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一百六十章 藍那啥

　　門口兩個中年人是典型的歐洲面孔，高鼻樑深眼窩，灰藍色的眼眸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們都留著一頭灰褐色的短髮，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身材健壯孔武有力，身上穿著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不過這原本會讓人顯得文質彬彬的裝束穿在這兩個壯漢身上卻只能讓他們看著更像是黑社會的——眼前這二位的氣質更適合光著膀子在胳膊上紋兩條帶魚，胸口再用煙頭燙七個疤……

　　他們二人不但樣貌極為相近，就連身材、裝束也沒多大區別，看著好像孿生兄弟，只有其中一人眼眉位置有一條頗長的傷疤可以與另一人稍作區分，他們看到郝仁開門，第一句話就是：「女伯爵是住這裡麼？」說話的時候都是異口同聲。

　　郝仁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還尋思著南郊這小地方怎麼老外越來越多，聽到「女伯爵」仨字他第一想法就是跟自己的生活不沾邊：「你們找錯地方了吧？我這就是普通……等等！你們是找薇薇安？」

　　他突然想起自己家確實住著個「女伯爵」，雖然是個不久前還落魄到連泡麵都吃不起的傢伙。

　　「看樣子跟著蝙蝠走是對的，」兩個陌生人對視了一眼，其中臉上有刀疤的那位對郝仁露出一個呲牙咧嘴的微笑，「那你應該就是這處庇護所的主人了，我們聽家族小輩提起過你的事情。我們來自艾本家族，算是女伯爵的老『朋友』，不知道她現在方不方便露面？她應該能認出我們。哦，當然，今天我們是抱著和平目的來的，希望你能轉達一下。」

　　艾本家族！郝仁幾乎快忘了這件事，當初卡薩和尤恩離開之前確實提起過他們回去之後要報告在這邊發生的事情，家族長者有可能會來此拜訪薇薇安，不過他沒想到這麼快就真的來人了，眼前這兩位看上去只有三四十歲的外國人就是艾本家族的「長者」？

　　「房東，誰呀？」薇薇安看到郝仁在門口半天沒回屋，好奇地跟過來看看情況，「收水電費……嗯，你們兩個是……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女伯爵還是跟當年一樣健忘，」臉上有疤的陌生人看到薇薇安出現的瞬間臉上閃過一絲警惕，不過很快就把這絲警惕遮掩過去，他哈哈一笑，就像是很普通的來拜訪老朋友一般，「真記不起來了？艾本家族的雙胞胎，當年可是蒙你『照顧』最多的兩人。」

　　薇薇安在圍裙上擦著手，這時候才慢慢反應過來：「哦……哦！是你們兩個！當年打過架，我想起來了。你們來幹嘛？千里送人頭的？」

　　兩個艾本狼人古怪地對視一眼，都有點哭笑不得，臉上沒有刀疤的那位攤開手：「前些日子家族的兩個小輩應該跟你說過吧，艾本家族會派長者來這裡拜訪女伯爵，我們就是啊——這次不打架。」

　　薇薇安一皺眉：「你們怎麼也成家族長者了？應該還沒滿一千歲吧？那幾個好幾千歲的老怪物去哪了？約格爾和那個……額，好像是叫阿克利的傢伙呢？」

　　帶有刀疤的艾本狼人臉色一暗：「約格爾長者五百年前就被獵魔人暗殺了，另外是埃克利不是阿克利，埃克利長者一百多年前嘗試去深海尋找海妖，再也沒有回來。現在我們兩個就是家族中排得上號的長者……唉，反正你也算艾本家族的『老熟人』，這些情況告訴你也無妨。」

　　「情況惡化的這麼嚴重？」薇薇安露出意外的表情，隨後輕輕碰了碰郝仁的胳膊，「房東，讓他們進來吧，遠來是客。」

　　兩個艾本狼人被讓進了屋，郝仁在最後面把門關上。他心裡還有點感嘆：這就是現存最強大的狼人家族的長者前來拜訪最古老的吸血鬼的一幕，沒有聲勢浩大的儀式，沒有傳信的僕從，甚至連個正規點的書面請帖和拜帖都沒有，兩個狼人為了低調甚至還專門換了一身跟他們氣質嚴重不符的商務西裝，並且是打黑車來的——他剛才都看見街道盡頭有一輛破麵包在漸行漸遠了。這本應該稱得上史詩級拜訪的一幕卻如此寒酸，壓根讓人想不到這是異類高層之間的峰會，僅從這裡就能看出地球上的異類如今已經都淪落到什麼境地了。

　　兩個陌生人進屋引起了莉莉的極大關注，她歪著腦袋看著倆狼人，咋咋呼呼地嚷嚷：「我剛才聽見啦！你們是艾本家族的狼人？那咱們是遠親誒～」

　　她現在還堅持自己屬於特種狼人呢。

　　「這是……」臉上有刀疤的狼人好奇地看著這個始終保持古怪姿勢的小個子姑娘，莉莉見狀趕忙把自己的尾巴和耳朵變出來：「我也是狼人！品種特殊的狼人！」

　　「哦，想起來了，卡薩提到過，他們就因為這個奇怪孩子差點丟了半條命，你是莉莉吧？」臉上有疤的狼人露出恍然的模樣，然後壓低了聲音跟自己同伴小聲說道，「卡薩只說這小姑娘是腦子有病，沒說她脖子也有病啊？」

　　「可能是當時沒注意？」

　　「可我感覺這歪的挺明顯啊。」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說什麼呢？」薇薇安看著倆「老朋友」在那咬耳根子露出不滿的表情，她把一壺茶放在茶几上，「給，喝吧，我這輩子第一次給狼人泡茶，算是表示一下這次商談的誠意。」

　　莉莉頓時嚷起來：「你平常也經常給我弄茶啊……」

　　「別鬧，你那是奶茶，你個只會喝奶茶的廢柴。」

　　兩個艾本狼人一驚一乍地看著眼前這景象，他們從未敢想像那個到處攪風攪雨的女伯爵竟然會這麼心平氣和地站在自己面前，而薇薇安則伸手指了指身邊的幾位，對兩個狼人說道：「這是這裡的負責人，叫郝仁，旁邊這個是莉莉，非主流狼人，這位是南宮五月，海妖，窗戶邊上那個看報紙的是伊扎克斯，惡魔，我們這邊的人你先認識一下。」

　　「等會兒還有一個！」郝仁趕緊跑到水房把那口鍋端出來，豆豆扒著鍋沿探出半個身子好奇地看著眼前兩個陌生叔叔，郝仁用下巴指著小傢伙介紹，「這是豆豆，人魚。」

　　「人魚？不就是海妖麼？」臉上有疤的中年人奇怪地叨咕了一句，地球上是沒有真正的純種人魚的，有關人魚的故事其實全都來源於海妖，所以他有此一問，隨後他指了指自己，「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艾本狼人家族的長老會成員之一，你們可以叫我布魯弗萊‧艾本……」

　　郝仁剛把豆豆放在桌子上，聞言差點手一哆嗦把鍋子打到地上：「啥？」

　　「布魯弗萊‧艾本，」臉上有疤的中年人很認真地說道，「這個名字有什麼問題？」

　　郝仁嘴角抽抽著把那一聲「噗」憋回肚子裡，心想大概只有中國人才會知道Bluefly這個梗的意思，對人家外國人而言這只是個很普通的名字罷了，所以他端正心態看向這位名叫藍翔‧艾本的狼人大叔：「額，沒問題……那旁邊這位？」

　　「布魯謝特‧艾本。」臉上無疤的中年人一臉嚴肅地說道。

　　郝仁：「……」

　　Bluefly之後還有個叫Blueshit的！

　　多年以後郝仁還會記得他今天究竟用了多大功夫才把表情給鎮住，要不是知道這兩位狼人已經有一千年的歷史，他真心要以為這倆是專門過來測試他肺活量的！話說這二位的爹媽到底是有多豁達會給自己孩子起名叫shit？

　　不過想想這倆狼人已經有一千歲，再加上即便如今也有人真的叫法克爾……郝仁還是決定不追究人家名字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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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回歸之日

　　兩位艾本狼人的到訪對郝仁這一屋子人而言是個不大不小的新聞，除了見過大世面的伊扎克斯顯得興趣缺缺之外，所有人都在茶几旁坐了一圈想聽聽這兩位狼人長者都帶來些什麼消息。莉莉在郝仁旁邊坐著，腦袋幾乎杵在後者下巴上：如此親暱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而是她脖子疼，正在讓郝仁幫忙捏脖頸子，她完全是以一隻哈士奇應有的心態找人幫忙的。

　　布魯弗萊‧艾本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三十塊錢一斤的茉莉花茶，咂咂嘴：「女伯爵的生活果然還是這麼樸素……」

　　薇薇安一聽這個就有點不樂意，別人說她窮那倒沒什麼，反正她本來就窮，但現在她是郝仁養著，這茶這水都是別人的，作為一個有教養的吸血鬼她就必須說點什麼：「有的喝就不錯了，別唧唧歪歪的，你們家族情況也沒好到哪去——而且房東就好這口你管得著麼。」

　　布魯弗萊笑了起來，把茶杯放下：「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整整幾百年沒有聽到女伯爵的消息，我們家族的人還以為你已經被獵魔人『淨化』了，現在看來果然不愧是招來紅月的女伯爵，想讓你死真沒那麼容易——不知女伯爵這些年近況如何？」

　　「這話聽著真虛偽，」薇薇安露出一個毫無暖和氣的微笑，「反正我現在過得挺好，我沒死真是讓你們失望了哈。倒是你們，這麼高調的狼人家族竟然至今還沒被獵魔人剿殺乾淨，該說傻人命大呢？還是禍害不死？」

　　這才兩三句話的功夫雙方之間就有點火花四濺的意思。這還是雙方從一開始說好要「和平協商」的結果，真不知道要是平常他們見面會是個什麼情況。看樣子薇薇安和艾本狼人之間的摩擦還真是個歷史問題，天知道他們怎麼就這麼大矛盾。

　　郝仁準備著他們要是真擦槍走火就勇敢地擔當起救火隊的職責（主要手段是把薇薇安摁住。然後讓伊扎克斯把藍翔兄……艾本兄弟扔出去），不過他低估了這兩位狼人長者的涵養，布魯謝特聽到薇薇安挑釁性的話語只是微微一笑：「前幾日聽到族中小輩提起『招來紅月的女伯爵』出現在亞洲，整個艾本家族可是大動盪啊，畢竟你在異類中也是響噹噹的大人物，舊怨歸舊怨，如今這個風雨飄搖的年代，能知道又有一個老『朋友』活了下來，總歸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

　　「也是。現在不是糾結當年那些破事的時候，」薇薇安也鬆開眉頭，語氣雖然還沒什麼溫度，但看上去也很平和，「其實我已經記不太清當年的事情……你說我怎麼攪風攪雨我也沒印象了，我記得自己只是率性生活而已……我真那麼出名？」

　　「還真是跟當年一樣，」布魯弗萊哭笑不得地聳聳肩，「你的率性生活就足夠把很多人攪個天翻地覆好麼，當年為一隻雞你差點沒把我打死你都忘了？」布魯弗萊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眼眉上那條長長的傷疤：「你餓了就明說，有必要因為一頓飯洗劫整個狼人聚落麼？而且打翻所有人之後你竟然真的只搶走一隻雞……女伯爵的率性而為啊，真是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率性而為』，嘖嘖。」

　　薇薇安臉上頓時露出很尷尬的模樣。她看到郝仁眼裡奇奇怪怪的神色只能小聲解釋：「完全記不清了……有可能是當年搶東西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周圍還有人。」

　　郝仁對天翻個白眼：這位姐姐當年到底是餓到什麼程度？

　　艾本家族的兩兄弟和薇薇安就好像普通的舊相識一樣閒談了一些昔日往事，大概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稍微營造一下平和的氣氛，不過很快雙方都發現這不怎麼靠譜：薇薇安和艾本家族在過去千百年間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值得高興的。回憶那些破事只能讓兩邊火氣越來越大最終打起來，所以薇薇安在對方即將提起更讓人惱火的事情之前明智地擺手打斷了他們：「好了。敘舊到此為止，咱們還是談談正事吧——你們千里迢迢冒著被獵魔人盯上的危險趕過來應該不只是挑事來的。」

　　「確實如此。我們希望和血族中最古老的長者談一些有關現在局勢的事情。」布魯弗萊臉色一正，但他在說下去之前先用探尋的視線看了看周圍幾人，薇薇安見狀一揮手：「只管講，這裡的人都比你們可靠，房東更是這個庇護所的主人，他理應知曉一切。」

　　「沒想到女伯爵竟然變得如此容易相處，」布魯弗萊點點頭，隨後看著薇薇安的眼睛，「不知女伯爵是否從你的其他同族那裡得到了『回歸之日』的消息？」

　　郝仁那漫不經心的態度頓時被這一個詞給揪住，他意識到這兩個狼人真的帶來了什麼大秘密！

　　「回歸之日？」薇薇安皺著眉，「那是什麼？」

　　「你不知道？」布魯謝特很意外，「所有異類都在行動，據我們所知就連北歐那些最閉塞保守的吸血鬼小群體也在活動起來，我以為你起碼該收到了消息——畢竟你是血族的長者。」

　　「別開口閉口長者，我還年輕著呢！」薇薇安敲著茶几，隨後雙手抱胸，「我已經很久沒和其他血族聯繫了，這些年我生活困……忙於遊歷世間，一直沒關注時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聽卡薩和尤恩那兩個小傢伙提起了海妖上岸的事情，難道和那有關？」

　　「確實如此，」布魯弗萊發現薇薇安真的對「回歸之日」一無所知，語氣變得微妙起來，「海妖們從深海帶來一個消息，提及神話時代即將回歸這一振奮人心的事件，但回歸之日的詳情只有各個家族的長者才知道，卡薩和尤恩那樣的小輩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我沒想到你也被蒙在鼓裡，難道血族內部……」

　　「想太多可不是好事，」薇薇安隱含威脅地慢慢說道，「狼人就考慮狼人自己的事，我和我的族人沒有任何問題，我只是不喜歡跟那些無趣的小輩在一起罷了。現在告訴我回歸之日到底是什麼？」

　　「『古老的力量之源正在甦醒，超凡種族曾建立的遠古輝煌國度即將重新敞開大門，屬於我們的榮耀和力量即將回歸，而那些殘暴鷹犬的不斷衰弱就是無可置疑的先兆』，這就是有關回歸之日的隻言片語，是從海妖們那些古老而晦澀的遠古語言直接翻譯過來的，解讀起來含義明確，」布魯弗萊用莊重的語氣說了一段聽上去神神叨叨的預言，然後眼神好奇地轉向南宮五月，「其實我剛才就想問了，這裡不是就有一位海妖麼？我以為她就是你們的傳信者……」

　　「傳信者是啥？」郝仁忍不住問道。

　　布魯謝特從布魯弗萊那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這才解釋起來：「就是指一百多年前上岸的那些海妖，除去因為『各種原因』而終止旅途的那部分之外，剩下的海妖都找到了世間尚存的各個異類種族的群落，基本上每個群落都有一個，她們自稱為傳信者，有關回歸之日的消息就是她們放出來的。我以為你們這樣的庇護所至少也算是個小型群落，而且是相當特殊的群落，這位海妖姑娘就是你們的傳信者……」

　　「額，我們這邊其實前不久才組織起來，」郝仁撓了撓頭髮，「至於南宮五月……按你的說法，她媽是傳信者，她不是。」

　　「哦，海妖的後代麼，」布魯謝特恍然地點頭，接著看向薇薇安，「女伯爵對回歸之日如何看待呢？」

　　「扯淡。」薇薇安言簡意賅。

第一百六十二章 異類復興的曙光？

　　「扯淡。」薇薇安言簡意賅，不過她的這言簡意賅卻把兩位艾本長者給弄懵了，布魯弗萊驚奇地看著薇薇安：「你怎麼……」

　　「回歸之日啊，你那段話我都聽明白了，」薇薇安似乎對這個一點興趣都沒有，語氣也是不屑一顧，「無非就是什麼異類各族的力量即將恢復，當年異類們建立的輝煌王朝會重現，獵魔人死光光，地球屬於我們之類，自從三千多年前獵魔人剿滅了最後一個薩特王國以來這種說法就沒停過，幾乎每隔一百年就冒出來一次，結果呢？薩特試圖奪回他們的山脈，現在死的只剩下一百多人，死亡君主想要重建他的軍隊，現在整個地球上幾乎都看不到亡靈的影子，連死亡君主本人的頭蓋骨都被打碎喂了狗，五百年前的沃爾姆狼人部族進攻人類教會，他們的長老第三天就出現在了獵魔人的皮靴上——以鞋墊和鞋幫的形式。最慘的是穴居怪們，他們試圖奪回自己位於北地的地穴，結果剛集結起來就遇上蘇聯人進行地下核試驗，連灰都沒剩下。以上這些事兒基本上每一次我都在場或者從別的途徑得到了第一手消息。神話時代復興？呵呵——只要異類還保持現在這個鬆散的模樣而且沒有一次大規模的人口復甦，並且人類和獵魔人內部沒有出現足以導致種族滅絕的大事件，否則神話時代就絕不可能復興。你見過核彈麼？轟一下子全家爆炸，薩特的血脈都扛不住放射性塵埃，我這麼跟你說吧，哪怕獵魔人真的死絕了，就憑現在的人類也足夠對付異類，只要他們從一開始的慌亂中冷靜下來就行。這些看似弱小的生物沒你想像的那麼好對付，他們太多了，而且極其擅長把自己連同整個世界一起炸個稀巴爛。」

　　最後薇薇安以陰沉的語氣說了一句：「大不了全球核彈殉爆。相信我，他們敢。我見識過不止一個這樣的瘋子，希特勒只是其中一個。」

　　不僅是兩位艾本長者，就連郝仁都以一種驚訝的神態看著薇薇安，他從未見過這位吸血鬼姑娘如此語氣急促、洋洋灑灑地說這麼一大段話，而且這段話的內容還相當言辭激烈，在他印象中薇薇安始終是溫和而有教養的，這是個對誰都禮節周全而且脾氣柔和的女性，但今天似乎從兩位艾本長者來拜訪的一刻起薇薇安這狀態就有點不正常……

　　或許這就是真正的「招來紅月的女伯爵」的性格？平常是安逸的生活讓她收斂了這激烈一面？

　　布魯弗萊愕然地怔了一會兒，表情很是微妙：「我沒想到這番話會出自一個高階血族之口，它更像是獵魔人說的才對……為何你如此悲觀？難道你對現在這種局面就心滿意足了？你不想擺脫獵魔人籠罩在整個世界上的陰影麼？」

　　「當然想啊，真能戰勝獵魔人確實是好事兒，但我不會像你們一樣盲目樂觀罷了，」薇薇安呵呵一笑，「我比你們活得長久很多，雖然很多記憶都模糊了，但我還能隱隱約約記得人類穿著獸皮的時候，以及異類王朝最輝煌的光景，從雷霆巨人建立奧林匹斯山，到太陽船被獵魔人的巨弓打爆，我都見過，更見過之後異類們數次反撲的失敗。所以單純一個『回歸之日』對我產生不了多大誘惑，除非你能拿出更多實際性的證據……話說你不會真的有證據吧？」

　　布魯弗萊大概是沒想到這位一向以漫不經心、行事古怪聞名的女伯爵會說出這番有份量的言辭，他沉默了很長時間來組織起自己的語言，最後他抬起頭來：「我們確實沒有稱得上『證物』的東西，但海妖上岸之後精確預言了這一兩百年來的所有事件，包括獵魔人的莫名衰落，幾個異類種族的崛起，還有跟海洋有關的一些異象，而且在她們的指點下我們確實稍微恢復了一些當年的力量。你知道。異類之所以衰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有很大原因是我們力量上的衰退，幾千年前那次大規模衰弱的原因至今還沒查明。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顆星球上的異類因為那次大衰弱直接損失了超過三分之二的力量，而且越是強大的種族越是衰弱的厲害。一半以上的惡魔種甚至直接就被放逐到了空間夾縫裡，但現在這種衰弱所產生的後遺症似乎正在慢慢『痊癒』……要不是這些實打實的現象，我們也不會那麼頭腦發熱就相信回歸之日的說法，就像你說的那樣，歷史上的幾次反撲確實都失敗了，現在剩下的無一不是聰明人。」

　　「這倒是有點意思……你說力量復甦？」薇薇安目光灼灼地看著布魯弗萊，「復甦了多少？」

　　郝仁曾經聽薇薇安提起過神話時代和大衰落的事情，但當時他都是當傳說故事聽的：在上古時代，異類建立過神話一般的黑暗秩序，「神明」立於大地，魔法和噩夢般的力量籠罩整個世界，那時候的人類只能作為異類興之所至隨手圈養起來的「羊群」生活在原始的大地上，並戰戰兢兢地為雷霆巨人之類的強大主宰（儘管同樣高高在上，但相對其他異類而言已經算是對人類很溫和的統治者了）建立起輝煌的宮殿，而這樣看似永無休止、黑暗絕望的神話時代之所以終結，除了人類開智以及獵魔人活躍之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瀰漫在所有異類群體中的「大衰弱」。

　　所有異類，包括狼人、吸血鬼、亡靈、惡魔在內，無論是誰，都逃不開的一次大衰弱，它如同瘟疫一樣席捲了全世界。
　　
　　現在聽到布魯弗萊的說法，郝仁才意識到那次大衰弱似乎比想像的還要嚴重許多。

　　「恢復程度嘛……」布魯弗萊停頓了一下才接著回答，「其實只恢復了一點點，但這是切切實實的恢復，一些我們原本以為已經徹底失去的天賦能力重新出現在新生兒身上，有些特徵甚至是只能從家族的歷史書籍裡找到的，艾本家族還出現了數千年來第一個暗月狼人，這是大衰弱之後的第一例。而那些海妖在所有這些異狀發生之前就已經預言了一切，你看，由不得我們不相信。」

　　「那獵魔人的衰落又是這麼回事？」薇薇安盯著布魯弗萊，「回歸之日那些神神叨叨的預言裡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那些殘暴鷹犬的不斷衰弱』，這顯而易見是指獵魔人。」

　　布魯弗萊點點頭，證實了一件事：繼異類之後，現在輪到獵魔人迎來屬於他們的瘟疫了。

　　「獵魔人的數量正在減少，」狼人長者語氣中難掩興奮，「如果不是在傳信者的提示下認真觀察了一百多年，恐怕真的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點，獵魔人在過去一百五十年間數量大約減少了百分之十，這目前還是個無足輕重的數字，不會改變平衡，但只要這個態勢繼續下去，他們的時代就要終結了！」

　　「真是……唯一的一個好消息啊。」薇薇安一聲長嘆。

　　而郝仁這時候卻只想到一件事：異類貌似真的要復甦！那人類怎麼辦？

　　「你們真的打算重建神話時代？」郝仁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冷靜，語氣沉穩地問道，「走上檯面，然後跟人類宣戰？」

　　這個問題直白而有力度，現場除了兩個艾本長者之外，其他人都知道郝仁是個人類——起碼戶口本上是個人類，並且除此之外郝仁背後還有一個從未有人知曉的「真神」存在，因此這個問題一拋出來，連薇薇安都忍不住往沙發後面縮了縮，她感覺一旦回歸之日真的實現，這事兒恐怕就不只是人類和異類的事兒了：誰知道那位女神會不會願意看著地球上的平衡被打破？

　　他們還不知曉希靈神明管理世界時的行事標準，因此只能將一切情況都設想到位。

　　郝仁嚴肅地看著兩位艾本長者，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的答覆，他們的答案將直接決定郝仁下週的工作匯報是六個字還是六百字。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些線索

　　聽到郝仁的問題，布魯弗萊有些意外，他還不知道這座庇護所的主人竟然是個人類，不過他還是認真思考了一下方才做出答覆：「說實話，家族的長老會關於這個問題討論過很多次，說起來有點讓人喪氣……但就如女伯爵說的那樣，即便沒有獵魔人，要從人類手裡奪回這顆星球的霸權似乎也是有難度的，人類已經不是幾千年前那群蒙昧的原始生物了，雖然他們的軀體仍然弱小，但他們掌握的力量已經與『異類』沒多少差別，現在有一個觀點認為人類其實和異類沒有強弱之別，都是同一種生物，只是人類把他們的天賦全都放在建設自己的整個文明上。」

　　說著，他看了薇薇安一眼：「如你所講，核彈那玩意兒轟的一下全家爆炸，大概就是當年的宙斯他們復活也扛不住現在這群喪心病狂的爆炸狂魔吧。」

　　薇薇安露出有趣的表情：「那你們說的神話時代復興……」

　　「這是一個美好的設想和一個宣傳口號，」布魯謝特乾笑著，「其實核心思想只是把獵魔人解決掉，然後……然後的到時候再說，大部分能活到今天的異類都是一群很現實的傢伙，要是為了那點虛無縹緲的歷史榮譽感就去跟人類開戰恐怕並沒什麼賺頭。」

　　「你們算是狼人裡的聰明人，但恐怕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跟你們一樣聰明，」薇薇安哼了一聲，「獵魔人如果真的被打敗，我不相信剩下的每一個異類種族都會樂意跟人類和平共處——尤其是世界上可能還有幾個從神話時代倖存到今天的老怪物存在。他們跟石頭一樣頑固。」

　　布魯弗萊腹誹著眼前這個比誰都活得久的女伯爵竟然也會說別人是老怪物，不過他臉上可沒表現出來。而是把眼下這個尷尬的話題轉移開：「咱們還是別談這些遙遠的事兒了，以目前這個發展速度獵魔人起碼還能活躍個幾百年。這時候就開始討論復興之後誰當老大的問題也太心急了點，說不定那時候人類乾脆都不在地球了呢？以他們這個發展速度……呵呵。」

　　郝仁驚訝地發現原來狼人並不都是傻大粗，這兩位狼人長者所思所想的東西竟然還挺深遠，而且他們連人類的宇航技術都在關注，該說是與時俱進呢還是時髦值高——現實的狼人果然比電影裡的狼人靈活多了，他們看樣子並沒有找個黑森林一貓數百年，結果出門看見輛自行車都驚呼是何方妖孽。

　　「照這麼說，回歸之日還真是個有門兒的事啊，」薇薇安喝了口茶潤潤喉嚨。「獵魔人正在減少，部分異類正在從當年的大衰弱後遺症中痊癒……看樣子時代真的要變了，或許我也應該找一找當年那些老傢伙，這麼大的事兒竟然沒人通知我。」

　　布魯弗萊敷衍地乾笑著，心說那幫吸血鬼倒是想通知您老人家，但也得有人能找得到你啊，這麼個行事風格飄逸居無定所還喜歡混在人堆裡的女伯爵，要沒幾個加強營的特工拉網式搜查誰能找到？

　　郝仁這時候卻在想其他的事：目前看來回歸之日似乎還有一段時間，而且很多異類似乎也認識到跟如今的人類開戰不怎麼聰明。所以整個局勢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危險，但一旦回歸之日真的來臨，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他該做點什麼？或者說……他能做點什麼？

　　顯然不能直接跳出去通知全人類準備跟吸血鬼狼人之類的神話生物開戰，這樣除了能讓自己上新聞五十分溜一圈之外最有可能的也就是給送到青山精神病院去。而且郝仁也不打算給自己惹如此巨大的麻煩，但除此之外他還是得做點什麼，於是他在腦海中接通了自己的數據終端：「擬一份報告……」

　　先把這邊打探到的情報告訴那個渡鴉12345。畢竟當初那位女神姐姐交給郝仁的任務之一就是關注地球上異類和獵魔人的發展動向，這份報告是絕對少不了的。然後……最好還是觀察一陣子。

　　郝仁知道現在的情報還是太少了。他只是剛剛聽說了回歸之日的隻言片語，連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異類種族在蠢蠢欲動、有多少獵魔人在應對這一事件、有多少人類知道異類的情報都不清楚。在這種一頭霧水的情況下採取什麼行動都顯得冒失，經過幾次超凡經歷的洗禮，如今的郝仁已經不是幾個月前那種遇上點事就急躁躁上躥下跳的菜鳥，他知道判斷局勢，靜而後動。

　　當然也有管這種情況叫拖延症的……

　　莉莉歪著腦袋聽這些無聊的話題已經半個鐘頭，這時候她的脖子似乎終於舒服了一點，哈士奇姑娘稍稍支起腦袋看著布魯謝特：「大叔，你們說的那個回歸之日還有個『遠古輝煌國度即將重新敞開大門』的說法，這啥意思？」

　　真難為她竟然還把這句話記得這麼清楚。

　　「海妖帶來的預言就是這麼說的，除此之外她們不多解釋任何事，」布魯謝特答道，「我們族中猜測這指的應該是奧林匹斯山、奧西裡斯殿堂、太陽船之類的失落遺跡或許會重新出現在世間。」

　　「重新出現？」莉莉的耳朵一下子支楞起來，「我知道奧林匹斯山啊，它就在希臘嘛。」

　　「不，我指的是『真正的』奧林匹斯山以及其他上古殿堂，」布魯謝特目光灼灼，「這些遺跡是當年那些最強的傢伙用超自然力量建造起來的，就如惡魔可以在空間裂縫裡建造自己的宮殿，當年那些傢伙也把自己的神殿建造在異空間裡，他們用這種方法表現自己的『神威』，並且防止人類擅闖，但這些古代殿堂的入口已經隨著建造者死去而崩塌了，如今地球上只留下一點點入口之外的殘垣斷壁，如果回歸之日能讓這些遺跡重現天日，我相信至少雷霆巨人的後裔們能重新崛起——哦，另外還有北歐那群隱士，他們也相當依賴某些世代傳承的寶物。」

　　布魯謝特似乎比布魯弗萊更關注這些古老遺跡的事情，一談起來那些失落在異空間的上古聖所就滔滔不絕，但在他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郝仁腦海中卻閃電般地劃過了另外一個念頭：

　　「遠古輝煌國度」指的極有可能是另外一個地方！

　　他比眼前兩位狼人長者知道更多東西，他曾經從某個女神經病那裡聽到過有關異類的更古老秘辛，那是如今這些異類都已經遺忘了的、只有最最早的一批傢伙才知道的秘密：異類真正的起源。

　　最遠古的輝煌國度並不在地球上，而是夢位面！

　　這個念頭驟然劃過腦海，再加上自己這陣子的幾次其他經歷，讓郝仁越發相信自己不小心猜到了某些真相，但這一切都需要自己去證明，所以他還是努力掩飾了自己臉上的異常，只有薇薇安很細心地發現他剛才眼神閃爍：「房東你怎麼了？」

　　「額，沒什麼，走神兒而已。」

　　薇薇安哦了一聲，隨後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立馬跟條件反射一樣站起來在圍裙上擦著手就朝廚房走去：「你們先聊，我去做飯——大狗快去路口超市買點肉回來，今天多少算來了客人，看我整幾個硬菜！」

　　薇薇安這是連著當了幾個月的廚娘兼保姆已經完全融入這個角色，她起身去廚房再到吩咐莉莉去買菜的過程是行雲流水，兩個艾本長者可是看傻了，布魯弗萊的嘴巴幾乎呈正圓形：「等會兒……剛才我就看那件圍裙不對勁了，女伯爵難道是負責在這裡做飯的？」

　　郝仁嘿嘿一樂，心說薇薇安去做個飯你就驚訝成這樣，那你要是知道伊扎克斯的情況還不暈過去：這位魔王級別的大惡魔還是負責換液化氣罐的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陳年舊事

　　在薇薇安跑去做飯的時候，郝仁抓機會詢問起有關「遠古輝煌國度」的事情來。

　　或許是那微妙的第六感在起作用，也或許是渡鴉12345有意無意的幾次安排讓他對某些事情產生了下意識的關注，總之郝仁覺得回歸之日的其他信息都不重要，唯獨這個「遠古輝煌國度」其實才是一切的重點——儘管看上去異類們自己並沒意識到這些。

　　但讓人遺憾的是，兩位艾本長者對「遠古輝煌國度」的瞭解僅限於海妖帶來的那些含混不清的隻言片語，最多再加上他們自己那些不怎麼靠譜的猜測。

　　「我們族內的看法就是這樣，遠古輝煌國度指的應該是當年的奧林匹斯山和其他什麼超自然遺跡，」布魯弗萊是兩位艾本長者中比較喜歡說話的一位，而且很樂意向郝仁解釋這些事情，「我們翻閱了很多古代典籍，還跟歐洲和美洲地區的薩特種族交流了一下，我們認為上古時代那些異類前輩們建立起的奇妙聖地才是唯一配得上『輝煌國度』這一稱謂的東西，當然也有人猜測它指的是地球上的某些禁地，比如獵魔人的領地，但這一猜測缺乏證據，站不住腳。」

　　郝仁看著布魯弗萊的眼睛，斟酌著應該怎麼用不打草驚蛇的方法把話題轉移到夢位面上，最後他決定旁敲側擊一把：「話說……你們對異類的起源怎麼看？」

　　布魯弗萊很驚奇地看著郝仁：「我聽說你是一位巫師，但沒想到你的研究範圍竟然是這個？」

　　「咳咳……」郝仁忍不住咳嗽兩聲，他真沒想到卡薩和尤恩竟然還堅持這個看法。而且還回去報告給了家族中的長老，不過巫師就巫師吧。他也沒有否認，只是直接說下去。「異類的起源會不會跟這個『遠古輝煌國度』有關？」

　　「這……我覺得讓一個人類的生物學家來研究這個更合適，」布魯弗萊笑著一攤手，「如果人類有哪個生物學家可以在保持鎮定的情況下接受異類存在的事實的話。」

　　郝仁哦了一聲，心中已經明白眼前這位艾本長者並不知道異類起源於夢位面的事，事實上這個世界絕大部分生靈甚至壓根不知道夢位面，看樣子他只能自己尋找線索了。

　　這時候莉莉買菜歸來，看眾人已經商量完正事，總算到了自己可以插得上話的環節，於是興致勃勃地歪著腦袋跟眼前兩位「前輩」打聽起事情來：「兩位大叔。我能咨詢件事兒麼？」

　　布魯謝特溫和地看著這位據說腦子不正常的後輩，雖然這不是自己家族的子嗣，但他看著莉莉的時候還是比看著房裡其他人要多一點親切：「說吧，小姑娘。」

　　「狼人裡面真的沒有哈士奇這個分支麼？」

　　兩位艾本長者目瞪口呆，眼神交換間達成了一個共識：真跟卡薩說的一樣，這姑娘腦子有病！

　　在薇薇安在廚房忙活的空檔眾人開始閒談起來，在不洩露秘密的情況下談論一些有關異類、獵魔人、歷史以及當前時局的事情，最後連南宮五月也因好奇而參加到這次閒聊中。兩位狼人長者談了很多和狼人歷史有關的事情，雖然不乏誇大之處。但仍足以讓郝仁大開眼界，莉莉這個沒辦法分類的「怪胎」也是聽得津津有味。布魯弗萊提起了傳奇一般的芬裡爾，也提起了在埃及那些被稱作阿努比斯的血緣稀薄的遠親——儘管阿努比斯們自己從不承認自己神聖的血脈中有狼人的因子，但狼人這邊始終認為阿努比斯是他們變異的親戚。布魯謝特則興致勃勃地提起數百年到一千年前最後一小段有異類活躍的日子。那是歐洲的黑暗時期，最後一絲蒙昧還未從人類文明上空消散，神怪和詭譎的鄉間故事如同黑色濃霧般充斥在那些古老的岩石城堡和逼仄的貧民窟中。吸血鬼和狼人作為異類中最後消退的種族在那一時期仍然頑強地盤踞在人類城市和鄉村，直到獵魔人和教會以近乎瘋狂的手段將他們連根剷除為止。

　　在兩位狼人長者低沉緩慢的敘述中。這顆星球上蒙紗的過往時光被一一揭示：屬於異類的神話時代從幾千年前開始衰落，到差不多一千年前正式落幕（那也是人類的宗教發生各種大事件的年代）。但落幕並不意味著完全絕跡，事實上在那之後的數百年前，殘存的異類種族始終在和獵魔人以及人類教會進行拉鋸戰一般的勢力爭奪，一開始是明面上的，隨後逐漸轉入半地下——各種虛虛實實的鄉間怪談開始取代實打實的獵魔戰爭，普通人再難在現實中目睹那些黑暗而強大的生物，而到了最後，末代的吸血鬼貴族和狼人、巫師、女巫、妖魔、精怪被完全剷除，人們只能從印刷粗糙的油印小冊子和手抄本中看到這些荒誕不經的故事，隨著蒸汽鍋爐的轟鳴聲，異類的時代才算正式終結。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異類」作為盤踞在人類文明上空的巨大陰影，在神話時代落幕之後都頑強掙扎了數百年才慢慢退出歷史舞台。

　　布魯謝特對這些歷史異常熟稔，他以絕大的熱情將這些故事向莉莉娓娓道來，最後以一聲歎息作總結，再度回到之前那種略有點沉默的狀態。

　　郝仁從沒有聽薇薇安將這些事情說的如此詳細過！

　　這不怪那位吸血鬼姑娘，誰讓她健忘呢？

　　大概並非所有的狼人都如這兩位長者一樣易於交流，薇薇安每次提起狼人的野蠻天性時都是以信誓旦旦的口吻來談論的，所以郝仁可以相信大部分狼人或許都沒這麼沉穩睿智，不過既然是派人來和「招來紅月的女伯爵」交涉，艾本家族肯定是挑選了最適合的人選，眼前兩位長者不愧於他們的「長者」之名，這讓郝仁感覺很慶幸。

　　薇薇安為眾人帶來一頓相當豐盛的飯菜。

　　兩位艾本長者基本上全程以目瞪口呆的狀態看著這個聲名在外的吸血鬼女伯爵在客廳和廚房之間忙前忙後，手腳麻利地擺碗碟分筷子端飯上菜，就好像過去千百年來她什麼都不做淨練習這個一樣，等倆老狼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面前已經擺滿豐盛而不奢華的家常好菜，當然，其中一半都跟大蒜有關：最後這點讓倆老狼人都看傻了。

　　倆人心悅誠服，異口同聲：「……招來紅月的女伯爵名不虛傳。」

　　「吃完這頓飯就走吧，」薇薇安跟狼人說話一向很直白，「我們這是個隱世清修的庇護所，歡迎你們來做客，但別待太長時間。」

　　「嗯哼，」郝仁趕緊乾咳一聲防止氣氛變糟，然後帶著抱歉的笑看向兩位狼人，「薇薇安說話比較直哈，那什麼，你們要是願意住下其實我是歡迎的……」

　　倆狼人那一千多年的歲數不是白長的，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郝仁這客套話說的有點假，布魯弗萊當時就樂呵呵地來了一句：「別客氣了，你就不怕我倆真點頭住下？」

　　郝仁舉起筷子指桌：「吃菜，吃菜……」

　　豆豆立刻收到了開飯的信號，從鍋裡蹦到桌子上開始啃那根專門給她準備的筷子……

　　這小傢伙還真乖巧，剛才大人說話的時候她也探頭出來好幾次，但每次都只是好奇地看一會兒便老老實實地回去繼續泡著，頂多偶爾拽著郝仁的衣服撒撒嬌，但從不出聲搗亂，儼然是知道大人們正在談正事，郝仁因此甚為高興，甚至已經下了決心過陣子去雲南給小傢伙批發一批竹子回來。而兩個狼人再一次目瞪口呆（他們今天已經目瞪口呆好幾次了），他們看見小傢伙抱著筷子啃就不淡定了：「海妖怎麼吃這個？！」

　　他們還是認為豆豆是海妖——畢竟地球上沒有正版人魚嘛。

　　「變異，變異……」郝仁乾笑著把這個話題遮過去，這要解釋起來那可就沒完了。

　　正在這頓飯熱熱鬧鬧吃起來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差點走火

      敲門聲響起，薇薇安奇怪地抬頭看了一眼：「誰呀，這個時候來串門。」

　　說實話現在郝仁最怕的就是有人來自己家串門，這一屋子奇葩生物正越來越習慣無人打擾的生活，在家裡的時候跟群魔亂舞一樣原形畢露，莉莉基本上只要在家就會把尾巴和耳朵變出來透透氣，前些日子天熱的時候薇薇安時不時就變回原形給屋裡製製冷，而這幾天天氣轉涼氣候乾燥則又換成了伊扎克斯用惡魔火焰給屋裡製熱、南宮五月用海妖力量給屋裡加濕，反正不管怎樣都是不能讓外人看見的景象，這時候聽到有人敲門他頓時感覺很麻煩，但還是不得不先讓莉莉把耳朵尾巴收起來，然後把小人魚放進鍋裡，交待南宮五月看著點別讓小傢伙突然蹦出來，這才跑去開門。

　　結果開門一看他就知道自己有點神經過敏了：門外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南宮三八。

　　這哥們還穿著他那身拉風又裝逼的黑色長風衣（這衣服日常穿著倒也沒什麼），站在門口笑得人畜無害：「呵呵，我又來了——俄羅斯那邊催的緊，今天下午我就得走，臨走前來跟我妹道個別。」

　　郝仁心說你倒是卡著飯點來的，但也沒說出來，而是想也沒想就把南宮三八招呼到屋裡，一邊嚷嚷著：「薇薇安，再給準備一副碗筷！三八兄來了！另外莉莉你可以繼續搖尾巴了。」

　　「你還是叫我南宮吧……」南宮三八跟在郝仁身後一邊走一邊尷尬地說著，他記著類似的對話昨天就進行過一次，而等走進屋之後他發現餐桌旁比他想像的還熱鬧，並且多出兩個陌生人來，於是很客氣地點著頭打招呼，「都吃著呢啊，嘿，我來的真不是時候……」

　　「都卡著飯點來了你就別矯情了，」郝仁已經知道身旁這個獵魔人是個什麼本性，一巴掌拍在南宮三八背上，「昨晚上沒好好招待你，今天算給你補上一頓餞別宴吧，上你妹旁邊坐著去。」

　　但就在南宮三八即將邁步的時候，兩位狼人長者終於反應過來了，布魯弗萊拍案而起並驟然化為一道黑霧，剎那間出現在客廳另一角，橫眉立目聲若霹靂：「獵魔人？！」

　　這一拍桌子把豆豆都嚇得從鍋裡蹦了出來，小魚寶寶啪嘰一聲竄進南宮五月懷裡，發出一種尖利而短促的叫聲，聽上去是哭了起來，南宮五月趕緊一邊安撫小傢伙一邊使勁擺手：「誤會，誤會！」

　　布魯謝特在布魯弗萊之後化為黑霧閃到了客廳另一側，兩個狼人長者幾乎是瞬間完成獸化，對南宮三八擺出蓄勢待發的進攻姿勢，而南宮三八也在愣了一下之後感覺到那鋪天蓋地的殺氣，多年的獵魔人生涯讓他習慣性地從懷裡摸出了一把符卡和一把小手弩，薇薇安則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變身為吸血鬼形態擋在雙方之間，豆豆還在哭鬧，莉莉被一口菜湯嗆的咳嗽起來，郝仁則使勁拽著南宮往身後拉，他終於想起來自己忘了件挺重要的事兒：家裡還有倆不知詳情的正版狼人在呢！

　　一時間屋子裡雞飛狗跳，小孩哭大人鬧，豆豆的哭叫聲已經變成一種四四拍的詠歎調，小傢伙出生不滿一週就表現出了符合人魚設定的音樂天賦——但這時候誰他娘的關心這事兒啊！郝仁一腦袋冷汗都快流到腳後跟了，他跟南宮以及跟兩個狼人長者在一起的時候都氣氛不錯，結果愣是忘了這兩方見面卻是死掐的立場，這時候只能扯著嗓子使勁喊：「都冷靜下都冷靜下！這不是敵人！」

　　薇薇安呼地放出一陣極寒的冷空氣，混著冰渣的氣旋呼嘯著吹過客廳，現場氣溫驟降到零下不知道多少度，這低溫對現場眾人沒有什麼殺傷力，但卻成功讓兩位狼人長者稍稍冷靜下來：薇薇安正是在用這種方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伊扎克斯則順手朝兩個狼人長者以及南宮三八的方向快速指了幾下，三道模模糊糊的灰色光束擊中了三人，立刻狼人身上的黑霧以及南宮三八手裡符卡上的光芒都瞬間消散——這是惡魔的招牌力量，「衰弱一指」，在短時間內禁魔、除力、衰弱，並衝擊受術者的精神導致其恍惚，雖然有效時間很短暫，但眼下這個情況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幸虧伊扎克斯是個從不掉鏈子的靠譜老大哥，他沒不小心弄出死亡一指來……

　　客廳裡寒風仍然呼嘯，差點就下意識開戰的雙方可算安靜下來，伊扎克斯笑呵呵地看了看他們，語氣溫和：「都冷靜了？那過來吃飯吧，房東你把情況介紹介紹。」

　　這聲音平靜的跟啥事都沒發生一樣，伊扎克斯絕對是現場最冷靜的一個。

　　「這就是獵魔人，」布魯弗萊晃著腦袋說道，「他連符文和手弩都拿出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位狼人長者還在努力擺脫高級惡魔的虛弱詛咒，狼人身體的強悍名不虛傳，這才短短幾秒鐘他們就已經站起身來，只是身子還有些搖晃，而且目測一時半會兒也用不出暗影力量了。

　　南宮三八還在地上坐著，他可沒有倆老牌狼人的強悍體質，現在仍然軟的跟豆腐一樣，伊扎克斯見狀只好主動解除了虛弱一指的效果，否則這個半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自己把詛咒抵抗掉。詛咒解除之後南宮三八使了半天勁才終於站起來，一邊喘著氣一邊說：「我是獵魔人……但我是你們這邊的啊……」

　　倆狼人長者理所當然的懵了。

　　「都坐下都坐下，薇薇安你把冷氣關掉，再凍下去飯菜都涼了，兩位前輩也把爪子收起來吧，這還有小孩子呢。」郝仁看到危機化解，一邊鬆氣一邊招呼著眾人重新落座，等布魯弗萊和布魯謝特帶著驚疑不定的表情勉強坐下之後他才指著南宮三八介紹：「他叫南宮三八，是南宮五月的哥哥，雖然不在這裡住，但也算我們這個庇護所的……呃，外圍成員。」

　　現在讓兩個老狼人打消顧慮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郝仁順口就給南宮三八安了個外圍成員的身份，他知道南宮三八肯定不介意——否則他那獨行獵魔人的身份在這裡至少夠碎屍萬段的。

　　「外圍成員……」布魯弗萊眼睛瞪得滾圓，他不斷打量著南宮三八身上的行頭，又看了看南宮五月，「還是海妖的哥哥……海妖的哥哥……這……你們怎麼辦到的？」

　　最後他只能憋出一句「你們怎麼辦到的」來表達自己的驚訝之情了。

　　郝仁想了想，信口開河：「我們的同志遍佈五湖四海，甚至打入了某些組織的內部。」

　　他這句話說的真是表情嚴肅語氣莊嚴，把臉擋上跟舊上海地下黨似的，老狼人兄弟當然不敢信，但看著眼前的情況他們不能不信，於是一個接一個總共兩個地露出驚嘆的表情來：「簡直是難以置信……從來沒人想過打入獵魔人內部……這壓根不可能！當年的夢魘族直到亡族滅種都沒能入侵哪怕最弱的獵魔人的精神世界，他們的思維世界堅固的跟鋼鐵一樣！」

　　「所以這不是用思維控制爭取來的，」郝仁拍了拍南宮三八的肩膀，「我們這位同志是從一百多年前就開始發展，從一生下來就接受組織的先進思想教育，從小熟讀世界人民大團結……」

　　薇薇安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腳：「廢話忒多，說重點。」

　　「總之這是自己人，你別管我們怎麼辦到的，」郝仁一攤手，「我跟你講，你別看我們這個庇護所很小，但我們敢在人堆裡安營紮寨那也是有本事的……」

　　兩個老狼人使勁點頭：這本事大了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這個亂呦

　　南宮三八戰戰兢兢地坐在桌子旁，他今天真是遇上一陣無妄之災，面對眼前這兩個有著上千年資歷的老狼人，哪怕是正版獵魔人也不一定能討得好處，他這半吊子基本上就是送菜的，所以直到現在他還心有餘悸：幸虧當時沒打起來，他把手弩掏出來也就是為了死得好看一點，壓根就沒想著能贏……
　　
　　郝仁和薇薇安等人有些抱歉地寬慰了南宮三八幾句，而布魯弗萊和布魯謝特看到這個庇護所中的所有異類都能跟這個獵魔人談笑風生也總算相信了「外圍成員」的說法，他們對這個小小庇護所究竟隱藏了多令人驚歎的秘密分外好奇：將一個獵魔人發展到異類的陣營裏，這是過去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成功過的壯舉，他們覺得這消息一旦放出去恐怕足夠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
　　
　　郝仁當然不能讓他們把這消息拿出去亂說，於是特意囑咐了幾句，基本理由就是庇護所隱世清修，而且現在獵魔人勢大，一旦南宮三八的情況洩露，這個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內線」就有可能被獵魔人清理掉，這個理由讓兩個老狼人很是贊同，他們也同意「獵魔人叛逆者」的身份必須保密。
　　
　　一場不大不小的誤會總算解除，郝仁徹底鬆了口氣，然後趕緊從南宮五月那邊把小人魚接過來，想看看剛才被嚇壞的小家伙情況怎樣，結果眾人這才注意到剛才還在哇哇大哭的小家伙竟然已經沒了聲響：她安安靜靜地躺在桌子上，尾巴硬挺挺地伸直，雙手交叉在胸前，全無聲息！
　　
　　郝仁一下子就嚇壞了，誒呦一聲把小家伙捧起來拍打著她的小臉蛋，又用手掌撫著她的尾巴，然而豆豆對這些平常她最喜歡的親昵接觸全無反應，她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整個身子都是硬邦邦的。
　　
　　桌旁其他人一看這情況頓時慌了神，一個個湊過來又是叫名字又是拽尾巴地想把小家伙喚醒，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勞：平日裏精神十足的魚寶寶沒有任何回應。
　　
　　「怎麼會這樣……」莉莉的聲音立馬就帶上哭腔了，「她平常那麼活潑，這怎麼一下子就嚇死了……」
　　
　　「別胡說！」薇薇安在莉莉腦袋上拍了一下，然後聞了聞小家伙身上的味道，「沒有死亡的氣息……好像還有呼吸？這是睡著了？」
　　
　　郝仁趕緊把豆豆湊在耳朵旁，但他聽不到那極其細微的心跳聲，於是他又把手指放在小家伙口鼻前，這次才總算發現小不點還在呼吸：非常非常細微的呼吸，平穩而緩慢，如果不是薇薇安提醒恐怕誰都不會注意到。這小家伙確實是睡著了。
　　
　　「這咋回事？」郝仁一頭霧水，他感覺小人魚的身體冰涼，「剛才還哭的那麼有精神，這怎麼突然就睡著了？」
　　
　　南宮五月想了半天，總算有所猜測：「該不會是冬眠了吧？」
　　
　　此言一出舉座皆靜，郝仁看了看周圍傢俱上掛著的冰碴子，剛才薇薇安一陣極地風暴把客廳的溫度降到零下二十多度，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桌子上最熱的菜基本上都涼透了，而小人魚由於身上本來就沾著水，這時候更是如同一條剛從冰塊裏摳出來的冬眠魚一樣硬挺硬挺的……小家伙真的冬眠了？
　　
　　薇薇安臉上的尷尬完全無法掩飾，她呵呵乾笑著：「原來豆豆還會冬眠啊，這也太快了……」
　　
　　郝仁驚奇地看著自己這個有著奇特生理習性的「閨女」，感覺種族差異真神奇：「她能在開水裏泡澡，卻在零下二十度的時候秒睡，異世界的生物太奇妙了——不過咱們該怎麼把她弄醒？」
　　
　　「放鍋裏煮一會兒？」莉莉耳朵一豎，別出心裁地提建議。
　　
　　這個簡單粗暴的想法當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反對，倒不是害怕小家伙被煮熟了，而是眾人擔心豆豆會感冒，畢竟溫差太大……
　　
　　最後郝仁還是決定把豆豆放在桌子上自然解凍比較好，慢慢調節體溫應該能防止小家伙生病，雖然這條人魚的生命力頑強的簡直不可思議，但他還是決定盡一個監護人的責任來好好照顧她。這一幕非常詭異：一桌子飯菜中間擺著個凍得硬邦邦的人魚小不點，不知底細的人來了估計還以為這裏坐了一圈喪心病狂的大吃省人……
　　
　　「等……等一會兒！」這時候被眾人擠到圈子外面、剛才完全沒機會插嘴的南宮三八總算找到了說話的間隙，他一臉震驚地指著被放在盤子裏的魚寶寶，「這……這怎麼回事？！」
　　
　　郝仁順口答道：「哦，我閨女，就是來的比較突然。」
　　
　　南宮三八一下子抓住南宮五月的手，眼淚都快下來了：「妹啊，你嫁人我不反對，但你怎麼就不跟哥說一聲呢，咱家歷史悠久，不興閃婚的啊——尤其是你這還奉子成……」
　　
　　「滾！」南宮五月一腳踢在南宮三八小腿上，臉漲得通紅，「你還有譜沒譜！沒看見這是條魚麼！」
　　
　　一隻黑白小貓立刻從樓上竄下來繞著南宮五月轉來轉去喵個不停：它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了。
　　
　　南宮五月幾乎氣急敗壞：「沒叫你！」
　　
　　郝仁捂著腦袋趴在桌子上尋思著是不是乾脆裝死比較輕鬆：媽呦，這個亂的……
　　
　　南宮三八昨晚上來的時候豆豆正在屋裏睡覺，前者因而沒能見到這個奇怪團隊裏最奇怪的小成員，今天剛一碰面就整出這麼大熱鬧來，不得不說小家伙還真是個闖禍小能手。郝仁和南宮五月費了挺大功夫才大致解釋清豆豆的來歷，當然他們沒提外星球的事，而是說某天郝仁去海邊度假，在海灘上發現一個神奇的蛋，以下略……
　　
　　南宮三八一開始的表情是「你tm在逗我」，但南宮五月用實際行動讓他「相信」了這個故事。
　　
　　這時候這頓飯基本上就徹底吃不下去了。
　　
　　「好好的一桌子飯，看你們給攪合的，」薇薇安心疼地看著桌上那些掛著冰碴子的飯菜，全然不顧這都是她自己的傑作，「我就知道跟狼人見面之後準沒好事。」
　　
　　現場只有莉莉還吃的興高采烈，這個不挑食的姑娘祖上在北極圈拉著雪橇跑的時候伙食基本上就這個溫度，她非常適應而且享受喝口菜湯都嘎嘣脆的口感，郝仁都有點羨慕她的沒心沒肺了。
　　
　　「抱歉，我們這次真是多有得罪了，」兩位狼人長者也很乾脆，主動承認是自己的過於緊張導致了擦槍走火，布魯弗萊看著薇薇安，臨走之前還是想確認一下這位女伯爵對「回歸之日」的意向，「那我們還是說些正事吧，女伯爵現在對回歸之日是否有興趣了呢？如果它千真萬確的話。」
　　
　　狼人就是這麼不拖泥帶水的生物，哪怕現在的氣氛略有點不合適，他們還是有啥說啥的。
　　
　　「我知道你們來此的目的，應該是想確認一下我這個老牌禍害會不會在回歸之日到來的時候出山吧，」薇薇安眉毛一挑，「你們回去吧，我對回歸之日沒興趣，而且也沒興趣攙和其他血族的活動，只要你們沒有妨礙到我，我也不會主動再去找狼人的麻煩——你們大可以繼續搜集自己的同族，把勢力範圍隨便擴展，反正我是不管了。你們來這兒不就是想聽這個麼？」
　　
　　兩個老狼人意外地交換了個眼神，他們沒想到這個麻煩的女伯爵會如此痛快地表態，布魯弗萊不太敢相信地確認了一遍：「哪怕其他血族也在籌備回歸之日的事情，你也沒興趣？」
　　
　　「沒興趣，」薇薇安不動聲色地看了郝仁一眼，這個動作沒有被兩個老狼人注意到，「因為我突然覺得有很多更有意思的事情等著我去做，世界，大著呢。」
　　
　　老狼人聽不出這句話背後的意思，還以為是這位女伯爵那古怪的愛旅行愛扎堆愛跟人類湊熱鬧的毛病又發作了，於是他們很乾脆地站起身來：「那我們這就告辭了，族中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此次前來拜訪，知道女伯爵一切安好我們也就放心了，回去自會對族裏有個交待。」
　　
　　薇薇安站起身，臉上帶著不冷不熱的笑容，一邊把兩個老狼人往外面推一邊嚷嚷著：「這麼快就要走麼？不多待會兒？誒呀別這麼客氣，吃點點心嘛……」
　　
　　郝仁歎著氣：薇薇安這也太假了，嘴裏說的挺熱情，但把人送出門的時候就差一個鞭腿了……
　　
　　等把人送走之後，郝仁和薇薇安不約而同地眼神交彙，倆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夢位面！」

第一百六十七章 組隊去？

　　薇薇安也是知道有關夢位面的事情的，而且郝仁從渡鴉12345那裏回來的時候告訴過她關於異類起源的情況，因此聽完「回歸之日」的情報之後，她和郝仁一樣都想到了夢位面。
　　
　　儘管還沒有明確證據證明「回歸之日」背後有夢位面的影子，但那裏作為地球上所有異類的故鄉，毫無疑問是最有可能對全球異類產生影響的地方，假如異類們在千百年前失去的力量真的正在逐漸恢復，那麼夢位面有所異動的可能性簡直太高了。
　　
　　如果這些都不足以讓郝仁和薇薇安想這麼多，那麼布魯弗萊帶來的「海妖預言」絕對是個更加有力的證據：對知情者而言，沒有什麼地方會比那個充斥著稀奇古怪的種族和超自然力量的世界更適合「遠古輝煌國度」的稱號。
　　
　　「其實我想問來著，」郝仁看著薇薇安，表情很好奇，「理論上你應該是地球上現存的最古老的異類之一，你就真的一點關於夢位面的記憶都沒有？從那裏出來什麼的……」
　　
　　「毫無印象，」薇薇安苦笑著搖搖頭，她對自己那混沌的早年記憶同樣很無奈，「我能記得的最早的事情就是一次漫長而混亂的夢境，那是每一個血族在長時間沉睡之後都會經歷的情況，我似乎睡了很長時間，然後在一座位於群山中的洞穴裏醒來，身上穿著古怪而且陳舊的衣服，洞穴外是正在舉行奇怪儀式的原始人，他們好像把我當成了守護神……這就是我最早的記憶。明顯在那之前我就已經在地球上活動過很長一段時間了，並且和其他異類有過接觸。因為當時我身上的衣服是遠超人類文明的，那時候地球上的原始人還在穿樹葉和獸皮。而我的衣服似乎出自某個半羊人工匠之手。」
　　
　　最後，薇薇安呼了口氣：「別指望我的記憶，那比莉莉的腦子都不靠譜。」
　　
　　南宮三八正在和南宮五月聊家常，兄妹倆好像是有大半年沒見面，雖然海妖妹子對自己這個哥哥表現得很暴力，但其實他們關係並不差，這時候南宮五月正在交待南宮三八出門小心凡事量力而為之類的事情，莉莉還在那氣勢十足地啃著一塊已經結冰的肉骨頭，聽著這兄妹倆的談話她還把一盤菜朝南宮三八的方向推了推：「吃飯。吃飯……」
　　
　　「我去把飯菜熱一下，」薇薇安轉身走向飯桌，「真是的，我還沒吃飽呢。」
　　
　　這頓飯吃的真是波瀾壯闊驚心動魄，等折騰完之後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午飯後眾人仍然在桌旁圍著，郝仁把手放在小人魚冰涼硬挺的尾巴上幫小家伙暖著身子，南宮三八則從身上摸出幾張紙來：「其實今天來主要是想把這些給你們，你們應該用得上。」
　　
　　郝仁接過來一看。發現上面是一些人員資料以及照片。
　　
　　「這是……」
　　
　　南宮三八笑著：「華北地區的常駐獵魔人，包括他們每個人負責的區域以及每年週期性的巡查規律，還有他們經常集會的幾個地點，一些接觸較多的家伙我還留下了他們的戰鬥風格以及個人喜好。對你們很有用，不過這份資料不全，沒有他們平常作為人類活動時的情報。而且這些東西也僅限於資深級別的獵魔人，那些下級戰鬥人員實在太過零散。根本收集不起來。」
　　
　　「我去！」郝仁趕緊把這些東西收起來，「這玩意兒太有用了！」
　　
　　「你出賣自己的『隊友』還真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啊。」薇薇安驚奇地看著南宮三八，「你多少不也算個獵魔人麼？」
　　
　　「但他們要是知道我的情況肯定不拿我當隊友，」南宮三八坦然一笑，「我知道獵魔人的極端主義精神，比起那些雖然殘暴但多少還講點感情的異類來，獵魔人給我的感覺更危險，我得保護我妹，我這些年的習慣就是每到一個地方就收集當地的獵魔人資料然後交給她——現在交給你們也一樣。他們死活關我屁事，五月沒事就行。」
　　
　　郝仁心想這還是個重度妹控，但這是人家的私事，外人還是不要多嘴比較好，他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個問題：「話說你知不知道獵魔人最近有什麼大動靜？」
　　
　　「大動靜？哪一方面的？」
　　
　　「針對異類反撲什麼的……異類各族好像正在準備一次大的行動，獵魔人那邊沒有動靜？」郝仁想從南宮三八這裏得到一些情報。
　　
　　「這麼說的話……似乎有些情況，」南宮三八表情嚴肅起來，「我聽說一些地區的獵魔人正在召集資深者組成小隊，去清理那些非常古舊的遺跡，大多是好幾百年前異類盤踞過的地方，那些遺跡裏應該什麼都沒剩下了，但他們還是組織了不少人去。另外還有一群獵魔人幾個月前去了北極。」
　　
　　「清理遺跡這個容易理解，異類現在正在回收當年遺落在外的聖物，獵魔人大概是想在他們之前把那些聖物找出來毀掉，不過去北極是什麼意思？」薇薇安皺起眉，「當年只有冰霜巨人在北極活動過，但他們很快就因不明原因全都失蹤了，而且冰霜巨人壓根也沒建立過什麼文明，他們是一群低智商的生物……理論上不會留下什麼遺跡。」
　　
　　「那我就不知道了，」南宮三八一攤手，「我只是個外圍菜鳥嘛，而且為了防止被人看出來，我跟其他獵魔人碰面的時候也不敢說太多的，這些情報都是閑談的時候他們主動洩露，保密程度高不了哪去。」
　　
　　「好吧，這也足夠了，」薇薇安露出滿意的微笑，她對南宮三八點點頭，「看樣子你還是挺有用的嘛，沒浪費今天中午這頓飯。」
　　
　　南宮三八乾笑兩聲，起身整理一下衣服：「那東西也送到了，我就不打擾了啊，俄羅斯那邊突然催挺急，我今天下午就得出發。五月，平常照顧好自己，跟朋友們好好相處，咱家可歷史悠……」
　　
　　南宮五月使勁推著她哥往門外走去：「行了行了，走你的吧！」
　　
　　客廳裏終於安靜下來，郝仁開始一邊給小人魚暖身子一邊想事情，正在這時他突然感覺手下微微顫了一下：豆豆終於解凍完畢，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甩著尾巴在桌子上輕輕拍打兩下，開始呼喚自己的監護人。
　　
　　郝仁見狀立刻把其他事情都暫時放到腦後，緊張兮兮地湊上去把小人魚捧起來檢查自己閨女的情況，小家伙歪著腦袋想了想，終於回憶起來自己冬眠前在幹什麼，於是醞釀了一下便張開嘴，繼續「哇」地大哭起來——這孩子哭一場都分上下集的！
　　
　　不過小家伙一聲哭反而讓郝仁放下心來：看樣子豆豆真的只是突然冬眠了一下而已，身體完全沒有問題，這真是個空前健康的小不點啊。
　　
　　「我有件事想不通，」在郝仁手忙腳亂安撫豆豆的時候，薇薇安找到了南宮五月，「海妖是一個與世無爭的種族對吧？她們對岸上的戰爭應該一點興趣都沒有。 」
　　
　　「額，大概是這樣……」南宮五月點著頭，「反正我是這樣，但我沒見過其他海妖啊，只是聽傳說裏講過海妖都與世無爭的。」
　　
　　「那她們從深海帶來回歸之日的消息是什麼意思？」薇薇安眼睛眯縫起來，「這將帶來一場大混亂，如果海妖真的與世無爭……她們會關心陸地上的『神話時代』能不能重現麼？」
　　
　　經薇薇安這麼一提醒，南宮五月才意識到這有些不對勁，她試著猜測那些海妖前輩的想法：「難道是深海發生了什麼事，跟陸地上的回歸之日有聯繫？」
　　
　　「如果能去深海一趟就好了……」薇薇安歎著氣說道。
　　
　　「在那之前，我想去一趟夢位面，」郝仁插了個嘴，「大家一起去，我想確認一些東西。」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事兒找上帝

　　不管是作為一個單純的人類，還是作為家裡這幫異類的房東，亦或者作為「女神」手下的執行者，郝仁都無法對回歸之日視而不見，不論這一事件的真相如何它都有可能打破現在地球上的平衡，郝仁不知道他是不是該阻止這件事——事實上他覺得自己還不一定有能力阻止這件事，但他現在很想搞明白回歸之日的真相是怎麼個情況。

　　目前最靠譜的情報源當然是那幫海妖，是她們從深海帶來了回歸之日的消息，不過昔日那幫傳信者似乎都已經撤回深海，兩位狼人長者在離開前提到了這件事：當年上岸的海妖們最遲的也在一九七六年離開了陸地，所以找傳信者看來是不可能了。或許也有別的海妖像南宮五月的母親那樣放棄了使命，但沒人知道她們如今在哪，那找起來可是大海撈針一般，郝仁暫時不打算去找尋這些海妖的下落。

　　而要直接前往深海好像也有難度，連南宮五月這樣具備海妖血統的人都沒辦法靠近某些被禁制的地方，郝仁覺得自己也夠嗆，而且更重要的是現在全球不知道多少異類和獵魔人的眼睛都盯著深海，貿然過去很有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要探測深海還是等掌握了更多情報的時候比較穩妥一點。

　　現在對郝仁而言唯有一個地方是最容易進去，而且也極有可能收穫情報的，那就是夢位面。

　　去夢位面不一定能找到跟回歸之日有直接關聯的情報，但最起碼能對地球上的異類種群有更深的了解，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往往可以打破僵局。郝仁對此非常期待。

　　郝仁把家裡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商議這件事，豆豆掛在他胳膊上旁聽。他三言兩語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然後看著薇薇安：「還記著我上次從外星球回來之後捎給你的那幾張紙吧？這次你可以過去親眼看看。你是咱幾個裡面唯一一個符文專家了。」

　　上次郝仁去外星球把豆豆接回家的時候曾意外落入夢位面，他抄下了在那個世界看到的萊塔符文，經過薇薇安的翻譯，那些符文就是很普通的闢邪、祈運的句子而已，不過郝仁覺得夢位面一定還有更多萊塔符文被應用在各種地方，這次把薇薇安帶過去的話就相當於有個隨身翻譯了。

　　伊扎克斯是現場唯一一個來自異世界的，他很感興趣地笑起來：「我聽說這顆星球上的異類都是從那邊來的，一直想過去看看——不過你能帶人進去麼？」

　　「我也在想這事兒呢，」郝仁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我有幾次帶著東西在夢位面和現實世界之間穿梭的經驗，身上的衣服鞋子還有手裡正握著的東西都是可以帶進帶出的，所以估計帶東西進去的訣竅就是『隨身』，或者說皮膚接觸，不過要帶著人進去不知道還能不能用這個方法……」

　　「你興致勃勃設想了一大堆東西最後就給本機說這個？」數據終端好長時間沒說話，這時候終於蹦出來顯示存在感了，「你丫設想的方法該不會是把人都掛在身上然後就跟穿衣服一樣帶進去吧？」

　　南宮五月立刻高興起來：「哦哦，這個方法靠譜，我可以跟上次一樣用尾巴捲著房東。比衣服還嚴實呢。」

　　「別鬧，」郝仁尷尬地擺擺手，他好像也意識到自己想當然的方法有些不靠譜了，看樣子要帶人去夢位面真的需要好好設計一番。「終端，你有啥好辦法沒？」

　　「本機正查資料庫呢，本地宇宙共享資料庫裡有一些關於夢位面的報告……」數據終端嘟嘟囔囔著，「額，資料太少。而且都是個體行動，沒有團隊項目。」

　　「還是去找女神大人商量一下吧。」伊扎克斯聲音沉穩地說道，「以我的經驗，這種類似投影進入另一個世界的行為都伴隨著危險性，一點點不精確的舉動就有可能把人拋到不知什麼地方去，我認識個傢伙就因為傳送去人類世界的時候戴了個秘銀鐲子結果被扔到教皇城了，死的慘著呢。」

　　郝仁頓時流了一頭冷汗，揣起數據終端準備傳送：「那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找渡鴉12345。」

　　結果他剛站起來還沒來得及激活傳送，薇薇安就指了指他胳膊：「先把你這鐲子放下。」

　　郝仁低頭一看，豆豆正抱著他的胳膊整個身子跟塊狗皮膏藥一樣貼在他的小手臂上，小傢伙抬頭睜大眼睛跟自己「老爸」四目相對，發出咕嚕嚕一連串叫聲，然後高興地使勁拍尾巴——別管她為啥高興，反正就是很高興，這小東西一天二十四小時就倆狀態，高興和非常高興。

　　伊扎克斯剛說了個秘銀鐲子的慘案這小傢伙就來充當閨女鐲子了，雖然她不一定會引發傳送失敗，但郝仁還是把小傢伙使勁扒拉下來：「在家好好待著，你太小了，萬一出門掉了我都找不著你。」

　　小傢伙落在桌子上，開始搖搖晃晃地蹦來蹦去，不過倒好像是聽懂了郝仁的話所以並沒再次纏上來，南宮五月找了根筷子把豆豆的注意力吸引走，郝仁趁機啟動了數據終端的傳送功能。

　　一陣恍惚間光影變幻，等周圍的光線穩定下來之後，他已經置身於那座濃霧包圍下的洋房前。

　　天空烏雲密佈。

　　「這……」郝仁驚愕地抬頭看看天，他從未見過渡鴉12345的家附近出現這種壞天氣：這座洋房作為女神的居所理應是永遠充盈著光明與溫暖的，但現在它卻籠罩在一片陰沉如墨的烏雲中，四面八方以及天空到處都佈滿濃雲，一團團灰黑色的霧氣就彷彿躁動不安的海洋般從各個方向翻滾著湧向洋房，這座漂浮建築物就如同風暴中的孤島，四周的景色壓抑而駭人。

　　「轟隆！」

　　一聲巨響把郝仁嚇了一跳，他看到一道空前巨大的紫色雷霆彷彿巨蟒一般從東南方向迸發出來，眨眼間橫貫整個空間，雲層都被這道閃電激盪出層層漣漪。

　　一陣陣陰冷的風在洋房前的庭園中呼嘯著，郝仁終於想起來緊了緊衣服，他的心中一陣驚詫：女神的居所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庭園中沒有人可以回答他的問題，奧術僕從好像也沒有在外面巡邏，郝仁隻身一人來到洋房的大門前，萬幸這座門至少還在正常運轉：它悄無聲息地打開，露出裡面深廣明亮的走廊。

　　走進大門之後郝仁感覺一陣放鬆，外面的壞天氣被完全隔絕開來，至少洋房裡面還是跟平日裡一樣平靜的。不過透過身後那些巨大的落地窗，他仍然可以看到那濃密的、幾乎已經快壓到洋房外牆上的烏雲仍然在不斷湧來。

　　一陣怪異的電流聲從旁邊傳來，藍色的光芒在數米外聚合成一個高大的人型生物，這個人型生物對郝仁點點頭，讓郝仁終於安了心：藍大個看著一切如常。

　　「我來找渡鴉12345。」郝仁說道。

　　藍大個一如往常寡言少語，它只是點點頭，便扭頭帶著郝仁朝渡鴉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郝仁看到一個銀髮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站在大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藍大個發出一連串呼嘯聲打過招呼便緩緩消散在空氣中，郝仁自顧自地走進屋去，跟往常一樣熟絡地自己找個椅子坐下，咋咋呼呼地叫了起來：「嗨，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外面這陰雲密佈閃電交加的……我來找你諮詢件事兒。」

　　渡鴉轉過身來，好奇地看了郝仁一眼：「你就是郝仁？12345說的那個有趣的助手？」

　　郝仁：「……？」

第一百六十九章 頂班女神的頂班女神

　　銀髮女子轉過身來，好奇地打量著郝仁：「你就是郝仁？12345說的那個有趣的助手？」

　　郝仁這一連串貫口的家常還沒說出來呢就讓渡鴉這奇怪的態度給弄得一愣，他詫異地看著對面那已經相當熟悉的銀髮女子：「你咋了？吃錯東西了？外邊那電閃雷鳴的是玩什麼？」

　　「外面？不用擔心，小問題而已，這座樞紐正在穿過一道裂縫，我不太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稍稍偏離了一點航向，」和渡鴉12345樣貌完全相同的銀髮女子不緊不慢地說著，對郝仁露出一個淡雅的笑容，「另外我想你是認錯人了，12345不在，我來替她頂班。」

　　聲音溫和，笑容典雅，氣質沉穩而不失親切，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之餘還有一些若有若無的威嚴，感覺就好像一個不驕不躁的可靠姐姐，這位女性說話時候的氣質跟渡鴉12345簡直是兩個物種，哪怕她頂著張一模一樣的臉郝仁也該反應過來這是其他人了，他頓時想到「渡鴉」好像不止一個，她們以編號區分，自己上司只是無數個女神其中之一，編號12345——那眼前這是另一個渡鴉？另一位女神？

　　「額，我是郝仁，」意識到眼前這是個陌生女神，再加上對方身上那種氣質讓人忍不住嚴肅起來，郝仁趕緊收斂起那種上鄰居家串門的心態，坐得筆直，「您是……」

　　「不用緊張，有事情可以跟我說。渡鴉12345已經把工作交接好了，」銀髮女性點點頭在辦公桌後面坐下。「你可以叫我渡鴉23333。」

　　郝仁這頭還繃著勁兒努力裝嚴肅呢，聞言差點就岔了氣：「啊？」

　　「渡鴉23333。這個名字在你們的文明圈裡很奇怪麼？」銀髮女性奇怪地看著郝仁，然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思索模樣，「文明多樣化真是個有趣的命題，很多在邏輯上完全不具備意義的東西卻會被賦予各種含義……」

　　郝仁趕緊把臉一板，也不管眼前這位的名字跟氣質有多大反差了（他怕糾結這個問題會把自己憋死）：「話說12345還沒回來啊？她到底幹什麼去了？」

　　「例行檢查，述職，放心吧，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上次聽見她在跟人決鬥……」

　　「哦，那就是述職的時候又跟人打起來了。她經常跟人打起來，還被母體教訓過一次。」

　　郝仁：「……那還是說正事吧，我來是想問一下，關於帶人進入夢位面……」

　　郝仁不知道眼前這位頂班女神的頂班女神（別忘了渡鴉12345本身就是個頂班）對這邊的工作情況都了解多少，所以就把自己遇上的問題詳詳細細解釋了一遍，末了他還想到一個額外的問題：「除了帶人進夢位面之外還有件事，那就是進去之後的持續時間——我之前幾次進夢位面最長也就睡一覺的功夫，算下來幾個小時而已，睡醒之後百分之百脫離。這實在不夠用，現在我們想把夢位面的情況仔細查探一下，這每次就用幾個小時來探索一個足有現實世界那麼大的地方……換算到現實世界也就夠我從黃村探索到通縣的……你看這能不能用技術手段把夢境時間給延長一下？」

　　「檢查夢位面麼？原來是你在負責這件事，」渡鴉23333思索起來。「你想帶人進夢位面？這沒問題，只要用特殊設備進行精神同步就可以，持續時間也是可以延長的。技術上沒有任何難度。不過你都想帶誰進去？我想這應該是公務，最好別把無關的普通人捲進去。」

　　「都不普通，都不普通，」郝仁趕緊擺擺手。這個渡鴉23333雖然有個逗比的名字卻還有著讓人不敢亂開玩笑的氣場，她說話時那種不緊不慢卻又沉穩嚴肅的語氣讓郝仁平日裡賊溜的嘴皮子都不敢隨便嘚嘚了，「是我家裡那些個房客，渡鴉12345當時說的就是讓他們幫忙來著。」

　　「好，你跟我來。」

　　渡鴉23333也不含糊，直接打開一道傳送門讓郝仁跟著進去，穿過傳送門之後郝仁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地方：正是當初自己進行身體強化改造的那個房間嘛。

　　不過渡鴉23333並沒有把那些隱藏在地板下的調整倉升上來，而是啟動了房間裡的另一套設備，伴隨著某種類似風鈴的悅耳輕鳴，房間中央出現了一道光柱，這光柱中有無數複雜的藍白色線條飛快勾勒，很快便形成了一個個模模糊糊的長方體事物。這些長方體事物從光柱中慢慢飄出來，在空氣中凝結成實體，郝仁這才發現原來它們也是「調整倉」，只不過這些調整倉的尺寸要比他上次見到的小一些，而且其表面結構似乎更加簡單，下半部分也沒有和地板上的某些插槽固定在一起，這讓它們看起來更像是……棺材了。

　　「我讓資訊—物質轉化設備給你製造一些簡易的休眠艙，它們能滿足你的要求，用法很簡單，它們自帶說明書，」渡鴉23333小心翼翼地在控制晶板上操作著，突然抬頭問郝仁，「你家多少人？」

　　「額……五個，不，多弄幾個吧，萬一以後用得上！」

　　郝仁一開始是按照自己那邊現有的人員規模來算的，但很快他就想到自己將來說不定還要接待更多房客，組隊進入夢位面的人比今天只多不少，於是想多弄幾個備用，但渡鴉23333在晶板上操作了幾下便對他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還是五個吧……以後有需要的話你再申請。」

　　郝仁一愣：「這個是有配額要求的？」

　　「不，資訊—物質轉化設備好像壞了，」渡鴉23333困惑地看著眼前的晶板，「我修改了一下數值，然後稍稍用奧術扭曲催化了一下它的運行效率，現在某個東西卡死了……」

　　這時候不用渡鴉23333說郝仁也發現房間裡的設備好像出了狀況，屋子中央那個光柱正在閃爍著彷彿干擾紋一樣的白色紋路，而且從上到下不斷出現一些斷帶，一種聽上去就不對勁的「滋滋」聲越來越強烈地從光柱底部傳來，而那些本應該凝結成休眠艙的光芒線條則飛快地失控扭曲成了一大團劈啪作響的閃電，過剩的能量開始從房間四面八方的牆壁上溢出，房頂上的幽能光脈越來越明亮，郝仁這顆心當場就提上來了：他看到一團空前巨大的光焰正在那個什麼資訊—物質轉化器上空凝聚起來，呼吸一般飛快脹大！

　　「進程卡死了，」渡鴉23333抬頭看著那團光芒，在郝仁「您老人家這時候別鎮定了趕緊想想辦法」的視線中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揮手召喚出一道奧術閃電劈在控制晶板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願陛下原諒這次損失。」

　　強大的奧術能量湧入資訊—物質轉化裝置，通過燒燬核心的方式阻止了後果嚴重的室內爆炸，不過郝仁好像聽到從上方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另外一陣爆炸聲……但願那只是洋房外面的雷霆。

　　郝仁：「……」

　　渡鴉23333好像對這次事故毫無感覺，她只是看了看房間中央那五個已經製造好的休眠艙，很滿意地點點頭：「嗯，完成了。」

　　郝仁嘴角一抽，當初聽渡鴉12345宣稱所有渡鴉都是機械白痴的時候他還腹誹了一下，覺得那是女神經病在推卸責任，但現在眼睜睜看著一個從氣質到性格都十足女神範兒的姐姐也在淡定中摧毀了一個看上去很不得了的設備，他才終於相信渡鴉12345當日沒有說謊：果然所有渡鴉都是科技笨蛋！

　　「你把這些帶走吧，」渡鴉23333指著那些「無中生有」製造出來的嶄新設備，「盡快把夢位面搞定，這件事已經開始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