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修真四萬年 作者:臥牛真人 (已完成)

   
sychaosychao 2015-5-20 01:33:55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57 21529018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09:31
修真四萬年 鐵拳之敵(十七)鷹愁

    惡魔又開始說些人類聽不懂的瘋話。

    或許……不是瘋話?

    兩姐弟對視一眼,無論是信仰鐵拳之道的格斯,還是信仰機械和蒸汽之力的格蕾,都感覺自己的信仰有些動搖。

    有那麼一剎那,男孩甚至想要不顧一切地尖叫,然後將惡魔蟄伏的蒸汽球,狠狠丟進懸崖裡面。

    但看到經過惡魔改造,威力強大,而且擁有無限弩箭的超級機械弩,想到極有可能尾隨而至的追兵,他又沉默了。

    無論這個惡魔的目的是什麼,它都是兩姐弟現在唯一的救星。

    簡單收拾了一下滿地殘屍,兩姐弟繼續出發。

    大約子夜時分,他們抵達了赤鳳山深處的鷹愁崖。

    兩座刀削斧砍,平滑如鏡的懸崖遙遙相對,一截崩塌的巨石剛好卡在中間,形成一座天然的拱橋,接駁懸崖兩岸。

    經過億萬年的風雨侵蝕,拱橋變得極窄極脆,極不穩定,而且長滿青苔,毫無吃力之處。

    稍有不慎,就會滑落拱橋之下,迷霧繚繞,看不見底的深淵。

    就連山中的巨鷹,休息時都不會落到這裡,免得被大風席捲,在兩側的懸崖上撞成肉泥,「鷹愁崖」由此得名。

    這裡是狩獵區域和人跡罕至的凶獸世界的分野。

    赤金鎮的狩獵隊,一般前進到這裡,就該打道回府了。

    只有極少數實力強橫,心志堅毅,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苦修者,才會繼續前進,而十有八九,亦是有去無回。

    「上!」

    格蕾拍了拍格斯的肩膀。

    「姐,我們真要過去?」格斯傻眼,結結巴巴問道。

    「嗯。」

    格蕾簡單應答,看出弟弟的恐懼,卻是抽出一條繩索,兩端捆在自己和弟弟的腰上,將兩人綁成一個整體。

    「姐,你這是干什麼,如果,如果我倒下去的話,會連累你的!」格斯驚呼。

    「那就小心點,不要掉下去,上吧!」格蕾推了格斯一把,兩人一起走上拱橋。

    格斯早聽鎮上的獵手說過鷹愁崖的恐怖。

    但真的走到拱橋上,才知道獵手們繪聲繪色甚至誇大其詞的說法,仍舊不足以形容鷹愁崖十分之一的恐怖。

    這塊橫亙在兩座懸崖之前的巨石,會動。

    雖然不是很誇張的劇烈搖晃,但僅僅是卡在兩側石縫中輕微的晃動,在狂風呼嘯的加持之下,傳導到人的雙腳和脊椎之內,仍舊像是地動山搖般令人膽顫心驚。

    那些滑不留手的青苔,踩上去「吱吱」作響,滲出黏糊糊的汁液,更是令格斯想到了腐爛的蟲豸屍體。

    只走了幾步,他的小腿肚子就一陣陣發顫,忍不住想要低頭往下看。

    「別看,張開雙手,保持平衡,往前走,我們一定可以走過去!」格蕾在後面厲聲喊叫。

    姐姐的喊叫給了格斯勇氣。

    從小到大,他便最崇拜姐姐,最聽姐姐的話了。

    一步,兩步,三步,格斯張開雙臂保持平衡,大口呼吸保持平靜,把每走一步都想像成跨越一座拱橋,他已經成功跨越了二十七座拱橋!

    然後,凶鳥來了。

    就像是禿鷲和蝙蝠的雜種,光禿禿沒有半根羽毛,卻長著一對寬大的肉翼,猶如老鼠般醜陋的腦袋,配上犬牙交錯的血盆大口,這是噩夢深處才會出現的生物。

    或許,這些凶鳥曾經在人類狩獵隊手裡吃過大虧,對人類擁有刻骨銘心的仇恨。

    一見到格斯和格蕾兩姐弟,他們就尖叫著俯衝下來。

    凶鳥的尖叫如魔音貫腦,令格斯頭疼欲裂,心裡一謊,腳步就亂,雙手如雞翅般揮舞,險些從拱橋上滑落。

    「小心!」

    關鍵時刻,格蕾在後面扯了一把格斯腰間的繩索,幫他找回平衡。

    少女脫去鞋襪,腳趾如鷹爪般深深嵌入拱橋,兩柄超級機械弩雙持在手,「唰唰唰唰」,瞄準凶鳥,左右開弓。

    一頭頭凶鳥化作火球,從兩姐弟身邊滑落,在慘叫聲中,變成迷霧深淵中星星點點的螢火。

    「走,快走!」格蕾催促。

    「啊!」格斯捧著腦袋,大聲尖叫,朝拱橋彼岸衝過去。

    好幾次,他險些腳下打滑,墜入深淵。

    但想到自己的死,會牽連到姐姐,格斯還是咬緊牙關,生平第一次調動周身所有肌肉和關節,將鐵拳學校教授的武技發揮到淋漓盡致,一次次從懸崖邊緣把自己拽了回來。

    頭頂的凶鳥越來越多。

    一個個火球從格斯周圍墜落。

    甚至有些凶鳥在被弩箭轟爆了半邊身體之後,失去控制,狠狠撞在拱橋上,撞得原本就不甚穩固的巨石,都搖搖晃晃,顫顫巍巍。

    「啊!啊啊啊!」

    格斯拚命吼叫,驅散恐懼。

    甚至閉上眼睛,不顧腳下顛簸和濕滑,大步向前衝去。

    在又一次即將滑倒時,孤注一擲,一個魚躍,竟然飛出十幾米,奇蹟般落到對岸。

    回頭看時,格蕾仍在拱橋上掙扎,天空中盤旋的凶鳥,凝聚成一團張牙舞爪的烏雲。

    「去死,你們這些畜生!」

    格斯咆哮,從身後抽出兩支超級機械弩,弩箭如火龍般呼嘯而出,將半空中烏雲炸成四分五裂的煙花。

    燒成焦炭的凶鳥「噼裡啪啦」往下掉落。

    肉翼被點燃的凶鳥則悻悻地向高處飛去,不敢再招惹這對凶神惡煞的姐弟。

    格蕾終於也跨過拱橋,栽倒在格斯身旁,大口喘息,心有餘悸看著被他們征服的深淵。

    「我們,我們成功了!」

    姐姐用力捶了弟弟一拳,慘白的臉上綻放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看到了嗎,格斯,我們衝過來了!」

    格斯點頭,心底生出從未體驗過的快意。

    身為廢物的他,終於做成了一件,整個赤金鎮都沒多少人能辦到的事情。

    或許,他不是廢物。

    只是,還沒喚醒自己……真正的力量呢?

    「姐,我們究竟要去哪裡?」

    格斯問道,「看你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還非要穿越這樣危險的鷹愁崖,一定有一個目的地吧,告訴我,無論哪裡,我都陪你去的。」

    格蕾猶豫片刻,看看身後的深淵和拱橋,終於道:「天下雖大,背叛了鐵拳之道的我們,卻是無處可逃,只有一個地方,有可能收留我們,那就是南方的『蒸汽軍』。」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9-4 16:20
鐵拳之敵(十八)信仰
        

    「蒸汽軍?」

    格斯狐疑道,「那是什麼?」

    「那是集結在南方水網密佈區域的一支義軍。」

    格蕾微微抬起下巴,神色頗為驕傲,甚至有些狂熱,「格斯,你還不知道,拳神對這個世界的統治就要完蛋了,雖然北方大部分城鎮,仍舊恪守著古老而落後的『鐵拳之道』,但在南方水網密佈,商貿發達的地方,各種水力機械和蒸汽機早已大行其道,信仰『機械和蒸汽之力』的人越來越多,甚至組建了自己的軍隊,準備和拳神殿決一死戰,那就是『蒸汽軍』!」

    「這,這不可能!」

    格斯脫口而出,臉色變得煞白。

    從發現姐姐和爸爸的秘密開始,格斯一直在迴避一個問題。

    那就是自己和姐姐的信仰衝突。

    一路急於趕路,又被「電魔」呂輕塵插科打諢,兩姐弟都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談。

    但現在,再怎麼自欺欺人,他們都不可能對鮮血淋漓的信仰分歧視而不見了。

    「姐,不要再這樣執迷不悟,一錯再錯。」

    格斯苦口婆心地勸說,「鐵拳之道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理,所謂『機械和蒸汽之力』不過是惡魔的把戲而已,擁有拳神的祝福,拳神殿的力量是無敵的,什麼『蒸汽軍』,不過是那些居心叵測的狂信徒們,為了蠱惑更多人墮落,編造出來的謊言!」

    「你錯了,格斯。」

    在信仰問題上,格蕾絕不會向弟弟讓步,她冷冷道,「事實擺在眼前,你覺得以我或者爸爸一個人的力量,能夠在咱們家地下,建立這樣一座規模龐大的蒸汽實驗室,製造出如此精密的管道、機械還有蒸汽球麼?」

    格斯微微一怔。

    這個問題,他還沒有想過,此刻仔細想想,似乎真的不可能。

    「所有的實驗儀器和設備,還有精密機械的打磨和組裝方法,包括製備純淨高壓蒸汽的方法,都是爸爸曾經追殺的那名機械和蒸汽神教信徒,從南方帶來的。」

    格蕾解釋道,「而從製造這些東西的工藝來看,顯然也不可能是簡陋的手工作坊裡可以打磨出來,而是需要大規模的工坊甚至工廠,在各種齒輪、軸承、管道還有蒸汽球的背後,一定擁有一股無比龐大的勢力。

    「至於蒸汽和機械之力的威力,你剛才也親自體驗到了——手持連環機械弩的你,竟然能一口氣轟爆幾十頭凶鳥,這是赤手空拳,只憑『鐵拳之道』的你,無論如何都辦不到的吧?」

    格斯瞬間覺得,被自己別在腰間的兩柄連環機械弩,像是燒紅的鋼鐵般滾燙,要在皮肉上烙下一個罪孽的印記。

    他臉色煞白,覺得自己背叛了拳神,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墮入深淵。

    「不是這樣的!」

    他大聲爭辯,「刀劍和弩箭始終都是外物,沉溺於他們的威力,只會形成依賴和惰性,漸漸麻痺了四肢,削弱了身體,侵蝕了大腦,令人變成工具的奴隸——這絕不是真正的強者之道!」

    「我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強者之道,我只知道,剛才如果沒有被惡魔祝福過的機械弩,我們兩個已經墜入萬丈懸崖,摔得粉身碎骨了。」

    格蕾道,「比起死掉的『強者』,我寧願當活生生的,工具的奴隸。」

    「姐——」

    格斯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反駁,腦中亦有兩股思潮不斷衝擊,忽而覺得姐姐說的很有道理,他天生就沒有修煉拳法的天賦,一味在鐵拳之道上鑽牛角尖,到死都是個廢物,說不定唯有機械和蒸汽之力,才能令他脫胎換骨,重獲新生;忽而又覺得自己產生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簡直是罪無可赦,實在對不起身為拳神殿祭司的舅舅,還有父母從小對自己的教導。

    但連爸爸都墮落了,說不定還間接害死了媽媽,這筆賬,格斯怎麼算都算不清,只能硬著頭皮道:「就算,就算南方的蒸汽軍真的存在,也是一群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只要拳神殿的大軍一到,他們肯定會一敗塗地,灰飛煙滅的!」

    格蕾不屑地冷笑:「哼,別太小看『機械和蒸汽之力』,想想白天我是怎麼殺死秦勇的,如果全體蒸汽軍,人手一具機械弩和一台壓縮空氣炮的話,要多少拳神殿的強者,才能剿滅他們?」

    格斯梗著脖子道:「拳神殿的強者,都像舅舅一樣,至少比秦勇強大百倍!」

    格蕾道:「蒸汽軍裡,當然也有比我手上厲害百倍的機械和蒸汽武器,足以把拳神殿統治的舊世界砸得稀里嘩啦,把拳神欺騙這世界萬年的所謂信仰,轟得支離破碎!」

    如此大逆不道,應該天打雷劈的話,格斯別說聽了,連想都沒想過。

    少年如遭雷擊,愣在原地,因為憤怒和恐懼而不斷顫抖,目光在姐姐和呂輕塵身上不斷來回,彷彿是呂輕塵這個惡魔,引誘姐姐墮落的一樣。

    「格斯小哥哥,不要這樣看著人家好嗎?」

    呂輕塵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始終聚精會神在旁邊研究地上的螞蟻,卻是對兩姐弟的爭執充耳不聞,直到被格斯憤怒的目光刺得實在躲不過去,這才雙手一攤,滿臉無辜道,「再再再重申一遍,我和『蒸汽魔』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也不是我把『機械和蒸汽之力』的信仰植入你姐姐腦子裡,所以拜託你,不要用這麼嚇人的眼神瞪著我好不好?」

    「但你一定知道真相。」

    格斯喃喃道,「就算你不是蒸汽魔,但你畢竟也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你一定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

    「呃……」

    呂輕塵撓頭道,「這個嘛,倒是略知一二。」

    「那就告訴我們,我和姐姐的信仰,究竟誰對誰錯,這個世界的真相究竟是怎麼樣的!」

    格斯咬牙道,「鐵拳之道還有機械和蒸汽之力,究竟誰才是真理!」

    「這個問題,重要嗎?」

    呂輕塵聳了聳肩,忽然像是發現了很好玩的事情,指著地上,大驚小怪道,「看,螞蟻,兩隊螞蟻打起來了!」

    果然,地上有倆群來自不同巢穴的螞蟻,正為了一點食物的殘渣,發生了激烈的「戰爭」。

    「螞蟻?」

    格斯愣了一下,怒道,「鐵拳之道,機械和蒸汽之力,還有這個世界的真相,當然很重要,至少比螞蟻打架更重要吧?」

    「在你們眼裡,或許如此,但在我看來,你們的信仰,迷思,愛恨情仇,利益糾葛,忠誠和背叛,野心和希望,一切的一切,和螞蟻打架也沒什麼區別——畢竟我是來自更高維度的神魔嘛,就是這麼牛逼。」

    呂輕塵笑眯眯道,「至於這個世界的真相,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否則,又不可能改變什麼,徒增痛苦和煩惱。」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9-4 16:23
鐵拳之敵(十九)暴雨
        

    「我們不怕痛苦,也不怕煩惱!」

    格斯固執道,「我們已經落到這樣的地步,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知道什麼真相嗎?」

    「這可不一定,親愛的格斯小哥哥。」

    呂輕塵笑眯眯道,「無論這個世界還是別的世界,都充滿了各種比死還要可怕的東西,很多時候,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

    「喏,就好像這些螞蟻。」

    呂輕塵說著,伸手用指頭揩起了三五隻螞蟻。

    這些螞蟻剛剛還在奮力廝殺,此刻卻被他們根本無法理解的強大存在,高舉到了半空中,並且伸到了格斯和格蕾鼻子底下。

    「他們可以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糊塗卻幸福地死去。」

    呂輕塵說著,手指輕輕一捻,這三五隻螞蟻,立刻化為齏粉。

    隨後,呂輕塵又重新抓了三五隻螞蟻,放在掌心。

    這次,他並不急於殺死螞蟻,於是螞蟻們在片刻的暈頭轉向之後,立刻奮力掙扎,積極求生。

    他們順著呂輕塵的掌紋向四周爬行,試圖摸清楚這片「手掌世界」的輪廓,又順著呂輕塵的手腕,朝軀幹和腦袋爬過來,像是要和呂輕塵這個更高層次的存在展開對話,甚至有些螞蟻試圖從呂輕塵的手掌上一躍而下,逃離這片他們完全無法理解,卻又感到恐怖的「手掌世界」。

    但所有的掙扎和努力,都毫無意義。

    「看到了嗎,他們的探索,奮鬥,求存,戰鬥,他們的英雄氣概,慷慨激昂,視死如歸,亦或者卑躬屈膝,跪地求饒,潛伏爪牙,爾虞我詐,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呂輕塵嘆了口氣,道,「倘若這些螞蟻真的覺醒了更高層次的智慧,洞徹了自己的處境,能夠理解抓住他們的是何等強大的神魔——除了在臨死之前,帶給他們莫大的恐怖之外,還有什麼好處呢?」

    格斯愣住。

    「可是——」

    格蕾咬牙道,「倘若螞蟻真的獲得了更高層次的智慧和力量,能夠理解自己的處境,也能看清楚這個世界和掌控世界的神魔的真面目,就未必不能反抗,甚至擺脫必死無疑的悲慘命運!

    「我們『機械和蒸汽神教』的信徒,就立志要當一群清醒並起來反抗的螞蟻,用偉大的機械和蒸汽之力,轟爆所謂『拳神』的假面具,成為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

    「真有意思。」

    呂輕塵雙手一合,再次將手掌上奮力掙扎的螞蟻們統統碾死,隨後吹了一口氣,將殘肢斷臂組成的灰塵吹散到了蟻穴上空,淡淡道,「隨便啦,如果你們非要在臨死之前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做,那也是你們的自由,我無所謂,不過,無論你們要怎麼玩,都請抓緊時間,因為,暴風雨要來了。」

    暴風雨來了。

    赤鳳山上的疾風驟雨來得無比猛烈,片刻之前,還是疾風驟雨,轉瞬之間,天地間已經響起了淒厲的狂風呼嘯,和噼裡啪啦的大雨聲,簡直像是神魔的偉力將整片大海挪到天空中,又朝著人類的頭頂狠狠砸下來一樣。

    拳頭大的雨點,簡直能將人砸昏過去,樹枝折斷,泥漿橫流,又將野獸踩踏出來的道路堵塞,原本就蜿蜒如迷宮的山道,更是變得錯綜複雜,像是一團亂麻的蛛網。

    兩姐弟再回不了頭,只能互相攙扶著,咬緊牙關,深一腳淺一腳,在暴雨和泥漿中前進。

    而成群結隊的追兵,亦在暴風雨中殺到。

    一開始,只是對面黑黢黢的山嶺上,如赤龍般張牙舞爪的火把隊伍。

    那時候,兩姐弟還帶著一絲僥倖,希望這只是出來例行狩獵和苦修的隊伍。

    但仔細想想,就算再瘋狂的苦修士,也不可能在如此惡劣的天氣裡,成群結隊深入赤鳳山。

    這必然是來抓捕「邪道徒」的獵殺隊。

    兩姐弟的判斷,很快得到驗證。

    他們原本領先追兵半天時間。

    卻因為暴雨擾亂視線,泥石流沖毀道路,迷失在赤鳳山深處,和追兵短兵相接。

    幸好追兵的隊伍,也被暴雨沖垮,從原本十幾二十人一隊,變成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

    「口令,今晚的口令是什麼!」

    疾風驟雨的暗夜叢林中,能見度極低,當幾名追兵透過搖晃的枝椏,看到兩姐弟影影綽綽的身影時,便用這種方法來辨識敵我。

    兩姐弟回答不出口令,只能拔腿就跑。

    一場短促的遭遇戰,就此打響。

    「叛徒在那裡!」

    「別跑了這兩個邪道徒!」

    叢林中滿是亢奮的喊叫,和一雙雙充血的眼睛。

    格斯認識這些追兵,很多人都是他昔日在鐵拳學校的同學,不過早就畢業,進入各大拳館修煉——想必,今次「追殺邪道徒」的試煉任務,就是他們從拳館出師的條件吧?

    這些追兵更認識格斯的姐姐格蕾,知道她是赤金鎮年輕一輩中首屈一指的高手,誰能抓住或者殺死格蕾,就能奪取格蕾的榮耀,因此,一個個悍不畏死,頂著暴風雨撲了上來。

    「我們不是,不是叛徒!」

    格斯驚慌失措地辯解。

    「廢物,滾一邊去!」

    昔日同學卻簡單粗暴地回應。

    「你們這些被拳神欺騙的白痴!」

    格蕾暴喝,在暴雨中回身,雙持連環機械弩,弩箭中發出精密而輕微的機械聲。

    「什麼!」

    追兵沒想到格蕾或者任何人的口中,能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粗鄙之語,片刻驚愕之後,愈發怒不可遏,鐵拳「嗡嗡」作響,直撲格蕾的面門。

    格蕾冷笑,左右開弓,一支支熊熊燃燒的弩箭激射而出。

    「小心,是邪道妖法!」

    追兵驚呼,在半空中騰轉挪移,四散逃跑。

    也有頭特別鐵的拳神信徒,大吼一聲「拳神助我」,便掄起拳頭朝弩箭懟了過來,其後果,不是手臂被弩箭射穿,就是拳頭直接變成火球,疼得他們連連慘叫,從半空跌落,摔在混濁的泥漿裡,生死不知。

    剩下的追兵,愈發驚駭和憤怒,再不留半點餘地,一出手,都是致命殺招。
V123210 發表於 2019-9-7 10:13
修真四萬年 鐵拳之敵(二十)郭奇

    格蕾和追兵在樹梢上兔起鶻落,拳腳交擊,撞出煙花般的火星。

    格斯只顧在灌木和泥漿中抱頭鼠竄——他既不想自己和姐姐被追兵殺死,卻也不願、不敢、從沒想過背叛自己的信仰,和拳神殿,和鎮上所有人,和整個天下為敵!

    格斯只想在泥漿裡刨個坑,在坑裡找條縫,把自己深深埋進去,藏起來,永遠不被人找到。

    但這是不可能的。

    一道臭烘烘的氣息,從身後襲來,格斯感覺有個東西撲到自己背上,狠狠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回頭看時,格斯發現一張扭曲至極的人臉。

    那是他昔日的一名同學,叫做郭奇,和秦勇是豬朋狗友,經常廝混在一起。

    昨天秦勇威脅格斯時,這個郭奇亦在旁邊冷眼看著,還對格斯發出譏笑。

    此刻,他的表情卻變得格外猙獰,如瘋似魔的樣子,好似要從格斯脖子上活活咬下一塊肉來。

    格斯注意到,他的左肩上有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還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焦臭味,連暴雨都無法遮掩。

    黑黢黢的爛肉中間,插著一支弩箭。

    想來,這傢伙首先襲擊的是格蕾,結果被一弩箭射了下來,喪失了大半戰鬥力,只能纏上格斯。

    「你們殺了秦勇!」

    郭奇暴喝。

    「我,我沒有!」

    格斯驚恐欲絕,連連退縮,本能解釋。

    「你當然沒有,你這個廢物,是你姐姐殺了秦勇,但你也脫不了關係,你們都是該死的邪道徒,我要把你們兩姐弟,全都送到火刑架上去!」

    郭奇惡狠狠地說,雙臂像是兩條怪蟒,越纏越緊,勒得格斯喘不過氣。

    格斯眼底金星亂冒,像是溺水者般越陷越深,眼前忽然出現恐怖的幻象——他和姐姐真的被人像是捉豬仔一樣五花大綁,捆回拳神殿前,吊在火刑架上,在眾目睽睽,千夫所指之下,被火焰一寸寸舔舐,身上燎出一個個大水泡,慢慢變成黑黢黢、皺巴巴、蜷縮成一團的癩蛤蟆

    恐懼化作力量,格斯奮力掙扎,雙手胡亂揮舞,忽然摸到一個東西。

    是刺入郭奇肩膀的弩箭。

    格斯下意識用力往外一拔。

    這支弩箭正好卡在郭奇的肩胛骨縫隙中,一時間拔不出來,卻是疼得郭奇慘叫一聲:「還敢反抗,你這廢物!」

    叫歸叫,勒緊格斯脖子的雙臂,卻不由自主地鬆弛和抽搐起來。

    這聲「廢物」,令格斯想起鐵拳學校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想起自己天生羸弱,彷彿被拳神漫不經心地粗製濫造出來的身體。

    想起自己無比虔誠信仰著拳神,把所有恥辱,譏諷和冷眼都當成上天的考驗,比別人更加努力百倍去修煉,卻沒有別人一半的收穫。

    在鐵拳學校裡,就連比他小好幾歲的孩子們,修煉幾年之後,往往都能騎在他的脖子上耀武揚威。

    過去,他一直不願意承認。

    今天,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難道,拳神真的從來不曾祝福我嗎?」

    格斯捫心自問。

    隨後,十幾年的辛酸,委屈,痛苦和憤懣,統統化作一句狼嚎似的低吼,「我不是廢物!」

    雙手用力,弩箭帶著血水和碎骨罷了出來,痛得郭奇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捂著血流如注的肩窩慘叫連連,自然而然鬆開格斯。

    格斯趁機就地一滾,想要逃出對方的攻擊範圍。

    郭奇卻以更兇猛百倍的姿態飛撲而上,看起來,就算被廢掉一條胳膊,他也有信心把格斯大卸八塊。

    郭奇狂怒的表情,和格斯想像中,在熊熊烈焰裡被燒成癩蛤蟆的秦義的面孔融合到了一起,嚇得格斯胡亂揮舞手中的弩箭,險些削掉了郭奇的鼻子。

    「混蛋!廢物!叛徒!我宰了你!」

    郭奇的鼻尖上,掉下一顆黃豆大小的肉粒,只有一點油皮連著,掛在嘴唇上搖來晃去,顯得既恐怖,又滑稽。

    他已經怒髮衝冠,像頭受傷的熊般站起來,縱身躍向格斯,渾然不顧自己空門大開——想來,在郭奇眼裡,格斯的小胳膊小腿,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他。

    即便當他看到格斯從身後撈出兩柄連環機械弩時,怒氣衝衝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改變,就好像格斯平日裡「廢物」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以至於他根本不敢相信,就連格斯這樣的「廢物」,都能長出惡魔的獠牙。

    「咻咻咻咻咻咻!」

    格斯一口氣把十幾支弩箭統統發射出去。

    郭奇像是被無形的鐵拳狠狠錘了一下,整個人倒跌出去,砸在一棵大樹上,又滑落到了樹底的爛泥裡。

    他的胸口密密麻麻插滿了弩箭,像是趴著兩頭刺蝟——熊熊燃燒的刺蝟。

    不一時,郭奇就化作一團火球,火焰還順著大樹一路蔓延,將枝椏都變成耀眼的火炬,即便暴風雨都無法澆滅,將原本就驚心動魄的戰場,映照得愈發人心惶惶。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格斯大口喘息。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殺死一名虔誠的拳神信徒。

    他不再是廢物。

    但,叛徒?格斯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繼續信仰鐵拳之道。

    很快,昔日看不起他的同學們,幫他做了決定。

    「格斯殺了郭奇!」

    「他們兩姐弟果然都墮入了魔道!」

    「該死,信仰『機械和蒸汽之力』的叛徒!」

    又有幾名追兵朝他撲來。

    格斯一半麻木,一半機械地舉起連環機械弩。

    經過呂輕塵改造的機械弩,像是裝填著無窮無盡的弩箭——或者,用呂輕塵的話說,叫做幫格斯和格蕾都開了「無限彈藥掛」,使他能夠一口氣毫不停歇,射到世界末日為止。

    追兵們沒想到兩姐弟的火力竟然如此兇猛,甚至連格斯這個「廢物」,都有神兵利器在手。

    四具連環機械弩的無限火力,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火網,如熊熊燃燒的荊棘長鞭般劈頭蓋腦朝追兵抽去,抽得追兵哇哇亂叫,或者向郭奇一樣在慘叫聲中,直接倒地。

    亦有幾名追兵手忙腳亂,被格蕾看出破綻,一腳一個,都給踹下山坳。

    短促的遭遇戰,暫時告一段落。

    暴雨深處,再沒有半個還能站立和戰鬥的追兵。
V123210 發表於 2019-9-7 10:13
修真四萬年 鐵拳之敵(二十一)日記

    「姐!」

    格斯朝格蕾撲過去,正好將趔趄後退的姐姐抱在懷裡。

    格蕾臉色慘白,呼吸急促,背後濕漉漉的,都是血肉模糊的傷痕。

    雖然是拳法天才,還有四柄無限彈藥的連環機械弩,但追兵人多勢眾,在拳神的祝福下又狀若瘋虎,悍不畏死,仍舊對格蕾造成重創。

    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黃豆大小的雨滴如毒液般砸向傷口,傷口很快泛白,像是嬰兒嘴唇般顫抖著。

    「走,我們找地方躲一下!」

    格斯從未見過姐姐受這樣重傷,流露出虛弱的一面。

    第一次殺人之後,某種力量,在他心底暗暗滋生,他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攙扶著格蕾,深一腳淺一腳,在暴雨和泥漿中隨波逐流。

    終於,在力量耗盡,葬身泥石流之前,找到一處地勢還算高,暫時不會被淹沒,相對幹燥的山洞。

    山洞深處,有一片樹枝和雜草鋪設的巢穴,已經被壓得非常柔軟,暖和。

    這裡應該是熊類凶獸的居所,但他們並未發現狗熊的影子。

    就算真發現也不怕,格斯握著連環機械弩想,我一弩就能把狗熊的腦袋射爆。

    格蕾倒在狗熊的巢穴裡,緊咬雙唇,將背囊裡的東西傾倒一空,哆嗦著找到了醫療藥劑。

    請格斯幫她敷藥并包扎,又內服了兩顆丸劑,她這才長舒一口氣,不一時就沉沉睡去。

    格蕾的睡眠很不安穩,即便在睡夢中仍舊神經質地抽搐,發出尖利的吼叫,像是和噩夢中的敵人戰鬥。

    格斯從未遇到這種狀況,不由擔心地問呂輕塵:「我們,我們能挺過去,抵達南方,找到『蒸汽軍』嗎?」

    惡魔攤了攤手,道:「希望如此。

    格蕾在黎明之前,甦醒過一次。

    這時候她整個人滾滾發燙,臉色不自然地潮紅,額頭甚至冒出一縷縷白霧。

    「姐,你發燒了。」

    格斯驚恐地說,「你像是一束火把在燃燒!」

    「嗯。」

    格蕾在弟弟的攙扶下,喝了兩大囊的水,又硬生生吃下去兩塊泡爛之後,添加了動物油脂的饟餅,這才喘了一口氣,道,「格斯,聽著,背囊最底下有一個縫死的暗袋,裡面是爸爸的日記,記載著去南方找『蒸汽軍』的方法,你現在就看一下,然後,然後將爸爸的日記燒掉,千萬不能落到拳神殿的手裡。

    「記住,如果我實在撐不過去了,你一個人,也要去南方找到『蒸汽軍』,他們是唯一能幫你活下去,並且幫爸爸報仇的人,明白嗎?」

    「姐,你說什麼胡話!」

    格斯瞪大眼睛道,「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你肯定能撐過去!」

    「我是說『如果』。」

    格蕾苦笑道,「我們的敵人可是拳神殿,甚至……是拳神本尊啊,『肯定能撐過去』這種話,不覺得太樂觀了嗎?放心,我現在還沒事,那些剛剛從鐵拳學校畢業,進入拳館學習沒幾年的傢伙,怎麼可能要得了我的命?但萬一遇到舅舅,我就不敢保證了。

    「去,去看看爸爸的日記,那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權力!」

    說完這番話,姐姐又一次沉沉睡去。

    格斯深吸一口氣,用小刀撕開了背囊底部的暗袋。

    裡面是一本裝幀非常精美的筆記本,繪製著玄奧繁複的圖案,格斯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這意味著製造筆記本需要的工具甚至機械,都異常精密。

    翻開扉頁,上面寫著一句話,格斯眼尖,一眼就看出,那正是爸爸的筆跡。

    爸爸顫抖著寫道:「我們的世界,是一個謊言嗎?」

    這個問題,令格斯的瞳孔驟然一縮,抬頭看著身邊的惡魔。

    「呃,是不是謊言嘛,取決於你們對於『謊言』的定義。」

    呂輕塵摸了摸鼻子,淡淡道,「從某個角度來說,所有世界都是一場虛假的謊言,而生命的意義就是在無數謊言中尋找和修煉出唯一的真實,大概就是這樣吧?」

    格斯聽不懂惡魔的話。

    他繼續翻看爸爸的日記。

    日記是用一種極細的筆觸撰寫,格斯從沒見過這樣的筆記,蜿蜿蜒蜒像是一顆顆蒼蠅腦袋,能把字寫得極小卻又極清晰。

    這樣的字跡,一定是用某種極細的筆尖,再加上非常流暢的供墨系統才能寫出來。

    這裡面,涉及到很高深的機械加工技術,是拳神殿深惡痛絕的東西。

    反正格斯在赤金鎮,從沒見過這麼細,又這麼清晰和漂亮的筆跡。

    光是這部日記,落入拳神殿手裡,就足以定爸爸的死罪,更不要說日記裡記載的那些大逆不道甚至喪心病狂的言論。

    姐姐沒有撒謊、

    爸爸才是第一個入魔的人,姐姐只是繼承爸爸的遺志而已。

    格斯嘆了口氣,揉了一塊毛巾,輕輕搭到姐姐滾燙的額頭上,這才繼續看下去,在日記裡,爸爸寫著:

    「鐵拳歷10235年,5月7日。

    「這不可能!

    「拳神的力量是無敵的,沒有任何妖魔邪祟、魑魅魍魎,可以和鐵拳之道抗衡,騙人,假的,都是幻覺,這種『蒸汽機』,不可能輸出這麼強大的力量!」

    「鐵拳歷10235年,7月2日。

    「今天,我又一次用『蒸汽機』輸出了堪比『深海之拳』的力量,這已經是七天來第五次試驗成功了,這意味著,只要一些破銅爛鐵和足夠的燃料,即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都能轟出堪比武道天才苦修數十年的戰鬥力。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武道天才苦修數十年的意義又在哪裡?

    「我的世界崩潰了,鐵拳之道真是唯一的真理,拳神真是唯一的真神嗎?

    「如果『機械和蒸汽之力』真的這麼有用,如果我們的世界早三五千年就能大規模普及『機械和蒸汽之力』的話,是否黎民百姓就不用在凶獸肆虐中多受這麼多年的蹂躪,是否我們早就能成為獨一無二的萬物之靈,我們的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拳神為什麼要欺騙我們,不向世人說清楚,機械和蒸汽之力,竟然這麼強大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9-9 18:38
鐵拳之敵(二十二)成長


    「鐵拳歷10235年,9月7日。

    「今天又去拳神殿,聽雷烈講解『鐵拳之道』。

    「真奇怪,以往覺得天經地義的道理,今天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狗屁不通,越想越想不明白。

    「不錯,無論刀劍還是機械,都會侵蝕人的意志,令人無法專注於修煉,不能突破血肉之軀的極限,達到破碎虛空的究極境界。

    「但是,世上又有多少心志堅毅如鐵,天賦出類拔萃的武者,可以一拳拳轟爆『大地,深海和天空』的三大壁障,成就破碎虛空的究極境界呢?

    「就說我,拼了命才能練成『深海之拳』,但感覺自身極限也僅止於此,即便再給我幾十年時間和更多資源,我也只會在深海中,被上千頭猛獁象般的恐怖壓力,活活擠死。

    「我已經是赤金鎮方圓五百里內首屈一指的天才拳手,面對遙不可及的『破碎虛空』,仍舊只能望洋興嘆。

    「對於絕大部分普通拳手,甚至是那些天賦不佳,身體殘缺,無法修煉的普通人來說,為什麼他們就不能使用『機械和蒸汽之力』,去獵殺凶獸,捍衛家園,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呢?

    「真正的拳法家,意志如鋼似鐵,絕不會受『機械和蒸汽之力』的誘惑。

    「反過來說,如果受到誘惑,那就不是真正的拳法家,再怎麼修煉也不會有太大成就——既然這些人根本不是拳神需要的忠實信徒,任由他們去研究機械和蒸汽,又有什麼關係呢?」

    「鐵拳歷10235年,9月30日。

    「今天,格斯又是鼻青臉腫地回來。

    「看樣子,他在鐵拳學校,又受人欺負了。

    「我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強者為王,以拳頭決定勝負,原本就是鐵拳學校,不,是這個世界運行了上萬年的法則。

    「如格斯這樣天賦不佳,不擅長修煉武道的人,注定要落到這個世界的最底層,一輩子受人欺辱和譏笑,我能幫他一時,難道還能幫他一世嗎?

    「看著格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心痛如絞。

    「前些日子曾經想過燒掉這本實驗日誌,斷絕和那些邪道徒的聯絡,忘掉這該死的一切,重新回歸『鐵拳之道』的正途。

    「但現在,看到格斯明明鼻青臉腫,既憤懣又困惑,卻還跪在練功房裡祈求拳神的庇佑,我忽然感到憤怒極了。

    「拳神何其不公!

    「我的兒子格斯,明明對你這麼虔誠,他的修煉,比鐵拳學校裡任何一個同學都要努力和瘋狂!

    「為什麼,你就不能慷慨地施捨給他一丁點的力量,讓他能挺直腰桿,堂堂正正地做人?

    「再這樣下去,格斯的一輩子都會毀掉。

    「我可以忘記一切,永遠信仰鐵拳之道,但格斯不行,我絕不能容忍他變成一個廢物和笑話。

    「所有方法都用盡了,我已經把畢生所學都教給格斯,但他的問題是先天性的,就是有那麼一些可憐人,先天經脈斷絕,身體孱弱,四肢無力,沒辦法修煉上乘拳法。

    「既然我無法改變格斯,或許,我可以改變整個世界?

    「如果這個世界,不再有拳神統治,而是被『機械和蒸汽之力』主宰,也許格斯可以在全新的世界裡,活得更好?

    「沒錯,格斯這孩子從小就心靈手巧,他一定喜歡並擅長『機械和蒸汽之力』的!」

    格斯看到這裡,已是淚流滿面。

    他緊緊咬著嘴唇,儘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原來是這樣。

    原來爸爸是為了讓他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才墮入魔道的。

    老實說,格斯已經忘記了在那一年的九月三十日,他究竟受了什麼樣的欺辱和委屈。

    ——畢竟,別人的欺負和嘲笑,在他而言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早就習慣了。

    但這種事,身為被嘲笑者的父親,卻是永遠都不會習慣。

    格斯默默擦去了眼淚,繼續看下去。

    「鐵拳歷10235年,11月20日。

    「蒸汽軍!蒸汽軍!

    「真是驚天動地的消息,據說蒸汽軍已經在南方高舉義旗,向拳神殿正式宣戰,拳神殿派出的第一批遠征軍,卻被蒸汽軍打得落花流水!

    「在機械和蒸汽之力面前,在熊熊燃燒的鋼鐵彈丸,組成的驚濤駭浪面前,即便拳神的力量,都要退避三舍!

    「可笑,在故步自封的北地,人們還被拳神殿的謊言矇騙,整個世界像是一具已經死去的屍骸,寄生在屍骸中的蟲豸,尚未嗅到腐敗的氣息。

    「真想去南方見識一下蒸汽軍的威風啊!

    「可是,莉兒還有格蕾、格斯兩姐弟又該怎麼辦呢,特別是莉兒,她一向最聽大哥雷烈的話,我究竟該怎麼向她解釋,這個世界的真實?」

    「莉兒」就是格斯和格蕾的母親。

    撰寫這篇日誌時,爸爸和媽媽還沒有死,他們仍舊是幸福的一家人。

    回憶著往昔的溫暖和寧靜,格斯的嘴角不由抹上了一層笑意。

    但這笑意很快被外面灌進來的冷風冷雨澆滅,格斯在手背上輕輕咬了一口,用刺痛令自己聚精會神地看下去。

    後面幾篇日誌都是各種實驗的參數和結果,還有一些機械和蒸汽武器的使用方法。

    格斯還看到了一些散佈在北方的「機械和蒸汽神教」秘密祭壇的聯絡方法以及暗號,通過他們,或許能輾轉找到南方的蒸汽軍——姐姐要他用心記住的,應該就是這些信息。

    格斯還想從實驗日誌裡,找到關於爸爸死因的蛛絲馬跡。

    不過,翻到最後一頁,仍舊是正常的實驗,牢騷和質疑,似乎爸爸死得十分突然的樣子。

    合上日誌,格斯看看昏睡不醒的姐姐,又看看在旁邊東張西望的惡魔「呂輕塵」。

    「告訴我,這個世界的真相。」格斯十分認真地向惡魔提出了要求。

    「我說過,你不會喜歡那真相的。」惡魔笑嘻嘻回應。

    「我已經長大了,有能力接受自己不喜歡的真相。」格斯回答,怯懦的少年真像是在一夜間長大了十歲。

    「那麼,你願意拿什麼來交換真相呢?」惡魔問道。

    「你要什麼?」格斯反問。

    「讓我想想……通常這種時候,惡魔都會索要人類的靈魂,對吧?」

    呂輕塵微笑道,「格斯小哥哥,你願意用靈魂來交換真相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2:46
(二十三)真相


    靈魂……

    看著對方幽深如淵的眼神,格斯一陣顫慄。

    「你,你果然是個惡魔吧?」少年問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呂輕塵看著自己煙霧繚繞的下半身,被蒸汽球牢牢前牽扯住,攤手道。

    「你要我的靈魂幹什麼?」

    格斯警惕道,「我只是個普通人,就算有靈魂,恐怕也非常弱小,不可能幫到你這樣強大的惡魔什麼忙。」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呂輕塵笑眯眯道,「或許,在你體內蘊藏著自己都沒發現的力量,足以幫我顛覆整個世界,又或許,我只是閒著無聊,想要角色扮演一回真正的惡魔,總之,你只需要全心全意相信我,把心靈徹底向我敞開,把靈魂完完整整交給我,我就能回答你的一切問題,並且賜予你,足以……和這世界為敵的力量。」

    「和這世界為敵的力量……」

    格斯感覺自己的牙根都一陣涼颼颼的疼,他後退半步,吞了口唾沫,警惕道,「如果我不願意呢,難道你不能強行搶奪我的靈魂嗎?」

    「可以倒是可以,但強行入侵併讀取核心數據的話,會留下太多痕跡,還容易觸發反病毒程序,風險太大了。」

    呂輕塵人畜無害的笑著,彷彿他剛才的提議,僅僅是索要格斯身上一件無足輕重的物品,而不是珍貴且唯一的靈魂,「我們惡魔做生意,最講究公平和自願,如果你不願意雙手奉上自己的靈魂,我也無所謂,大不了去找第二個傻瓜好了——但這樣一來,你也不會再得到我的幫助,很公平,是吧?」

    格斯皺眉。

    看了一眼身子滾滾發燙,在洞穴深處輾轉反側的姐姐,少年感覺危機四伏的逃亡之路,想要不得到惡魔的幫助,就逃出圍追堵截,實在很難。

    他們在黎明之前,離開洞穴。

    姐姐的傷病還沒有好,身子輕飄飄就像一片無根的浮萍,好幾次險些一頭栽倒在滾滾泥漿裡,再也爬不起來。

    但他們卻不得不走,因為山洪暴發,雨水倒灌,已經將那條洞穴淹沒。

    暴雨如瀑,無論逃亡者還是追兵的行動都變得極其艱難,完全是意志力的比拚。

    直到中午,雨水終於稍稍停歇,人間的廝殺,再度激烈起來。

    他們又打退了三波追兵,殺死了其中四人。

    代價是姐姐的肩膀上多了一個前後透明的血窟窿,小腹還挨了一拳,整個腹部都烏青一片,不知道有沒有內出血。

    另外,姐姐的左側膝蓋也出現了輕微的裂紋,雖然不太影響行動,但對於戰鬥時的發力,卻有極大阻礙,一條腿差不多廢了。

    格斯受到姐姐保護,倒沒受太多傷,可姐姐一旦倒下,就算他周身三萬六千根汗毛都完好無損,也不可能從窮凶極惡的追兵手裡,奪取一條生路。

    姐姐早就應該倒下。

    以她的傷勢和病情,早半天就應該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甚至都不應該從洞穴裡爬起來。

    但她卻像是被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被某種信念或者仇恨,硬生生地支撐著,化作一團鋼澆鐵鑄的人形機械,瞪著眼,咬著牙,步步向前。

    格斯大致知道姐姐在等待什麼。

    不是等著殺出重圍。

    而是等著被「那個人」追上,為這場注定徒勞的逃亡,畫上一個絕望的句點。

    下午,他們被追兵逼上絕路。

    兩側是峭壁,前面是懸崖,而在後方,「那個人」終於出現。

    「格斯,格蕾,回頭吧,前面是萬丈懸崖,再走半步,就是粉身碎骨!」

    舅舅雷烈,目光深邃,出現在他們身後。

    格蕾悶哼一聲,像是體內有根細弦崩斷,在格斯的扶持下,歪歪扭扭癱倒在峭壁邊上。

    「舅舅——」

    格斯有些不敢看舅舅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但看著姐姐欲哭無淚的表情,他心底一顫,不知從哪兒生出勇氣,攥緊拳頭,豎著眉毛,大聲喝問,「告訴我們,爸爸究竟是怎麼死的!」

    雷烈目光一閃,嘆了口氣,道:「哦,原來這就是你們出逃的原因,那就難怪了,既然你們已經猜到,又何必問我呢?」

    「真是你!」

    格蕾痛苦地尖叫,「爸爸真是你殺的,他可是你的妹夫,你怎麼下得了手?」

    「是啊,我怎麼下得了手?」

    雷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滴,眼神迷茫,表情恍惚,喃喃道,「格倫不單是我的妹夫,更是我從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我們兩個從三歲在鐵拳學校相識開始,就是最棒的修煉夥伴和競爭對手,是可以把性命託付給對方的交情。

    「就算那時候他的天賦出類拔萃,在絕大多數競爭中都穩穩壓過我一頭,我心底也沒有半點芥蒂,仍舊將他當成值得效仿甚至追隨的良師益友,甚至積極撮合他和我親妹妹的姻緣,就是為了讓兩家的關係更加親近。

    「格斯,格蕾,請你們絕對相信,我和你們的父親之間,沒有半點私人恩怨——如果我真的恨他,就不會賭上我最心愛的妹妹的幸福。

    「不過,在發現了『那件事』之後,我的確深深地怨恨上了他,我恨他為何如此軟弱,意志不堅定,這麼容易就被惡魔誘惑;我恨他為什麼要放棄武者的榮耀以及家裡的嬌妻,去進行邪惡、污穢、極度危險的研究;我恨他為什麼要對我隱瞞,我們曾經無數次出生入死,睫毛都不抖動半下就能把性命交到對方手裡,就在你們腳下的這片山地,為對方拋撒過無數滴的熱血,難道他覺得我是拳神殿的祭司,就會出賣他嗎?」

    「沒錯,你恨他!」

    格蕾尖叫,「你恨爸爸墮入魔道,所以殺了他,連帶著害死了你的親妹妹,我們的媽媽!」

    「你錯了,格蕾,你大錯特錯了!」

    雷烈怒吼,「我不是因為怨恨才殺死他,殺他是為了救他,為了挽救他『赤金鎮第一拳手』的名譽,為了挽救我的親妹妹和你們兩個!否則,萬一格倫是邪道徒的事情曝光,你們的母親還有你們兩個,都會受到牽連,一輩子頂著污名,一輩子被人鄙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9-24 16:29
鐵拳之敵(24)墮落


    「你撒謊!」

    格蕾捂著耳朵尖叫起來,「你撒謊,是你殺了爸爸,是你害死媽媽,你在撒謊,你們統統都在撒謊,這個世界都是謊言!」

    「我沒有撒謊,是你爸爸在撒謊,而你也在自欺欺人。」

    雷烈冷冷道,「其實,你心裡早就知道答案,從和格倫一樣踏上魔道開始,你就應該知道答案的,並不是我害死了你們的爸爸,是他自己害死自己!

    「他不但害死了自己,還害死了他最心愛的妻子,我最心疼的妹妹,還害慘了自己的一對兒女,讓你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像是正常人那樣過日子。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的怯懦,他的貪婪,他的愚蠢!他不願意循規蹈矩,乖乖尊崇鐵拳之道,臣服於拳神的威光,卻是可笑地受到了惡魔的誘惑,墮落到機械和蒸汽的深淵裡面去了!

    「身為拳神殿祭司,當我知道真相之後,原本應該向上級匯報,然後帶著大批人馬去抓捕他,把他五花大綁之後送到火刑架上,當著赤金鎮的所有人,用熊熊烈焰去淨化他邪惡的靈魂。

    「但是,為了我和他幾十年的兄弟之情,為了我那可憐的妹妹,為了你們兩個,就連我都背棄了鐵拳之道,生平頭一次玷污了神聖的信仰,我沒有將格倫墮落的事情公諸於眾,僅僅私底下去找他,用死亡,給了他一個最簡單的解脫。

    「這裡面,沒有絲毫陰謀,背叛或者邪惡,我只想要保護自己的妹妹還有你們兩個,沒想到,殘酷的命運還是給予了你們這個墮落的家族以公正的裁決,你們的母親到頭來還是猜出真相,在心碎欲絕的痛苦中撒手人寰,而你,格蕾,繼承了父親的力量和意志,也繼承了他的野心和愚蠢,你也和他一樣,踏上這條直通地獄的道路了!」

    雷烈搖頭嘆息著。

    大雨再次密集起來,雨點打在他的臉上,和他滾燙的淚水混合在一起,縱橫交錯,點點滴滴。

    格蕾臉色慘白,沉默很久,無話可說。

    「你已經鑄成大錯,回不了頭了。」

    雷烈的眼淚和聲音,漸漸和雨水一樣,越來越冷,他一字一頓道,「我不想騙你,即便身為你的親舅舅,我也救不了你,畢竟你在逃亡之路上,用禁忌之力殺死了這麼多人,總要有個交待。

    「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被我當場殺死,要麼被我擒獲,送回拳神殿去公開處刑。

    「而我,因為在格倫的事情上有所隱瞞,也沒有資格再當拳神殿祭司,等到這件事全部了結之後,我會親自去乾元城的拳神殿,向那裡的高級祭司懺悔,並坦然面對一切責罰。

    「我們兩個的結局早已注定,但你弟弟卻是無辜的,他還有的救。

    「我相信格斯對你們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無論父親還是姐姐的墮落,都和他沒有絲毫關係,之所以逃跑,也是被你挾持的,格蕾,是不是這樣?」

    格蕾心思電轉,看了格斯一眼,咬牙道:「沒錯,就是我挾持的,我威脅格斯說,不跟我走的話,我就殺死他!你知道,他這樣的廢物,根本無力抵抗我的強迫,是我脅迫他一路來到這裡,就是為了關鍵時刻,用他來當人質!」

    「姐——」

    格斯目瞪口呆,隨後反應過來,姐姐是故意這麼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這也意味著,姐姐將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已經下定了必死的決心。

    「很好,拳神是嚴酷的,也是公正的,格斯究竟有沒有墮入魔道,拳神殿終究會搞清楚的。」

    雷烈嘆了口氣,道,「至於你,格蕾……」

    「不用多說,來吧!」

    格蕾忽然像只大鳥般騰空而起。

    這是她壓榨自己全部的生命力,發出的最後一擊。

    因為高燒而滾燙的身體,像是變成了一支在黑夜中熠熠生輝的火炬,每個細胞中都噴湧出了岩漿般的熱流,匯聚成摧枯拉朽的澎湃之力,朝雷烈狠狠轟去。

    「你變弱了,格蕾。」

    雷烈卻道,「從墮入機械和蒸汽之力的魔道的那一瞬間開始,你就不再堅信自己的拳頭,擁有無堅不摧的力量,這樣的拳,又怎麼可能成為最強的拳啊!」

    「呼!」

    拳神殿祭司身上的黑袍,原本浸透了雨水,濕漉漉如同蛇皮般耷拉著。

    卻在雷烈一呼一吸之間,被澎湃的氣浪充實起來,化作一個鼓脹的圓球。

    原本浸潤黑袍的雨水,紛紛被氣浪彈飛,變成千百枚銳利的水箭,呼嘯著射向格蕾。

    格蕾咬牙,硬闖雨滴組成的羅網,臉上、身上和手腳上立刻被割出千百道觸目驚心的血口子,身形不由一滯。

    雷烈的黑袍下,彷彿有一百條巨蟒在瘋狂蠕動,一道道波紋在黑袍上層層疊疊地堆積,到最後,凝聚成一枚巨大而清晰的拳印。

    「轟!」

    拳印爆發,破空而出,震裂雨水,也震散格蕾的護體真氣,結結實實印在格蕾胸口。

    「噗!」

    格蕾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周身經絡和關節都被打散,像是一隻破面口袋般倒飛出去,直落懸崖。

    這就是「深海之拳」的無上威力,這就是拳神殿祭司對於鐵拳之敵的忠誠信仰!

    「姐——」

    見到姐姐如折翼之鳥在風暴中盤旋和凋零,格斯的眼眶幾乎炸裂。

    姐姐和舅舅交手的這一秒,對格斯而言,彷彿脫胎換骨,死而復生的百年般漫長。

    姐姐和舅舅的意思,他剛才聽得很明白。

    無論彼此的立場和信仰如何,他們都深愛著格斯,希望能保住格斯的小命。

    但是,事已至此,就算格斯拋棄姐姐,乖乖和舅舅回去,他又該如何在赤金鎮上苟活,去面對千夫所指和萬道異樣的目光,去忘記爸爸,媽媽還有姐姐的慘死,去忘記該死的機械和蒸汽之力啊!

    爸爸寫在日記扉頁上的字,歷歷在目。

    姐姐歇斯底里的尖叫,還在耳邊迴蕩。

    「整個世界,都是謊言!」

    格斯腦中,一萬個念頭亂戰。

    不知怎麼,他忽然想到一句話。

    「我原本可以忍受黑暗——只要別被我發現,這黑暗原來是人造的謊言。」

    「姐姐!」

    格斯又叫了一聲,下意識朝姐姐墜落的方向撲去,卻沒留意自己腳下亦是雲霧繚繞的萬丈深淵。

    在舅舅的怒吼和眾多追兵的驚呼聲中,格斯和格蕾一起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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