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修真四萬年 作者:臥牛真人 (已完成)

   
sychaosychao 2015-5-20 01:33:55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57 21567255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7 16:47
剝皮老鼠三 小手


  男孩被蛇爺丟到床上。

  即便還未徹底清醒,他也忍不住想要叫出聲來這是一張他從沒有睡過,好像雲朵一樣蓬鬆柔軟的床,竟然奢侈到用無數彈簧塞滿了床墊,比雜草窩子睡起來舒服多了!

  但男孩的心,卻像是從雲端跌落到谷底,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這個世界,「無意間掉落的碎肉」是沒有的。

  每一塊肉,每一枚籌碼,每一滴血,都有代價。

  被蛇爺救了一命,又睡了這麼舒服的床,要付出什麼代價?

  男孩雖然還是男孩,但荒原上的人普遍早熟,很多事情,他都懂,亦曾見過荒原上不少野獸一樣的人,如野獸般糾纏在一起,發出野獸般的呻吟。

  而蛇爺看著他的眼神,也像是一頭野獸,不,是比野獸更加低級的,毒蛇。

  男孩又想起了那隻剝皮老鼠,他覺得自己的皮也被蛇爺用目光剝掉了,剝光了,露出一身鮮嫩的好肉。

  幸好,還有哥哥。

  「別怕,小鹿,大半座墓碑鎮的人都去肉市上分肉了,我們可以逃出去的。」

  哥哥說,「只要我能殺了他!」

  「你殺不了他的。」

  男孩在心底裡暗暗哭泣,「他很強壯,他的大腦一定也很堅固,哥哥會受傷的。」

  「我必須殺了他。」

  哥哥說,「放心,天狼賭坊的大老闆再厲害,也不可能比肉市上那麼多人加起來還厲害吧,我可以的,我必須可以。」

  男孩還想說話,蛇爺已經走了過來,雙手撐在床沿上,額頭如眼鏡蛇般的肉瘤一張一縮,昂揚挺立,冒著熱氣。

  「他們都叫你『白小手』。」

  蛇爺眯起眼睛,仔細端詳著男孩的手,「果然,白皙通透,晶瑩如玉,比女孩子的手更加秀氣,又多了幾分韌性,是一雙好手。」

  男孩鼓起勇氣,怯生生道:「我,我叫『白小鹿』!」

  「白小鹿?也是好名字,鹿是森林中的精靈,你也像是墓碑鎮上的精靈,真奇怪,我以前怎麼從未見過你?」

  蛇爺笑眯眯道,「只可惜,鹿太脆弱,在核戰後的新世界是沒有生存空間的,除非……得到強者的庇護。」

  他想去捉白小鹿的手。

  白小鹿下意識一躲,蜷縮到了床角,再無路可退。

  蛇爺也不急,笑了笑,用遙控打開電視。

  屏幕裡播放的,正是白小鹿這幾天在天狼賭坊出千的畫面,證據確鑿,沒得抵賴。

  「別人都說,你的手很快,快到好像看不見,所有才叫你『白小手』,只不過在很久以前,『小手』還有另一個意思,那就是小偷,扒手,偷東西的賊!」

  蛇爺嘆了口氣,惋惜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就算你的手再小再快,再嫩再滑,也不該在我的賭坊裡偷牌換牌啊,烈血荒原上所有人都知道,墓碑鎮蛇爺的賭坊最講公道,你在這裡出千,砸了我的招牌,壞了我的公道,甚至還連累我最好的手下丟了一隻手,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呢,小東西?」

  「我錯了,蛇爺。」

  白小鹿流下眼淚,顫聲道,「饒我一次吧,蛇爺,我,我不敢了」

  「不要!」

  哥哥在他心裡,發出刺耳尖叫,「不要告訴這條毒蛇妹妹生重病,需要醫藥費的事情,沒人會可憐我們,他只會把妹妹也抓來抵債,和我們一起接受折磨!」

  「講道理,我真應該把你留在肉市上的。」

  蛇爺欣賞著白小鹿在電視裡出千的畫面,讚歎道,「不過,你的手實在太漂亮,漂亮到不像是一個輻射變異的魔族──我們魔族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幾分醜陋,很少人如你一般完美無缺,像是一件精緻的藝術品,你簡直是,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沒理由叫那些畜生糟蹋,是不是?」

  白小鹿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只是默默流淚。

  「別哭,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蛇爺會保護你,只有你吃人,絕沒有人再敢吃你了。」

  蛇爺柔聲道,「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斬老四一隻手?」

  白小鹿微微一怔,忍著眼淚,搖了搖頭。

  「他先斬後奏,沒我允許就把你送到肉市,這只是其次,最主要是他已經老了,手變慢了,眼神也遲鈍了,竟然被你連續兩天出千成功,第三天才發現,這樣的廢物,沒資格再當天狼賭坊的『掌眼』。」

  蛇爺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更有新人換舊人,白小鹿,你的手和眼睛都夠快,膽子也不小,流落荒原死於非命實在太可惜,以後就在賭坊裡做事,幫蛇爺一把,好不好?」

  白小鹿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勉強點頭道:「……好。」

  「很好。」

  蛇爺笑得更加濃烈,雙眼也變得愈發深邃,目光如兩條帶著倒刺的舌頭,舔舐著白小鹿的臉和手,「你知道,在賭坊裡做事,最重要是什麼?」

  白小鹿搖頭,渾身發抖。

  「技術和信任。」

  蛇爺柔聲道,「技術,蛇爺可以慢慢教你,但你告訴蛇爺,兩個陌生人之間,應該怎樣在最短時間內建立信任的基礎呢?」

  白小鹿抖得愈發厲害,顫聲道:「我,我不知道。」

  「沒關係。」

  蛇爺繞到了床邊,再次伸手,「你馬上就知道了。」

  白小鹿尖叫一聲,一把打掉蛇爺的手,差點沒從另外一邊的床沿滾下去。

  蛇爺的目光頓時冷了。

  隨後,又熱起來,熱得像火燒。

  他打開櫃子。

  裡面發出一股酸臭的血腥味。

  是一條裹滿了鐵刺的皮鞭,沾染著一層又一層,洗都洗不乾淨的血漬。

  又或者,它的主人從未想要洗過,正如櫃子裡其他血跡斑斑的器械一樣。

  「它叫『溫柔』。」

  蛇爺摩挲著皮鞭,迷醉道,「相信我,你們一定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溫柔」一點兒都不溫柔。

  只一鞭子,就抽掉了白小鹿所有的尊嚴,三鞭子下去,他的薄衫盡數碎裂,發出泣血的慘叫,滾到了床下。

  「你叫得太難聽。」

  蛇爺直接踏上席夢思走過來,居高臨下看著滿地打滾的白小鹿,微笑道,「以後要好好練。」

  他揮出第四鞭,這次卻像毒蛇吐信般靈巧,撕去了白小鹿身上襤褸的碎片,還有支離破碎的繃帶,露出了單薄而慘白的胸腹。

  然後,蛇爺就愣住了。

  好像昂揚挺立的毒蛇,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七寸。

  他看到了眼睛。

  在白小鹿的胸腹之間,大約肝區的位置,被一層褶皺覆蓋著,鴿子蛋大小,晶瑩剔透的眼睛!

  正如他剛剛所說,荒原上的魔族大多與生俱來一些畸形的變異,但一隻長在胸腹之間,蘊藏著無窮閃電的眼睛,亦是稀奇中的稀奇。

  更別說,當他凝視著這隻眼睛的時候,眼睛也死死盯著他,甚至從白小鹿的胸腹之間暴突出來,連帶著周圍的皮膚都被繃緊,凸起。

  那就好像

  眼睛後面,還有一張面孔,一副大腦,統統要從白小鹿的身體裡鑽出來,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把他吞噬!

  「就是現在。」

  哥哥尖叫,「忍著點,小鹿!」

  白小鹿覺得自己的肝臟被人猛擊一拳。

  不,簡直像是有一把散彈槍抵住他的胸腹之間,開了一槍。

  他忍不住慘叫一聲,口鼻噴出鮮血。

  心中卻生出一團希望之火,看到逃生之路。

  他知道,哥哥發動了。

  此刻他受到的創痛有多厲害,目標大腦受到的創痛就有多厲害這便是哥哥的「能力」。

  果然,蛇爺的眼底頓時散開一片血霧,口鼻眼耳都溢出蜿蜿蜒蜒的血路。

  他像是喝醉了酒,丟開皮鞭,踉踉蹌蹌地舞蹈起來。

  這是嚴重腦損傷的表現。

  天狼賭坊的大老闆還真厲害,以往面對荒原上的悍匪,每當哥哥發動時,那些悍匪都是無聲無息就噴血而死的,現在,目標只有一個,哥哥發動了一次,竟然都沒能徹底弄死他。

  於是,哥哥又發動了第二次。

  白小鹿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燒了起來。

  同樣道理,蛇爺的頭蓋骨裡面應該也充滿了腦電波的熊熊烈焰。

  蛇爺直愣愣看著白小鹿,根本沒想到這頭「小鹿」會長出尖銳的鹿角,伸手想要抓住男孩,卻被白小鹿靈巧閃過蛇爺的視網膜和視覺神經已經燒光了,變成了瞎子,根本看不到他。

  蛇爺想要慘叫,但喉嚨裡也噴出了灼熱的血漿,發不出半個字。

  「啊!」

  白小鹿繞到蛇爺身後,一發狠心,把蛇爺狠狠撞倒在地,將那個裝滿了各種器械的櫃子推到他身上。

  蛇爺沒有抵抗,掙扎越來越虛弱,腦袋周圍流淌出來的鮮血和腦漿,匯聚成一灘粘稠的污漬。

  「成功了!」

  白小鹿又痛又笑。

  冷不防蛇爺迴光返照,神經抽搐般抓住了他的腳踝。

  「啊!」

  白小鹿尖叫,整個人一軟,險些要摔到蛇爺旁邊。

  蛇爺一手抓住他的腳踝,另一手卻本能抽出了靴子裡的手槍,胡亂開了一槍。

  臨死一槍,沒有準頭,自然沒射中白小鹿。

  但槍聲卻傳到外面,引來天狼賭坊的看場。

  「砰砰砰!」

  敲門聲。

  「乓乓乓!」

  砸門聲。

  「轟轟轟!」

  撞門聲。

  蛇爺的密室裡,慘叫聲不足為奇,但槍聲肯定有問題。

  「蛇爺?蛇爺!」

  外面的人一邊撞門一邊吼叫。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8-7-9 14:15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7 16:48
剝皮老鼠四 花旗


  「跑!」

  哥哥叫道,「跑,跑!」

  白小鹿朝窗口撲去,腳踝卻依舊被蛇爺死死攥住,天狼賭坊的大老闆竟然還未死透,混濁的紅眼盯著男孩,嘴角流淌著混合了鮮血的口水,喉嚨深處終於發出「呵呵呵呵」的聲音,不知道是笑是叫。

  「啊!」

  白小鹿恐懼到了極點,臉上閃過一抹戾氣,不知從哪兒生出膽魄,竟然彎腰奪下蛇爺的手槍,塞進蛇爺的嘴裡,扣下扳機。

  男孩一口氣射空了彈夾裡所有的子彈,手指還在不斷抽搐。

  「夠了,小鹿,夠了!」

  哥哥叫道,「他已經死透了,快跑!」

  蛇爺終於鬆手,他那長著肉瘤的腦袋,徹底消失在灼熱的硝煙裡。

  「蛇爺!操!蛇爺!」

  撞門聲愈發猛烈,門框「嘩嘩」作響。

  白小鹿扒掉了蛇爺的外套披在身上,把哥哥的眼睛遮掩住,這才撲到窗口,用力搖晃柵欄,自然扯不開也扭不斷。

  「我來!」

  哥哥沉聲道。

  「不行,你已經連續發動過兩次,再使用『能力』,你會死的!」

  白小鹿哭著尖叫。

  「我總歸是要死的,讓開點,小鹿。」

  哥哥說。

  然後是第三次「發動」。

  這一次,連白小鹿的神經末梢,都清晰感知到了哥哥的極度痛苦。

  那就好想把哥哥的大腦,從他的胸腹之間挖出來,送入油鍋去炸一樣。

  但哥哥卻強忍著劇痛,用「能力」一寸一寸,扭曲和扯斷了兩根鐵條,扯出一個小小的窟窿。

  當白小鹿硬生生擠出去時,房門正好被人撞開。

  天狼賭坊的看場都是虎背熊腰的壯漢,沒人能和白小鹿一樣,從這麼小的窟窿裡鑽出來。

  「蛇爺!」

  「老大!」

  「別讓那小子跑了!」

  「砰!砰!砰砰砰砰!」

  白小鹿滾到天狼賭坊後面的窮街陋巷之中,摔得鼻青臉腫,周身骨骼隱隱作痛,卻沒有片刻停留,拔腿就跑。

  子彈從他身邊呼嘯而過,甚至在他的肩頭和臉頰上擦出一道道劇痛的痕跡。

  他連滾帶爬,奪路狂奔,但終究人小力薄,剛剛被蛇爺抽了三鞭子,哥哥又發動了三次,消耗了太多體能和精神,漸漸覺得雙腿如灌鉛,胸口如燃燒的風箱,眼前也漸漸模糊起來。

  「小雜種在那兒!」

  「別跑!」

  「抓住他,看什麼看,快抓住他,天狼賭坊重重有賞!」

  「五百個籌碼,不,一千個,抓住這小子,給一千個籌碼!」

  背後傳來咆哮。

  前方正在看熱鬧的人們,頓時變成了目光炯炯的野獸,飢腸轆轆的喪屍。

  白小鹿慌不擇路,越跑越亂,撞翻了巫醫的藥鍋,撞飛了路邊陳設的廢舊雜貨,掀掉了正在晾曬的牛皮和蠍殼,兜兜轉轉,走投無路,竟然又轉回到了肉市附近。

  「轟!」

  一發眩暈震撼彈,在他的太陽穴附近爆炸,他頓時像被鐵錘狠狠錘了一下腦袋,再也支撐不住,雙腳一軟,飛跌出去。

  然後,就撞到一座鐵塔上,彈了回來,又被鐵塔踩在腳下。

  他的臉可以清晰感受到大頭皮靴下面彎彎曲曲的花紋。

  但就算是加了鋼板的皮靴,依舊抵擋不住這座鐵塔濃烈的腳臭味滲透出來,鑽進他的鼻孔裡。

  這個踩著他的人好臭!

  白小鹿聽到一陣抽氣聲,好像不久前「蛇爺」出場一樣,不,比那更恐怖十倍。

  然後是一陣「噠噠噠噠噠」,又細又密的聲音,恍若融化的金屬化作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有人慘叫,有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撕成碎片,更多人則是連慘叫的膽量和力氣都沒有。

  白小鹿瞪大眼睛,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二三十個正在追趕他的天狼賭坊看場,被子彈風暴逮了個正著,最多只穿了普通防彈衣的他們在密集的風暴肆虐下毫無半點抵抗之力,瞬間被扯得支離破碎,和更多為了一千個籌碼的懸賞而追趕他的人一樣,混合成了一條泥濘的血路。

  「什麼人這樣凶狠?」

  白小鹿目瞪口呆,「大庭廣眾,如此屠殺!」

  密集的槍聲持續了足足十秒鐘才漸漸停息,至少有上百人慘死在子彈風暴之下,亂世人命如草芥,但這樣的「收割」在墓碑鎮卻也不多見。

  「金牙老大正在講話」

  白小鹿聽到有一個聲音不滿道,「誰讓你們這樣亂跑亂叫?」

  先殺人,後質問,聽那抱怨的意思,似乎還是躺在地上的殘肢和屍塊不對了。

  「金牙老大!」

  這個名字,激起了白小鹿心頭的驚濤駭浪。

  烈血荒原上有很多幫主,會長和老大。

  但老大中的老大隻有一個,那就是「花旗幫」的「金牙老大巴雷特」!

  天狼賭坊,黑鬼幫,廢鐵幫,甚至「墓碑鎮」或「鐵花城」這樣的勢力,和金牙老大巴雷特的「花旗幫」比起來,就像是雙頭牛和三頭變異巨蜥相比根本沒得比,後者打個噴嚏,就能把前者射得千瘡百孔,好像眼前這樣。

  亂世之中,有槍就是草頭王,據說花旗幫佔據了一座設施完善的軍事基地,別說一般的輕重火器,連重型裝甲車和武裝直升機都有,黃澄澄的子彈更是滿坑滿谷,自然成為烈血荒原的霸主。

  或許是有些咯腳,踩著臉的大頭皮靴稍稍挪動,移到男孩的胸口,白小鹿終於可以轉頭,果然看到肉市中央的空地上,停著一輛威風凜凜的裝甲車,車輪上還沾染著斑斑血跡,大約是剛剛衝撞進來時壓到了一些倒霉鬼。

  剛剛的子彈風暴,就是從裝甲車上射出來的,槍口兀自噴射著白煙,和塵埃混合在一起,像是迷離的血霧。

  裝甲車旁邊,是兩排神色冷峻,殺氣騰騰的壯漢。

  清一色制式防刺軍靴,護膝和護腕,變色迷彩服,三級護甲加防彈背心,智能頭盔、戰術護目鏡和手腕式微電腦作戰系統,胸口和手臂上都貼著著名的「花旗」標誌,煞有介事,比墓碑鎮的匪幫強出百倍,乍一看,還真像是來自地底的正規軍。

  唯一和正規軍不同的,是他們的頭盔上沒有佩戴「聯盟」或者「協約」的標誌,卻是用油性筆端端正正畫了四個大寫的英文字母:

  「maga!」

  這是他們的戰吼,亦是他們的誓言,所以花旗幫又叫「maga幫」或者「瑪珈幫」,每當「maga」聲在烈血荒原上飄蕩時,最喪心病狂的悍匪,都免不了要瑟瑟發抖的。

  「花旗幫到墓碑鎮來幹什麼?」

  白小鹿頭昏腦漲地想,「他們擁有軍事基地,非常富有,沒必要來劫掠墓碑鎮這樣貧瘠的地方。」

  「老大,蚊子都打死了,墓碑鎮的人也都召集過來了,都在等著您一聲令下!」

  白小鹿看到,剛剛說話那人,竟然對踩著自己的鐵塔點頭哈腰,把一個擴音器雙手捧了過來。

  難道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人,就是烈血荒原上的「霸王」和「死神」,金牙老大巴雷特?

  白小鹿覺得自己死到臨頭了。

  卻又不甘心這麼稀里糊塗死去,不知哪兒生出勇氣,朝上方望去。

  透過黯淡如流漿的陽光,白小鹿首先看到一副寒光閃閃的大金牙,然後是一部劍拔弩張的絡腮鬍,再上面則是一張坑坑窪窪,殘缺不全的臉,所有殘缺的地方全都用鋁合金材料甚至鉚釘填滿,兩隻眼球都被紅色的熱感應義眼取代,太陽穴的兩側,甚至有兩支十分誇張的金屬牛角支棱出來,充滿了蠻不講理的爆炸性力量。

  兩個牛角之間,鋁合金頭蓋骨的上方,扣著一頂髒兮兮的小紅帽,帽子正中用金線繡著四個大寫字母,自然是「maga」!

  「原來他就是『金牙老大巴雷特』。」

  白小鹿想,「好臭,他真的好臭!」

  金牙老大感知到了白小鹿的目光,低頭看了他一眼,兩隻眼球不斷發出「吱吱」聲,卻沒有半點兒挪開皮靴的意思,像是把白小鹿當成一塊很舒服的踏腳石。

  「地底人奪走了我們的一切!」

  金牙老大接過擴音器,衝著整座墓碑鎮怒吼,「地底人發動熱核戰爭,奪走了藍天白雲,森林和原野,繁華的城市和恬靜的鄉村,新鮮的空氣和乾淨的水源,奪走了過去所有的好日子!

  「他們奪走了我們的一切,自己躲到舒適、豪華、乾淨的地下城市裡,躲到一座座樂園般的避難所裡,那裡什麼都有,新鮮的空氣和乾淨的水,好吃的牛排和蛋糕,酒宴!舞會!還有女人!漂亮的女人,乾淨的女人,正常的女人,長著兩隻口口的女人!聞起來香噴噴而不是像一坨雙頭牛糞的女人!什麼都有!

  「我們呢?烈血荒原上的兄弟們,你們告訴我,我們有什麼?我們有新鮮的氧氣嗎,有不受輻射的淨水嗎,有蛋糕嗎,有牛排嗎,有美酒和舞蹈嗎,有像個女人的女人嗎?有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尊嚴嗎?告訴我!

  「不,沒有!沒有!我們他媽的什麼都沒有!在那些發動戰爭的罪魁禍首,那些地底人的眼中,我們甚至不算是人,只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滅絕人性的,噁心至極的畜生,是殭屍,是野獸,是垃圾,是『魔族』,甚至什麼都不是,是一個『零』,是一種討厭的自然現象,是無法滅絕但必須滅絕的老鼠和蟑螂!

  「這樣的生活,難道你們還沒有受夠,想要一輩子啃著石頭,忍受輻射和死豬一樣腐爛的女人,然後和她一起慢慢爛死?

  「如果你們再也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別說金牙老大不給你們機會,現在就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有一座不設防的地下城市正在等著我們,美酒,佳餚,乾淨的空氣、水和女人,甚至治療輻射症的醫療艙,都在那裡等著我們,告訴我,你們有勇氣和金牙老大一起去搶,去奪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嗎?」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8-7-9 14:16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7-8 08:41
剝皮老鼠05 金山

    能在核雲,酸雨,變異野獸,輻射疾病和窮凶極惡的同類相殘中活過十年的人,沒有一個是笨蛋。

    所有人都知道,地上地下是兩個世界——發動核戰的那些權貴和富豪們,在把地球表面化作一片焦土之後,就帶著他們壓榨和劫掠來的所有財富,躲到了地底的「避難所,安全區,地下都市」之中,那裡燈紅酒綠,那裡奢靡繁榮,那裡甚至流水潺潺,楊柳成蔭,的確如金牙老大所言,什麼都有,是位於地底的天堂!

    而他們這些平民百姓的後裔,卻在荒原上飽受輻射、侵蝕和自相殘殺之苦,被冠以「魔族」之名,就像是活在烈日下的地獄。

    攻破一座地下都市,劫掠其中的財富,屠殺造成核戰的罪魁禍首,蹂躪他們細皮嫩肉的女人,甚至什麼都不做,僅僅是將地下都市付之一炬,把那些權貴和富豪驅趕出來,嘗嘗他們現在過的,生不如死的日子——為了這樣的目的,真有無數魔族,願意獻祭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

    問題是,權貴和富豪們居住的地下都市,可不是光靠魔族那螻蟻般的性命堆積,就可以攻破。

    核戰之前,這些「上位者」就掌控了這顆星球上最尖端的武力,核戰之後徹底失去秩序的崩壞世界裡,他們又抓捕了無數「試驗體」,進行各種慘無人道的新型武器研究,果真研發出了不少遠遠凌駕於時代之上的超級武器——這一系列建築在纍纍屍骨之上的新型武器研發體系,統稱「末日技術」。

    被「末日技術」武裝和保護的地下都市,絕不是魔族手裡的自動步槍,普通裝甲車和武裝直升機可以攻破。

    甚至,他們都抵近不了地下都市的入口——每一座地下都市的上方,都是數千平方公里的軍事禁區,無人機和自動化殺戮機器一刻不停在其中巡弋,還有掩埋在黃沙和廢土中的電磁炮以及光棱塔,連主戰坦克都可以直接燒成廢銅爛鐵,對付魔族,完全是殺雞用了牛刀。

    即便花旗幫主,金牙老大巴雷特,帶領整片烈血荒原上所有魔族,也不可能衝破一座地下都市,這是七八歲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因此,儘管金牙老大吼聲如雷,說得火熱,但墓碑鎮民的反應卻相當冷淡,只是礙於金牙老大剛剛的屠戮之威,沒人敢質疑和反駁罷了。

    就連被金牙老大踩著的白小鹿,都有些不以為然,心說難道傳說中的金牙老大巴雷特就是這樣的水準,竟然妄圖憑藉人多勢眾去衝擊地下都市?這和飛蛾撲火又有什麼區別!

    金牙老大咧嘴一笑,鬆開踏在白小鹿胸口的右腳,卻又立刻換上了左腳,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繼續蠱惑起來。

    不錯,一般情況下,地面上的魔族自然衝不破地下城市,他稱霸烈血荒原十幾年,不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卻要兄弟們白白送死——金牙老大如此說道。

    但是,如果不同勢力的「地底族」之間發生戰爭了呢?

    戰爭幾乎改變一切,但從未改變發動戰爭的人。

    人類從歷史教訓中學到的唯一事情就是,人類永遠不可能吸取任何教訓。

    因為,「製造教訓」和「吸取教訓」的往往不是同一批人。

    「製造教訓」的是那些權貴和富豪。

    「吸取教訓」的卻是骯髒的,愚昧的,滅絕人性的「魔族」。

    所以,戰爭永不停息,戰爭永不改變。

    即便距離全球核戰的年代才過去幾十年,在原本支離破碎的國家和社會體繫上,新的勢力剛剛誕生不久,新的戰爭又爆發了。

    現在,地底族分成兩大勢力——「聯盟」和「協約」,彼此沒有明晰的種族和國境線劃分,卻是在無數棋子般的地下都市中,犬牙交錯,互相滲透,進行小規模低烈度但殘忍至極的摩擦。

    偶爾,當幾十座隸屬於「聯盟」或者「協約」的地下都市連成一片,彼此之間的戰術通訊網絡終於建成時,也會發動比較大規模的戰役,試圖將更多敵方地下城吞噬和轉化過來。

    此刻,烈血荒原的東北側,一場「協約」對「聯盟」的「秋季攻勢」就正在發生。

    「那座地下城的名字叫『新金山』,從墓碑鎮出發向東北走兩天一夜就到,是『聯盟』在烈血荒原一帶最後也是最大的幾座地下都市之一,亦是『協約』的重點打擊目標!」

    金牙老大嘶吼道,「過去半個月,『協約』方面的無人轟炸機和列車炮對準『新金山』的地面狂轟濫炸,已經把所有的警戒、哨卡和電磁炮塔統統砸爛了!而且,『協約』方面還動用了剛剛研發出來的『新型鑽地炸彈』,鑽透了保護『新金山』的厚重岩層,直接打通了進入『新金山』的道路!

    「現在,『新金山』上方千瘡百孔,足足有上百條道路可以供我們衝鋒,能最大限度發揮魔族人多勢眾的優勢!

    「『新金山』的兵力要麼抽調去了最前線,要麼在連續轟炸中統統炸死,那就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光著屁股的娘們兒!

    「『協約』對『聯盟』的『秋季攻勢』還要打很久,雙方特別是『聯盟』的主力都被糾纏在前方,誰都不會想到我們魔族能從屁股後面殺出來,對一座『聯盟』的地下都市大舉進攻,就算知道,他們也抽不出手來對付我們,倘若『協約』獲勝——按照目前形勢,這是極有可能的事情,更是不會追究半點責任!

    「怎麼樣,條件這麼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輩子都碰不到第二次,敢不敢幹啊,說話,你們墓碑鎮的魔族,褲襠裡的傢伙都爛光了嗎,說話!」

    四周鴉雀無聲。

    墓碑鎮民面面相覷。

    雖然他們做夢都想殺進地下都市去劫掠和報復,但是對權貴和富豪的恐懼早已深入骨髓,烙入基因,「聯盟」和「協約」的戰爭就像是兩頭巨獸的衝撞,似乎不是他們這些蟑螂和老鼠可以參合進去搗鬼的。

    「答應他。」

    哥哥忽然在心底裡對白小鹿說,「報名,第一個報名。」

    「什麼?」

    白小鹿愣住,結結巴巴道,「進攻地下都市,會死的!」

    「就現在這樣,也是個死,我能感覺到這傢伙冰冷的殺意,就算我們不答應,他也有辦法驅使所有墓碑鎮民去充當『炮灰』。」

    哥哥冷靜道,「而且,這個『金牙老大巴雷特』未必是孤軍作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協約』方面的『僕從軍』,是協約對聯盟整個秋季攻勢上的一環,所以,成功幾率很大的。」

    「僕從軍?」

    白小鹿雖然柔弱,但並不呆傻,被哥哥輕輕一點,立刻明白,「你是說,金牙老大的花旗幫,背後是『協約』在支持?」

    「當然,地底族的末日科技雖然先進,但人數實在太少,在核戰後的極度污染世界中,每一名身體健康、沒有絲毫變異的人類都是寶貴財富,無論『聯盟』還是『協約』都舍不得讓哪怕一名『地底族』白白送死,所以,他們都豢養著大批魔族充當走狗、爪牙、僕從軍,戰爭,主要是這些低賤的炮灰在打——和以往所有的戰爭一樣。」

    哥哥道,「現在『聯盟』和『協約』在前線殺得難解難分,雙方消耗都很大,對於攻擊方的『協約』而言,遲遲打不開局面,無疑是非常不利的,倘若『聯盟』緩過神,從別的地方抽調大批部隊過來,那就糟糕了。

    「如果這時候,有一支騷擾力量能從『聯盟』的大後方,無論是否攻陷『新金山』,都會牽制『聯盟』大量兵力,為前線的『協約』創造機會。

    「你覺得,金牙老大巴雷特在這時候冒出來,拋出這樣的計畫,會是巧合麼?」

    「這,哥哥竟然知道這麼多情報!」

    白小鹿驚訝道,「怎麼可能呢?」

    「其實,你也知道的。」

    哥哥的大腦蕩漾出一抹笑意,「來往各個城鎮的商隊和旅者帶來的消息,墓碑鎮酒館裡的隻言片語,張貼在『血牆』上的懸賞令,還有荒原上『嗚嗚』的風聲,只要你仔細聽,自然能聽到所有的事情。

    「更何況,這種事完全用不著分析,只要看花旗幫的裝備就知道了,哼,這樣武裝到牙齒的制式裝備,真是『佔領一座廢棄軍事基地』可以得到的麼?就算他真的佔領了一座軍事基地好了,倘若背後沒有靠山的話,第一時間就被『聯盟』或者『協約』滅掉了!

    「不過,管他是幫主還是走狗,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快主動報名吧,就算你不報名,他也會強迫你去,說不定給你戴上爆炸項圈之類的東西,情況更加糟糕,就算他不帶走墓碑鎮的所有人,咱們依舊落入天狼賭坊的人手裡,難道還有活路?」

    「可是……」

    白小鹿遲疑道,「妹妹怎麼辦,妹妹還在村裡等著我們的藥。」

    「沒辦法,我們現在沒錢也沒藥,只希望她能堅持住。」

    哥哥道,「我們到了戰場上,就有機會趁亂逃跑,到時候找一個軍用醫藥箱,甚至在『新金山』找到便攜式的自動化診斷治療機,妹妹和『隱山村』所有孩子的病,就都有了希望。」

    白小鹿微微一怔,柔弱的臉上閃耀出了堅毅的光芒。

    「我要去!」

    他抱著金牙老大巴雷特的大腿,扯著稚嫩的嗓門尖叫起來,「我相信金牙老大,我要誓死跟隨金牙老大,攻下『新金山』,去……搶水,搶吃的,搶女人!」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8 16:09
剝皮老鼠06 進攻


    「……你?」

    金牙老大扯著白小鹿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白小鹿一陣心悸,唯恐上衣被對方的鐵手扯破,暴露出哥哥的秘密。

    不過花旗幫老大隻是隨意瞥了他一眼,便把他丟到旁邊,摔了個鼻青臉腫。

    白小鹿不自量力的行為,引來墓碑鎮民的哄堂大笑。

    這笑聲卻令金牙老大紅色義眼中的光芒變得格外冷酷,紅芒吞吐,捋了捋絡腮鬍,忽然笑起來:「好,真沒想到你這小鬼連毛都沒有出齊,倒是比這裡大部分人有種得多,只是,給你個女人,你會玩嗎?」

    「我……」

    白小鹿臉紅起來,不知如何應對。

    金牙老大哈哈一笑,揮了揮手:「會不會玩女人不重要,會不會玩槍才重要,你叫什麼名字,會玩槍嗎?」

    「我叫白小鹿。」

    白小鹿機靈起來,連連點頭道,「會玩槍!」

    荒原上的孩子大多會玩刀子和槍。

    那些皮糙肉厚的自動步槍,就算歷經幾十年的風霜雪雨而鏽跡斑斑,只要距離夠近,照樣可以殺人。

    即便子彈難搞,沒有真的開過槍,但當成玩具,仔細研究結構,並且接受大人的教導,學會簡單的瞄準這是所有荒原之子共通的經歷,甚至,槍械便是他們從小到大唯一的玩具。

    只要有子彈,還沒哪個荒原之子會說自己不能玩槍的。

    「很好,只要會玩槍,就會玩女人,攻下『新金山』,有大把女人等著你慢慢練,慢慢玩你這小鬼倒是走運,一上道,就能玩到真正的女人!」

    金牙老大似乎沒記住白小鹿的名字,但那根本不重要,森冷的紅芒如潮水般湧向眾多墓碑鎮民,「收下你了,到時候就跟在我身邊,我搶到多少,都有你的份還有誰?」

    「糟糕。」

    白小鹿在心裡說,「弄巧成拙了,跟在金牙老大身邊,哪裡有逃跑的機會?」

    「傻瓜。」

    哥哥卻說,「就是要跟在金牙老大身邊才好──花旗幫明顯是到各個城鎮來抓壯丁的,所有人都是金牙老大的炮灰,估計第一波次就要被消耗掉,只有金牙老大身邊才夠安全。

    「逃跑的事,可以慢慢再想辦法,連小命都保不住,便是說什麼都沒用了。」

    或許是有白小鹿這個「榜樣」,金牙老大又吼叫了幾遍,終於有上百名墓碑鎮民響應。

    所有人都和白小鹿一樣,被配發了一支鏽跡斑斑的自動步槍,還有十幾個非常寶貴的彈夾,有些臂力過人的傢伙甚至發到了兩個手雷。

    雖然這些裝備叫人看著眼饞,但剩下的人卻不願意趟入這樣的渾水,死死咬住嘴唇,一動不動。

    金牙老大也不囉嗦,大手一揮,花旗幫的車隊就帶著新招募的士兵,乾脆利落離開了墓碑鎮。

    白小鹿坐在一輛軍用卡車後面上下顛簸,正在頭暈目眩,隱隱作嘔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幾聲劇烈的爆炸,和所有人一起,拉開卡車的帳篷向外看,只看到地平線上,墓碑鎮的方向燃起了濃烈的黑煙,整座城鎮都在熊熊燃燒。

    「看吧,我就說,金牙老大不可能這麼簡單放過剩下那些傢伙的。」

    哥哥在白小鹿心裡嘆息道,「剛才的公開招募,恐怕只是一場『測試』,通過測試的人勉強算是『新兵』,沒通過測試的人,就是給臉不要臉的奴兵,身上鎖著遙控炸彈,被逼衝在最前面的最低級的炮灰這是必然的。」

    白小鹿看著燃燒的墓碑鎮,半天沒有說話。

    「村子怎麼辦?妹妹怎麼辦?」

    雖然不喜歡墓碑鎮的腐臭,但這裡畢竟是他從小生長的家鄉,黑色的火焰在鉛雲中張牙舞爪,第一次令他感覺到自己是如此孤單和渺小。

    「村子距離墓碑鎮很遠,又在隱秘的山坳裡,未必會被花旗幫的人找到──戰事緊迫,估計他們不會浪費大量時間在沒有油水的小山村上。」

    哥哥說,「至於未來……聽天由命吧!」

    ……

    白小鹿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接下來幾天,他們又陸續去了附近好幾個人口眾多的大城鎮,還是一樣的套路,先「重金招募」,再武力脅迫,包括白小鹿這個「毛都沒出齊的小鬼」都被金牙老大當成活廣告,用來譏諷那些畏葸不前者的怯懦,就這樣滾雪球般聚集起了上萬人的隊伍。

    經過「蛇爺」的事情,白小鹿產生了一些心理陰影,對傳說中窮凶極惡,臭名昭著的金牙老大充滿了十二萬分的恐懼和戒備,不過還好,大約他是真的不好這一口,而且開戰之前,軍務繁忙,也沒太多時間來炮製白小鹿,只是讓白小鹿跟著他的一名侍衛學習些戰場上的基本操作,狠狠摔打了一番,白小鹿為了增加自己的保命本錢,學得倒也拚命。

    只是有一天金牙老大從墓碑鎮新兵的口中,得知白小鹿幹掉天狼賭坊大老闆「蛇爺」的事情,倒是生出幾分興趣,吃飯時特地把他找來詢問。

    白小鹿自然不願意說出哥哥的秘密,只是說自己趁著「蛇爺」不備時抽出他腰間的手槍,轟爆了他的腦袋,又藉著身子單薄,從通風窗裡鑽了出去,卻是隱去細節不提。

    「蛇爺」在墓碑鎮附近大名鼎鼎,到了金牙老大這等級數的凶神耳中,又算不了什麼,他懶得追究細節,只是叉開五指,重重拍打白小鹿的肩膀:「好小子,真有種,我就知道自己絕不會看錯人,此戰過後,你若沒死,再斬下五顆人頭,便讓你加入花旗幫!」

    白小鹿被拍得齜牙咧嘴,再看金牙老大打滿了補丁的醜臉,倒覺得沒那麼恐怖,身上濃烈的臭味,似乎也淡薄了許多。

    ……

    又過三日,他們終於抵達「同盟」地下都市「新金山」的上方。

    之所以耽擱這麼多天,是因為不斷有新的魔族隊伍加入他們的行列。

    原來花旗幫的實力,遠遠不止白小鹿在墓碑鎮看到的那些,卻是派出了幾十支「武裝募兵隊」,幾乎搜刮了烈血荒原所有人口眾多的城鎮,聚集起不計其數的「新兵」。

    還有幾十支原本就臭名昭著,罪孽滔天的匪幫,也主動趕來「投效」,要跟著花旗幫一起打破「新金山」,狠狠幹上一票。

    白小鹿見到那麼多奇形怪狀的魔族,才知道天下之大,光是整片烈血荒原,就有如此多特色鮮明,不盡相同的城鎮和部族。

    有些匪幫成員全身穿著巨蠍甲殼製造的毒刺戰甲,就像一隻隻人立起來的大蠍子。

    有些部族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羽毛,不留半點縫隙,據說這樣就能抵禦嚴重的輻射。

    還有一座城鎮的所有居民都是右臂畸形膨脹,幾乎佔據了身體的一半,走起路來極為不便──但金牙老大卻說,他們是投擲手雷的天生好手,能把足足一捆手雷精確投擲出數百米去,攻城拔寨,最好不過。

    當然,白小鹿也見到了無數被迫前來的「奴兵」。

    他們往往衣衫襤褸,愁眉苦臉,脖子上纏繞著鐵鏈,鐵鏈旁邊掛著遙控炸彈,三五個鎖在一起,只許前進,不許後退,前進還有一線生機,後退則自己和同伴的腦袋都要飛上半空──簡直是一群會走路的屍體。

    其中就包括一些墓碑鎮的鎮民。

    甚至是天狼賭坊那些僥倖沒死的看場。

    見到他們這副下場,白小鹿才知道哥哥當時讓自己報名有多麼明智,一念之差,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

    儘管這「天堂」,也不過就是地獄上面一層而已。

    來源不一,良莠不齊甚至桀驁不馴的隊伍,饒是以金牙老大的凶名和統御力,亦是足足三天,才勉強能讓大部隊行軍,來到「新金山」。

    這裡是烈血荒原的東北部,真像是字面意義上的地獄。

    烈血荒原,原本就是一片由紅色戈壁和沙漠組成的死亡區域。

    經過大半個月的地毯式轟炸,山頭被削成平地,平地上原本頑強掙扎的植物統統化作齏粉,只留下一個又一個觸目驚心的彈坑,反射著五顏六色的光芒,記錄著爆炸發生時的極度高溫。

    其中幾十個黑黢黢深不見底的橢圓形彈坑,格外引人注目。

    金牙老大告訴白小鹿,那就是鑽地炸彈造成的破壞。

    為了方便步兵的衝擊,鑽地炸彈並不是垂直落地,而是有一個傾斜的角度,斜斜打進地下,一旦爆裂開來,便形成一條天然的斜坡,哪怕依靠魔族的雙腳,都可以直接衝進去。

    「轟!」

    「轟!」

    「轟!」

    每隔五分鐘,空氣中就會出現一道刺耳的尖嘯聲,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大爆炸,一團火球會在「新金山」的上空冉冉升起,變成張牙舞爪的黑雲。

    這是來自極遠處的列車大炮,據說一門大炮足有數百米長,射程能覆蓋整片烈血荒原,每隔五分鐘轟炸一次,雖然無法造成太大損失,卻能令整座「新金山」都感到強烈的震撼,極大干擾守軍的精神。

    這愈發證明了哥哥的判斷列車炮這種東西,絕不是花旗幫可以擁有,那一定是「協約」的制式裝備。

    下午兩點,包括奴兵在內的所有人都發到了一枚很可疑的藥片,說是能預防毒氣和輻射。

    大部分人都嚥了下去,白小鹿卻藏在舌頭底下,上廁所時偷偷吐掉,回來再看眾人的眼神,都有些像是失去心智的凶獸。

    下午兩點三十分,最後一次炮擊,硝煙卻變成了猩紅色。

    那便是「協約」發出的總攻命令。

    「殺啊!」

    金牙老大站在裝甲車上,聲嘶力竭,「攻下『新金山』,搶水,搶吃的,搶女人!」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8-7-9 14:28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12:52
修真四萬年 剝皮老鼠07 戰歌

    據說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哲人說過一句話。

    「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會使用什麼武器來進行,但我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戰一定在石斧和木棍的碰撞中打響。」

    這句話用在今天的戰場上,再合適不過。

    幾十萬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除了平時的狩獵和廝殺之外,根本沒接受過正規的大集團軍衝鋒訓練,唯一能採用的戰術,就是人海戰術,蟻附攻城。

    金牙老大唯一能告訴這些烏合之眾的,唯有把戰線拉得再長一點,步兵分散再開一些,千萬不要一大群人亂哄哄擠在一起,像是愚蠢的行軍蟻——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這種抱團衝鋒的戰術就被證明是最高效率的自殺行為。

    是以,他們將戰線拉伸到了極限,幾乎從四面八方朝著「新金山」衝去。

    雖然絕大部分被裹挾來的奴兵和新兵都沒有經驗,好在他們也不完全是徒步前進,很多人都搭乘著加掛了鋼板的民用車輛,還騎著奇形怪狀的摩托車,勉強也算是一支「摩托化」部隊。

    儘管面對先進的末日武器,即便加掛七八層鋼板也無濟於事,但如此「嚴密」的保護至少提供給魔族們虛幻的安全感,讓他們的衝鋒速度更快,態度更堅決,甚至狂熱。

    一時間,荒原深處充斥著人類比野獸更加野蠻的嚎叫,上萬輛民用車輛捲起滾滾煙塵,恍若戈壁灘上突兀出現一片血腥的叢林。

    白小鹿曾經從行商手裡,得到過一些名叫「DVD」的東西,看過不少描述戰前生活的電影片段,當然也包括一百多年前的古老戰爭場面。

    他原本以為,真正的戰爭就是硝煙瀰漫,萬炮齊鳴,所有一切都熊熊燃燒,聲勢浩大,驚天動地的樣子。

    然而,眼前的「新金山」卻是一片死氣沉沉,攻擊方的第一波次奴兵和新兵衝到鑽地炸彈轟出的入口附近,地底依舊毫無反應,彷彿一座鬼氣森森的空城。

    直到大量奴兵和新兵都順著斜坡衝進地下,從地底才飛出了大量「嗡嗡」作響的東西。

    那是無人機。

    在荒原上,無人機就是死神的代名詞,一旦被盯上,絕對沒人能逃得掉。

    果然,一架架無人機輕盈舞蹈和降落,落到進攻者最密集的地方,隨後狠狠爆開,爆出一連串張牙舞爪的電弧,籠罩百米範圍。

    進攻方狂熱的勢頭,就像是被冷冰冰的鞭子狠狠抽了一鞭。

    所有人都在幽藍色的瑰麗電芒纏繞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們依舊沒發出半點聲音。

    甚至看不到半點硝煙和鮮血。

    就像是一個荒誕不經,不可思議的夢。

    但無數人的生命,就被這樣無聲無息,漫不經心地收割。

    這樣的場景應該讓進攻者感到害怕,但大部分進攻者都吞下了藥片,燒斷了大腦中負責「恐懼」的那根神經,依舊頂著電弧,不斷往前衝,然後不斷在幽藍光芒中死去。

    白小鹿攥緊拳頭,偷偷看了不遠處,站在裝甲車上的金牙老大一眼。

    他發現金牙老大神色如常,甚至還打了個哈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白小鹿明白了。

    進攻方的新兵和防守方的無人機一樣,都是消耗品。

    倘若自己不是運氣好,能跟在金牙老大身邊,這些倒下的屍體裡,應該也找得到他的身影。

    短短半個小時。

    數萬奴兵和新兵幾乎消耗殆盡。

    即便有一部分人能衝進地洞,但防守方明顯以逸待勞,估計早就把這些烏合之眾撕成碎片。

    而他們根本連防守方的鬼影子都沒有見過半條。

    這仗還怎麼打?

    就在焦躁不安時,白小鹿忽然聽到一陣陣密集的尖嘯,比剛才的列車炮更加尖銳、迅猛和刺耳。

    抬頭看時,就看到上百條白線掠過天空,將鉛灰色的陰雲狠狠撕裂,劃出淒厲的弧線,如同長了眼睛,從「新金山」上方的地洞魚貫而入。

    轟轟轟轟轟轟轟!

    地底頓時傳來一片驚雷的轟鳴,整座「新金山」上方的地面明顯凸了起來,無窮烈焰從地洞中噴出數百米,連帶著大量燒焦的屍塊和扭曲的殘骸。

    隔著軍靴,白小鹿覺得自己的腳板一下子熱起來,大地好似在燃燒,地底已經變成一片火海。

    「精確制導導彈,原來如此。」

    哥哥冷靜分析道,「原來,烈血荒原上的幾萬條人命,只是金牙老大和『協約』方面的『火力偵察』,目的就是摸清楚『新金山』地底的防禦,鎖定那些不斷開火、溫度上升的火力點,最後依靠後方『協約』發射基地的精確制導導彈,一錘定音,解決問題!

    「準備一下,小鹿,要衝鋒了。」

    果然,當天空中出現白線時,金牙老大的表情就變了。

    他直勾勾盯著這些白線,臉上肌肉抽搐,暗暗罵了一句,似乎連他都非常畏懼和厭惡這些「精確制導導彈」的可怕。

    但他終究沒有被情緒纏繞太久,舔了舔嘴唇,啐出一口濃痰,親自將一面血染的花旗,插到裝甲車上。

    十三道紅白相間的寬條,五十顆白色小星星鑲嵌在左上角的藍色長方塊中,據說這面花旗曾經代表著這顆星球上最霸道的強權,陽光所照之處,無不飄揚著花旗的榮耀——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戰爭毀滅了一切,包括發動戰爭的花旗,現在,昔日的榮光唯有在荒原上豺狼和鬣狗們的爪牙之間,還偶爾閃耀了。

    「嗤嗤,嗤嗤嗤嗤。」

    白小鹿聽到,金牙老大的裝甲車裡忽然傳來一陣噪音,好像有什麼東西捅開了喇叭,緊接著傳來陣陣悠揚的音樂。

    他原本以為那一定是慷慨激昂的戰歌,沒想到卻是一首非常奇怪,非常好聽,但似乎不太適合戰場殺伐的鄉村歌曲。

    「在天堂般的西弗吉尼亞

    有藍嶺山脈,夏南多阿河

    那兒生靈悠遠,比樹木更年長

    比群山更年輕,如清風般成長

    鄉村之路,帶我回家,那兒是我的歸宿

    西弗吉尼亞,大山媽媽

    鄉村之路,帶我回家!」

    在優美,溫暖甚至略帶「土氣」的音樂聲中,所有花旗幫眾都披掛上陣,全副武裝。

    金牙老大更是在胸口交叉纏繞上了三五圈彈鏈,腰間懸掛著幾十顆手雷,手持一挺機載火神炮——老天,他真是人類嗎?

    「MAGA!」

    在歌聲中,金牙老大聲嘶力竭,吼出鮮血。

    「MAGA!」

    所有花旗幫眾都如痴如狂,狀若瘋癲。

    真正的衝鋒開始了!

    白小鹿有些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發現金牙老大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剛才那些臨時抓來湊數的奴兵和新兵衝鋒時,金牙老大深深待在最後方,像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陰謀家,自然也保住了白小鹿的安全。

    但現在,輪到花旗幫自己人衝鋒時,這位一幫之主,「老大中的老大」,卻是不要命地衝在最前面,甚至不是坐在裝甲車裡,而是跨坐在裝甲車的速射炮上,手握那面血染的花旗,吼叫著「鄉村之路,帶我回家」的「戰歌」,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發出「噫——哈——」的怪叫,彷彿是一個悍不畏死的牛仔,渾然不在乎地底是否還能飛出新的無人機,炸開一片電閃雷鳴。

    連累白小鹿也不得不坐在距離他最近的一輛裝甲車裡面,抱著腦袋瑟瑟發抖,唯恐自己的小命在不經意間,就和金牙老大一起報銷掉。

    但他們終於風捲殘雲地衝進了地底,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擊——剛才的精確制導導彈轟炸,的確把部署在「新金山」外圍的防禦火力點統統碾壓成粉末,一旦進入市區混亂的巷戰,地底人的高精尖武器威力將被削弱至最低,而魔族們的人數優勢則會發揮到最後。

    他們一邊唱歌,一邊傾瀉子彈,一邊碾壓著燒焦的屍體,沿著崎嶇的斜坡衝鋒,很快從幾十處不同的斜坡,衝進「新金山」。

    呈現在眼前精緻而繁華的地下都市,令所有魔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小鹿還沒有看到外面的風景,就被撲面而來的清醒空氣狠狠撞了一下腦袋,撞得眼冒金星,涕淚俱下。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好聞的空氣。」

    白小鹿熱淚盈眶,「沒有半點臭味,也沒有鐵鏽味,更沒有酸雨的酸味和輻射的甜味,就是,就是空氣,最純淨的空氣!」

    他有些醉了。

    身邊的士兵們也是一樣。

    甚至有人哭出聲,「嗚嗚嗚嗚」,忍都忍不住。

    前方的城市更是令他們目眩神迷,怒不可遏。

    所有魔族都曾經無數次暢想過地下都市的樣子——用自己能想到最華美,最奢靡的場景來裝飾這個「天堂」

    但真正的地下都市卻比他們能想到還要華美和奢靡百倍。

    不說鱗次櫛比,自動發光,充滿未來感的高樓大廈。

    也不說到處都是,種滿了整座城市的人工園林。

    就說頭頂縱橫交錯的管道里,不時噴射出來一片片迷離的水霧,浪費無數荒原上魔族人視若生命的淨水,只為了給地底人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涼意。

    如此窮奢極欲!

    如此荒誕不經!

    如此慘無人道,罪大惡極的事情,他們都做得出來!

    「看到了嗎,這些地底人寧可把寶貴的淨水白白浪費,都不願意給我們魔族一條活路!」

    金牙老大怒吼,「那就上吧,用我們的子彈和屠刀,奪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12:52
剝皮老鼠08 磁暴

    白小鹿覺得自己的血在燒。

    他的視野變得極小,小得像是針眼,透過針眼望出去,是天堂,是地獄,是偽裝成天使的惡魔和被污衊成惡魔的復仇天使。

    即便一開始他是被金牙老大脅迫和裹挾而來,並不情願白白送死,但到了現在,看到地下都市是這樣的光景,又被金牙老大的吼叫聲震撼,他渾然忘記了一切,只想著——

    殺。

    殺殺殺殺殺殺殺!

    白小鹿和周圍所有的士兵、匪徒、豺狼、鬣狗、老鼠、蟑螂、魔族一起,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連帶那「鄉村之路,帶我回家」的歌聲,都充滿了血腥的殺意。

    忽然,一根冰錐,順著白小鹿的脊椎狠狠刺入大腦,令他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

    「冷靜,不要上當。」

    哥哥道,「看來,傳說是真的。」

    白小鹿愣住:「什麼傳說?」

    「關於金牙老大的傳說,他為什麼能成為烈血荒原第一霸主,並不止他運氣好,搶到一座軍事基地這麼簡單,更因為他是一名『能力者』。」

    哥哥說,「傳說中,金牙老大的能力叫做『軍團』,可以大幅強化自己的腦電波,如同驚濤駭浪般釋放出去,最大程度激起附近所有士兵的共鳴,提升士兵的體能、勇氣、意志,令士兵都變成悍不畏死,如瘋似魔的『狂戰士』,配合一些興奮藥劑使用,效果更好,連子彈打斷手腳的士兵都不知道疼,還會繼續衝鋒——當然,是以大幅透支士兵生命為代價,一場仗下來,就算不死都要報廢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剛才這麼激動,這些人全都被金牙老大的能力『軍團』影響了!」

    白小鹿恍然大悟,「只不過,金牙老大沒想到我體內竟然還隱藏著哥哥,而哥哥也是一名『能力者』,能夠免疫他的『軍團』!」

    「沒錯,清醒點,別忘了我們的目的,但也別暴露自己並沒有被『狂化』的真相,待會兒見機行事,距離金牙老大越遠越好。」

    哥哥頓了一頓,繼續道,「然後去找那些有『紅十字』標誌的建築或者車輛,裡面肯定有醫療箱,找到一個,立刻——」

    「走人」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白小鹿的汗毛忽然豎立起來,那是極度危險的警兆。

    緊接著,他就被一隻蒲扇大手拎了起來,狠狠甩到一邊。

    「砰砰砰!」

    他剛才站立的地方,火花四射,是一梭子電弧繚繞的子彈!

    倘若不是蒲扇大手把他拎開,他肯定死於非命,被電成焦炭。

    白小鹿驚魂未定,看著蒲扇大手的主人。

    正是金牙老大。

    「……」

    白小鹿說不出話來,金牙老大竟然救了他一命?

    「小心點,白小鹿。」

    金牙老大終於記住他的名字,咧嘴笑道,「你還沒有玩過女人呢!」

    「謝,謝謝老大。」

    白小鹿結結巴巴,心裡百味雜陳,都是老大,金牙老大和「蛇爺」實在太不一樣了。

    金牙老大捋了捋絡腮鬍,沒有理會他,繼續高唱著「鄉村之路」的戰歌,揮舞著火神炮,朝市區衝去。

    身後,跟著潮水般洶湧澎湃,悍不畏死,畸形醜陋、群魔亂舞的「狂戰士」。

    慘烈的巷戰爆發了。

    「新金山」所有市民都被動員起來,披掛上了最精良的動力甲,雙持最先進的武器,每一位市民都是一座會移動的小型堡壘。

    但魔族的數量卻超過他們十倍,而且奴兵和新兵剛才幾乎被消耗殆盡,剩下來都是花旗幫、禿鷹幫、黑水幫、碎骨部落之類的凶神惡煞、悍匪狂徒,又被興奮藥劑和金牙老大的「軍團」能力刺激,正好在狹窄的街巷之間,將他們最擅長的單打獨鬥施展到極限。

    火力再兇猛的堡壘,被十倍數量的狂潮包圍,都會在半分鐘內,徹底熄火。

    這邊是悍匪被重火力撕成碎片,那邊是市民被魔族活活吞噬,裝甲車被上百枚手雷同時爆炸變成廢銅爛鐵,殘肢斷臂漫天亂飛,鮮血流淌在每一條街道,人工園林付之一炬,熊熊烈焰舔舐著充滿未來感的銀白色建築,把建築燒成黑黢黢的骨架,地下都市終於如地上都市一樣,變成了地獄的模樣。

    唯有白小鹿沒受「軍團」的影響,沒有參與這場「地獄修羅之戰」。

    他只是在城市外圍逡巡,貓腰躲閃著半空中肆虐的子彈,搜索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資。

    雖然是城市外圍,但這裡的一切,也足以叫白小鹿感到陌生而疏離。

    寬闊的街道,採用大容量電池驅動的無人自動駕駛車輛,櫥窗裡陳設的琳瑯滿目的商品,還有大幅廣告裡面,藍天白雲,陽光和煦,大片薰衣草田裡輕歌曼舞,笑得無比舒暢愉快的女人們。

    沒錯,女人。

    白小鹿「咕嚕」吞了口唾沫。

    金牙老大說的沒錯,這才是真正的女人。

    瞧他們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樣子,就好像生活在幾十年前,戰爭還沒有爆發的時候一樣。

    地底和地面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地底人和地面上的魔族,似乎也分化成了兩個不同的物種,人和畜生。

    卻不知道,誰是人,誰是畜生?

    「快看!」

    哥哥忽然叫起來,「那邊有一輛急救車!」

    在哥哥的指引下,白小鹿順利找到了那輛被手雷炸燬的急救車。

    車上血跡斑斑,但沒有人,這一片剛剛被「魔潮」清洗過,此刻一片死寂,半個鬼都沒有。

    「這個……好像是……注射器,應該有點用處……這是抗輻射藥片,太好了,真的是抗輻射藥片!」

    白小鹿在急救車殘骸裡一片翻騰,最後雙手高高捧起一個沉重的金屬箱,眼底放出不敢相信的光芒,「哥,這就是你說的『便攜式全自動醫療箱』嗎?是,是吧,是吧?」

    「應該是。」

    哥哥不確定道,「算了,就是它了,趕緊走人,還要到外面弄點兒軍用物資,最好有淨水芯片和壓縮軍糧,可以帶回村子去,時間緊迫,快走吧,快走!」

    白小鹿和哥哥在戰場外圍摸索了無數具屍體,既有「新金山」市民的,也有荒原匪幫的。

    金山市民英俊,高大,勻稱,很多人都像是玉石琢磨出來的一樣,是標準的「萬物之靈」。

    荒原匪幫卻是醜陋,畸形,猥瑣,奇形怪狀,臭氣熏天,連白小鹿自己都覺得,「魔族」這個稱呼,一點兒都沒錯。

    然而死亡是平等的。

    高貴的和低賤的,美好的和醜陋的,純潔的和猥瑣的,有罪的和無罪的,只要死了,都是爛肉一坨,污血一灘,沒有任何兩樣。

    白小鹿找到兩個巨大的軍用背囊,胸前一個,背後一個,塞得滿滿噹噹。

    「夠了。」

    哥哥道,「太重了,太遲了,你再這樣貪心,我們就逃不掉了!」

    「馬上好。」

    白小鹿咬緊牙關,在屍山血海中打滾,摸索著屍體上的物資,「多弄一枚淨水藥片,村裡人就能多喝一天干淨水,多弄一塊壓縮餅乾,妹妹還有村裡剛出生的小毛頭就多一碗糊糊可以吃,我沒事,我還可以再背一點,我不累,真的,我不——」

    前方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白小鹿旁邊的樓房再也支撐不住猛烈的交火,整體坍塌下來,氣浪把白小鹿吹飛,煙塵把男孩淹沒。

    「咳咳,咳咳咳咳!」

    白小鹿在殘垣斷壁之前摔了個遍體鱗傷,鮮血嘩嘩直流,但他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卻是閉著眼睛在煙塵裡摸索兩個軍用背囊,當摸到鼓鼓囊囊還在時,一顆心才落到肚子裡。

    塵埃落定時,遮擋視線的樓房已經變成一片廢墟。

    白小鹿可以清楚看到城市深處,巷戰最激烈處的場景。

    亦看到那上百台周身縈繞著幽幽藍芒,恍若神魔降臨般的鋼鐵巨人。

    荒原匪幫依舊如狂潮般猛烈衝擊和吞噬,但上百台三米多高的鋼鐵巨人就像是海岸邊上黑黢黢的礁石,無論巨浪如何衝擊,都紋絲不動,滿不在乎。

    他們終於旁若無人地移動起來,呼吸之間,無數道閃電呈放射狀爆開,猶如閃電風暴,瞬間殺傷大量荒原匪幫,就連最精銳的花旗幫眾都不是他們一合之地,被輕描淡寫地電成焦炭又轟成碎片。

    繚繞在他們周身的電弧,似乎還帶著某種力場扭曲的作用,能幫他們防禦子彈和爆炸衝擊波的侵襲,令他們就像是刀槍不入的怪物。

    鋼鐵巨人們就像是一柄重達千斤的戰斧,狠狠劈進了荒原匪幫的天靈蓋裡。

    「磁爆步兵,是『同盟』用『末日技術』製造的恐怖尖端兵種『磁爆步兵』,數量還這麼多!」

    哥哥驚呼,「『新金山』裡一定隱藏著一座『磁爆步兵工廠』,可以源源不斷生產大量磁爆步兵,我們上當了,金牙老大上當了,大家都是炮灰,包括金牙老大的花旗幫在內,我們所有人,統統都是『協約』的炮灰,『協約』要金牙老大攻打『新金山』的目的,不過是拖住這批磁爆步兵,讓他們無法調動到最前線去對『協約』構成威脅,如此而已,至於攻城是否成功,我們的死活,沒人在乎!」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0:07
剝皮老鼠09 身份


    大批磁爆步兵的突然出現,令戰局發生了猝不及防的變化。

    白小鹿親眼看到金牙老大扛著機載火神炮,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衝到了磁爆步兵的戰線前方,疾風驟雨般的子彈,硬生生將一名磁爆步兵打翻在地,但也僅此而已,他很快被淹沒在幽藍電弧的海洋中,生死未卜。

    進攻「新金山」的烏合之眾,原本就是被貪婪和勝利刺激,才不顧一切往前衝,磁爆步兵的強悍足以使他們冷靜下來,恐懼重新佔據每一束神經末梢,有人喊叫,有人潰逃,戰局陡然逆轉。

    看來,哥哥說得沒錯,金牙老大並不知道「新金山」深處隱藏著一座磁爆步兵工廠,否則絕不會用這麼愚蠢的豬突戰術,拼光自己辛苦積累十幾年的班底。

    「協約」並沒有將全部情報都告訴他,畢竟,他也只是一個「魔族」,是「協約」手底下的一條狗而已。

    但上百名磁爆步兵的強勢並不足以挽回整座城市的崩潰。

    更何況守軍並不知道進攻方究竟有多少力量,後面是否有「協約」的正規軍準備坐收漁利。

    是以,在磁爆步兵衝開一道缺口之後,大量坦克、步兵戰車和動力甲都如潮水般湧了出來,保護著大批老弱婦孺,實施突圍。

    「新金山」注定守不住的,整座城市的地下生態循環系統都被打破,就算進攻方統統死絕,那些天生嬌氣的地底人也很難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不如趁著還有餘力,轉移到別的地下城市去。

    這年頭,人命雖然不值錢,但沒有經受太嚴重輻射污染,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畸形變異的健康成年人,還是很受歡迎的,到別的地下都市去寄人籬下,哪怕當奴僕和士兵,生活當然不如在自己家裡好,但也是走投無路之下,最不壞的選擇。

    局面頓時變成「麻桿打狼兩頭害怕」,金牙老大並不想拼光自己的家底,防守方也不願意在突圍中消耗太多力量,但雙方殺得難解難分,又怎麼可能同時住手?再加上四下逃竄的匪幫和新兵,不斷崩塌的地底岩層,不斷爆炸的燃氣管道,場面亂到無以復加。

    但這些不管白小鹿的事。

    在金牙老大消失在幽藍電弧海洋中的那一刻,他就在哥哥的指揮下,扭頭就跑。

    只可惜他的好運氣似乎都在剛剛撿拾戰利品時用光了,沒跑多久就遇到了嚴重的燃氣管道爆炸,整條路都被堵死,連他都險些被火焰吞噬。

    吐出滿嘴血沫和灰塵,繞了幾條路,不是撞上潰兵,就是遇到突圍的車隊,要不然就是岩層崩塌,險些把他砸成肉餅。

    身後的激戰聲越來越響亮,交戰區域正在朝他的方向移動。

    白小鹿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沒有在輻射變異中多長兩條腿。

    「等等——」

    哥哥忽然叫住他,「小鹿,你看城市中央,大片岩層正在垮塌下來,用不了多久,這座地下都市就要被徹底摧毀了!」

    「那又怎麼樣?」

    白小鹿不明白哥哥為什麼忽然說這個,經歷大半個月的轟炸,再加上發生在內部的激戰,城市上方的岩層承受不住,徹底崩塌下來,豈不是很正常?

    「我知道無論『同盟』還是『協約』都處在草創階段,每一座地下都市的居民信息等等大數據,未必是互聯的,就是說,『新金山』的居民身份數據,最多存儲在這裡的某座數據庫裡,隨著城市的崩潰,極有可能被徹底毀掉!」

    哥哥沉吟道,「小鹿,去找一具和咱們年齡相仿的『新金山』居民屍體,摘下他的身份手環,拿走他的身份卡片,換上他的衣服!」

    白小鹿微微一怔,瞬間明白哥哥的意思。

    「我們是要混在『新金山』的突圍車隊裡逃出去嗎?」

    他一邊摸索屍體,一邊問道。

    「沒錯,現在看來,防守方能成功突圍的幾率比較大,而且他們的組織不會特別嚴密,兵荒馬亂時,沒人會在意我們是誰,到時候從突圍車隊裡找機會逃出去,比從金牙老大身邊逃走,要容易得多。」

    哥哥解釋。

    他們用十分鐘時間,找到了一具身材相似的居民屍體,對方身上的制服,似乎是「新金山」統一的校服,特點非常鮮明。

    雖然沒有找到身份卡片,但手環還是有的,最妙的是手環正好被一顆子彈擊碎,這下就算讀取不了裡面的信息,調不出照片等等資料,都可以解釋了。

    只是,樂極生悲,就在他們換上了「新金山」的學生制服,佩戴上破碎的識別手環之後,忽然聽到近在咫尺的地方,傳來一聲熟悉的怒吼,正是金牙老大。

    他竟然還沒死!

    此刻的金牙老大,像是剛剛在岩漿裡泡了一個熱水澡,腦袋上的金屬角缺了半根,渾身上下焦黑一片,火神炮不翼而飛,但手臂上卻奇蹟般佩戴著一門磁爆步兵使用的電漿炮,獨自一人,面對三名磁爆步兵,如同戰神下凡,怡然不懼。

    白小鹿看到他時,他也看到了白小鹿——以及男孩身上的「校服」。

    金牙老大瞪大義眼,頓時明白白小鹿的打算。

    「嗡嗡嗡嗡!」

    白小鹿頭疼欲裂,彷彿有惡魔在他耳邊低吟,讓他沖上去助金牙老大一臂之力。

    「走!」

    哥哥也發動了自己的「能力」,對抗金牙老大的「軍團」,讓白小鹿瞬間恢復清醒,連滾帶爬朝著出口的斜坡跑去。

    「咦?」

    金牙老大在不遠處叫了一聲,很顯然,剛剛兩股腦電波的碰撞令他瞬間明白一個驚人的事實——白小鹿竟然也是一名「能力者」!

    因為遭遇金牙老大,使得白小鹿丟掉了偷偷混入突圍車隊的機會。

    他剛剛從一條斜坡逃出地底,就聽到身後傳來裝甲車的轟鳴,回頭看時,發現是一隊花旗幫的偵察兵,包括這幾天訓練他的教官。

    毫無疑問,是金牙老大讓他們追上來的。

    這是當然的。

    每一名「能力者」,都是鳳毛麟角,價值連城的存在,無論是拉攏還是販賣甚至進行活體試驗,都能換回百倍的利潤,既然被金牙老大看破他「能力者」的身份,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上車!」

    哥哥刺激著白小鹿的視覺神經,叫他注意旁邊倒在地上的一輛摩托車——這是第一波次進攻的新兵們留下來的。

    在廣袤無垠的烈血荒原上生存,學會駕駛交通工具和學會狩獵一樣重要,即便他們生長的貧瘠小山村找不出重型裝甲卡車,但摩托車還是有幾輛的。

    「轟轟,轟轟轟轟!」

    謝天謝地,這輛摩托車並沒有在剛剛的無人機電弧爆炸中受損,白小鹿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這時候,大量潰軍亂兵和突圍者也從地底衝了出來。

    有人要奪路狂奔,有人卻要趁火打劫,在荒原上空點燃了八百路煙塵。

    「我們往哪裡逃?」

    在後視鏡裡看到裝甲車越追越近,白小鹿眼眶泛紅。

    對方還不斷用子彈潑灑在他周圍,撿起無數亂石,打得他臉上生疼。

    雖然知道金牙老大肯定吩咐手下「抓活的」,但白小鹿知道荒原上有無數種叫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那邊!」

    哥哥讓白小鹿轉過頭去,看到北方繚繞著電弧的黑色沙暴。

    「雷暴!」

    白小鹿倒吸一口氣冷氣,「我們竟然遇上了雷暴?」

    「沒錯。」

    哥哥微笑,「我們的運氣實在太好,竟然遇上了雷暴。」

    絕大部分突圍者、追擊者和潰兵亂軍都被雷暴震撼,急忙調轉方向——儘管已經來不及了。

    唯有白小鹿猛踩摩托車,迎著雷暴衝了進去。

    轟!咔!

    電閃雷鳴,飛沙走石,暴雨傾盆,所有的極端天氣在瞬間交錯,有那麼一瞬間,白小鹿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正在地獄最深處接受折磨。

    更看到無數人被雷電撕碎,被龍捲風吞噬,被腐蝕性極強的酸雨,射得千瘡百孔。

    用最後一絲力氣,白小鹿死死按住了胸前和背後的兩個大背囊。

    這裡面是妹妹和全村人活下去的希望,就算是死,下到了地獄裡去,他都不會放手的!

    ……

    不知過了多久。

    不知被風暴吹進了地獄還是天堂。

    白小鹿從一望無垠的紅色沙礫中艱難爬了出來。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苦澀和甘甜交錯的鮮血滋味令他咧嘴,而身邊兩個硬硬的包裹,更是令他笑出聲來。

    雷暴已經平息。

    他還沒死,東西也還在。

    妹妹,村子還有希望。

    然後,他就看到不遠處,一孔黑黢黢的槍口正對準他的眉心。

    白小鹿的笑容瞬間凝固。

    「哥哥?」

    他試探地叫道。

    「我在這裡。」

    哥哥的聲音非常凝重,「我很虛弱,未必能一下子殺死他。」

    「那,那怎麼辦啊?」

    白小鹿絕望了。

    握著槍,瞄準他,蹲在七八米開外的槍手,是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少年,身上同樣穿著破破爛爛的「新金山」學生制服,不過,大約是在地底接受了精英教育,又有充足營養的緣故,這名少年明顯比他強壯一圈,眼球略帶黃褐色,目光銳利而深沉,像是一頭蜥蜴。

    少年的目光在白小鹿的臉上,制服上和手環上來回掃視。

    又飛快掠過白小鹿身邊那兩個裝滿物資的背囊。

    「昨天逃出來的?」

    少年問,聲音沙啞,卻充滿了異樣的魅力。

    白小鹿微微一怔,連連點頭。

    「都是自己人,食物和水分我一半,行不行?」

    少年問,在這種情況下,都算是「彬彬有禮」。

    面對槍口,白小鹿還能說什麼,當然只能點頭。

    少年吹了聲口哨,終於放下槍,擠出笑容。

    「認識一下,我爸爸是『金山淨水公司』的實驗室主管。」

    少年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身份卡片,兩指夾著,輕輕一彈,朝白小鹿飛了過來,證明自己的身份,「我叫『萬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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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也不說了,真香!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7-10 14:35
剝皮老鼠10 算計


    這張身份卡片被火焰燒糊了,激光打印的照片變成了黑黢黢的一坨褶皺,看不清楚照片上的樣子。

    不過,旁邊的名字的確叫「萬藏海」沒錯。

    白小鹿自然拿不出身份卡片,只能硬著頭皮揚了揚自己的身份手環,裝作虛弱和痛苦的樣子,含含糊糊道:「我,我叫白小鹿,昨天逃出來的時候和,和大人失散了,我只記得爆炸,火光,氣浪,還有好多鮮血,痛,我的頭好痛,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啊,逃出來的時候,實在太慘了。」

    名叫「萬藏海」的少年嘆了口氣,似乎相信了白小鹿的話,對準男孩的槍口卻紋絲不動,「你身上和背囊裡,有武器嗎?」

    白小鹿腰間原本插著一支手槍,卻在雷暴侵襲的時候,不知甩到哪兒去了。

    他的背囊裡還有兩支摺疊自動步槍和十幾匣子彈,一時半會兒取不出來,但槍口和槍柄從背囊裡戳出來,瞎子也看得見,不好撒謊,只能勉強點了點頭。

    「很好。」

    萬藏海的笑意愈發濃郁和捉摸不透,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斯文,「白同學,大家都是自己人,先是遇上魔族攻城,又被捲入雷暴一天一夜,就這樣都僥倖不死還遇到了彼此,可見是天大的緣分,你我理應並肩攜手,一起走出這片該死的戈壁才是,放心,我絕不會拋下你的。

    「不過,你現在的精神狀況很不好,拿著武器實在太危險,很容易傷到自己或者別人,所以,你的武器,都由我來保管,必要時再還給你——沒問題吧?」

    白小鹿微微一怔。

    在荒原上,裝滿了子彈的武器就像是心臟一樣重要,沒有人會輕易交給別人的。

    「嗯?」

    萬藏海晃了晃槍口,眯起眼睛,語氣也變得陰森,「小弟弟,槍械這麼危險的東西,不是所有人都能玩得轉的,就憑咱們學校裡那點兒槍械教育,能讓你學會哪裡是扳機哪裡是保險就不錯了,你真以為手上有槍,你就不是你了?」

    白小鹿遲疑片刻,哥哥卻在心裡道:「把槍給他。」

    「什麼?」

    白小鹿低呼,「哥哥,在荒原上,槍就是命啊!」

    「沒關係。」

    哥哥微笑,「我已經恢復了,至少能『發動』一次。」

    白小鹿在心里長舒一口氣。

    哥哥是他最大的依靠,對方再強勢和狡猾,都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不會比「蛇爺」更難對付吧?哥哥可以在無聲無息之間,以閃電般的速度爆掉對方的腦血管,絕不會讓對方有扣動扳機的機會。

    「好。」

    白小鹿點頭,裝作六神無主,驚慌失措的樣子,結巴道,「那,那就教給萬大哥來保管好了。」

    他正欲扯開軍用背囊,萬藏海又道:「等等,別動,把兩個背囊都留在原地,自己走到十米開外背對著我——提醒你一句,這裡是茫茫荒原,到處都充斥著致命的流沙,沙蟲,荒原狼,地雷,恐怖機器人和荒原匪幫,還有致命的酸雨和輻射區,沒有食物、補給和輻射探測器,誰都逃不出去的,你千萬別做傻事。」

    白小鹿比萬藏海更清楚烈血荒原,特別是荒原北部無人區的恐怖,他沒耍半點花樣,老老實實將背囊留在原地,走到十米開外,背對著萬藏海。

    哥哥卻是凝聚全部的精神,感知著背後少年的古怪。

    「咔嚓,咔嚓。」

    這是摺疊自動步槍被搜出來,子彈上膛的聲音。

    「嘻嘻嘻嘻!」

    然後是萬藏海的笑聲。

    少年的笑聲,很像是蜥蜴。

    儘管白小鹿也非常清楚,蜥蜴是根本不會笑的——即便經受輻射變異的雙頭劇毒蜥蜴,也不會。

    「好了,轉過來吧。」

    白小鹿聽到萬藏海說,轉頭看時,發現他辛辛苦苦蒐集的物資被萬藏海滿不在乎地灑了一地。

    少年盤膝而坐,一支步槍橫在腿上,調試著另一支步槍的瞄準鏡,嘴裡不時發出「啪勾,啪勾」的聲音。

    隨後,萬藏海將他原本那支散彈槍朝白小鹿丟了過來,「啪」一聲,落到男孩腳下:「這支,給你了!」

    白小鹿心頭一喜,連忙將散彈槍抓起來,入手感覺卻有些不對,打開彈倉一看,果然,空空蕩蕩,根本沒有子彈,而且從扳機到槍管都有些歪歪扭扭,像是經過了嚴重的燒灼和電擊,就算有子彈都未必能發射的。

    「嘿嘿,不好意思,我忘了那支槍沒有子彈。」

    萬藏海用自動步槍瞄準白小鹿,聲音變得格外冷酷,「不過這支,肯定有。」

    白小鹿的心涼了半截。

    哥哥的大腦卻變得格外炙熱。

    但萬藏海只瞄準了他半秒鐘,就把槍口移開,剛剛還冷酷和狠戾的臉上,綻放著天真爛漫的笑容:「哈,和你開個玩笑,瞧你嚇得那樣,你膽子這麼小,究竟是怎麼從昨天的突圍戰中逃出來的啊?」

    開個玩笑……

    白小鹿在心裡罵了一百句。

    他原本以為,只有烈血荒原上的魔族,特別是魔族中的凶神惡煞,如「蛇爺」,「屠夫」和「金牙老大」才會這麼變態。

    沒想到地底世界的一個少年,都能惡劣到這種程度。

    「不過,你現在該明白……」

    萬藏海的笑容只維持了三秒鐘,立刻收斂得涓滴不剩,直勾勾盯著白小鹿,「應該聽誰的話了吧?」

    「明……明白。」

    白小鹿裝出怯生生的樣子,道,「應該聽萬大哥的。」

    「很好,快來吃吧!」

    萬藏海的笑容就像是一張神奇的面具,可以瞬間從臉皮下面調取出來,他示意白小鹿,「吃飽喝足,才好上路!」

    白小鹿提起十二萬分精神,戰戰兢兢坐到了萬藏海的對面,看著他撕開一張張花花綠綠的包裝紙,又取出一個錫紙做的摺疊容器,從一塊疑似「壓縮餅乾」的灰褐色固體上掰下一小塊,放到容器裡,用一個好似電子打火機的東西,往固體上面打出幾個火花。

    只聽「波」一聲,固體瞬間膨脹,竟然變成了一大碗淨水!

    「這——」

    白小鹿瞪大眼睛,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神奇的東西,他原本以為自己蒐集的是壓縮餅乾,沒想到是壓縮淨水!比指甲蓋還小的一撮固體,卻能變出這麼大一碗淨水,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地底人究竟掌握著多少好東西,這些好東西要是能流傳到地面上的話,又能拯救多少人的性命啊?

    也幸好是遇到了萬藏海,才知道這些東西的使用方法,否則鬧笑話是輕的,嚴重些說不定會鬧出人命呢!

    萬藏海把淨水分成兩半,又取出了真正的壓縮餅乾泡進去,還分了白小鹿幾顆高能糖丸。

    白小鹿暗暗鬆了一口氣,學著萬藏海的樣子吞下,心說還好對方親力親為,沒讓自己來準備水和食物,否則一下子就穿幫了。

    吃飽喝足,體能稍稍恢復一些,萬藏海仔細研究著指南針,卻發現指針不斷搖晃和旋轉,根本停不下來。

    「該死。」

    少年喃喃道,「果真像教科書上寫的那樣,雷暴剛剛過去,磁場干擾非常強烈,各種先進的自動化設備都無法使用,連指南針都受到強烈干擾,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

    他眯起眼睛,抬頭望天,天空照舊是鉛雲密佈,隨時像會崩塌下來,除了天邊依稀有幾抹流血的雲絮之外,完全看不到太陽。

    「喂,你覺得那是太陽嗎?」

    萬藏海踢了白小鹿一腳。

    白小鹿觀察了一陣,搖頭道:「我不知道。」

    「也是。」

    萬藏海咧嘴一笑,「天空被鉛雲籠罩了幾十年,咱們又一直住在地底,除了在電腦裡,從沒見過真正的太陽是什麼樣子,你怎麼會知道?

    「這樣的話,只好碰碰運氣,就當它是啦!反正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攻城的魔族並沒有死絕,荒原上還有無數潰兵和匪幫在活動,萬一被他們抓到,咱們兩個細皮嫩肉的地底人可就慘啦!

    「走,如果天空流血的方向真是太陽,那這裡應該是西邊,咱們往西走——昨天突圍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一路向西,就有可能遇到『同盟』的援軍麼?」

    白小鹿乖巧道:「我都聽萬大哥的。」

    兩人將滿地物資收拾起來,萬藏海倒是沒看著白小鹿一個人幹活,甚至幫他分擔了一個包裹,加上兩柄自動步槍的重量,還是他的負重更大些。

    而且他還主動走在前面,面對未知的危險。

    這令白小鹿困惑起來,這個「萬藏海」究竟是好是壞呢?如果他真有惡意的話,拿到了兩支裝滿子彈的自動步槍之後,完全可以開槍,獨吞所有物資的吧?

    他佔盡優勢,還願意和白小鹿組隊,是否說明他真的把白小鹿當成「自己人」?

    「別太相信他。」

    哥哥淡淡道,「換成我是他,也不會開槍——但並不意味著我就是善意的。」

    「為什麼?」

    白小鹿不明白。

    「第一,這裡的物資太多太重,我們沒有交通工具,光憑兩條腿扛著兩大包裹的物資在荒原中行走,走不了多久就要虛脫了。」

    哥哥分析道,「以我們的年紀和體能,徒步前進的話,一個包裹已是極限,就算他殺了我們,最多也只能拿走一個包裹的物資,暫時放我們一馬,卻能得到一頭心懷感激,毫無戒備的『騾子』,幫他多扛一個包裹,就算我們消耗掉其中一半的物資,他還能多賺一半。」

    白小鹿在心裡「啊」了一聲。

    每次都是這樣,對他來說天大的難題,到了哥哥那裡,瞬間就能理清思路,找到關鍵。

    「第二,更重要一點,我們本身就是非常重要的『物資』,意味著一塊非常新鮮的血肉。」

    哥哥冷笑,「必要時,殺死我們,至少能收割好幾十斤肉,維持三五天甚至十幾天的生存都不成問題,這傢伙一看就很聰明,怎麼會白白浪費這麼大一塊好肉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0 16:39
剝皮老鼠11 殘虎


    「什麼!」

    白小鹿一時間不敢相信。

    不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有「吃人」這種事,而是不敢相信,地底族竟然也會吃人?

    「他們當然會吃人,而且吃得比『屠夫』,『蛇爺』這些墓碑鎮的魔族更加優雅和高明。」

    哥哥冷笑道,「若非他們比我們更會吃人,怎麼他們能舒舒服服藏匿在地下避難所中享受,我們卻要在烈日,輻射和變異野獸的威脅下苦捱呢?」

    白小鹿默然無語,再看走在前面,肩膀一聳一聳的萬藏海,愈發覺得他像是一頭蜥蜴。

    「不過,這樣也好。」

    哥哥不慌不忙道,「他把我們當成『騾子』和『羊羔』,我們也是一樣——他可以幫我們分擔一半的重量,必要時還可以殺了他割肉,大大提升我們的生存幾率,所以我們也不急著動手。」

    「我們……」

    白小鹿茫然道,「也要吃人麼?」

    「必要時,當然。」

    哥哥道,「這本來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難道你不想活著回到村子,去救妹妹和村裡的孩子麼?」

    妹妹和村裡孩子們雖然醜陋卻無比稚嫩的面孔在白小鹿的心頭浮現。

    他又有了力氣,扛著沉重的包裹,踉踉蹌蹌,在戈壁和沙漠之間艱難行走。

    男孩和少年朝著他們以為是西邊的方向,走了一天一夜。

    這期間萬藏海多次找白小鹿搭話,詢問他家裡的情況以及在「新金山」的生活,都被白小鹿支吾過去。

    萬藏海似乎沒有起疑心——或者說,對於他眼中的「騾子」和「羊羔」而言,真實身份根本無關緊要,只要能扛能吃就行,反正槍和子彈都在萬藏海的手裡,他徹底掌控了局面。

    或許是心情不錯,萬藏海倒是大大方方說了很多關於家庭和學校的事情,讓白小鹿對「新金山」增添幾分瞭解——當然,萬藏海說的絕大部分東西,白小鹿都聞所未聞,聽得目瞪口呆,雲裡霧裡,認為那是神仙般的生活。

    一天一夜之後,兩人的體能達到極限,精神瀕臨崩潰。

    雖然不斷補充食物和水分,還是漸漸產生虛脫的感覺,面對一望無垠的沙漠和戈壁,更是絕望到了極點。

    「真該死,我們大約走錯路了。」

    萬藏海喃喃道,「倘若這裡真是西邊,我們走了一天一夜,無論如何都該看到些無人值守的自動化哨所,同盟的『哨戒炮』什麼的,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依靠太陽來辨認方向,是行不通的。

    四方天邊的鉛雲邊緣,都蕩漾開一抹抹血色的光芒,甚至還能看到一片片銀光閃閃的城市殘骸,在雲端浮現。

    那是海市蜃樓,烈血荒原上很常見的現象。

    或許一天前他們正是被海市蜃樓誤導,才朝著相反方向,也就是荒原北部的無人區,越走越遠,越陷越深。

    萬藏海看著白小鹿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了。

    他大約正在評估,白小鹿消耗水和食物的速度,和白小鹿能攜帶多少物資之間,最精確的「投入產出比」,來計算究竟該什麼時候殺死白小鹿,吸血割肉。

    哥哥也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對準萬藏海的腦血管,來一次小小的「發動」

    但這時候,男孩和少年卻聽到前方的沙丘後面,傳來「隆隆」的轟鳴聲。

    「有人?」

    萬藏海急忙把白小鹿拽到在地,示意他隱蔽起來,「哈,是引擎聲,還有車!」

    在茫茫荒原上,車輛和汽油比生命和鮮血還要珍貴。

    光靠兩條腿,一天之內無論如何不可能走出幾十公里,但有了車就完全不同了。

    「我們必須弄到一輛車。」

    萬藏海的眼珠瞬間佈滿了血絲,朝白小鹿「噓」了一聲,打著手勢示意白小鹿和他一起爬上沙丘去看。

    前方的沙坳裡,一場惡戰正在進行。

    十幾輛鑲嵌著尖刺的摩托,還有三輛銲接著防彈鋼板的越野車,繞了一圈又一圈,圍攻僅僅一個目標。

    摩托和越野車的裝飾都是魔族風格,車上坐著的自然也不是正規軍,而是那些披掛著蠍殼戰甲,沾滿了羽毛的匪幫。

    在看清楚被這些悍匪圍攻的人是誰之後,白小鹿險些沒叫出聲來。

    金牙老大!

    他竟然還沒死,卻是像一頭受傷發狂的野豬那樣,變得比過去更加危險。

    儘管被幾十名敵人圍攻,他卻沒有絲毫落入下風的樣子,倒像是他一個人把這麼多悍匪統統包圍起來。

    他的右臂上依舊套著磁爆步兵的電漿手套,左臂卻佩戴著一尊小型火焰發射器,雷霆和火焰交錯,在方圓十幾米內形成一片絕對毀滅區域,沒有任何一名悍匪,能在他面前堅持哪怕一秒。

    可是,這些悍匪不都是金牙老大的人嗎,他們怎麼會在這裡自相殘殺?

    「這是當然的。」

    哥哥冷冷道,「這些披掛著蠍殼戰甲,粘貼著斑斕羽毛的傢伙,並不是『花旗幫』,而是烈血荒原上別的幫派,只是貪圖『新金山』的財富,才暫時聽從金牙老大的指揮,大家合夥搶劫而已。

    「但金牙老大的情報有誤,沒料到『新金山』還有一座磁爆步兵工廠,連累各大幫派都損兵折將,估計城市也沒攻打下來,或者打下來之前就徹底垮掉了,白白賠上了大半家底,卻半點好處都沒撈著,這些傢伙氣得發瘋,怎麼能不找金牙老大報復?

    「就算不為了報復,呵呵,『花旗幫』在這次戰鬥中的損失應該最大,甚至金牙老大都變成了孤家寡人,正是各大幫派趕盡殺絕,取而代之的大好機會,金牙老大這樣的強人,難得有這麼落魄的時候,讓他喘息一年半載,或許又東山再起——所以,當然要趁現在幹掉他啦!」

    看著金牙老大落到現在的境地,再想到一天前他跨坐在裝甲戰車上,揮舞著花旗,吼叫著戰歌,意氣風發的樣子,白小鹿心裡頗不是滋味。

    他對金牙老大當然沒什麼好感。

    但對方救了他一命也是事實。

    「虎落平陽被犬欺」的畫面,誰看了都會覺得五味雜陳,和老虎究竟是好是壞並沒有關係。

    不管他怎麼唏噓,也不管萬藏海怎麼著急跳腳,他們兩個都不可能改變這場惡鬥的結果。

    金牙老大一手一個,連人帶摩托甚至帶連人帶武裝越野車,撕碎了七八個。

    他身上也中了至少幾十發子彈,即便穿了防彈衣,估計骨頭都要碎掉好幾根。

    「混蛋!」

    萬藏海咬牙切齒,「不要把摩托和越野車統統破壞掉啊,你這個混蛋,快去死,快點兒乖乖去死吧!」

    很可惜,金牙老大的生命力之頑強,真像是劇毒土壤中長出來,飽受輻射污染的雜草。

    直到最後一名悍匪被他擰斷了脖子,他又站了足足半分鐘,才直挺挺倒下去。

    荒原頓時恢復寂靜,只有永恆不斷,呼嘯的風聲。

    赤紅色的沙礫很快在橫七豎八的屍體上薄薄覆蓋了一層,漸漸和乾涸的鮮血融為一體。

    那些摩托車和越野車都變成了廢銅爛鐵,甚至是燃燒的火球,也不知道是否有完好無損還能發動的。

    萬藏海和白小鹿面面相覷,兩人縮著腦袋又等了足足十分鐘。

    萬藏海眼珠一轉,問道:「你會不會開車?」

    哥哥其實是會的,白小鹿卻搖了搖頭:「不會。」

    「這樣啊……」

    萬藏海還是笑起來,下巴往前一點,「你下去看看,這些魔族都死透了沒有,再看看那些車輛裡面,有沒有外觀完好無損也沒有漏油的,記住,你別碰槍啊,你一碰槍……很容易走火的。」

    他並沒有說,究竟是誰會「走火」,但白小鹿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

    白小鹿問,「我一個人?」

    「怎麼會是一個人,我們是團隊,當然是兩個人團結一致,並肩作戰了。」

    萬藏海晃了晃手裡的槍,槍口有意無意指著白小鹿,「大家只是分工不同,你負責衝鋒,我的槍法比較準,負責在後面掩護你,如果有魔族還活著,只要他一坐起來,我立刻掀掉他的天靈蓋,絕不會給他傷害你的機會,放心去吧,去啊,快去!」

    萬藏海的眼神,再次變得銳利起來。

    白小鹿只能硬著頭皮,順著沙坡怕了下去,戰戰兢兢接近滿地悍匪的屍體。

    不知為什麼,別的屍體死相再恐怖他都不怕,唯獨不敢接近金牙老大的屍體——花旗幫主應該是死了吧,就算是一頭真正的野豬,公牛甚至大象,堅持到這種程度也是極限了吧?

    金牙老大壯碩如山丘的屍體,被一層紅沙掩蓋,乍一看,真像是一座小型堡壘。

    白小鹿艱難吞嚥了一口唾沫,根本不敢去試探金牙老大的生死,繞著車輛殘骸草草繞了一圈,向沙丘上的萬藏海示意:「有一輛!」

    萬藏海又蹲了三分鐘,才慢慢站起來,端著槍,一步步挪到白小鹿的面前。

    「幹得好,白小鹿,你立了大功,你救了自己也救了我,謝謝你!」、

    萬藏海笑嘻嘻道,口中說「謝」,眼底卻不見絲毫謝意,只有興奮和貪婪,「哪一輛,哪一輛?」

    「這——」

    白小鹿只說了一個字,咽喉、心臟和周身每一個毛孔,便統統凍結。

    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在男孩和少年的頭頂。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1 08:04
剝皮老鼠12 神藥

    白小鹿又聞到了那股軍用皮靴都擋不住的臭氣。

    不,不是臭氣,而是類似獅子和猛虎的野獸氣息,是熊熊燃燒,酸雨都撲不滅的生命力。

    到了這個地步,先是和「同盟」激戰一場,又在雷暴中頑強掙紮了整整一天,再撕裂幾十名荒原悍匪,但金牙老大的生命之火別說熄滅,彷彿都不曾黯淡一分,甚至因為他猙獰恐怖的形象,顯得愈發旺盛,真像是一面燃燒的戰旗,在荒原上空獵獵作響。

    「呵呵。」

    金牙老大站在萬藏海身後,沖白小鹿咧嘴一笑,除了牙齒,他渾身上下都是黑黢黢一片,好似悶燒的焦炭,釋放出裊裊青煙,愈發襯托出牙齒的尖銳和鋒利。

    「啊!」

    萬藏海也感覺到了這片恐怖的陰影,少年的反應都算敏捷,往前一撲想要躲到男孩的背後去,但發現距離太遠,沒辦法拿白小鹿當擋箭牌,當即一咬牙,在半空中轉身,右手自動步槍,左手手槍,同時準備開火。

    但是,在烈血荒原上最凶悍的霸主面前,少年的敏捷和鎮定沒有半點用處。

    金牙老大隨便往前跨了半步,如大猩猩般奇長無比的手臂,就一巴掌把萬藏海拍飛出去,手裡的槍械都拍掉了。

    其中一支手槍,正好落在距離白小鹿不遠的地方。

    「槍。」

    哥哥提醒白小鹿。

    「槍!」

    萬藏海被這一巴掌拍得口吐鮮血,眼冒金星,半張臉立刻腫脹成青紫色的腫瘤,但他絲毫沒有放棄生存的希望,沖白小鹿尖叫,「小鹿,拿槍,幹掉他,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他自己的眼神,卻是忍不住朝四周亂瞄,似乎在盤算趁白小鹿糾纏著金牙老大之時,奪路狂奔。

    無論如何,白小鹿還是下意識往前一撲,撿起手槍。

    「嗯?」

    金牙老大回頭,看到了白小鹿手裡的槍,還有他顫抖得比剛才更厲害的雙臂。

    「呵呵。」

    金牙老大又笑起來,活動了一下咀嚼肌,從嘴裡吐出一些東西,吐到了自己蒲扇般的大手上。

    是兩顆牙齒,和半隻耳朵。

    牙齒是他自己的,耳朵就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的了。

    金牙老大把牙齒彈飛,把半隻耳朵重新吞了回去,「嘎吱嘎吱」,嚼得很痛快。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他慢條斯理地活動著周身關節,發出駭人的巨響,不慌不忙,朝白小鹿走過來。

    「開槍啊,還愣著幹什麼!」

    萬藏海在不遠處尖叫,「開槍!」

    自己卻不動聲色往一輛越野車的底盤下面爬去。

    「開槍。」

    哥哥亦十分冷靜道,「小鹿,開槍,把金牙老大和萬藏海都打死——這裡有車又有物資,我們不需要他們了。」

    「可是,我,我……」

    白小鹿臉色慘白,聲音顫抖,兩條腿更是不停打著哆嗦。

    或許是金牙老大的凶悍徹底震懾住了他,或許是他想起了昨天還是前天,金牙老大對他的救命之恩,或許他天生就是這麼軟弱,總之,他實在辦不到啊!

    金牙老大走得很慢,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依舊在一刻不停縮短。

    「拿來。」

    金牙老大朝白小鹿伸手,聲音低沉,充滿不可違抗的威勢。

    「算了,放空一切,什麼都別想。」

    哥哥說,「接下來,我來控制你的身體吧。」

    「好!」

    白小鹿巴不得這樣,立刻把自己的精神收縮成一團,在腦域中為哥哥的意志讓出空間。

    一瞬間,他的雙腳和雙手都停止了抖動,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砰砰砰砰砰!」

    「白小鹿」毫不猶豫瞄準了金牙老大的心臟開槍,一口氣射出五顆子彈,每一顆都正中靶心,一下子把金牙老大射了個趔趄。

    「啊哈!」

    不遠處的萬藏海發出不敢相信的驚呼,眼珠一轉,換了個方向,朝自己掉落的自動步槍爬去。

    「嗯?」

    金牙老大也是滿臉驚詫,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

    他身上原本穿著護甲和防彈衣,還插著超高強度的陶瓷插片。

    但這些東西並不是萬能的。

    剛才和悍匪的惡戰中,護甲已經崩裂,防彈衣也被撕開幾個口子,陶瓷插片更是變成了碎片,在他的心口以下,三處破損正好重疊在一起,成為致命的破綻。

    「白小鹿」的五發子彈都精確射擊同一個位置,將護甲、防彈衣和陶瓷插片徹底轟爆,形成足以容納一枚子彈鑽進去的攻擊通道。

    第五枚子彈,便長驅直入,穿透所有防護,穩穩插在金牙老大的心口。

    等等,「插在」?

    「白小鹿」定睛觀瞧,發現金牙老大的胸前一片銀光閃閃,這絕世凶人竟然將不知什麼材料的金屬,直接鑲嵌在心臟上方,成為一塊血肉交融的「護心鏡」?

    「白小鹿」沒有絲毫震驚和錯愕的餘地,雙手如同片刻之前般鎮定和穩固,「啪啪」,抬手又是兩槍,直刺金牙老大的眉心。

    但這一次,金牙老大已經有了準備。

    比腦袋還粗的脖子上,肌肉和神經根根隆起,支持他的腦袋以超出人類極限的速度,左右晃動著。

    第一枚子彈擦著他的太陽穴飛了出去,第二枚子彈正中他的腦袋左側——只可惜他的腦袋上同樣鑲嵌著不少超合金鋼板,這枚子彈只在弧形鋼板上留下淺淺的白印,就不知飛到了哪兒去。

    「白小鹿」還想開槍,金牙老大的蒲扇大手已經包裹住了他的槍和手。

    「白小鹿」感覺自己的手和手槍一樣,都要碎掉了。

    「可以啊,連女人都沒玩過的小子。」

    金牙老大貼著他的耳朵說,聲音很輕,像是在開玩笑。

    「白小鹿」把心一橫,就要發動「能力」。

    金牙老大卻是比他更強大的「能力者」,兩股腦電波在半空中對撞,「白小鹿」的所有攻擊都被倒捲回去,男孩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枚從天而降的隕石狠狠轟擊,緊接著整個人騰空而起,飛到了十幾米開外,狠狠撞在一輛燃燒的越野車上。

    「咚!」

    越野車被砸出巨響。

    等他跌落到地上時,口吐白沫,噁心和無力到了極點,連自己的腳趾頭都感知不到,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足足蜷縮和嘔吐了三分鐘,男孩才在恍惚中回過神來。

    「哥哥?」

    他在心中哭泣,「你怎麼了哥哥,你千萬不要死啊哥哥!」

    「我,我沒事。」

    哥哥的聲音非常虛弱,但比虛弱更強烈的則是惶恐,「他發現了,他發現我的存在了!」

    「什麼?」

    白小鹿如遭雷擊,愈發六神無主。

    再看金牙老大,這位荒原霸主卻在不遠處,用兩根手指插著萬藏海的鼻孔,把地底少年拎了起來,令少年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兩條腿不停亂蹬,一個勁兒叫道:「你不能殺我,殺了我你會後悔的,我很值錢,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轟!」

    金牙老大把萬藏海也甩了出去,在一堆殘骸上砸得七葷八素,又大步走過去,揪住少年的耳朵,耳根都撕開一道血痕:「說說看,你值多少錢?」

    萬藏海的耳朵都要被他扯掉,痛得想要滿地打滾,卻是忍痛尖叫:「我爸爸是金山淨水公司的實驗室主任,他的實驗室剛剛研發出一種新型的淨水藥片,淨化效率比過去的藥片高了至少三倍,無論多麼嚴重污染的水源都可以淨化,甚至酸雨和遭受五級輻射的水源,都可以大大提升安全性,達到人類使用甚至飲用的程度!最關鍵是,這種藥片的製造工藝非常簡單,原材料也很好找,就算地面上最簡陋的作坊,都有可能大量生產——這是足以改變世界的東西,你明白吧,水是生命之源,有了水就有了一切,就能改變整個世界!」

    「哦?」

    金牙老大繼續揪著萬藏海的耳朵,「說下去。」

    「爸爸,爸爸將所有的研究資料,實驗日誌和分子式,統統存儲在這枚芯片裡。」

    萬藏海顫巍巍從懷中摸出了一枚烙印著「金山淨水公司」標誌的存儲芯片,雙手捧著交給金牙老大,「但提取裡面的文件是需要密碼的,爸爸已經死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密碼,這是爸爸留給我保命的!」

    「是嗎。」

    金牙老大接過存儲芯片,看了又看,道,「告訴我密碼。」

    「這不可能,告訴你密碼,我就死了。」

    萬藏海道,「你折磨我也沒用——我當然很怕疼,但我更怕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什麼好東西都享受不到了!

    「你也別想著自己破解密碼——地底人的密碼技術,是你們魔族絕對無法暴力破解的,這枚存儲芯片內含反破解,只要你嘗試失敗,裡面的信息就會自動刪除,你什麼都得不到。

    「再說,你還不明白嗎,就你現在這樣孤家寡人,『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處境,這項技術就算落到你手裡都沒用,反而會給你帶來災禍的!」

    「災禍?」

    金牙老大摸了摸自己燒焦的絡腮鬍,眼裡滿是不可思議的光芒,「什麼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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