小天心中突然一動,暗想,這展姑娘固然霸道了些,其實本性還是不壞的,上次在“蟾宮苑”一聽我說的那麼淒慘,馬上就放棄前仇,還掏錢給我。

    之後在街頭截住我那次,她對巷口走出的那個瞎子,不也是非常客氣?她既不是恃強凌弱的人,真會對我用這麼惡毒的手段?不如叫花知縣去碰碰運氣,如果真有解法,那就是展姑娘故意嚇我。

    想到這裡,葉小天便道:“若只是笑足一天,原也不妨,可是若時而就犯瘋病,那才真的要命,哈哈哈……,大人不妨帶循天去碰碰運氣,如果展姑娘肯為他解毒,來日待展姑娘氣消一些,我也好去求饒。”

    花晴風頷首道:“不錯,你說的很有道理。叫你來,本就是為了商議此事。原以為是本縣發生了什麼古怪的瘟疫,既然是蠱,那就解鈴還須系鈴人了,來人,扶著循天,我們走!”

    葉小天因為這事一打岔,再加上突然狂笑不止,竟把要說的事兒給忘了,等花晴風帶蘇循天離開,葉小天才想起大堂還有一夥原告,轉念一想,反正人犯還沒抓回來,便再等等也無妨。葉小天便讓人去大堂外知會一聲,叫郭家老少暫且等候,稍安勿躁。

    再說周班頭領著馬輝一班人匆匆趕往徐林家,小縣不大,這些捕快對小城一切瞭如指掌,不需向人問路,很快就趕到了徐家,卻不想到了徐家一問,徐林竟然不在,他和那班兄弟暴打了郭櫟楓一頓後,就帶著酒意離開了。

    週班頭確實老實,雖然他很怕氣焰熏天的齊大爺,可是葉小天已經下了命令,他一樣不敢違拗。再者說,葉小天拍著胸脯說出了事有他頂著,週班頭自忖自己只是一個聽命跑腿的人,齊大爺就算不滿,也不會跟他這樣的小人物計較,便不肯胡亂應付,免得受典史責罰。

    週班頭對徐林的妹子徐小雨好言勸道:“小雨姑娘,你哥哥犯的是人命案子,逃是逃不掉的,如果你們一味包庇,到時候也難逃罪責。你還是說出他的去向,究竟是非如何,老爺面前自有公斷。”

    那徐小雨端著個盆兒正要洗衣服,一聽周班頭這話,把木盆往地上狠狠一摜,破口大罵道:“我日你娘咧,你耳朵塞驢毛啦,聽不懂人話是吧?老娘都說過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你還嘰嘰歪歪的,你有完沒完?”

    馬輝抱著肩膀站在一邊冷笑,他來是來了,可沒打算出力,徐家人都是什麼操行,他很清楚,何況背後還有齊大爺那位大人物,艾典史不知深淺,居然敢摸齊大爺的虎鬚,他現在就等著看艾典史的笑話呢。

    週班頭被這小姑娘罵得老臉通紅,訕訕地道:“小雨姑娘,有話好說,你別罵我娘……”

    周小雨跳著腳罵道:“我日你娘,我日你娘,我就是日你娘!你能怎麼著?”

    週班頭怒道:“你哥他犯了人命案子!”

    周小雨大罵:“犯了人命案子咋啦?徐胖子那一家人,活該找死!我日你娘,你有本事自己去找我大哥,你去呀,你去齊大爺家裡找去,借你倆膽儿,我日你娘!”

    週班頭額頭的青筋都繃起來了,週班頭鼻翅翕動,呼呼喘著粗氣,大聲咆哮道:“我都說了你別罵我娘,你個​​姑娘家家的,怎麼嘴巴啷嘰的這麼不干淨!”

    周小雨囂張無比地罵道:“我什麼樣兒輪得到你個老棺材瓤子教訓?我日你娘,我就日你娘,日死你娘,你能把我怎麼著?”

    週班頭是老實人,可老實人一發火,神鬼無忌。週班頭暴跳如雷,跳起腳兒罵道:“我……我日你娘倆兒!”

    周小雨一呆:“你敢罵我?”

    周小雨突然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十指箕張地就往週班頭臉上撓去:“我日你娘咧!”

    週班頭大吼:“我日你娘倆!”

    兩人一邊對罵,一邊廝打作一團。

    馬輝和眾捕快站在一旁全都看呆了……
wenguey 發表於 2014-8-17 09:34
第15章 青山血案

  真要說打,小雨姑娘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打過周班頭的,但周班頭哪好意思真的動手打女人,頂多也就是用手臂頂、搪小雨姑娘的攻擊,想要抓住小雨的手臂。

  小雨卻是十指尖尖,牙齒利利,無所不用其極,不一會兒功夫,周班頭不只臉上,就是雙臂雙手,也都被小雨撓出了道道爪痕。周班頭被小雨撓個滿臉花的時候,徐林帶著幾個潑皮出現在了青山溝。

  華雲飛家後面山坡上的那塊樹林中,徐林叼著一截草梗,無聊地躺在草地上,翹著二郎腿哼哼唧唧地唱著歌,草叢中悉悉索索一陣響,忽然有人說道:「祥哥回來了!」

  徐林一咕嚕爬起來,就見一個年歲與他差不多,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削瘦青年人快步從山坡下跑上來,徐林馬上迎上去問道:「怎麼樣了?」

  被稱為祥哥的人興奮地喘著粗氣道:「得手了,奶奶的,我在他們家水缸裡足足下了三包蒙汗藥,他就是一頭大黃牛,也得給我乖乖躺下。」

  徐林哈哈兩聲笑,道:「兄弟們,走!」

  祥哥攔住他道:「慢著,華家只有公母倆,那個小的不在,大概是狩獵去了。」

  徐林微微一怔,遺憾地道:「可惜了,雖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是還得麻煩咱們再動一次手,真他媽的。」

  徐林說完,揮揮手道:「幹活了!」

  草叢中鑽出六、七個人,個個歪眉吊眼,不似善類。他們的長相倒不是如何的面目可憎,只是平時習慣了這些不像正經人的表情,久而久之,自然就成了這麼一副模樣。

  當下祥哥帶路,徐林緊隨其後,其他幾人分別扛著一袋不知為何物的東西下了山。祥哥在華家的水缸裡放了蒙汗藥,華老爹夫婦倆吃了用這缸水做的飯,此時已昏倒在飯桌旁。

  幾個潑皮無賴衝進華家,先用牛筋把老華夫婦綁了,然後就在屋裡搜索起來。那虎皮藏的雖好,可華家一共才多大地方兒,很快他們就搜出了虎皮,徐林把虎皮接在手中,細細撫摸著那光滑美麗的皮毛,哈哈大笑。

  徐林把虎皮捲好,用一條被單裹了往肩上一背,對幾個人道:「動手!」當下幾條壯漢就在華家院子裡掘了一個大坑,又到院前小河邊挑來幾十擔水,注入那個大坑。

  徐林冷冷一笑,吩咐道:「把那公母倆拖過來!」

  幾個潑皮一起動手,把華老漢夫婦拖過來丟進大坑,華老漢夫婦倆一入水,那蒙汗藥的勁兒就過去了,可是二人雙手都被反縛於身後,牛筋一沾了水又韌又滑,如何能掙得脫。好在那水不算深,只是堪堪沒過二人身子,華老漢強自抬起頭,憤怒地叫道:「你們幹什麼?」

  徐林獰笑道:「幹什麼?得罪齊大爺的那一天,你就應該知道有今天!」徐林打了個響指,祥哥等人一言不發,轉身就去把他們扛下山坡的口袋一隻隻拎過來,徐林吩咐道:「倒進去!」

  祥哥幾個人打開那些口袋,便往水坑裡傾倒起來,一股白煙升騰而起,在東西傾倒進去時,華老爹夫婦就閉上了眼睛,他們馬上就感覺水溫迅速升高了。

  華老爹突然明白過來,不由大駭,脫口叫道:「石灰!你們這些畜……咳咳咳……」

  雖然他閉著臉,低著頭,可是那石灰粉飛騰起來,還是往嘴裡鑽,嗆得他說不出話來。水溫以奇快的速度升高,華老爹夫婦只罵了幾聲,就感到灼痛難當,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

  徐林等人站在坑邊哈哈大笑,這泡石灰水的辦法,是當地土司懲罰罪犯或者冒犯自己的人最常用的一種方法。其他如挖心、割舌、剝皮、牽鼻等,也都是土司懲罰他人常用的手段。

  但是其他方法雖然看著血淋淋的,當事人所承受的痛苦卻遠不及泡石灰水。石灰遇水,散發大量熱能,猶如沸水煮人,讓人皮開肉綻、痛不欲生,可一時半晌又死不了,這種痛苦最是殘忍。

  「老東西,叫你不知好歹,跟齊大爺做對,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徐林惡狠狠地摞下一句,聽著華老漢夫婦撕心裂肺的慘厲叫聲,雖然其他山民住處都有些距離,還是擔心有人聽見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遂把手一擺,喝道:「走!」

  徐林扛起虎皮,領著一幫潑皮抄小路回縣城去了,華老爹夫婦在石灰坑裡慘叫翻滾,彷彿掉進沸水鍋裡的兩條泥鰍魚,皮肉一塊塊脫落,鮮血迅速把白色的石灰水染成通紅。他們的身體磨擦在粗糙的土壁上,煮熟的皮肉脫落下來,露出了森森白骨。

  等到離華家最近的一戶人家隱約聽到淒厲的慘叫,趕來華家探看時,華老漢夫婦癱軟在血紅色的石灰水中,熱氣蒸騰,白骨森森,已然氣絕身亡。

  ※※※※※※※※※※※※※※※※※※※※※※※※※

  葉小天在縣衙等了很久,那笑病的勁兒又過去了,還是不見縣太爺和他小舅子回來,這時周班頭帶著馬輝等一班捕快卻回來了。

  葉小天一看周班頭,插翅的帽子也沒了,髮髻也散了,袍子撕得一條一條在空中飛舞,好像飛天女神所披的纓絡,臉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血痕,鼻樑上那一道尤其深,鮮血已經結了疤。

  葉小天又驚又怒地道:「周班頭,你這是……被徐林打的?」

  周班頭垂頭喪氣地道:「典史老爺,徐林不在家,卑職想詢問一下他的去處,他那妹子便破口大罵,滿嘴污言穢語。卑職一時不奈,與她爭辯了幾句,結果……」

  葉小天大怒:「一個女人把你打成這樣兒?她會武功?」

  周班頭搖搖頭,道:「終歸是女人,卑職怎好揮拳相向,所以……」

  「放屁!你活該被打!」

  葉小天勃然大怒,指著周班頭的鼻子大罵:「你要講風度也得分分地方、分分對誰!但凡女人就打不得?那打仗的時候派一堆女人上去就好了!戰場上不分男女,律法上便男女有別?你是縣衙班頭,被一個女人打成這樣,很光彩嗎?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執行公務!」

  周班頭滿臉愧色,葉小天惡狠狠地道:「你若是因為家庭瑣事打老婆,老子都看不起你!可你執行公務時因為對方是女人,就不但不能執法,作為執法人還被人打成這副熊樣兒,老子一樣看不起你!」

  周班頭垂著頭,老老實實地道:「是,卑職記住了!」

  葉小天又看看後邊那些捕快,最後把目光定在微微冷笑的馬輝身上:「這麼說,徐林沒抓到?」

  馬輝道:「徐林不在家,又不知他去向,如何抓得到。」

  葉小天厲聲道:「沒有抓到那就繼續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就不信他不回家。你,帶幾個人,給我去他家附近蹲坑守候,只要他一出現,馬上把他給我鎖了!」

  馬輝有些意外地看了葉小天一眼,道:「大人你真要抓他?」

  葉小天道:「不錯!我跟他耗上了,我就不信,一縣典史治不了一個潑皮!」

  馬輝道:「好!我去!只是等人抓來,大人你可別後悔!」

  葉小天冷冷地道:「本官不會讓你看笑話!」

  馬輝冷笑不語,葉小天看看周班頭那副狼狽相,又不放心地囑咐這班軟弱無能的捕快:「你們抓人,只分該抓與不該抓,該抓的,不管是有女人、孩子還是老人阻撓,不管他是撒潑打滾還是裝奄奄一息,該怎麼辦你們就給我怎麼辦!」

  眾捕快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遵命!」

  待眾捕快隨馬輝走了,葉小天又看看周班頭,道:「好了,你快回家去找郎中抓些金瘡藥敷上,可別破了相,准你三天假,在家歇歇。」周班頭怏怏地答應一聲,轉身也自走了。

  葉小天搖搖頭,又去大堂那邊,找到還等在那裡的郭家老小,告訴他們徐林打死人後已然逃逸,不過料也逃不多遠,他已安排人手緝拿,叫郭家把死者暫且停在忤作房,回去等候消息。

  郭家人本沒指望縣衙真能給他們撐腰,可他們這樣的平頭百姓別無辦法,只能把申冤的希望寄託於官府,如今見葉小天真心實意幫他們辦案,自然是感恩戴德,千恩萬謝地去了。

  葉小天站在大堂門口,怔怔地出了會兒神,只覺整個葫縣,貌似真正做事的倒是自己這個假當官兒的,那些真正的朝廷命官,一個個的都在渾渾噩噩混日子,不禁自嘲地一笑。

  這時,花知縣領著他小舅子從外面回來了。花知縣扭頭叮囑蘇循天道:「展姑娘可是交待了,她給你解了蠱,卻是不想給葉小天解,你見了葉小天,只說蠱毒未解就好,免得他又去糾纏展姑娘。」

  蘇循天連連稱是,忽又想起一件心事,便腆著臉道:「姐夫,葉小天那個妹子,我……我挺喜歡,姐夫你看我到現在還沒成家,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兒……」

  花知縣暗道:「為了掩蓋艾典史的真正死因,葉小天歸天之際,就是這水舞姑娘斃命之時,你想討她做老婆,我還不想這麼快給內弟媳婦辦喪事呢。」

  花知縣嗯嗯啊啊地應著,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一抬頭看見葉小天站在大堂門口,花知縣馬上咳嗽一聲,蘇循天抬眼一看,立即擺出一副哭喪相,兩個人便向葉小天迎去……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4-8-17 09:42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4-8-17 15:33
第16章 惡貫滿盈

  葉小天一見花知縣回來,馬上快步迎上前去,希冀的眼神先往蘇循天臉上投去,卻見蘇循天一副沒精打采要死不死的模樣,葉小天心中些許希望頓時散去。

  葉小天道:「縣尊大人,可是……沒得治麼?」

  花晴風搖搖頭,嘆了口氣。

  蘇循天自覺隱瞞真相,有愧於這位內定的大舅哥,便怏怏地道:「我去見姐姐。」說完低著頭走開了。他若蠱毒未解,這種反應實屬尋常,所以葉小天也沒多想,只是失望地嘆了口氣。

  花晴風見狀,安慰葉小天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本縣詳細請教過展姑娘,得知這蠱毒說是叫瘋蠱,其實也不算非常恰當,只是會偶而讓人情緒失控,並不是特別嚴重,發作起來就像……耍酒瘋……,咳,你不要想太多,順其自然吧。」

  葉小天點點頭,因為情緒低落,也沒多說。花知縣道:「我帶循天去訪展姑娘時,見大堂外有許多百姓,出了什麼事?」

  葉小天便對他說起徐林當街毆死人命一案,花知縣聞言大怒,厲聲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小地痞竟敢打死人命,真是無法無天,凶手可逮捕歸案了麼?」

  葉小天道:「那凶手打死了人,便馬上離開了家,想必是知道闖了大禍。下官派人緝拿,目前還未抓到……」

  花知縣道:「抓!明日畫影圖形,張榜各處,一定要把這等凶手逮捕歸案,還百姓一個公道,還葫縣一個青天!」

  葉小天乍見知音,欣然道:「縣尊大人說的甚是,我估摸著,那凶手十有八九是藏到了齊木家裡,明日再抓不到人的話,我帶人去齊家搜一搜。」

  花知縣登時變色,駭然道:「齊木?此事與齊木有何干係?」

  葉小天解釋道:「聽說這徐林是齊木的手下,是以在坊間非常囂張。」

  花知縣臉色一連數變,沉聲道:「本縣治安一向良好,如今竟有街坊口角,繼而毆傷人命,其中必有蹊蹺。我們也不能先入為主,只聽一面之辭,須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葉小天疑惑地道:「縣尊大人的意思是……」

  花知縣道:「此事本縣會交待孟縣丞去辦,事情很棘手,你就不要摻和了。」

  葉小天默然半晌,答道:「下官知道了。」

  葉小天一聽就知道花知縣畏懼齊木,便沒有把他已派人去蹲坑抓人的消息告訴花知縣,心想等我明天把那凶手逮捕歸案,直接讓郭家擊鼓鳴冤,到時凶手在案,你縱然想息事寧人,又能如何?

  花知縣見葉小天聽勸,暗暗鬆了口氣,忙道:「你今日辛苦了,因為這狂笑之症,連嗓子都啞了,這就回去休息吧,本縣一會兒派人給你送些潤喉之物,你且滋養一番。」

  這時候,在縣城打死人命,又去青山溝釀下一樁血案的徐林、祥哥一群地痞無賴剛剛回到縣城,幾個人正商量著一會兒把虎皮獻與齊大爺,得了賞錢後去哪裡玩耍,忽聽有人喚道:「徐大哥?」

  徐林抬頭一看,認得是與自己住一條巷子的一個潑皮少年,平日裡跟在他左右大哥長大哥短的,算是一個小兄弟。只因才十三、四歲年紀,不能為齊木效力,否則投靠齊木時,徐林就把他也帶過去了。

  徐林見是熟人,倒是露出些笑模樣,道:「你小子,又去哪裡鬼混?」

  那潑皮少年湊到近前,神情詭秘地道:「大哥,你去哪兒啦,官府去你家找你呢?」

  徐林一怔,訝然道:「官府找我做甚?」

  那潑皮少年道:「你還不知道?郭胖子讓你給打死啦!」

  徐林動手固然夠狠,可當時郭櫟楓只是嘔血不止,徐林也沒想到他這麼不禁打,不禁有些發愣。祥哥等人見了,便譏笑他道:「徐大哥,你本來潑天的膽子,怕個逑啊!不要忘了,你現在可是齊大爺的人,官府想來也是走走過場,還敢把你怎麼樣?」

  「嗤!」

  徐林不屑地冷笑,睨了他們一眼,傲然道:「我怕什麼?只是沒想到那郭胖子這麼不禁打,所以有些意外。」

  潑皮少年道:「還有,還有呢,那捕快去你家找你,因為你不在,和你妹子口角起來,後來還打起來了。」

  徐林怒道:「打起來了?誰跟我妹子打起來了?」

  潑皮少年道:「就是周班頭啊,那個三腳蹬不出一個屁來的悶嘴葫蘆,嘿嘿!他讓你妹子罵了個狗血淋頭,惱羞成怒,就和你妹子動了手。」

  徐林道:「我妹子怎麼樣?」

  潑皮少年道:「當然沒事啦,誰能讓她吃虧啊。我方才出來時,她正威風凜凜地跟劉家二姑娘對罵呢,說是為了一個什麼釵子。」

  徐林聽了不覺有些心虛,那劉家二姑娘跟他有點不清不楚,前兩日他答應送劉二姑娘一件首飾,因手頭一時拮据,為了討二姑娘歡心,就把之前送給妹子的一枝釵子偷了來,送給了劉二姑娘,不想竟被妹子發現了。

  祥哥一直對徐小雨有那麼點意思,這時一聽捕快和小雨姑娘動手,便罵罵咧咧地道:「這葫縣官人什麼時候這麼有種了?徐大哥,不是兄弟我挑事兒啊,你在葫縣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你妹子被人打了,你能裝聾作啞?換了我可不能忍。」

  其他幾個潑皮一起起鬨:「是啊徐大哥,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要不然你徐大哥的臉面可往哪兒擺?」

  徐林一聽,便道:「當然不能忍!不就是姓周的那個王八蛋麼,兄弟幾個,閒著也是閒著,咱們教訓教訓他去!」

  一幫潑皮無賴立即轉向周思宇的家,那潑皮少年興奮的一臉青春痘都凸了起來,忙不迭跟去看熱鬧了……

  ※※※※※※※※※※※※※※※※※※※※※※※※※

  這些事情葉小天自然無從知曉,晚上他用花知縣派人送來的潤喉養肺藥物泡了水喝,半夜裡又無故大笑了幾次,等到天亮,那怪笑的症狀已經好了,葉小天心裡便輕鬆了許多。

  葉小天收拾停當出了門,一如前幾天情形,李雲聰和蘇循天門神一般站在左右,只不過這一次又多了一個大亨。羅大亨一見葉小天,馬上獻寶似的奉上一錠足足五十兩的大元寶,笑嘻嘻地道:「大哥,銀兩奉上,一文不少,咱們是不是該去選店址了?」

  葉小天還記掛著昨夜蹲坑抓捕徐林的那些捕快,也不知道他們完成任務沒有,哪有心思陪大亨胡混。他收了銀子,對大亨道:「衙門裡還有些事情沒有料理,你要不急就先跟我去衙門。如果著急,你就先去尋摸幾個中意的地方,回頭我再和你一起去敲定。」

  大亨爽快地道:「還有一個月呢,不急,不急,我陪大哥先去衙門好了。」

  四個人先去前街用早餐,這次葉小天學乖了,再不提請客的事兒,大亨倒是極四海的一個人,很豪邁地承擔了請客的角色,幾人吃過早餐,一路遛著食兒便來到了縣衙。

  葉小天一進縣衙,就見馬輝等人打著哈欠,沒精打采地站在儀門外,一見葉小天到了,馬上迎上來。葉小天問道:「抓到徐林了?」

  馬輝苦著臉搖搖頭:「大人,小的們守了一夜,那徐林根本沒回來。」

  葉小天蹙了蹙眉,道:「一夜未歸?莫非他畏罪潛逃了?」

  馬輝訕笑道:「大人,如果他真的畏罪潛逃了,那倒好了,起碼說明咱們縣衙還有點官威,就只怕……,小的打聽過了,這徐林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平日裡本就常常爛醉不歸,昨夜難說不是宿在那個娼寮了。」

  葉小天點點頭,道:「你們幾個都回去休息吧,先補個覺兒,只要他沒逃走,那就有得抓,本官另派些人去尋他。」

  馬輝幾人答應一聲,各自散去,葉小天對蘇循天道:「自打你跟在我身邊,也沒見你幹過什麼正經事兒。先是酒遁,躲過了黃大仙嶺一劫,接著笑遁,又躲過了下鄉,這一遭兒無論如何也輪到你了,帶幾個人去查訪徐林下落,見到了馬上逮捕歸案。」

  蘇循天心道:「我姐夫昨兒都說了要你不要再管此事,你還真拿自己當葫縣典史了?」

  不過,姐夫的話,蘇循天一向是不大聽的,他現在正想做葉小天的妹夫,大舅哥他卻是一定要巴結的。況且他也不認為抓一個地痞有多嚴重的後果,便一口答應下來,點了幾個捕快,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大亨背著書包,眼巴巴地看著葉小天:「大哥,沒別的事,咱們可以走了吧?」

  葉小天對李雲聰道:「同去?」

  李雲聰板著臉道:「悉聽大人吩咐!」

  「那就走吧!」大亨歡喜地說了一句,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走向縣衙大門……

  青山溝,青山嶺,青青綠野之中,兩座新墳。

  華雲飛跪在墳前,淚已哭乾。

  紙錢的灰燼被風一吹,像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飛舞。

  華雲飛將酒壺中最後一點殘酒淋在面前土地上,拔出腰間短刀,五指往地上一按,忽然用力切了下去。鮮血淋漓,地上遺下一截手指,華雲飛卻好像全無痛覺,眉頭都未皺一下。

  斷指盟誓後,他取出一截白布條,慢慢纏在手掌小指處,又將帶血的佩刀插回刀鞘,便挎起獵弓,滿懷仇恨地奔向葫縣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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