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西遊記
在整個菲尼克斯帝國境內，這種現象不過是一件小事。然而叫人意外的是，事件沒有如以往那樣被掩蓋。一家叫做Tu電視台的地方媒體冒著得罪權力集團的風險以文章+圖片的形式還原了監獄裡生的一幕，揭露了兩名獄警的惡行。
雖然很多人知道現在的社會形勢很惡劣，但是還有許多人處於渾噩狀態，意識不到國家時局有多黑暗，只是悶頭工作掙錢、努力活著，對其他事情漠不關心。
新聞布後引廣泛關注，民間多年積累的怨氣以此為導火索噴出來，達勒姆恆星系統的居住星各地爆大範圍警民衝突，最後連駐軍都被驚動，用以鎮壓各地此起彼伏的警民對抗。
手中有槍的軍警Vs手無寸鐵的平民，這件事情的結果不言而喻。來自民間的反抗被鎮壓下去，掌握各種資源的地方政府試圖做淡化處理，從各個渠道切斷新聞的傳播，以殘酷手段打擊那些在公眾場合說出真相的人，Tu電視台遭到地方廣播系統封殺，負責人被抓了起來，藉口是有偷稅漏稅之嫌。
從大環境來看，這只是一場局域風波，不會對菲尼克斯帝國構成實質性威脅。
出乎意料的是，在Tu電視台停運不久，距離達勒姆恆星系統不遠的斯卡迪亞恆星系統官方媒體表了一篇特別訪談，受訪者是青年的父親，一位滿頭白的老人。
他的半生光陰都在達勒姆恆星系統5號太空種植園度過，是一名農業學教授，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也沒有什麼深厚背景。
無論如何，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攤上這樣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被投入監獄，直至事才被告知兒子死於事故，但到底是什麼事故，官方說辭語焉不詳。
隨著Tu電視台的報導，身邊人的告訴，他與臥病在床的妻子才知道兒子的遭遇。但是又能怎麼樣呢？還沒等他表現出憤怒、悲傷、無助……各種情緒，地方安保部門便啟動緊急預案，變相軟禁了他們，防止老兩口與外國媒體及一些有敏感身份的人接觸。
他說他相信帝國公法，相信帝國政府，一定會秉公處理這件事，為他屈辱死去的兒子報仇，彰顯公法的神聖與秩序的尊嚴。
他還說，他會努力挺住，等待一個公平正義的結果。
遺憾的是，這則訪談錄沒有擴散至更遠範圍，便被帝國廣播部門屏蔽，任何關於老人與死者的信息都被過濾處理，只有在某些進步媒體網站的評論區可以看到一些人用擦邊球的方式向不知情的民眾傳播真相。
下令刊登訪談錄的斯卡迪亞恆星系統官方媒體負責人被免去職位。為削弱這件事在斯卡迪亞恆星系統造成的影響，以及潛在威脅，地方政府中斷了斯卡迪亞恆星系統與外界通訊網絡的聯繫達7日之久……也就是說，為了平息這場醜聞，有更高層次的貴族與官員插手，試圖以拖延方式消化民間憤怒，最終達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目人們總是擅於遺忘，不是麼？時間能夠治癒創傷，時間也能夠化解仇恨。
還是達勒姆恆星系統，還是帝國之星工程學院，還是生徒會辦公室，還是那名年輕學生。
他熟練地按下按鍵，將移動**儀連接至智能輸入設備，沒有選擇音符識別模式，選擇用古老的鍵盤輸入模式。
“這些討厭的社會LoseR，又開始跟隻猴子一樣上躥下跳。”恨恨地罵了一句，熟練地按動鍵盤，鍵入下面一句話。
“可憐又可恨的傢伙，就這麼容易被查爾斯聯邦、星盟等國宣傳的那一套說辭洗腦，最終背叛國家、朋友與親人。”
輸入完畢，他立刻切換至另一窗口，在同一個評論區，用不同的暱稱留下不同語氣的話。
“消滅一切吃裡扒外的賣國賊，聖皇陛下萬歲，菲尼克斯帝國萬歲。”
然後又更換暱稱，又留下不同語氣的話。
“聽說沒有？查爾斯聯邦接受青年政治庇護的請求，作為交換，他必須為帝國製造點麻煩。可惜啊，可惜……麻煩是有了，卻是以丟掉小命為代價。”
年輕學生再度更換暱稱，留下不同語氣的話。
“像這種投靠敵對勢力的走狗……全部死光光才好，有什麼值得可惜的。俗話說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連祖國母親都不愛的傢伙，有什麼資格活著。”
他繼續更換暱稱，繼續留下不同語氣的話。
“這完全是查爾斯聯邦、星盟、多蘭克斯共和國那些陰險狡詐的政客們的奸計，他們才不會在意那個人的死活。因為無論那人是死是活，都會在菲尼克斯帝國社會造成民意撕裂，讓帝國陷入動盪不安。換句話說，這是一種思想侵略，它比直接武力入侵更加可怕。所以，我在這裡敬告大家，不要被敵人的精裝謊言所欺騙，要更加冷靜理智地看待問題，避免成為敵人的刀與槍，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
年輕學生覺得自己太能幹了，或許畢業後可以做做業餘編輯，美麗一下自己的履歷，這樣可以往上爬的更快些。
便在這時，生徒會的門從外面打開，一位西裝革履的白人男子走入房間。
年輕學生恭謹起立，非常謙卑地喚了一聲：“埃爾斯部長……您好。”
那人點點頭，沒有浪費時間寒暄，也可能是不屑於跟年輕學生廢話，從包裡取出一台嶄新的移動**儀放到多功能終端工作台。
“這是孔雀公司近期售的V-2oo型移動**儀，可以幫助你更有效率地完成上級布的任務。另外，獎學金的事情已經研究通過，你可以安心了。”
年輕人望著移動**儀下方好像五個花瓣併攏的產品商標，一臉狂喜模樣。
孔雀公司是菲尼克斯帝國境內最大的電子通訊企業，在整個希倫貝爾大區都有很高知名度，被許多人看做菲尼克斯帝國電子通訊領域最具競爭力與科技實力的大型集團，與星盟的普羅米修斯公司，多蘭克斯共和國的多特技術公司齊名。
因為孔雀公司的產品在菲尼克斯帝國國內市場份額佔比極高，又是政府大力推廣單位，企業知名度與產品熱度一時無兩。能夠有一台孔雀公司生產的高端移動**儀是身份的象徵，同樣是一種愛國主義的表現……儘管有人攻擊孔雀公司本質是軍方企業，其經營者不過是一具提線木偶，它的強大更多依靠宣傳力量與企業水軍“吹”出來，而不是依靠用戶口碑積累起來。
“埃爾斯部長，謝謝您。”他誠懇道謝，然後目送那人離開，這才抓起桌上的V-2oo型移動**儀，一臉春風得意模樣。
免費的高檔移動**儀，全額獎學金，公務員直通車，學妹的傾慕，學弟的豔羨，不受制約的權力……這些都是他作為生徒會長的福利。
他才不管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麼齷齪，有多麼卑鄙，有多麼下流，總之可以為自己帶來利益與名望，而不是良知、善心、正直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虛物。
他不把握這種機會，自然有別人把握，他不圖謀權利，自然有別人圖謀。所以他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做有錯，不認為自己是權貴豢養的惡犬，反而有一種上天眷顧，三生有幸的命運感。
有了V-2oo型移動**儀，將替換下來的V-195型移動**儀出了，所賺利潤不管是賄賂老師，還是宴請漂亮的大一學妹，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社會上有人用“老婆基本不碰，工資基本不動，吃喝有人相送，住房有人進貢，公艦基本私用”來形容那些惡官。他作為生徒會主席，現在已然是這種待遇，而且不用擔心被人抓住把柄送入監獄。
青春+權力+金錢+名氣，正是人生得意時。
大約同一時刻，達勒姆恆星系統的太空監獄中，黑人獄警有些坐立不安，望著禁閉室外面的景物露出悵然若失表情。
他的對面是一張床，床尾是疊的整整齊齊的被縟，床頭坐著黃種人獄警，手裡捧著一本《西遊記》，正在細細研讀品味，絲毫沒有黑人獄警的緊張表現。
黑人獄警在逼仄的禁閉室來回走動片刻，忽然停下腳步，望著身邊的黃種人獄警說道：“你怎麼還有心情讀這種東西，知不知道那件事越鬧越大，連許多大人物也被捲入其中。”
他不知道這件事怎麼洩露出去的，那些囚徒為什麼敢說實話，把二人供出去，以致被免去職務關入禁閉室，落得失去自由的下場。
難不成那些告密者不知道官官相護的道理？那些獄警同袍無論站在多年情誼角度，還是統一戰線角度，亦或兔死狐悲角度，都不會輕易饒過那些告密者。
他很不理解，青年已經死了，把這件事捅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可是有人就是這麼做了。到底是參與毆打青年的囚徒因為良心不安所為，還是監獄裡面有人給他們下套？
黃種人獄警抬頭瞄了黑人獄警一眼，拿起床頭精美的書籤放到剛剛看過去的地方，輕輕合上書本，淡然說道：“著急沒有任何意義，時間到了他們自然會放我們出去繼續履職。”
“你在說夢話嗎？”黑人獄警皺眉說道，顯然對上面那句話極不認同。
黃種人獄警微露譏笑，說道：“所以說，你根本不懂什麼叫政治。”
“站在法律角度，青年已經死去多日，連屍體都化為灰燼撒入水溝，缺少了驗屍報告，只要一口咬死沒有動手，最多落得一個瀆職罪名，更何況我們的確沒有動手，主要是囚徒間的思想對立，才造成這樣的結果。”
“站在政治角度，上面需要我們的存在，權力需要可以壓迫民眾的刀和槍……你我就是那把刀。事情生後，如果權力者站著民眾一邊，以後還會有類似你我的角色用心維護他們的統治嗎？對於上面的人來講，失去民心不可怕，失去狗的忠心才可怕，失去刀槍才可怕。”
“事件爆後，達勒姆恆星系統的地方長官做出了怎樣的反應？不是公開，是捂緊蓋子，不是開放輿論，是拘押Tu電視台負責人，這已然表達了總督大人的態度。現在事情鬧得更大了又怎樣，難不成讓總督大人認栽，讓地方政府向民眾低頭道歉？”
“這注定是一件不可能生的事情……站在那些大人物角度，這樣做等於承認錯誤，易被反對派抓住把柄，追究責任。站在階級立場，代表權貴利益的政府部門一旦低頭，明日民眾便會得寸進尺，學著主張自己的權力，而不是匍匐於槍口下惴惴難安。”
“所謂軍隊與平民是一家，官員與民眾是一家……這種說辭，不過是帝國貴族淡化階級矛盾，糊弄民眾的連篇鬼話。從本質上講，二者的關係是奴隸與奴隸主的關係，是放牧者與牛羊的關係，是敵我關係。”
“在這種背景下，上面的人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利，最好的選擇就是動用宣傳力量，乃至武裝力量鎮壓社會上不同的聲音，維持他們高高在上，掌握世間一切真理的形象。”
“當時間撫平喪子者心中的痛，稀釋民眾的憤怒情感，人們漸漸遺忘悲慘往事，或者被另一件更刺激的事情吸引，我們會離開這裡，走上新的工作崗位，或許還會獲得陞遷……因為這樣做可以換來更多走狗的忠心。把狗養的壯壯的，猛猛的，凶凶的，才能更好的嚇唬外人不是？”
黑人獄警聽完黃種人獄警的長篇大論，露出一臉茫然表情。
“哦，我忘了，你們黑人不擅長欺心弄權。簡單點講，我們的行為綁架了貴族與官員的利益，貴族與官員的行為綁架了政Quan的利益，政Quan的利益綁架了全民的利益。所以……安心便好，只當是在帶薪度假。”
黑人獄警依然聽不懂那些話，只是擺出一臉好深奧的樣子，微笑說道：“你懂得真多。”
他的牙很白，尤其在咧嘴大笑的時候，白的讓人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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