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風花醉 作者:少穿的內褲(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12-28 19:1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 984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8 20:58
第10章 請幫手


    今日春光明媚,時間又早,這個時候去得月樓自是不太合適的,趙佶就來到了這雨花閣。對於雨花閣,趙佶也是早有耳聞的,有的人稱這裡是京城的文學聖地,也有的人稱這裡為才子樓,做為一個文人雅客,他早有興趣來看上一看了。

    聽著外邊的討論聲,一開始還算好的,可聽到方騰謀的話,趙佶就有些生氣了。冷笑一番,讓楊戩附耳過來,他沈聲道,“楊戩,給李伯紀去道旨意,著他做這次花魁大賽的評審!”

    李綱,李伯紀,此人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在士林中又有著崇高的威望,由他做評審,想那些學子們也說不出什麽了。趙佶不願讓人說他以權壓人,如果他不是當今帝王,憑著他的詩詞還有師師的歌舞,就無法奪魁了麽?

    從趙佶的語氣裡,就可以聽得出他有多氣惱,楊戩趕緊彎腰勸慰道,“官家,何必跟那些人一般計較呢?”

    “嗯?楊戩,難道連你也覺得師師能奪魁,是因為朕的原因麽?”

    楊戩心裡一陣苦笑,這不是明擺著的麽,如果不是因為趙佶的原因,李師師再厲害也不可能蟬聯花魁的,要知道,那擷芳樓的崔念奴並不比李師師差。也許一切並非全是趙佶的原因,但至少他的因素占了很大一部分,由於當今官家站在師師身後,造成其他人那少有才子去獻詞,這已經客觀上影響了花魁大賽的公正性,畢竟沒人願意因為一個花魁大賽而得罪當今的官家。

    心中清楚,但楊戩卻不敢說實話,他眉頭一皺,好像有些生氣似的,“官家,憑你的才學比蘇學士也不會差,那些人說這些話,無非是嫉妒管家的才華,莫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哼,這次朕倒要真正的比試一番,莫要多說了,回宮後就擬道旨意給李伯紀!”

    “哎,官家放心,小的記住了”點點頭,楊戩和聲笑了笑,摸摸桌上的茶杯,似乎有些涼了,他小聲道,“官家,這茶涼了,不如咱們去別處走走吧,朱管事那剛往艮嶽園運了一批太湖石,聽說最大的足有四丈高呢!”

    楊戩的話果然吊起了趙佶的興致,因為趙佶此人算得上真真正正的文人雅士,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對於奇花異草,嶙峋美石的愛好也達到了一種癡迷的程度。如果僅僅作為一個才子的話,趙佶一定可以名流千古的,可當皇帝,他真不合適。喜好廣泛沒有問題,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大肆收斂花石綱對百姓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也正因為朱勔在東南的所作所為,才導致了方臘起義。  

    艮嶽園,算是趙佶為了滿足自己的喜好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勞民傷財不說,更是讓朝堂上充滿了一股汙濁之氣。因為艮嶽園,多少官員中飽私囊。

    艮嶽園位於景龍門和封丘門之間,南北兩山相互拱繞。院內多是些奇花異木,嶙峋怪石,像雲貴溶巖、武康石,福建荔枝、龍眼、橄欖,瓊州椰子,湖湘木竹,總之艮嶽園集齊了全國各地的好東西,如今才初春,園中已是水波蕩漾,草木蔥郁。

    趙佶剛悄悄離開雨花閣,趙有恭就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此時他右手提著扇子,左手還牽著一條渾身長毛的獒犬。這頭獒犬可是趙有恭在吐蕃商人手中買來的正宗藏獒,雖然才三個月大,已經有點猛獸之態了。今日心情舒暢,正是遛狗的好時節。

    這頭藏獒叫大壯,趙有恭不是什麽文人墨客,他也想不出什麽好名字來。廳中雅客們大都在笑的,可當趙有恭一進來,他們全都皺了皺眉頭。怎麽小郡王來雨花閣了,還牽著一條狗。

    “哎,這位兄臺,麻煩抬抬腿,否則咬著你,本公子可不陪!”

    廳中諸人都有種想笑的衝動,就那條狗還沒高過膝蓋呢,就它還咬人?心中鄙夷,不過卻沒人敢笑出來,因為狗不咬人,問題是趙小郡王會咬人啊,他不光咬人,往往一咬人就是狠的。

    獒犬雖兇惡,卻兇不過小郡王!

    進了雨花閣,趙有恭徑直朝方騰謀那桌走去,見他走來,方騰謀三人趕緊起身拱了拱手,“今日小郡王怎麽得閑來這裡了?”

    學著方騰謀的樣子,趙有恭也草草的拱了下手,他在方騰謀等人臉上掃了掃,歪著腦袋笑道,“本王來找你們的,聽說你們詩詞很厲害,正好幫我做點事!”

    “詩詞?”方騰謀看看旁邊的白寒瑞和侯玉鑫,三人臉上全都是一副疑惑之色,小郡王出了名的不學無術,怎麽今日也對詩詞感興趣了?

    “嗯,不錯,就是詩詞,過些日子就是花魁大賽了,你們每人寫上幾首詞,本王讓念奴兒挑一挑,只要念奴兒能奪得魁首,本王定有重謝!”

    看趙有恭那輕鬆自在的樣子,方騰謀臉皮子都開始抽搐了,這位小郡王還真不愧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幫忙做首詩詞不是不可,問題是小郡王張嘴就一人來上幾首,還真把詩詞當街上的大白菜了。尷尬的笑笑,白寒瑞拱拱手道,“小郡王,莫不如讓我等思索一番?”

    “嗯,是要思索一番,聽說你們作詩需要靈感的!”趙有恭摸著下巴念念有詞的,琢磨一會兒,他嘿嘿笑道,“本王了解,這樣吧,你們三個跟我去一趟擷芳樓,咱們慢慢想,一切花費都算本王的!”

    “啊?”方騰謀這一驚可不小,雖然都說才子風流乃是人間雅事,可大白天的上**,誰落得下這份面子啊。和方騰謀一樣,白寒瑞和侯玉鑫也是差不多的表情,“郡王,這就不必了....”

    “怎麽,不給本王面子?”趙有恭的臉色說變,剛還在笑呢,現在已經皺著眉頭瞪眼睛了,也虧得他小小年紀沒鬍子,否則真能讓鬍子飄起來。抖抖狗鏈子,接著趙有恭冷哼道,“大壯,給本王咬....”

    半大獒犬聽話的很,“哇兒...哇兒...”稚嫩的叫上幾聲,張嘴叼住了方騰謀的褲腿,別看獒犬小,但勁頭很足,竟咬著褲腿不鬆口了。

    倒是沒咬傷,但褲腿腳掛著一條狗,這算怎麽回事?方騰謀覺得自己真夠蠢的,沒事跟趙有恭講啥道理,這混賬東西整一個不講理的。方騰謀表情尷尬無比,想一腳甩開大壯,可又怕傷了這條狗,旁邊侯玉鑫和白寒瑞怕趙有恭再折騰出啥事情來,急忙拱手討饒道,“小郡王,我等去,我等去還不成?”

    “早這麽說不就成了?”吹聲口哨,大壯鬆了口,趙有恭朝三人勾勾手指頭大搖大擺的朝外走去,方騰謀三人都是一臉的苦笑,大白天的去**聚會,這笑話鬧大了。

    三大才子隨著趙有恭一離開雨花閣,樓裡就傳來了一陣爆笑聲,這個趙有恭,當真是蠢如豬狗,三大才子寫的詞再好,能比得過當今官家麽?

    北宋末年,文人雅士地位非常高,尤其是在這花魁大賽將要來臨之時。看到趙有恭,吳媽媽首先就是一陣顫抖,可看到趙有恭身後的三人,她轉而笑了起來,看來趙小郡王為了得到崔姐兒兒,可真用心了。江南三大才子,那可是平時請都請不來的,如果他們能為崔姐兒兒留下幾首新詞,這場花魁大賽就更有把握了。

    吳媽媽讀書不多,但她也知道江南三大才子的名號,這些年姑娘們茶餘飯後討論的大都是這三人。那個女子不喜歡才子呢,更何況這三人還是風流倜儻,仕途暢通的寶貝。

    “哎呀,方公子、侯公子、白公子,奴家這廂有禮了!”

    吳媽媽打個千,那手不自覺的摸上了方騰謀的胸膛,饒是方大公子風流慣了,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吳媽媽太熱情了,她雙眼風波流轉,那張嘴紅艷艷的,似乎要將俊朗不凡的方公子吞肚里一般。

    趙有恭覺得很沒面子,什麽時候三大才子比他趙某人還露臉了?看來不僅才貌雙全的女子受人喜歡,就連才貌雙全的男子也是受人歡迎啊。

    “咳咳,你就不能少說點廢話?趕緊帶我們上樓,三位公子可是來幫念奴兒的,你擋在這裡算什麽事?”

    趙有恭倆眼一瞪,**子心裡就打了個突突,她怎麽就糊塗了呢,小郡王在此,她倒好一個勁兒的招呼三大才子,把小郡王晾一邊了。小郡王是什麽人,三兩句說不通就犯渾的,現在沒動手算是好的了。

    “哎,看奴家糊塗了,諸位隨奴家來,念奴兒正在樓上等著呢!”

    等著呢?趙有恭好生奇怪,推開崔念奴的門,他就明白了,可不是在等著的嘛!此時念奴兒跪坐於瑤琴之前,放桌上燃著那種珍貴的白木香。除了小檀和崔念奴,屋裡還坐著一個閉目養神的男子,這男人花白的鬍鬚,臉上也布滿了皺紋,怎麽看都要年過半百了。最重要的是老頭面黑如鐵,眉毛擠成一堆,當真是醜的可以。

    賀鑄?趙有恭臉色不是太好看,之前李師師傾心於小老頭周邦彥,現在崔念奴私下裡為賀老頭撫琴,瞧那溫柔似水的樣子,當真是讓人嫉妒無比。

    聽門口幾聲咳嗽,念奴兒微微轉過了頭,只是纖指卻未停下。趙有恭的表情太過明顯了,崔念奴嘴角翹起,露出了一點意味深長的笑。

    咯咯,是吃味了麽?念奴兒倒是希望趙有恭能真的吃醋,可她知道,這一切大都是假的。

    “郡王好清閑!”賀鑄睜開眼,點點頭算是打了下招呼。文人都有股子傲勁兒,賀鑄也不例外。

    趙有恭大咧咧的坐在靠近崔念奴軟墊上,很不客氣的瞪了賀鑄一眼,“你能來,本王就不能來了?”

    趙小郡王一來,頓時閨房裡火藥味兒十足,念奴兒纖手離開瑤琴,轉過頷首,輕聲嗔怒道,“郡王好生氣人,賀通判可是奴家請來幫忙的!”

    趙有恭很不自然的笑了笑,隨後沖賀鑄拱了拱手,虧得賀鑄一把年紀,也沒跟趙有恭一般見識。當然都知道趙有恭是什麽樣的人,他能道個歉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8 21:09
第11章 沒一個合適的


    把三大才子和賀鑄請來,自然是為了讓他們寫出幾首膾炙人口的歌詞,有趙有恭在一旁軟硬兼施,再加上念奴兒清脆的嗓音,四位才學大家總不好意思吃一頓白食的。

    夜幕很快降臨,汴梁河又開始熱鬧了起來,而此時閨房裡卻只剩下了趙有恭和念奴兒,就連小檀也被攆到外邊準備吃食了。趙有恭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四位大才子留了新詞,就被他以各種理由趕出了擷芳樓,當然不是他無情,而是誰知道這些新詞能不能起到作用呢?要真的幫住念奴兒得了魁首,再跟他們當面重謝就是了,總之現在不能慣著他們。

    對趙有恭這種霸道不講理的無賴作風,念奴兒也說不出什麽,就算她說了,趙有恭也不會聽。點上蠟燭,念奴兒斜躺在案前,手裡還拿著一本薄薄的藍皮書。

    趙有恭看著案上幾張紙,一邊看還一邊撓著頭,“念奴兒,侯玉鑫這首《點絳唇》如何?‘滿目鉛華,雲裳但隨春風去。謠中細雨,只有葬花人。夢裡相思,故園風雨後,草色吟。烏鴉泣血,劍舞夕陽曲。’”

    趙有恭操著粗嗓門讀著,一個不學無術的浪蕩郡王,能懂詩詞的好?最終還得交給念奴兒來做評判。

    雖然眼睛一直盯著手裡的書,但念奴兒可是一直在聽著的,當趙有恭讀完後,她便抽抽小鼻子,輕輕的蹙起了眉頭,“又是葬花,又是泣血的,聽之便哀傷無比,怎麽可以?”

    “也是”趙有恭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侯玉鑫也真是的,人家念奴兒可是要爭花魁的,你寫首新詞猶如悼念亡人的冥詞一般,這不是坑人麽,怪不得念奴兒會如此不高興。

    “無妨”把侯玉鑫的墨寶揉成紙團,隨手丟到了地上,“白寒瑞的《長相思》呢?‘新草青,新月明。煙光斜雨人未醒,天地一蓑翁。舊河淩,舊人行。獨攬風月透窗欞,孤光兩盞燈’,這個應該可以了吧,有人有月又有燈!”

    “聽此詞,滿是一份孤獨之感,這豈能唱給他人聽?不行,不行”念奴兒搖頭嘆息,只是眼睛依舊看著手裡的書。

    還不行?趙有恭毫不氣餒,揉個紙團繼續,“那方騰謀的《山茶花》應該可以了吧?‘嬌花迷醉草霧中,雲樹依依滿江紅。寂寞夕陽青河山,鋪殘紅。金馬玉緣夢中去,錦帕遙寄樓已空。獨留癡情雙鴛鴦,醉東風。’”

    “嗯,詞是美的,癡情人卻不能終成眷屬,這不是讓人傷心麽?不行不行!”

    “還不行?”趙有恭傻眼了,方騰謀的大作不行的話,就只剩下賀鑄的《青玉案》了,“淩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飛雲冉冉蘅臯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若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趙有恭做為一位穿越人士,自然明白賀鑄的大作有多妙,正因如此,他抖著手裡的墨寶,呵呵笑道,“聽到了麽,念奴兒,賀老頭的詞應該沒問題的吧?”

    念奴兒坐起身,慵懶的伸了伸胳膊,手肘支著案子,她還是嘟著嘴搖了搖頭,“賀通判的詞好是好的,可還是無法讓奴家壓過師師!”

    “咦,念奴兒,你這是何意,你既然也說賀老頭的詞好了,為何又說比不過那李師師?”

    趙有恭有點急了,他好像一直都沒什麽耐性的,念奴兒蹙著黛眉,嘴角微微抽動,粉白的香腮就多了兩個小酒窩,“郡王有所不知,近日官家可是為師師新作了一首詞,而且師師又從清真居士那得來一首《滿江紅》!”

    “那又如何?官家的詞就比得上賀老頭的?”

    “羅綺生香嬌上春。金蓮開陸海,艷都城。寶輿回望翠峰青。東風鼓,吹下半天星。萬井賀升平。行歌花滿路,月隨人。龍樓一點玉燈明。簫韶遠,高宴在蓬瀛”輕輕吟誦一遍,念奴兒手拿薄書,遮掩住了半張嬌顏,“郡王,這可是官家新作的《小重山》,奴家雖不願承認,可賀通判這首詞是絕對比不過官家的,更遑論周居士的《滿江紅》?”

    那一對美眸輕輕眨動,念奴兒在等著,卻發現趙有恭竟遲遲未回話,仔細一看,原來小郡王又看癡了。

    “郡王,奴家說的你可在聽?”

    抹抹嘴角的水漬,趙有恭趕緊坐直了身子,“聽著呢,念奴兒,那你說怎麽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難道還有人比得上賀老頭麽?”趙有恭絞盡腦汁的思索了一番,卻依舊想不出什麽人能比得上賀鑄與周邦彥,除非是辛棄疾這貨能早蹦出來。

    雖然這個北宋末年早已經亂了,亂的跟歷史上那個北宋末年完全不同,但至少趙有恭沒聽說大宋有個叫辛棄疾的人。

    撅撅小嘴,念奴兒居然展顏笑了起來,將手裡的書放在案上,她雙手合攏,有些輕鬆的說道,“奴家可不知道怎麽辦,反正奴家得不來花魁,郡王也是無法得到奴家的!”

    “你....念奴兒,你就不怕本王硬來?”

    “咯咯,郡王可以試試的,看奴家會不會怕?”念奴兒依舊在笑,她支著下巴,那粉頸潔白似雪,肌膚猶若凝脂,精致的瑤鼻滲著一點汗漬,讓人有一種想要衝上去咬一口的衝動。眉目如畫,粉黛如山,這個絕美的佳人,當真是個妖孽。

    “算你厲害,詞的問題本王幫你,不過你也不要耍本王!”

    “郡王,奴家可沒膽子騙你!”

    “哼!”趙有恭咧咧嘴,念奴兒太多變了,時而成熟穩重,時而調皮可愛,真不知道該不該信她。無事了,才留意到念奴兒看的那本書,翻過封面一看,趙有恭的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竟然是《羅織經》。這本書可是唐武周年間酷吏來俊臣所主編,全篇講的都是如何偽造證據,羅織罪名的陰暗書籍,當年狄仁傑看了此書都嚇得冷汗直冒,真沒想到念奴兒一介**女子,竟然喜歡這種書。

    心中驚訝,趙有恭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朝裡屋看去,只可惜那扇門前擋著一面屏風,真想看看念奴兒休息的內屋到底藏著些什麽。

    過了酉時三刻,趙有恭酒足飯飽笑瞇瞇的離開了擷芳樓,只是離開後,他依舊回頭望了望那扇小軒窗。

    閨房裡,念奴兒伸手撫摸著桌上的《羅織經》,雖然還不敢確定小郡王是不是看出了什麽,但至少她知道小郡王絕對不是那種不學無術之徒,一個不學無術之人,哪懂得《羅織經》的厲害?小郡王自以為沒人留意到他的神情,可她念奴兒也不是蠢人。

    “呵呵,我的小郡王,奴家可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這個夜明月伴著一圈淡淡的黃暈,明天不是大風就是陰天。從擷芳樓歸來後,趙有恭將大壯丟給蘇櫻婼,便迫不及待的跑進了屋。那一對姐妹似乎早在等著了,燭火熄滅,免不了又是一場胡天海地的盤腸大戰。綾羅散落,粉帳悠悠,三個肉蟲緊緊地交纏在一起,不知不覺中沈睡了過去。

    夜色醉人,尤其是這汴梁河的夜,這裡的夜總是伴著點紅塵之色,裹著些柔情蜜意。

    丑時三刻,繁華的汴梁河也歸為了沈寂,擷芳樓依舊樓門打開,三樓小軒窗邊還掛著一盞紅色的燈籠。春風吹來,燈籠隨風搖擺,燭火一閃一閃,卻沒有熄滅。

    人們都熟睡了,卻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小心翼翼的來到了擷芳樓樓下,這裡側對樓上柵欄,擡頭向上看便是念奴兒房間的窗戶。由於窗戶就在外屋,又是暖春時分,所以小檀也不會關上窗。

    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之後,那黑影擡頭打量了一番。這人全身裹在黑衣,就連頭上都戴了一件奇怪的黑色頭罩,僅僅露出了眼睛和嘴巴。打量一會兒,這黑衣人輕呼口氣,身子猛地一躍,竟如燕子般騰空躍起了幾丈,他單手抓住窗棱,一個翻身就如貍貓般竄進了房間。

    屋裡小檀睡得正香,小丫頭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夢,小嘴輕輕吧嗒著,她睡得好不香甜,卻不知道此時正有個不速之客好整以暇的望著她。

    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隨手扔在了小檀懷中,黑衣人並未急著離開,他繞過屏風,確定念奴兒已經熟睡後,輕輕的推開了門。當然門是插著的,不過這根本難不倒黑衣人。

    帷帳落下,依舊可以看得到念奴兒躺在榻上睡得正是香甜,黑衣人生怕弄出太大動靜,他小心翼翼的在屋中搜索一番,隨後悄悄地退了出去。

    掩上屋門,黑衣人順著窗口迅速離開了擷芳樓。

    汴梁河畔,楊柳依依,春風中,水波蕩漾,一個黑影迅速奔跑著,他就像一道殘影,沖著黑暗的槐樹林跑去。

    黑影不得不朝槐樹林跑,因為他發現一離開擷芳樓,就被人盯上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9 17:48
第12章 比武


    四月槐花香,那種香清幽而不媚俗。槐花美,美如白色的梅花簇,奔跑於槐樹林中,仿佛找到了一個真正的春天。

    來到樹林深處,黑衣人猛地停住身形,而身後之人也拍馬趕到。

    此時月色昏暗,卻足夠讓人看清幾丈內的光景,黑衣人轉身鎮定自若的望著那個莫名的跟蹤者。只看了一眼,他便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對面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男子年約二十左右,面容剛毅,劍眉輕揚,他的長髮並未像其他人一般束起,而是隨意的紮了下,尤其是耳後的鬢髮,竟是白色的。男子的神情很是清冷,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帶著幾分的傲慢。雙手環抱一把長劍,一身白色長袍在這昏黃的月色下更顯有些詭異。

    一個一身黑衣,一個一身白袍,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兩個人靜靜地對望著,良久過後,還是黑衣人先開了口。

    “兄台,你這是何意?你我素不相識,何苦跟蹤我?”

    聞聽黑衣人的話,白袍男子將長劍杵在地上,有些淡淡的說道,“比武!”

    白袍男子的語氣確實挺怪異的,看他的表情,好像多說一個字都會累一般。

    黑衣人眉頭皺的更深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惹了這個怪人,無緣無故的跑來比武,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更重要的是白袍男子是怎麽知道他會武的?想到此處,黑衣人左腳不著痕跡的後退了半分,右手也藏在了身後。黑衣人心裡非常清楚,他會武的事情是不能傳出去的,如有必要,只能送白袍男子進閻王殿了。

    “比武?你怎麽找到我的?”

    “聽別人說的!”

    依舊是那種淡淡的語氣,聽白袍男子說話,黑衣人竟有種暴躁的感覺,聽說過惜字如金,但能惜字惜到這種程度的,也算是長見識了。看著白袍男子,黑衣人有些輕蔑的哼了哼,這個怪人多說幾個字能死?

    “呵呵,兄台可知道我是誰?”

    “趙有恭!”

    聽到這三個字,黑衣人明顯的怔了怔,他倆眼圓瞪,似乎要吃了這個白袍男子一般,眼露兇光,一時間周遭彌漫起了一股濃烈的殺氣。

    沒錯,黑衣人確實是趙有恭,在趙似被賜死之後,趙有恭便開始隨著無名老者用心習武,十來年幾乎從未間斷過,只是這一切都是瞞著別人的,如果今日不是為了給念奴兒送東西,他依舊不會展露自己的武功。明明足夠小心的,結果還是出了變故,是他趙有恭太倒黴,還是上天太照顧他?

    既然被人認出,趙有恭也沒有藏著的必要了,他嗤笑兩聲,伸手摘去了黑色頭套。雖然還未有什麽動作,但趙有恭的雙眼依舊冷冷的鎖著白袍男子。

    “你既然認出本王,那也留你不得了,告訴本王,你到底是什麽人?”

    身負玄妙武學,這幾乎是趙有恭最後的資本了,將來如有什麽意外,有這一身武學,他依舊可以出其不意的殺出一條生路,可這個秘密若公之於眾,他相信不出兩個時辰,趙佶就會想辦法要了他的命。身子微微前傾,趙有恭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動手,他還在等待著,也看看白袍男子到底能說出些什麽。

    “比武!”

    白袍男子依舊是那種傲慢的語調,一共兩個字,卻讓趙有恭有一種恨得牙癢癢的感覺。

    “本王問你,你是何人!”

    “勝了我,再說!”

    比武,比武,這個白袍男子是個武癡還是個傻子?可看他豐神俊朗,白袍飄飄的形象可有半點癡傻的樣子?

    不是要比武麽?既然動了殺心,那終歸要動手的,趙有恭原本緊繃的臉突然有了些鬆動,可這時若放鬆了戒備,那就大錯特錯了。趙有恭雖然面上放鬆,可是雙足發力,整個身形如閃電般衝向對面的白袍男子。由於雙方距離很近,趙有恭的步法又快,白袍男子也不禁有些駭然的蹙了下眉頭。

    白袍男子面上甚是輕鬆,可他一直在仔細觀察著趙有恭一舉一動的,趙有恭的步法可以算得上快,但絕不是奇快,最主要的是他的步法非常詭異。輕功一道,講究的是身形輕便,吐納得法,無論是道家一派還是佛門乃至逍遙派,他們的輕功無一不是走的靈巧路線,可趙有恭的輕功偏偏是劍走偏鋒,他的身形看上去威猛有力,大違輕功之道,巧妙的是他不走直線,身形忽左忽右,如此一來倒是降低了步法上的缺陷。

    頃刻間,趙有恭已經貼近白袍男子,他左手舉起,五指向內摳起,如猛虎般朝白袍男子的右肩抓去。趙有恭手法不算慢,白袍男子似乎並未放在心上,他左腿往邊上一邁,身形微微一側便躲了過去。一次淩厲的攻擊,卻被輕巧的躲過,這時白袍男子卻沒有半點鬆懈之心,因為他覺得趙有恭不會如此簡單的。

    果然,身形還未站穩,白袍男子就覺得耳邊傳來一陣涼風,眼角微微一瞟,他的心裡就暗叫一聲不妙,不知為何,趙有恭竟然出現在他的右後方。

    高手對決,將側後方暴露給對方,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而白袍男子卻愚蠢的忘記這一要點。事實上也怪不得白袍男子,實在是趙有恭身法太過怪異。

    右拳攤開,一個惡狠狠的掌刀切向對方脖頸,白袍男子心下吃驚,卻不會任由趙有恭如此得手,他猛地前傾,整個人如一根木棍般朝地上撲去。趙有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馬步向前,一拳朝白袍男子腰部砸去。一個將要倒地之人,那就是有通天之能也躲不過這一擊的。倒地之人就如同在空中一樣,是最難做出變化的時候,趙有恭相信,以自己的速度絕對可以快得過白袍男子的。

    勢在必得的一擊,效果究竟如何?

    拳風到,趙有恭內心卻是一片涼意,因為這一拳只轟到了一片空氣。在他眼前,白袍男子竟以不可思議的姿勢逃脫了。他看得非常清楚的,當拳未到的時候,白袍男子拋去手中長劍,然後雙手猛拍地面,接著整個人居然貼著地面幾寸的距離平行飛過。這一刻白袍男子雙臂張開,衣帶飄飄,猶如一隻輕便的鳥。趙有恭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隻燕子,對,就是暖春時節在水面滑行的燕子,不同的是燕子是黑色的,而這個人是白色的。

    躲過這一擊,白袍男子再次拍擊地面,整個人猛地竄起,半空中接住那把長劍,隨後瀟灑萬分的落在了地上。

    趙有恭看呆了,這白袍男子到底是何方妖孽?什麽樣的輕功能做到這種地步,就算逍遙派的淩波微步也沒有如此厲害吧。一次短暫的交鋒下來,趙有恭再也不敢貿然動手,因為他心裡已經很清楚,想要打敗白袍男子,幾乎是不可能的,至少現在不可以。之前一直是他主攻的,而白袍男子幾乎都是在躲避,可即使如此,他依舊未能對白袍男子造成什麽傷害。

    站在原地,趙有恭的腦海裡瞬間閃過了好幾個人名,喬峰?慕容復?韓永明?金世龍?

    雖久居汴梁城,但趙有恭對江湖之事也有所耳聞的,如今江湖中年輕一輩武功卓絕的當推北喬峰南慕容,除了這二人之外,剩下的便是蜀中公子金世龍和關中狂刀韓永明了。

    如今金世龍在禁軍任都指揮使,趙有恭有幸見過他一面,所以白袍男子不可能是金世龍。韓永明用的是刀,喬峰不用武器,難道此人便是姑蘇慕容復?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趙有恭的心思,白袍男子握緊長劍,有些感慨的緩緩說道,“很不錯,我等年輕一輩,能給我造成如此麻煩的,除了喬峰,你是第二個。能將普普通通的少林長拳用到如此程度,也算是非常難得了。”

    趙有恭心中著實吃了一驚,聽白袍男子的口氣,好像連喬峰都未必是他的對手,如此,那他是慕容復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了。

    “你到底是誰?”

    還是這個問題,結果依舊沒有得到答案,白袍男子輕輕一笑,隨手將劍立在了槐樹旁,“比武,這樣公平!”

    見鬼了,此時此刻,他覺得白袍男子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武癡,不是假癡,是真癡。

    一場比試終究躲不過去,白袍男子身形清逸,出招又快又狠,他時而拳來,時而為掌,每一招每一式信手拈來,他的一招一式幾乎是無跡可尋。白袍男子越打越興奮,這可就苦了趙有恭了,仔細說起來,除了和恩師拆招,這還是趙有恭第一次實戰,沒想到乍一交手,就碰上了這樣的硬茬子。

    不知不覺間,百十招已經過去,趙有恭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白袍男子也好不了多少,此時他紅著臉,額頭上滿是汗漬,鬢角的白髮也貼在了前額上。再打下去,也是誰也奈何不得誰,趙有恭心神一動,猛的大喝一聲。這一聲大喝太過突然,再加上趙有恭獨有的大嗓門,震得白袍男子不由得一楞,他雙眼瞇起,正待喝問一聲,就看到趙有恭的右手以飛快的速度朝下探去。

    渾蛋,白袍男子一時間氣得差點大罵出聲,因為趙有恭的目標竟然是他的胯下,這一招要是得手,那豈不是要斷子絕孫了?心中氣怒交加,白袍男子卻只能無奈的向後跳去。

    雙方拉開一段距離,不待白袍男子說些什麽,趙有恭已經癱坐在地上,伸直雙腿呼哧呼哧的說道,“不打了,你到底是誰?”

    不打了?白袍男子緊緊地皺了皺眉頭,沒想到趙有恭竟然說不打就不打,“不打?你會死?”

    “嘿嘿”趙有恭不屑的笑了笑,“你若要殺本王,何必放棄手中劍?既無殺心,單純手上功夫,你拿不下,本王也是拿不下,又何必再鬥下去?說吧,你到底是誰?”

    這個不一樣的宋末,這個不一樣的天空下,除了喬峰和慕容復,到底還有誰有如此身手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9 17:54
第13章 死亡如風


    白袍男子輕輕地撇了撇嘴,他的嘴角微微上翹,那表情當真是傲慢至極。靠著大槐樹緩緩坐下,他總算幽幽的說出了幾個字。

    “武關,獨孤求敗!”

    嗡,趙有恭只覺得腦海中血氣上湧,差點沒一下昏死過去。

    劍魔獨孤求敗?雖然這個時空的北宋末年早已支離破碎,可聽到這個名字,依舊是那麽的讓人無法相信。

    雙目圓睜,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從未想過,竟然有一天會見到真正的獨孤求敗。劍魔獨孤求敗,一生為武道癡迷,怪不得他會如此傲慢,因為獨孤求敗有著傲慢的資本。清風裹挾著一股股槐花香,子夜的露水打濕了草葉,心中卻沒有半點清涼。趙有恭是激動的,但他卻不敢表現的太過顯眼,因為至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獨孤求敗為何會找到他。

    “獨孤求敗?你追尋的就是失敗麽?”

    趙有恭本能的一問,卻未得到任何回答。獨孤求敗輕輕瞇著眼,脖子向上仰著,好像根本未聽到一般。趙有恭頓時覺得非常無力,面對獨孤求敗,所有的話語就好像消散在了空氣中。難道獨孤求敗對任何人都是這樣愛答不理的麽?怪人,當真是個怪人。

    趙有恭毫不氣餒,吞吞口水,繼續問道,“誰讓你來找本王比武的?”

    “贏了,告訴你!”

    一共五個字,就像從牙縫裡硬生生蹦出來的,毫無半點感情可言。趙有恭氣的額頭都快黑了,瞳孔一縮,他便咧著嘴冷笑起來,“想要贏你,還不簡單?”

    “嗯?”獨孤求敗瞇著的眼睛總算睜開了一點,只是那眼光中更多的還是嘲弄,仿佛在鄙夷趙有恭的話一般。

    事實上獨孤求敗不該鄙夷趙有恭的,趙有恭能在趙佶的籠罩下活了這麽多年,又豈是等閑之人?只見趙有恭身子微微向前坐了坐,接著他的右手握拳猛地揮出,拳頭鬆開,一片灰濛濛的粉塵朝著獨孤求敗罩去,一時間獨孤求敗只覺得眼前灰濛濛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了。

    是草木灰,獨孤求敗沒想到趙有恭一個郡王會用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無論心裡多麽想摁著趙有恭狂揍一頓,至少現在他要先躲過這把突如其來的草木灰。揮袖擋在眼前,身子已經筆直竄起,他的腳一蹬槐樹,便想跳出草木灰的範圍。雖然獨孤求敗反應夠快,但還是比不上趙有恭早有準備,只聽耳邊一陣勁風劃過,獨孤求敗的脖頸上就多了一股涼意。

    煙塵散去,獨孤求敗冷冷的看著面前的趙有恭,一把匕首頂著他的脖子,他就是想動都動彈不得。此時趙有恭嘴角上揚,眉毛挑著,面上一陣笑意,仿佛要將剛才所受到的鄙夷都還給獨孤求敗一般。

    “你輸了,可以告訴本王了!”

    “卑鄙!”

    “卑鄙?哈哈”聽到這兩個字,趙有恭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的笑像是在嘲笑獨孤求敗,又好像是在自嘲,“什麽叫卑鄙,你能解釋麽?也許你說的很對,這不是高手所為,可趙某從未說過自己是高手,而且,趙某也從來不是個好人。獨孤求敗,你除了練武,你還知道什麽?如果不是如此,趙某早就死去多年了,卑鄙?哈哈....只要能贏,趙某不在意用什麽手段!”

    趙有恭面色紅潤,那是激動的,他的聲調有些高,看上去是在對獨孤求敗說,可更多的還是在對自己說吧。這些年,他太苦了,也太累了,每天都要裝成一副無知的蠢樣,甚至有些時候還要去裝瘋賣傻。他這麽做,就是為了讓趙佶輕視他、無視他、嘲笑他,這些年,他傷了好多人的心,最讓他心痛的就是櫻婼,那個可憐的女人操持著楚王府的一切,卻還要面對他趙有恭的冷言冷語。

    聽著趙有恭有些散亂的話語,獨孤求敗深深地皺了皺眉頭,他聽得出來,趙有恭心裡很苦,他說這麽多,更多地還是在發泄吧。不過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也有些理解趙有恭了,一個郡王,看上去風光無限,可汴梁貴族又有哪家真正的瞧得起他,一個郡王,十來年身邊只有危險,沒有一個朋友,當真是可笑可悲,如果換做另一個人,也許早就崩潰了吧,因為如此活著,實在是太累,倒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不知怎地,獨孤求敗想到了自己,孤獨的人,都有著同樣的苦惱,那就是無人理解。十三歲出道,獨孤求敗輾轉大江南北,從北地大漠到江南煙雨,他挑戰了太多人,也得罪了太多人,許多人都覺得他沒有人情,傲慢至極,因此,活到現在,他沒有一個朋友,敵人倒是有許多。

    蹙起眉頭,獨孤求敗輕輕一笑,“你害怕?”

    害怕?趙有恭抽抽鼻子,清冷的笑道,“是的,趙某怕,趙某非常怕死,當年爹爹用命保下我,趙某怎能辜負他的恩情?趙某要活著,要報仇!”

    長嘆一聲,趙有恭又輕輕地搖了搖頭,“說了太多,好些你不該聽到的,獨孤求敗,對不住了,這些秘密是不能傳出去的,所以本王只能殺了你!”

    殺心一起,趙有恭整個神情都變了,他面容剛毅,嘴角上翹,說不出的狠辣,為了自保,即使獨孤求敗也留不得,雖然崇敬獨孤求敗,但至少現在他們不是朋友,所以趙有恭不願也不敢冒險。

    面對這猛然迸發出的殺意,獨孤求敗卻恍然未覺,他緊靠槐樹,面上又恢復了那種淡淡的樣子,“你殺不了!”

    “誰說的?”

    好一個獨孤求敗,到了此時還如此鎮定,當真以為他趙有恭不敢殺人麽?握緊匕首,只要再往前一分,便可取下獨孤求敗的性命,這一刻趙有恭心跳加速,這一刻終究有些不忍,可又能怎麽做?匕首緩緩向前....

    林中春風浮動,彌漫著一種種冷,一種種香,那昏黃的月色下,兩個孤獨的男人依舊執拗的對視著。

    殺,還是不殺?

    獨孤求敗終究還是笑了,他知道趙有恭下不去手,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正如獨孤求敗所想,趙有恭還是猶豫了,就在他無法決斷的時候,林中響起了一個緩慢而蒼老的聲音。

    “九郎,收手吧!”

    九郎,在這個世上只有三個人會如此叫他,一個是已故的祖母朱太妃,一個是他的父親趙似,另一個便是自己的恩師無名老者了。九郎,乃是朱太妃所賜,九,乃陽數中最大,譽為最為尊貴,九,寄予了祖母對他的期望,那就是做到極限,榮登九五至尊。

    趙有恭收回匕首,緩緩地轉過了身,不遠處一個身穿灰色斗篷的老者慢慢走來,那老者身材枯瘦,一縷鬍鬚已然全白,長長的白眉似乎擋住了眼睛。老者臉上的皺紋清晰可見,看上去是八十歲,又像是九十歲。不過沒人敢小瞧他,至少在之前獨孤求敗和趙有恭都沒發現老者的存在。

    這個看似枯瘦如柴的老人便是趙有恭的恩師無名老者,如果在這個世上,還有誰能讓趙有恭聽話,那便只有這位老人了。老人對趙有恭的恩情,趙有恭心中是萬分明白,所以他對恩師尊敬有加,有時候趙有恭恩師更像是他的親人。

    “恩師,你怎麽來了?”

    老人看了看趙有恭,慈眉善目的笑道,“為師當然要來的,否則獨孤豈不是要命喪你手了?”

    “恩師,獨孤求敗是你老人家弄來的?”趙有恭狐疑的看著老人,他實在沒搞明白老人為什麽要把獨孤求敗弄來,難道不知道獨孤求敗是個大麻煩麽?

    老人並未急著回答,而是轉臉看著獨孤求敗問道,“獨孤,現在可以告訴老夫你的選擇麽?你是留下,還是離開?”

    “回老先生,獨孤留下!”

    獨孤求敗竟對老人如此恭敬,這可真是出乎趙有恭的意料了。此時他的腦海中不斷地想著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離開?什麽留下?

    得了獨孤求敗的答覆,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撇下獨孤求敗,老人用一種不太高興的語氣嘆道,“九郎,為師叮囑過你多少次,在未離開京城之前,不要暴露你的武藝,你為何不聽?”

    老人顯然是有些不滿的,趙有恭低下頭,緩聲道,“恩師,對不起,弟子並非有意為之,這次花魁之事,也許是弟子離開京城的機會,所以弟子....”

    “所以你就就違背了為師的叮囑,擅自展露了武藝?哎,九郎,為師知道你心中的苦,可你要明白此時暴露武藝,對你意味著多大的風險!”

    “恩師,弟子知錯,請你責罰!”趙有恭知道老人對他的好,所以他屈膝跪在了地上。

    看著跪在地上的趙有恭,老人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良久後,他伸手摸了摸趙有恭的頭頂,“罷了,罷了,你已經長大,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為師也不便強求你什麽。只是九郎,你要記得,無論怎樣,你都要活著,只要能活著,其他便是煙消雲散又如何?否則,豈不是愧對你那可憐的祖母?”

    “謝恩師教誨!”趙有恭低著頭,只是心裡卻未必如嘴上所說了,活著當然重要,可是父親的仇不報了麽?他這麽多年所飽受的屈辱就白白算了麽?

    不,他趙有恭做不到,趙佶給予他的痛苦,他要百倍還回去。

    命運無終,死亡如風,惶惶天地,誰能聽到他的吶喊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0 21:50
第14章 寂寞是一首歌


    仇恨,是人類永遠抹不去的一筆情感,因為恨所以愛,又因為愛所以恨,反反複複,誰有看得清說得明?

    白眉老人扶起趙有恭,仔細的端詳著,這一刻他好像要將趙有恭的樣子印在腦海中一般。這麽多年,老人從未如此注視過他,竟讓趙有恭有了種將要離別的感覺。本能的,趙有恭抬起頭急聲問道,“恩師,是不是有什麽事?”

    “嗯,九郎,這麽多年該教的為師都已經教的差不多了,日後會如何,一切看你的造化了。今日一別,再相見,也許一年,也許十年!”

    “恩師?你要離開?”趙有恭頓時有些急了,他的眸中有幾分濕潤,雙手拽住了老人的袖子,“恩師,弟子....”

    “九郎,莫要做那小兒女姿態,又非生死離別,何必傷心,日後有緣自會相見,倒是你,也無需尋找為師!”老人伸出一隻蒼老的手,慢慢擦拭著趙有恭的眼角,十餘年相處下來,他早已把趙有恭看成了自己的子孫,那份感情又豈是輕易能割捨下的?可是,這個弟子已經長大了,他開始有自己的主見,更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作為老師,應該讓他盡情地去闖蕩,而不是橫加掣肘,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別人無法改變也無權去改變。

    長嘆一聲,白眉老人感情沈重的說道,“九郎,你要記得,萬事不要太過執著於仇恨,有時仇恨會讓你迷了雙眼。以後若還有什麽事,告訴獨孤便是,切莫再輕易暴露武藝了,無論何時,你要知道,為師會一直看著你,所以,你並不孤單!”

    老人並未停留太久,留下一本古樸的書籍後,他便離開了這個傷心地。槐樹林中,槐花開的正盛,芳香迷醉了雙眼,林外,白眉老人健步如飛,身輕如燕,只是那蒼老的臉,早已被淚水淹沒,“婂兒,你若在天有靈,保佑九郎吧!”

 朱婂兒,朱太妃的名字,只是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卻不多了。

 手中捧著那本沒有名字的黃皮書,趙有恭心中五味雜陳,恩師就這樣離開了?翻開黃皮書,只見第一頁密密麻麻的寫著一些字,看筆跡便知這是恩師親筆所寫。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動靜之機,添為陰陽,手攬拂月,稚子呈祥。引天地之氣,丹田之旺,收四方之力,開宮闕,任督自然暢。”

    讀著這些,趙有恭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這些不正是《九陽真經》的總綱麽,驀然的,趙有恭呆住了,恩師說書中所記乃是他一生所得,如此說來,《九陽真經》是恩師所創?

    合上書,看到獨孤求敗依舊靠在槐樹上瞇著眼,趙有恭皺皺眉頭,擦去眼角的濕潤吭哧道,“獨孤兄,現在可以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

    “你問!”

    “你跟家師如何認識的?”

    “比武!”

    “那為何要聽命於本王?”

    “輸了,要認賭約!”

    “那你要在本王手下勞苦多少年?”

    “三年!”

    隨便問了幾句,趙有恭有了大致的了解。估計是獨孤求敗去找恩師比武,結果恩師跟他定下了賭約,獨孤求敗要是輸了,就得過來幫他趙有恭幹活,結果未曾一敗的獨孤兄還真就敗了,最後就來到了這裡。估計是心性太傲,獨孤兄不是太服氣,就想跟他趙某人比劃比劃,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不懷好意的瞄了獨孤求敗兩眼,趙有恭把黃皮書塞到懷裡,呵呵笑道,“你是從哪找到家師的?”

    “少林寺,藏經閣!”

    “嗯?”趙有恭更加好奇了,“獨孤,你去藏經閣幹嘛,要比武應該去羅漢堂啊!”

    被趙有恭如此問,獨孤求敗那傲然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不自然,他站直身子,抱著長劍轉身往林外走去,走了幾步,還冷颼颼的蹦出了幾個字,“明知故問!”

    瞧獨孤求敗這個反應,趙有恭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追上去哈哈笑道,“獨孤兄,沒想到啊,原來你也有樑上君子的嗜好,竟然跑藏經閣偷秘籍!”

    挖苦兩句,正待再說些什麽,趙有恭腦中猛然想到了什麽,他趕緊問道,“最後一個問題,家師當時在藏經閣做什麽?”

    “掃地!”

    趙有恭呆若木雞的站在了原地,腦中還在嗡嗡作響,亂套了,亂套了,這個北宋末年真的亂成一鍋粥了,他的恩師竟然是掃地神僧......

    ***************************************************************************************************************

    獨孤求敗去哪裡落腳,趙有恭根本就不關心,因為不管到了哪裡,獨孤求敗都會想辦法知會他一聲的。經歷了一夜變故,趙有恭偷偷潛回了楚王府,此時暮春暮雪姐妹睡得正香,趙有恭也不怕打攪她們。事實上兩姐妹被人點了昏睡穴,就是想不睡都不行,趙有恭脫衣上床,等躺好確定沒有破綻後,才解了兩姐妹的昏睡穴。

    這一夜,趙有恭閉著雙眼,卻難以入眠,認識了獨孤求敗,恩師又是傳說中的掃地神僧,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了,相比之下,念奴兒的事情倒不是什麽大事了。

    丑時三刻,擷芳樓上竟然燃起了燈,念奴兒撅著小嘴把玩著手裡的信,是現在看呢,還是待來日看呢?猶豫了許久,她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拆開信取出了裡邊的紙,紙張柔軟,散發著一絲淡淡的徽墨香。春風送暖入軒窗,沈睡的人依舊在沈睡,只有念奴兒滿臉笑意的研究著手裡的詞。

    “百里黃沙馬蹄揚,風吹玉門箭雨狂。夢裡依稀天上路,迷霧,一曲長歌盡敦煌。山峭猛鬼地獄火,巾幗,戎馬倥傯戰四方。紅顏烈烈金沙灘,人間,英雄不求歸故鄉。”

    燭火濯濯,一曲簡簡單單的《定風波》,卻讓念奴兒看得有些癡了。一首詞,萬分豪邁,充滿了男兒志氣,可認真看下去,才發現,滿目竟是那些戎馬疆場的巾幗紅顏。敦煌天上路,山中地獄火,還有那迎風浴血的金沙灘,這說的是楊門女將,還是她念奴兒自己?

    誰說女子不如男?在這個文風鼎盛,武夫沒落的大宋朝,至少她念奴兒還知道遼人的鐵蹄已經臨近。

    一首《定風波》,卻是為她念奴兒量身定做的,她仿佛看到了一位身披披風,手握長槍的女子,眼前是千軍萬馬,戰鼓隆隆,她卻凜然不懼。

    念奴兒笑了,笑容裡有癡迷,更有沈醉,呵呵,好一個深藏不露的小郡王,一身武藝,一身才學,他想要的是什麽?僅僅是為了報仇是為了生存?不,絕不是這樣的,從詞中就可以看出來,一個志在報仇的人,何須遙望那遠在天際的大漠敦煌。

    玉門關,此時已經成了西夏人的關隘,大唐曾經名震西域的關口已經落於西夏人之手,肅州、瓜州,大宋永遠的痛。奪回玉門關,再戰金沙灘,大宋還有第二個人敢做此想麽?

    懷仁金沙灘,曾經麟州楊家誓死守衛的地方,最終還是落於遼人之手,就連那諾大的大同府也變成了遼人的西京,恥辱,可這些恥辱還有多少人記得?大宋如此多男人,又有多少比得過她念奴兒一介女流?

    來到窗前,念奴兒笑如春風,溫柔無限。

    月色昏黃,汴河沈落,這悠悠燭火,燃盡的卻是種種寂寞。

    這個夜,終究是無眠之夜,念奴兒站在窗前遙望,而在得月樓裡,一個身披白紗的絕色女子也在迷茫的看著那昏黃的月色。

    不知為何,師師總是睡不下,即使官家就在身旁,她依舊無法安靜。清風吹拂,有些涼,不知何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師師未回頭便知道,來人一定是官家。

    揉揉眼睛,趙佶攬住美人的肩頭柔聲問道,“師師,為何不睡,可有心事?”

    “無事,只是睡不下,官家不必管奴家的!”師師淡淡一笑,她的笑不算嬌艷,趙佶卻萬分喜愛,也許正是因為師師清冷的性子,趙佶才會愛不釋手吧。

    師師確實有心事,只是她不敢直說,因為她心裡想著的竟然是那個百無是處的小郡王,為什麽會想他,連師師自己都不曉得。花魁大賽,也許會輸,趙小郡王好像可以創造一個奇跡,就像當日那場別開生面的鬥豬比賽。不僅僅因為趙有恭,師師自己也盼著輸,這些年,她已經累了,乏了,她想看看當不是花魁了,會是什麽樣的場景,那是官家還會流連於她的閨房麽?

    身為花魁,也許永遠都得不到完美的結果,可師師不想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

    抬頭,天邊有流星劃過,拖著長長的餘尾,似乎昭示著一生的不幸。

    那個無賴小郡王,當日他的話警醒了她的心,師師懂,所以她不願再當那個花魁。花魁花魁,到頭來還不是紅塵女子麽?燭光閃爍,夢裡對人哭,醒來對人笑,一直都是如此。

    屋中沒有歌,春風卻寂寞了花火。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0 21:56
第15章 太學院第一戰


    月沈落,天邊有朝陽劃破黎明,陽光透過窗口照射進來,暮春暮雪姐妹穿著單薄的衣服伺候著趙有恭。束好長髮,一身錦袍,銅鏡裡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十六歲的趙有恭,應該行冠禮的,可父母不在,祖母去世,姑母也沒了,一個長輩都沒有,誰為他舉行冠禮?趙佶麽?趙有恭輕輕一笑,笑容裡有著太多的嘲弄,寧願一生不行冠禮,也不願趙佶替他做這些事,而且,趙佶也從未想過這些吧,在他的世界裡只有詩詞美人,嶙峋美石,還有那可笑的道家信仰。

    不知何時,暮春暮雪姐妹儼然成了王府的女主人,她們吩咐下人做了好些事情,漸漸地,地位已經超過了蘇櫻婼。對於這一切,趙有恭看在眼裡,卻什麽都沒說,早晚有一天,所有的屈辱都會還回去的。他的苦,櫻婼的苦,還有許多許多.....

    清晨的街道上,已經是熙熙攘攘,趙有恭昂首挺胸走在路中央,手裡牽著那條兇惡的小獒犬,身後跟著兩個狗腿子。街上小販大部分都認識趙小郡王的,有道是小郡王兇惡如猛犬,所以一看到趙有恭瀟灑走來,行人們自動讓出了一條道,誰要是不讓道萬一碰著小郡王,那小郡王可是會訛人的。

    看小販們站旁邊行注目禮,趙有恭頓覺無趣,看來今天占便宜訛人的想法是實現不了了,早上什麽都沒吃,確實有些餓,看旁邊包子鋪那正冒著熱氣,他也不客氣,走過去打開蒸籠摸出了兩個包子。對於趙小郡王如此霸道的行為,大多人都司空見慣了,什麽時候小郡王不這樣了,那才奇怪呢。

    咬口熱騰騰的包子,倍香,趙有恭眉開眼笑的抖了抖狗鏈子,“小三,傻楞著幹嘛,付錢啊!”

    後邊那個叫小三的狗腿子明顯一楞,啥時候小郡王吃兩個包子也要給錢了?不過小郡王都說了,做為跟班的總要照做的,掏出四文錢,還沒送出去,那包子鋪老板就搖著手苦笑道,“不用不用,小郡王能吃小人的包子,那是小人的福氣,哪還能要錢?”

    聽包子鋪老板如此說,小三咧著嘴嘿嘿笑了起來。一會兒的功夫,趙有恭已經吃下了一個包子,他眨著眼瞄著老板看了兩眼,嘖嘖稱奇道,“好,不錯,你叫牛....牛啥來?”

    “回郡王,小的叫牛水根!”

    “嗯,牛水根,這名字起得好啊,又是牛又是水的,以後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就報本王的名號,誰要不給你面子,那就是不給本王面子!”把另一個包子丟給小三,趙有恭笑瞇瞇的拍了拍牛老板的肩頭。

    趙小郡王如此和藹,如此親熱,倒讓牛水根有點不適應了,怎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呢?

    果然,還沒兩句話,趙有恭話鋒一轉,瞄著屋裡看道,“本王記得,你好像有個女兒吧,長得如花似水的.....”

    趙小郡王的話還沒說完呢,牛老板的臉就已經嚇綠了,小郡王獻殷勤準沒好事,可沒想到他竟然打的這主意?額頭冒汗,牛老板也顧不得了,苦著臉陪笑道,“這個....小郡王,你不知道,蕓娘去年就嫁人了....”

    “哦”趙有恭一臉的失望之色,砸吧砸吧嘴,還有些可惜的說道,“哎,嫁人了?不過,你不知道,其實小婦人更有味道....”

    嗡,牛老板覺得腦袋都快炸開了,他牛水根到底做過什麽缺德事了,怎麽就大早上惹上這位主了?小婦人更有味道?那就是傻子都聽出小郡王是啥意思了,牛水根差點沒當場跪地下,低著頭,聲音都有點發顫了,“小郡王,求求你,你放過小人吧,蕓娘現在還懷著孩子呢!”

    “哭什麽?真是的,當真是無趣,本王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推推牛老板,趙有恭轉過身,一抖狗鏈,小獒犬興沖沖的往前走去。當然走的時候,趙有恭沒忘記順帶多拿了兩個包子。

    直到趙有恭走遠了,人群中才發出一聲沈重的嘆息,開玩笑?就小郡王那德性像開玩笑的樣子?

    坊間關於小郡王的傳說那可是多不勝數,其中就有他半夜入**房,淫辱他人妻子的事情,所以當小郡王,眼露淫光,說什麽小婦人更有味道的時候,沒有人會覺得他是在開玩笑。以小郡王的人品,什麽缺德事做不出來?

    走在路上,趙有恭覺得自己多年的勞苦總算收到成效了,小販畏之如虎,行人左右躲避,惡人,徹徹底底的惡人,能做到比黑幫都讓人害怕,連趙有恭都有點佩服自己了。是他表演的太逼真,還是他本身就是個紈絝子弟?

    走到西市盡頭,小三點頭哈腰的問道,“公子,咱們是去擷芳樓,還是得月樓?”

    “啪”趙有恭甩手給了小三一個後腦勺,“蠢貨,這個時候去**?你是去吃飯,還是做別的?給本王開路,咱們去太學府。”

    “啊?去哪?”小三和另一個狗腿子小城還以為聽錯了呢,對,肯定是聽錯了,小郡王去太學府幹嘛?那裡就一幫酸儒士子,要錢沒錢,要女人沒女人。

    “聾了?是太學府,你們沒聽錯,開路!”趙有恭懶得理倆狗腿子了,這兩個人哪知道他的偉大想法,倒是小獒犬興奮得很,撒開四條小腿朝著南邊的太學府奔去。

    太學府又稱太學院,坐落於新門之南,北有蔡河環繞,南有看街亭隔河相望。此時四月暖春,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清晨,河邊垂柳已經棲上了幾隻黃鸝,那叫聲優美動人,更給這緩緩流動的蔡河增添了幾分魅力。

    入得太學院,就看到正對大門立著一座假山,假山上用朱紅漆寫著幾句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話是好話,字也是好字,蒼勁有力,寓意深刻,這二十四個字,幾乎囊括了讀書人的心。以張載之話語,可以看得出,讀書人應志存高遠,胸懷天下。可惜了,張載才死去多少年,後人已經忘記了這句話的本質,志存高遠,變成了風花雪月,附庸風雅。

    讀書人如此,那也是大宋朝廷的悲哀,不過這與他趙有恭是沒有關係的。進得太學院大門,趙有恭站在假山前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隨後就露出了本性,“小三,去給本王弄張桌子來。”

    “公子,要桌子作甚?”

    “廢話怎麽這麽多?趕緊去,別忘了,順便弄些紙墨來!”趙有恭倆眼一瞪,大有不聽話就放狗咬人的架勢,小三再不敢墨跡,灰溜溜跑去找東西了。

    巳時剛過,太學院大門假山前多了一張矮桌,桌子上還放著文房四寶,一個錦袍公子手拿折扇,旁邊蹲著一條壯碩的獒犬。再看身後,兩個小廝一人舉著一個布番,布番上還寫著幾個字,仔細一看,才看清楚寫的竟是“高價求詞,一首十貫”。

    這三人一狗,就站在大門口,當真是扎眼的很,進門之人必然看得到,就是想不看都不行。

    宋時文風鼎盛,別看才子們各個流連於風花雪月,但不代表他們沒傲骨,相反傲骨還高的很。什麽“高價求詞,一首十貫”,這簡直就是對太學院所有人的侮辱,才學是用價錢可以估量的麽?那都是無價的,更過分的是一首才十貫,什麽時候太學院如此不值錢了?

    士子們當真是氣怒交加,他們也不去上課了,不多時就已經聚攏了幾十人,他們一個個鼓腮幫子瞪眼睛的,卻沒一個人敢過來掀了這個讓太學院出醜的攤子,因為那個擺攤的竟然是臭名昭著的永寧郡王趙有恭。

    如果是其他人,士子們不怕的,碰到這種事,哪怕是鬧上金鑾殿,士子們也不怕的。可這個人是趙有恭啊,眾所周知,這個小郡王不學無術,睚眥必報,更要命的是你告他什麽都沒用,他根本不曉得什麽叫做文人雅士,什麽叫太學尊嚴。

    “小郡王,這裡是太學院,休得用那銅臭之氣汙了這太學聖地,你若求詞,還請另辦詩會便是,這.....”

    一個膽大的太學生義正言辭的說著,卻被趙有恭一個兇狠的眼神給瞪了回去,“這什麽這?是不是嫌價錢低?那一首二十貫好了,放心,本王虧別人還能虧你們這幫學子?”

    “小郡王,你....”

    “你什麽你?你能不能作詞?不行就站旁邊去!”

    “你....”那太學生被嗆得臉紅脖子粗的,喘口大氣,他指著趙有恭喝道,“你這是在侮辱太學院,這裡豈是那商人銅臭氣可以侮辱的?”

    “放你的臭狗屁”趙有恭瞪著眼睛,用力抖了抖手裡的狗鏈子,小獒犬聽到召喚,躬起身子叫了起來,“汪....汪....汪...呼...呼.....”

    趙有恭還在沈思,他盯著那太學生左看右看,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拍腦門叫了起來,“是你啊,前幾日是不是你跑紅翠閣找姑娘的?別往後躲,說的就是你,還說本王侮辱了太學院,看你才是太學院的敗類吧!”

    呼,趙小郡王對別的地方不熟悉,但**楚館那絕對是一等一的熟,才這一會兒就已經捅出來一個倒黴蛋,要是再折騰下去,還不知道捅出多少呢。當然,除非你沒去過**楚館,可是如今太學院裡哪個沒附庸過風雅?

    趙小郡王太學院第一戰,就取得了開門紅,只是這個開門紅沒有掌聲,只有沈重的充滿了敵意的喘息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2 10:43
第16章 一場表演


    趙有恭第一次出招,便打擊了這些學子們的囂張氣焰,此時沒人上前,他反倒覺得無趣了,這些學子還沒街頭的惡痞有耐性呢。當然,無人繼續發出反對聲,也無人前來獻詞,不過趙有恭不擔心這一點,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錢更多的話,那就能讓磨推鬼了,只要賞錢夠多,還怕沒人上前當勇士麽?

    “三十貫一首,可有獻出新詞的雅士?大家可以放心,本王決不食言!”為了打消某些人的顧慮,趙有恭攏著袖子笑了笑,伸手從懷裡掏出了幾張交子,“大家看好,這裡是三百貫,誰有本事,誰就來拿,一首新詞,換三十貫,童叟無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莫說本王虧了爾等!”

    趙小郡王一通吆喝,某些人臉上已經有些掛不住了,這是把太學院當成西市菜市場了?恥辱,當真是恥辱,可又能怎麽辦,這位小郡王根本不知道丟臉是個什麽東西。

    趙有恭將從集市學來的那份本事完全發揮了出來,還莫說,他如此一陣喊叫,倒真打動了不少人的心,畢竟太學學子並非全部都是富貴之家子弟,也有些寒門學子可是非常需要這些錢的。三十貫,夠這些寒門學子幾個月甚至一年的花費了。只是礙於同袍的關係,怕太學院事後追究,所以還是無人向前。

    事實上無需等待多久,當趙有恭將價錢抬到五十貫一首的時候,人群終於躁動了,重金引誘之下,必然有人甘冒大險。一個藍袍學子拱手向前,還是有些擔憂的問道,“郡王,你之前所言,可是當真?”

    “當真!”

    “那交錢之後,不會再....再派人取回吧....”

    “....”趙有恭總算明白學子們擔心什麽了,原來還是他的名聲太臭了,學子們都擔心趙小郡王前腳送錢後腳就派狗腿子把錢收回去呢。喘幾口氣,趙有恭有些氣憤的瞪眼道,“你這話何意?本王是那種人麽?”

    藍袍學子偷偷的翻了個白眼,那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難道趙小郡王不是那種潑皮無賴麽?

    在趙有恭軟磨硬泡之下,藍袍學子總算坐在案前留下了墨寶,一首《少年遊》,字跡工整,當真是漂亮得很。

    “春風碧草,月上清宵,殘夢歸吾家。綠葉飛花,隨波逐流,一眼斷天涯。離離幾多愁年華,滿是錦翠紗。孤鳥越峽,長廊古道,誰在追逐她”一口氣讀罷,趙小郡王很乾脆的鼓了鼓掌,對於第一個敢於上前的勇士,他自不會吝嗇自己的美譽,“好詞好詞,若是念奴兒靠你這首詞奪魁,本王還有重賞!”

    藍袍學子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也不敢搭腔,重賞他是不敢指望的,只要這五十貫錢小郡王別再搶回去就算不錯了。

    有些事就是如此,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看著有人在排隊,趙有恭頓時喜上眉梢。看來今日又要出名了,大鬧太學府,一下得罪了天下讀書人,相信那位皇伯父聽了之後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花錢買詞的事情順利進展著,但終究還是出了一點小意外,此時趙有恭坐在假山後逗弄著小獒犬,就聽身前傳來一聲清脆的冷哼,接著眼前就多了一雙白色小蠻靴。

    “淩哥兒,你怎麽可以這樣,這太學院可是胡鬧之地,你這樣會惹得朝臣眾怒的!”聲音清脆悅耳,卻還有些稚嫩。

    趙有恭抬頭看了看說話之人,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頭。

    仔細說來,來人也是一個極美的女子,一身淡綠色的長裙,袖口褙子邊上繡著幾朵白色牡丹。女子櫻桃小嘴,眉目如雲,眼眸似水。若是有缺點,那只能說她還有些稚嫩,至少單就容貌來說,她是絕對不輸於櫻婼和念奴兒的。

    其實有些人的美真的是無法形容的,茂德帝姬趙福金,做為皇室最美的女子,還需要別人來贅述麽?

    “原來是四姐兒,為兄還以為是誰呢,哈哈,管那些人作甚,為兄無官無職,還怕他們麽?”

    聽趙有恭的話語,趙福金當真是氣急了,她抬起小蠻靴,用力踢了踢趙有恭的膝蓋,“淩哥兒,你怎麽可以如此不求上進,再過些日子,就該給你找些職事了,你還這樣不管不顧的,怎麽可以?”

    如果說皇家還有誰關心趙有恭,那只有這位純真善良的趙福金了。由於趙福金排行老四,所以趙有恭也是四姐兒四姐兒的叫著,此時見趙福金發怒,趙有恭還真不好意思繼續坐著了,“四姐兒,莫怒,莫怒,為兄待會兒就走還不成?”

    “不行,現在就與小妹走,哼,莫以為小妹不曉得,你這麽做還不都是為了那崔念奴?難道那崔念奴真的值得你如此做麽,你可是堂堂郡王!”趙福金杏目圓睜,小嘴用力抿著,似乎要哭了一般。

    一直以來,趙有恭都覺得趙福金就像個純潔的天使,她那張臉就像一個精致瓷娃娃,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她。如今趙福金大有梨花帶雨的架勢,趙有恭當真是哭笑不得了。郡王?又有誰當他這個郡王,無非是有名無實罷了,可這些趙福金不懂,趙有恭也不會與她說。

    鬆開狗鏈,趙有恭雙手扳住了趙福金的肩頭,他低下頭,努力做了個不太完美的鬼臉,“好了,四姐兒不生氣,為兄都聽你,都聽你的!”

    趙有恭不會得罪趙福金,一是不敢,二是不願,趙佶最寵愛的女兒,趙有恭敢得罪麽,說不得將來能不能活著離開京城,還要看趙福金的呢。

    見趙有恭那張俊朗的面孔努力扭曲著做鬼臉,趙福金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伸出纖指用力戳戳趙有恭的額頭,她轉身背著手邁著小步子向假山前走去,“淩哥兒當真會作怪,不理你了!”

    趙有恭的名聲一向很臭,皇家這麽多兄弟姐妹也沒人瞧得起他,可趙福金卻有不同的感覺,每當和趙有恭在一起時,她感受不到半點壓力,可以無拘無束的去做任何事。也許正因為趙有恭是個一無是處的無賴,所以他才不會有那麽多規矩吧。

    由於趙福金半路殺出,這場花錢買詞的活動也宣告提前結束,不過趙有恭收獲還是不小的,一共買了二十多首,夠用的了。

    太學院外,趙有恭被趙福金拉著去蔡河邊放風箏,而此時京城內卻已經傳開了。

    擷芳樓裡,念奴兒手持一桿紅纓槍,身披磷光鎖子甲,她的長髮梳著男兒打扮,站在那裡,倒真像一個威風凜凜的玉面將軍。擺好姿勢,她嬌聲問道,“張教頭,這次姿勢可以了麽?”

    那張教頭名叫張拱,乃是前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尤其是一把長槍耍的是出神入化,如今早退下好些年了,如果不是如此,念奴兒還真請不到他。能請張拱教她,那也是因為兩年前張拱受傷時,念奴兒曾經無意間施與了他一點恩情,否則以張拱的臭脾氣,哪怕擷芳樓出再多錢,他也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開始張拱還以為念奴兒只是隨興而為的,可發現她如此認真後,也倒沒了應付之心。

    “左腿下壓一些,眼睛直視前方,出槍要穩,力道不夠,氣勢總要做足的!”

    “嗯,張教頭,那我們可以練下一個姿勢了麽?”念奴兒收槍,還未來得及等到張拱的回答,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檀細眉挑著,小嘴張著,一臉的喜色,待她進門,念奴兒就寒著小臉沒好氣道,“你這丫頭,整日裡瘋瘋癲癲的,可是又有什麽事了?”

    “呀!”這時小檀才想起還有張拱老頭在呢,她趕緊吐著小舌頭施了一禮,隨後才急急的說道,“崔姐兒,你不知道哦,小郡王今日又做大事了?”

    大事?念奴兒輕輕蹙了蹙眉頭,瞧小檀這喜色,便知道不是什麽好事,“哼,說吧,你要是不說出來,還待憋到何時!”

    “嘻嘻,崔姐兒,這次可真是大事哦,小郡王跑太學院買詞去了,五十貫一首,為了幫你,小郡王可真出大力氣了,咯咯....”

    去太學院折騰了?念奴兒只是莞爾一笑,並未像小檀想像的那般生氣或者大笑,一時間,小檀失望得不得了,小郡王怎麽說都是為了她呢,為何崔姐兒連句話都不說呢?

    念奴兒繼續讓張拱教她,至於太學院的事,她並未放在心上,既然是在演戲,那何必較真呢?趙小郡王明明把詞留給她了,還乾巴巴的跑去太學院買詞,明顯就是在演戲,這場戲可真是騙了好多人。

    大鬧太學院,必將得罪天下士子,得罪了士子,就等於得罪了朝中重臣,這就相當於做了一件自絕仕途的蠢事。如此愚蠢的行為,官家該高興的吧,呵呵。

    得月樓裡,李師師手撫古琴,卻未彈奏,聽了趙有恭大鬧太學院的事情,起初她是笑,可接著就是羨慕。不管怎樣,趙有恭是真的為念奴兒付出了,相反官家卻不敢,他太害怕別人的話語了。他一直隱瞞著,殊不知朝中重臣哪個不知道他們的事?那行幸局裡還掛著她李師師的牌子呢,如何能瞞得過別人,最重要的是李師師不想瞞著?

    趙有恭再差那也是一個郡王的,他為了念奴兒可以飽受那麽多罵名,為何官家就不能為了她李師師犧牲一點呢,也許,官家從始至終並未真正的喜歡過吧,若說喜歡,那也是喜歡美,喜歡新奇。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2 11:01
第17章 歷史的慣性


    蔡河河畔,有著一片豐盛的草地,此時趙福金拉著線不斷奔跑著,春風中,依舊能聽到那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

    “淩哥兒,看,小妹的風箏飛得好高!”

    趙福金真的很高興,也只有和趙有恭這個無賴一起的時候,她才能無所顧忌的玩耍。不知道是風太大了,還是趙福金的笑聲已經讓老天嫉妒了,莫名的那條細繩應聲而斷,可憐的風箏在空中越飛越遠。看著那漸漸變為黑點的風箏,趙福金小臉繃著,一副怒容,不過趙有恭卻開心的笑了。

    “哈哈,四姐兒,這下沒得玩了,趕緊回去吧?”

    “呀,淩哥兒好生氣人!”趙福金蹲在地上抓起了一塊草屑,看也不看就朝趙有恭方向丟去,這一下雖然砸中了趙有恭的腦門,趙福金卻依舊沒有消氣,跑過來推著趙有恭的肩頭,她撅著嘴哼道,“快追啦!”

    “追?四姐兒,你讓為兄去追風箏?”

    “對,難道不追風箏,還讓你追人不成,快點啦,找不到風箏,誰也不準回去!”

    趙福金一聲令下,趙小郡王連帶著幾個狗腿子全都變成了苦瓜臉,明知道這是件勞苦的差事,可眾人不得不領命而去。好在趙有恭耀武揚威慣了,追自然是追的,不過可以讓狗腿子們去嘛。

    小三小城等人吭哧吭哧的一會兒就越過了蔡河,趙有恭卻陪著趙福金在後邊慢慢溜達著。其實趙有恭感覺得到,趙福金是不願意回宮,追風箏只不過是想耗費點時間罷了。

    “淩哥兒,小妹不想回宮,你能幫我找個地方麽?”

    趙有恭想都沒想,張口道,“擷芳樓!”

    “你,淩哥兒,你真是氣死小妹了!”趙福金真的生氣了,那小臉紅撲撲的,大眼睛睜著,可愛的睫毛撲閃撲閃的,“你除了擷芳樓和得月樓,就不知道別的地方了麽?”

    “知道,楚王府!”

    趙福金頓時沒脾氣了,看來淩哥兒是真的有點蠢,去楚王府那不等於自投羅網麽?

    看趙福金有些落寞的獨自向前走,趙有恭心中也著實有些不忍,追上去,低聲問道,“四姐兒,你為何不願意回宮?可跟為兄說說麽?說不定為兄能幫幫你的。”

    “淩哥兒,你幫不上忙的!”

    “四姐兒不說,又怎知為兄幫不上忙?”

    聽趙有恭如此說,不管結果如何,趙福金總有些高興地,雖然淩哥兒癡癡傻傻,浪蕩無知,可對她趙福金真的很好了。在那個皇宮裡,爹爹和兄弟姐妹們,又有誰真正為她趙福金考慮過?

    找了處乾凈的地方,趙福金蜷著腿坐了下來,她拖著下巴悠悠的望著遠處的風景,“淩哥兒,你不知道的,過了今年,我就要被賜婚了!”

    “嫁給誰?”

    “蔡相家的五公子蔡鞗!”

    “他?怎麽可以?那傢伙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一點都不比為兄差,絕對不可以的!”趙有恭瞪著眼,義正言辭的說著。

    事實上,趙有恭心中的震撼更是巨大的,這個北宋末年早已經面目全非,跟他認識的那個宋末有著太多的出入。原以為趙福金可以不必嫁給蔡鞗的,沒想到這個不一樣的宋末,還是沒能避免過去。嫁給蔡鞗,那命運豈不是還要維持原來的軌跡?

    這個時空裡,遼國雖然衰弱,可依舊很強,最重要的是在這個時空裡,金人發展得更迅猛,也就是說攻破汴梁的事情依舊無法避免,就算金人不來,以大宋的實力也擋不住遼人的鐵蹄。一旦汴梁城破,迎接趙福金的會是何等命運,以她的美貌,無非是淪為那些貴族的玩物罷了。

    當然,趙福金不可能知道趙有恭短時間內竟然想了這麽多,她看趙有恭蹲在草地上手舞足蹈的樣子,活像一隻猴子。所以,趙福金笑了,她的笑如百花盛開,壓倒一切,迎著溫暖的春風,她伸出手指,咯咯道,“淩哥兒,哪有你這麽說話的,和你一樣吃喝嫖賭?哈哈,看來你還知道自己的名聲臭啊!”

    “四姐兒,你還笑,為兄名聲臭不臭總不會害你,可那蔡五郎如此作為,那必定對你沒好處的!”趙有恭說得很認真,此時此刻,連趙福金都有些恍然了,何時見淩哥兒如此認真過。

    淩哥兒確實名聲臭,可對她趙福金終究是好的,如果不是對她好,淩哥兒何須如此說?

    事實上趙福金真的很清純,也許在她的眼裡世間就只有好人和壞人兩種人了。趙有恭又真的如她所想麽?當然不是,如此這般做為,一切都是為了獲得趙福金的好感,以待來日好利用趙福金達到一些目的。趙有恭算得很深沈,他在利用趙福金,也許這樣做對單純的趙福金很不公平,可世間又有真正的公平麽,至少他趙有恭無論如何不會刻意的去害趙福金。

    “嘻嘻,淩哥兒莫惱,小妹不笑便是。你說的誰都曉得,可爹爹的意思誰能違抗?哎,小妹知道你是為我好,可這件事,你真幫不上什麽忙的。”

    “四姐兒何必如此氣餒,等過了花魁大賽,看為兄如何幫你整治那蔡五郎!”

    聞聽趙有恭如此雄赳赳氣昂昂的話,趙福金倒是嚇了一跳,她坐直身子,看著趙有恭急聲道,“淩哥兒,你要作甚,可莫要闖禍,蔡府不是你能對付的!”

    雖然對政事不感興趣,可趙福金依舊知道一點的,一個沒有叔父的楚王府是沒有支撐的,憑趙有恭這樣一個無權郡王,絕對無法和蔡府作對的。

    “想哪去了?為兄又豈會惹事?”

    “哼,你不惹事,那就不是你了!”

    “.....呃,四姐兒當真會打擊人,走啦,再不走便要正午了!”

    說走便走,趙有恭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搖頭晃腦的朝朱雀門走去,至於那個可憐的風箏,留給狗腿子和那幾個侍衛追就是了。趙福金這時也趕緊起身追了過去,兩人並肩後,她歪著小腦袋笑道,“淩哥兒這是要去哪?”

    拍拍胸口的紙張,趙有恭毫無顧忌的笑道,“擷芳樓!”

    “你,無可救藥!”甩甩手,兩人便分道揚鑣,趙福金去了哪裡,趙有恭是不曉得的,但她一定沒有回宮。

    正值午時,趙有恭也餓得慌了,進得擷芳樓,他徑直朝樓上走去,樓裡的人大都知道這位小郡王乃是念奴兒奪取花魁的主力幹將,所以也沒人攔著他。推開門,一股香風迎面撲來,趙有恭瞇著眼享受一番,才有心思打量一下屋裡的情景。此時小檀抱著一桿紅纓槍站在旁邊,而念奴兒則解著身上的鎖子甲。

    看到趙有恭,念奴兒嬌媚的飛了一個責怪的眼神,只可惜這個眼神殺傷力不足,魅力倒是挺足的。

    小檀有些不高興的咳嗽了兩聲,小郡王也真是的,哪能不敲門直接走進來,就算最輕浮的人,也知道裝裝樣子的吧?

    活了這麽多年,趙有恭早就不知道臉皮是何物了,他訕訕一笑,掏出懷裡的一疊紙討好道,“念奴兒,看,這可是本王剛從太學生手裡弄來的新詞,你來挑挑!”

    “郡王勞累了,不過這些詞不看也罷!”念奴兒抿著嘴,手指在額前畫了一個美麗的圓。

    趙有恭一臉的不解之色,不待他問出聲,小檀抱著紅纓槍附在耳邊小聲道,“郡王,崔姐兒已經找到合適的詞了!”

    “啊?”趙小郡王立馬就暴躁了,他往後跳了一步,挺著胸膛吼道,“為何不早說,為了這些詞,本王可是費了將近一千五百貫!”

    念奴兒心中一陣冷笑,裝,再裝,不過裝得倒是真像。仿佛在配合趙有恭一般,念奴兒小嘴一撅,雙手疊在小腹上,用一種幽怨的語氣哼道,“郡王好生惱人,你又沒與奴家說,奴家又怎知你要去哪太學院買詞?”

    小檀也是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明明小郡王剃頭挑子一頭熱,如今花了冤枉錢,到來怪別人了。

    看著嬌媚的美人,趙有恭吭吭哧哧的也說不出啥來了,哎,碰上念奴兒這個百變妖姬,當真是沒脾氣。

    “哼哼,算本王倒黴,不過那個寫詞的是誰?是賀老頭,還是周老頭?”趙有恭所說的兩個老頭當然是周邦彥和賀鑄了。

    念奴兒並未急著回答,她繞過案子,輕飄飄的來到趙有恭面前,她那櫻桃小嘴一張,便是滿口余香,“郡王真想知道?”

    “嗯!”

    “嘻嘻,那詞是奴家自己寫的哦,厲害麽?”

    念奴兒笑靨如花,趙有恭心中卻已經跳得厲害,眉頭也不著痕跡的蹙了一下。當然這一切小檀是看不到的,卻逃不過念奴兒那雙眼睛。

    “真的?那太好了!”

    “郡王好生有趣,當然是假的了,奴家哪有那份本事,那首《定風波》可是別人送的呢!”

    念奴兒輕輕轉身,將那柔滑的粉背留給了趙有恭。

    此時趙有恭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這些都是有關念奴兒的,這個女人到底是無意間開的玩笑,還是她已經看出了什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2 11:09
第18章 賣地買花


    小檀被派出去準備吃食,屋裡只剩下了趙有恭和崔念奴。此時念奴兒瞇眼哼著那首《定風波》,趙有恭則一本正經的聽著,至於點評,他還是說得上話的,再怎麽說,他也是汴梁大紈絝,風月場所更是熟悉無比,對男人的心思多少懂得一些。

    念奴兒的聲音脆而圓潤,就如涓涓流水般美妙無比,歌聲悅耳,泌人心扉,一曲終了,趙有恭忍不住鼓了鼓掌。就憑念奴兒的嗓音和樣貌,那到了後世也是一位歌唱大家的,“念奴兒,這一曲定風波當真是美妙!”

    “美妙?哦?郡王覺得何處美妙呢?”念奴兒眉眼含笑,小嘴輕輕抿著。

    趙有恭沒來由的楞了一下,他只是隨便說點好話而已,可要說何處美妙,以他不學無術的風格,哪能說得出?乾咳兩聲,趙小郡王尷尬的笑了笑,“那個嘛,詞是好的,最重要的是念奴兒唱的,這就妙不可言了!”

    聽趙有恭如此解釋,念奴兒掩嘴咯咯直笑,那雙美目悄悄地翻了個白眼,“郡王這張嘴可真甜,恐怕並不只對奴家說過吧?”

    “嗯?本王對天發誓,此話只對你說過的!”趙有恭右手指天,那表情人真的很。不過小郡王平常都是把發誓當飯吃的,又豈會有人信?

    念奴兒自然也不會信的,她嘟著嘴,似乎有些吃味道,“郡王就會騙奴家,那得月樓的雨柔姐姐呢?你可沒少跟她說過好話吧?”

    “呃,雨柔的嗓音也是好的,不過本王可沒對她說過同樣的話!”趙有恭一直都覺得無恥是門技術,反正一個字不同,那就是大大的不同。

    無賴,當真是無賴,念奴兒覺得小郡王雖然一身市井之徒的風氣,卻是相當的有趣,就算不知道他真正的能耐,自己也會對他另眼相看吧。

    高府院裡,一身肥肉的高衙內靠著石桌曬著太陽,這些天他過得實在不怎麽美妙,最近兩次和趙有恭比試都輸了,最可恨的是一次學狗叫,一次被豬咬,當真是氣死人了。相反,那個趙有恭倒是風光得很。高衙內也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往深裡說,他就是個市井波皮,吃了虧,要是不找回場子,那還怎麽混?幾天後的花魁大賽倒是個好機會,這次一定要挫挫趙無賴的威風,想法是好的,可高衙內也有自己的難處,要想把李師師托上花魁寶座,那可是要錢的。平常時候高衙內還能利用身份做點事情,可是這次評審可是那個出了名的臭石頭李綱李伯紀,李伯紀此人從不受威脅,所以要得勝只能走常規路子了。

    東京花魁大賽,一共考量兩項,一是琴棋書畫,二是歌舞。每位姑娘登場演出完畢後,看客們就會根據喜好做出選擇。如果喜歡的話,就會用錢買些花送上去,到最後哪位姑娘得的花最多,就算勝者。買花可是要花大價錢的,一朵牡丹花可是要五十文錢的。

    北宋時期,牡丹規模那絕對是空前的,最有名的當屬洛陽牡丹,當時開封、洛陽一帶的大戶人家幾乎全都會養上一些牡丹以作欣賞,當然更多的人還是在附庸風雅而已。

    每年四月中旬,可以說是洛陽花卉最為繁忙的時候,在東京花魁大賽之前,西京(洛陽)大部分牡丹都會運至東京,等花魁大賽一開始,東京城裡的商戶們可就賺發了。宋之一代,別看對外戰爭慘不可言,但富裕程度絕不是大唐可比的。宋時經濟發達,就算普通百姓之家也會有些餘錢,這也是導致宋朝娛樂如此火爆的原因。

    如今才過午時,高俅卻從太尉府離開早早回到了家,一入院門,便看到高衙內唉聲嘆氣的靠在石桌旁,臉上還蓋著那面畫有《猛虎圖》的扇子。看到高衙內這等樣子,高俅撫鬚笑了笑,這個時辰,世寶怎麽在家待著了?雖說高世寶乃高俅的乾兒子,可高俅膝下並無親子,所以對這個乾兒子非常寵的,否則以高衙內在京中做的那些事,早被送到開封府試試虎頭鍘的威力了。

    走過去拿起扇子,高俅伸腳踢了踢高衙內的小腿,“寶郎這是怎麽了?可是又惹事了?”

    但凡高世寶窩家裡不出去擺苦瓜臉的時候,那八成是遇到事了,這次也沒有例外。一看高俅回來了,高衙內麻利的站了起來,“爹,你今日怎地回來如此之早?”

    “太尉府也無要事,便回來歇息下,倒是你,怎麽變成這幅模樣了?”

    高世寶正有事相求呢,他讓高俅坐在石墩上,討好的替他捶起了肩頭,“爹,這次你可要幫孩兒想想辦法啊!”

    聽高世寶將花魁大賽以及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後,高俅瞇著眼撫著鬍鬚,他笑而不語,可就把高衙內弄得有些急了,“爹,你可真要幫孩兒啊,怎麽說,這也是在幫官家不是?”

    高俅本來還在笑的,聽高衙內提及此話,眉頭便鎖了起來,他睜開眼,有些冷厲的喝道,“寶郎休得胡說八道,那花魁大賽與官家有何關係?”

    被高俅如此一喝,高衙內才反應過來,朝堂家眷幾乎全都知道官家和李師師的事情,不過卻無人敢說,因為當今官家太在乎別人怎麽說了。有時候高衙內也對官家這種性子挺看不上眼的,行幸局裡都掛上李師師的牌子了,還藏著掖著做什麽?真要怕別人說閑話,那就別翻李師師的牌子啊。

    心中不爽,高衙內卻不敢表現出來,他低下要趕緊保證道,“爹,莫生氣,孩兒絕不再亂說了!”

    “你呀,哎,寶郎,你記住了,只要不惹官家,無論你想要什麽,為父都依著你,可若惹了官家,就莫怪為父不保你了!”

    高俅的語氣有些嚴厲的,他也不是嚇高衙內,事實上他深知自己的情況,能官至太尉領著殿前指揮使職司,那全都源於官家的寵信,若論能力,他高俅萬萬不行的。所以,高俅只能萬事討好官家,一旦失了官家的寵信,他高俅也一無是處了。

    “爹,你放心,孩兒真的記住了!”

    “記住便好,你這張嘴就是不太嚴!”當年高衙內可是高俅的小弟,高俅又豈不知高衙內的性子,“你說的花魁大賽之事,為父允了,不過你還是先去與別人商量下的好!”

    “別人?哦,爹爹說的可是蔡五郎和王二郎他們?”

    高俅點點頭卻是笑而不語,高衙內得了指示,興沖沖的朝院外跑去。看著跑出去的高衙內,高俅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花魁大賽,官家自然是關心的,他心裡可還想著讓李師師做那花魁的,做為官家的寵臣,高俅等人總要做些什麽的,不過以他們的身份實在不適合去參加花魁大賽,也只能讓小輩人折騰了。

    王騰輝、蔡鞗再加上高世寶,這三個衙內齊聚得月樓,至於商量了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自從他們相聚第二天,東京城就爆發出了收購牡丹的熱潮。當然牡丹也不是隨便買的,必須去花魁大賽指定的地方買才行,那裡的牡丹都有編號的,每年花魁大賽用於比賽的牡丹一共三萬朵,那些沒有編號標記的牡丹自然沒有用的。

    由於三大衙內出手,原本五十文一朵的牡丹花,竟然在一日內被炒到了一貫錢一朵,這時候趙有恭才反應過來,可等他想收攏牡丹花的時候,才發現手裡的錢居然不夠用了。

    三大衙內出手就是五千多牡丹花,再加上那些官宦家眷買去的,可以說李師師已經得到不下於八千多牡丹花了。想要讓念奴兒得勝,自己至少也要買下一萬朵才行。一萬朵牡丹花,就是一萬貫錢,如今的楚王府哪裡拿得出這麽多錢?

    趙有恭頭疼欲裂,在房間裡犯了會兒愁,他來到院外找到了蘇櫻婼。

    此時蘇櫻婼正彎腰整理著院中的花圃,一件粉色褙子,拖著藍色花格的裙子。櫻婼全神貫注的修飾著眼前的蝴蝶蘭,卻不曉得她此時姿勢有多誘人,那迷人的翹臀,妖嬈的身姿,哪怕趙有恭天天看,都忍不住呼吸有些急促了。

    聽到身後的聲音,櫻婼放下小鋤頭轉過了身,粉色褙子下裹著一條鵝白色的摸胸,雖然衣料都不貴重,但配在櫻婼身上卻出奇的美。

    “郡王,找婢子有事麽?”

    “嗯,櫻婼,府上還有多少余錢?”

    “嗯?”櫻婼輕輕地蹙了蹙眉頭,但凡小郡王問錢的時候,那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情,所以櫻婼低聲道,“郡王,府上餘錢也就三千多貫....”

    三千多貫?太少了,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光買牡丹花的錢都不夠,該如何弄錢呢?猶豫了一下,趙有恭咬著牙關說道,“櫻婼,這兩天把通許鎮的地賣了,價錢低些沒關系,本王急著用錢!”

    賣地?對於趙有恭來說也許沒什麽感覺,可櫻婼卻知道的,這些年府上大部分耗費都來於通許鎮的封地,若把地賣了,府上吃什麽喝什麽?

    趙有恭為什麽要賣地,櫻婼知道的,之前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可這次她怎麽也忍不住了,“郡王,為了那個崔念奴,你難道要把老主人留下的基業全都敗掉麽?”

    聽著櫻婼顫抖的聲音,趙有恭乾脆的轉過了身,他不想讓櫻婼看到他的臉,因為此時他的臉上猙獰可怖,那是一種恨,一種發泄,一種嘲諷。

    “那些地是你的還是本王的?”

    “....當然是郡王的!”櫻婼緊咬粉唇,唇邊早已流出了血。

    “既然是本王的,那還說什麽?本王讓你去賣地,你沒聽到麽?若是你做不到,暮春暮雪也可以做!”

    留下冷冷的話語,趙有恭徑直朝院外走去。

    看著那個背影,櫻婼蹲下身趴在花圃上無聲抽泣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多久,也許明天,也許明年,她就會去追隨那可憐的太妃。

    春天來了,牡丹開的艷麗,只是這艷麗卻刺痛了人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7 15:00
第19章 柴郡主


    當年楚王趙似可是哲宗皇帝趙煦的親弟弟,封地自然是實打實的良田,足有五千戶之多,如果楚王府真的想要變賣田產,等著買田的人自然少不了。可萬事總有個意外的,楚王府賣地的消息傳出去後,竟然少有人來詢問。

    之所以出現這種怪現象,原因還是出在趙有恭身上。如今汴梁附近的大戶人家,誰不曉得趙有恭急著要錢?於是,他們反而不急了,時間拖得越久,那壓下來的價錢就越低。

    對於能賣多少錢,櫻婼早就不關心了,如今的她已經有了種心如死灰的感覺,以前小郡王混賬胡鬧一些,總還說得過去,可賣地,那可真的是在耗掉楚王府的血了。

    與櫻婼不同,趙有恭從沒對那片封地上心過,依著他的意思,都賣了都沒有問題,總有一天要離開京城的,那片地也沒了用處,當然也可能離不開京城,不過那種情況也只能是他趙有恭死去,一旦他死了,楚王一脈自此斷絕,留著那封地更是無用。封地,是每個高門大戶的根本,就算紈絝子弟也知道賣什麽都不能賣掉賴以生存的根本的,可趙有恭卻打破了這個定律,他就是要讓大宋所有人都知道他趙有恭有多不孝,多麽混賬。

    諷刺李師師,得罪上書院,進而賣地,趙有恭一步步走來,可是每一步都夾雜了太多的辛酸,其中更有櫻婼的淚水。

    有時候趙有恭倒盼著櫻婼可以像以前一樣哭泣,只要哭就代表她心中還有希望,當不哭不笑了,她的心也死了。

    春光明媚,院中鳥語花香,可心中卻感覺不到半點溫暖,此時他好像抱著櫻婼給她一點希望,可是不行,已經做了那麽多,豈能前功盡棄?抬望眼,天邊流雲朵朵,藍色的天空,悠遠而深邃,呵呵,那個皇伯父,可是在笑,在嘲弄?

    趙有恭猜的一點都不錯,御書房裡,趙佶笑得很開心,自從聽說了楚王府賣地的消息後,他真的比任何人都開心。十幾年來,他不斷地往楚王府送去金銀珠寶,目的就是要把這個侄兒培養成一個百無一用的廢物,到了今天,結果是喜人的。

    官家為何笑得如此開心,梁師成和楊戩都知道的,所以他們面上也笑吟吟的,似乎碰到了什麽開心事一般。

    “你們二人覺得淩哥兒可是真缺錢麽?”趙佶突然問了一句,屋中二人全都楞了一下。

    官家如此問是何意,難道懷疑永寧郡王是假裝的?思索了一番,梁師成拱手道,“臣覺得永寧郡王應該是真缺錢了,聽說蔡五郎等人可是買了許多牡丹花呢。”

    一直以來,楊戩和梁師成都有些不對付的,其原因就出在梁師成身上,隨著梁師成權力日盛,想法也是越來越多,其中一個想法便是取代楊戩成為徽宗皇帝身邊第一寵臣。對此,楊戩自然是非常生氣的,所以他也拱手道,“官家倒是多心了,小的覺得不管永寧郡王是不是真的缺錢,只要他沒法活著離開京城便好!”

    楊戩一句話,趙佶面上笑容更盛了,看來最懂他的還要屬楊戩啊。

    不能活著離開京城,也許這就是趙佶心中最後的底線了吧,對於當年的事情,他總是放不下的。放下筆,趙佶背起手在桌前踱了幾步,“楊戩啊,等過了花魁大賽,再給楚王府送些錢過去!”

    “哎,官家放心,小的一定辦妥!”楊戩低頭一笑,眼角卻偷偷地瞥了瞥旁邊的梁師成。

    對此梁師成也只能徒嘆奈何,論起揣摩心思,他還是差了不少啊,官家從始至終關心的都不是錢,而是那位永寧郡王。

    堂堂楚王府,卻是門可羅雀,即使有了賣地的消息後,依舊是如此,可見趙似死後的楚王府有多沒落了。申時剛過,一日米粒未進櫻婼孱弱的起了身,她早就想到會是這種局面了,小郡王急著用錢的事情並非什麽秘密,那些人就是要買地也不會急的。太累了,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覺,也許明天醒來,就會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最終停在了楚王府門前,一名小丫頭跳下馬車,接著掀開了車簾。一個藍色輕紗的妙齡女子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了馬車,那女子面容姣好,不施粉黛,看上去也就二八年華,可眉宇間卻有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精明。

    北宋年間,若說最高貴的姓氏,除了王族趙家那便是大周後代柴姓,從宋太祖開始,每一代帝王,都有一個柴姓被封為王爵,這也是皇族趙氏對柴氏後人做出的承諾。時至徽宗年間,柴姓後人柴瑟晉位恒王,而這位藍衣女子便是恒王柴瑟的女兒麟德宗姬柴可言,也就是所謂的柴郡主。

    柴瑟封王,卻沒有什麽實際職責,算得上一位地地道道的閑散王,柴瑟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亦或者說整個柴氏族人都懂得如何處世,雖為恒王,柴瑟卻大肆經商,因為身份的因為,這經商一路倒是暢通的很,時至政和八年,恒王府已經成了汴梁附近首屈一指的富戶。

    政和年間,東京城裡就有一種天地雙美的說法,天地雙美可不是兩個人,而是四個人,指的就是民間兩個美人和官宦兩位美人。民間二美,那自然是李師師和崔念奴的,這官宦二美,可就有些講究的,稱作皇室牡丹趙福金,雪裡梅花柴可言。

    梅花,寒冬白雪中的貴族,從這裡就可看出柴可言是怎樣一個人,雖為女子,卻十二歲開始經手王府之事,十四歲開始遊走於大宋各地,當真是一位奇女子了。

    柴可言是一位郡主,可同樣也是一個商人,她來此處,自然是為了那田產之事來的。通許鎮的地那絕對是好地,如果能拿下來,可是一筆絕好的買賣。

    別人都想著如何壓價,但柴可言不會,這筆買賣就算按照市價來交易也是穩賺不賠的,那些不想搶先卻光想著壓價的人才是真的蠢。

    櫻婼已經準備好歇息的,卻聽人說柴郡主來訪。洗了把臉,櫻婼對這銅鏡癡癡地笑了笑,總算有人來了。

    客廳裡,柴可言悠然自得的喝著茶,她倒不是太急,因為這筆買賣沒人能搶得過她的。聽到腳步聲,她便擡頭朝門口看了看,只一眼,柴可言就大吃了一驚。

    對於蘇櫻婼,柴可言是見過幾面的,這可是一位完全不輸於自己的可人,沒想到今天已經憔悴到這等地步了。柴可言同情櫻婼,卻半點辦法都沒有,那個小郡王,真的讓櫻婼操碎了心。

    櫻婼微微福了一禮,脆聲道,“郡主前來,未能遠迎,還請見諒!”

    “免了,蘇管事快坐吧!”伸伸手,柴可言輕輕地蹙了蹙眉頭。

    櫻婼知道柴可言來此的目的,所以她直接問道,“郡主此來,可是為了王府的地?”

    “嗯,蘇管事,本郡主可以許你一萬五千貫的價錢,若你同意,我們現在就可以進行交換!”柴可言倒也乾脆,蘇櫻婼本來就是一位直爽的女子,面對她也無需說那些無用的廢話。

    一萬五千貫?櫻婼那張蒼白的面孔上總算多了幾分笑容,也許這是她這些天聽到的唯一一件好事了,一萬五千貫比市價還要多出一千貫,柴郡主可是帶著誠意來的。

    “郡主為何不壓價呢,這楚王府的情況你該知道的!”

    櫻婼的話語裡頗有些無奈的,以前小郡王變賣字畫,變賣房屋,現在又變賣田產,也許有一天會把她蘇櫻婼也賣掉吧。到了現在,櫻婼已經沒什麽可傷心的了,如果賣掉自己可以給楚王府增添一點生氣,那也是好的,只是終究對不住太妃的。

    櫻婼落寞的話語,柴可言似乎聽懂了一些,她搖搖頭,旁邊的丫鬟便遞過了一個棕色的木盒,“蘇管事說笑了,楚王府的地就是花上兩萬貫去買也不會虧的,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情,本郡主是不屑於做的。”

    看看這偌大的客廳,柴可言無聲地嘆了口氣,如今的楚王府多像百年前的柴氏啊,所幸趙有恭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他但凡出眾一點,也許早就死了。對於趙家人的手段,柴氏早就領教過了,當年楚王趙似的死,誰能解釋的通呢?還有那個詔書,竟然讓端王繼位,呵呵,多麽可笑啊,如果哲宗皇帝有意端王繼位,又何必讓自己的親弟弟領那定國軍節度使的職司。

    從太祖皇帝開始,下一代帝王可以不坐鎮開封府,但一定要領定國軍節度使,定國軍不是軍權而是一種象徵,象徵著皇室禁軍,誰掌皇室禁軍,誰就是未來的帝王,一直以來這個規矩都沒有破過,到了哲宗這就變了。哲宗皇帝在世時,楚王領定國軍節度使,可繼位的卻是端王,難道哲宗皇帝已經糊塗到分不清端王和楚王了麽?怪事,怪事,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哲宗皇帝死去沒兩年,宰相章惇和楚王趙似就相繼殞命。這其中的貓膩,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趙有恭百無一用,可這也是他的福氣。

    櫻婼接過棕色木盒,並未驗看裡邊的數目,柴郡主沒有必要騙她。

    拿出地契,當將要送與柴郡主的時候,櫻婼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色彩,不過卻是一種傷感,一種痛苦!

    賣了地,就好像賣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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