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大地篇 17.長夜
風雪茫茫、天地徬徨，一片無垠無際的黑白野外世界裡，有五艘乘風艇正駕馭雪浪、恣意飛翔。
有個突出雪丘已在眼前，但操縱者毫不畏懼，腳下控制踏板快步連踩，加速滑動衝向這挑戰性的高度，
當乘風艇脫離丘頂一刻，騰空飛越萬物，大地、蒼林、白雪盡在腳下，他們的視野裡擁有了一切。
「碰！」聲重重一震，懸浮力量被下墜之勢壓落，乘風艇底部在大地上撞出爆散雪花，但操縱者也藉這反彈機會，重新控制住平衡，五艘乘風艇再度破浪飛馳！
「大……大人，噁……我、我快撐不住了……」為首帶領的乘風艇上，有名中年婦女艱困探頭出來，不住向外嘔吐。
緊拉著控制風帆，梅達斯沒有半點減緩速度意思，望向前方白茫世界，道：「妳不想復仇嗎？那兩人可是殺光了妳的家人、佔據妳的家園，每晚一步逃跑的可能性就越大。」
聽到復仇兩字，想起逃走前家人一個一個慘死模樣，中年婦女面容瞬間已是猙獰扭曲，恨不得將那對男女虐殺洩憤。
先前大風雪過後，附近雪原的天氣狀況已較為穩定，梅達斯抽空看了眼在碎念咒罵的中年婦女，問道：「妳先前說他們有奇怪武器，人被碰到就會爆炸，這是真的嗎？」
從惡念漩渦裡驚醒，知道這些人不是真正的野外人，是遠方不同鐵山來的強大勢力，中年婦女重新恢復和善笑容，連忙回覆著。
「是真的、是真的！不止會爆炸，還會發光！我明明就將她身上東西、衣服都拿走，但那些鐵山人實在太狡猾了，居然還藏有奇怪武器……」
沒有理會中年婦女後續碎念，梅達斯想起那名先前跟雷交易的上城公主。
兩人戰鬥當時他也在場，看到過這種奇怪能力，原本是猜想太平洋都市的機甲發展又有新突破，但中年婦女說的卻是敏敏身上毫無它物，這有些不太尋常。
而至今仍無法與雷等人取得聯絡，有很大可能性是戰死或被俘，雪屋陣地方面要等大西洋部隊到達才會有動作，現在他也只能自己解開這個疑惑了。
「再搜索下去就要進入黑夜，妳住的地方到底在那裡？」已經這樣行進好幾天了，但他們始終沒看到所謂的小屋。
被質問的中年婦女深怕大人們會不滿，忍受顛簸之苦，將身體努力探了出來，但蒼茫白雪大地之間，卻不再是她熟悉的景色。
先前從家園逃出來時，因為擔心會被追殺，慌不擇路的中年婦女只是死命奔跑，一度迷失在雪原之中，後來還是梅達斯等人乘風艇正好經過，這才被救了起來。
「大樹林就在附近，應該是不遠了呀……」藉由鐵山和平常捕獵樹林，中年婦女雖然大概知道方位，但先前的風雪強烈難辨，所以還是找不到自己家園，現在路線才漸漸清晰起來。
「在前面、在前面！就快到了！」不斷質疑詢問中，中年婦女連忙回答。
但隨著乘風艇不斷前進，天空光芒也漸漸消逝，大地很快就進入一片漆黑極夜，到了這個地步，梅達斯等人雖然可以打開探照燈繼續搜索，但效益不大又耗費能源。
就在他認為又要浪費一天之時，中年婦女突傳興奮驚喊道：「是光螢！我們到了，這裡就是我家！」
順著她指去的方向，梅達斯在側邊看見了一點一點的小小亮光，清綠幽亮、十分綺幻，即使距離尚遠，但仍不減大自然生命演繹的美麗。
向後方打了個手勢，梅達斯用力一拉風帆，乘風艇艇首斜向轉動，激起白色雪浪，在大地上劃出漂亮前進弧線。
發現目標，野外人部隊已將動力爐能量全開，用著最快速度前進，乘風破浪的迎面壓力，擠迫中年婦人腹胃更加痛苦，但她沒有喊停，臉上只是興奮、狂熱神色，家園就在眼前了！
但滿懷期望、復仇的心，卻在看到家園之後，全部破滅。
三棟她和家人辛苦一磚一瓦蓋出來，在無情風雪、殘酷大地裡，好不容易才能掙得的棲身之所，被把無情焰火全部燒毀了！
跳下乘風艇，已震顛至軟腳的身體無法彈動，中年婦女沒有放棄，奮力用雙手努力爬過去，但焦黑殘瓦之中，什麼都不再剩下了。
「哇啊！」的仰天哭號，尖銳聲音淒厲又難聽，裡頭充滿無限惡毒怨恨，中年婦女流著淚像發瘋似的不斷挖找，收集一根又一根焦爛骨骸，小心翼翼的將它們珍藏收起。
聽著隊員搜索四周回來得到資訊，梅達斯做出判斷，敏敏兩人應該是擔心漏網之魚的中年婦女，可能會將麻煩重新帶回來這裡，離開前索性將小屋全部燒毀，也好掩蓋更多情報洩露。
「逃脫者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狡猾，今天就在這裡暫作休息吧。」梅達斯對另外九名隊員宣佈著。
點頭應是後，其中一人問道：「梅達斯，接下來該怎麼做？線索已經斷掉，大西洋支援部隊也快到達，是不是該回雪屋陣地了？」
沉思一會，梅達斯道：「再搜索幾天，如果還是沒有消息，我們就暫時放棄追捕，先回去雪屋陣地。」
對這命令沒有意見，眾人就要分頭準備過夜事宜時，突然一陣尖銳喊聲傳來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會去那裡！」
轉頭看向中年婦女，那流滿淚水的臉上滿是瘋狂，梅達斯不由得眉頭緊皺，懷疑著問道：「妳真的知道他們要去那裡了」
「他們曾經打聽過附近大村子，還詳細問了很多事情，一定是打算去那裡動手！就像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一樣！對，沒錯，就是這樣！」
既怨恨又害怕的中年婦女，她已將敏敏視為魔鬼，打算摧毀野外的魔鬼！
這附近唯一的野外人大村子，雪屋陣地方便也跟他們頗有接觸，有時候資源、交易上會彼此往來，也算是熟稔地方。
「那就這樣吧，回去之前先繞去大村子看一下。如果沒有發現，我們也可以順便交換捕殺到的獵獸，幫雪屋陣地的人帶些東西回去。」
機械生化人雖免去許多人類時的不便和弱點，但進食仍是必須，而禦寒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大量減少能量消耗，多餘的也可以為任務作儲備，所以民生用品依然相當重要。
就在野外人部隊到達小屋處時，遠方無光的暗夜裡，有兩人正靜靜趴伏在雪地中，忍受冰寒侵體刺骨，靜靜觀察著他們一舉一動。
「很不幸的又讓妳猜中，那個女人真的回來了，而且還帶著很多先前月屋陣地的人。光乘風艇就有一、二……五，有五艘，大概十個人左右吧。」拿著粗陋望遠鏡，淺草真守邊觀察邊道，光螢和乘風艇給了他最好的照明光源。
不發一語的把望遠鏡奪過來，也不理會淺草真守翻白眼表情，敏敏自己觀察了起來，確認情報沒問題後，這才將東西丟還給他。
站起身來，拍拍厚積白雪，敏敏道：「我的運氣向來不好，所以總是做最壞打算，只是這次倒楣到更糟糕地步，居然讓她碰上雪屋陣地的人，接下來計畫要改變了。」
「計畫？妳有什麼計畫，我怎麼從來都沒聽過？」從地上爬起，跟敏敏在這蹲點等人數天的淺草真守，完全沒聽說過這回事。
走至找回的乘風艇前，裡頭擺滿從小屋裡搜刮來的戰利品，包含剛才粗陋的望遠鏡，還有部份熊形獵獸肉塊，敏敏隨便找個空間將自己塞進去，已是準備就寢。
先前中年婦女逃亡慌不擇路，致使在大風雪中有所迷失，也給了他們兩人休養生息的寶貴時間，可以從容準備逃脫。
見敏敏沒有回答打算，淺草真守也鑽入乘風艇中，狹小空間內只能相擁緊靠入睡的兩人，面對面大眼瞪著小眼，彼此絲毫沒有退讓。
「你打算看著我到天亮嗎？」藏匿、監視一整天已經有點睏意，敏敏將頭靠在這名男人胸膛前，昏昏欲睡的說著。
入睡時已將馬尾解開，披散流瀉的黑髮摸起來柔順舒服，淺草真守這幾天發覺，敏敏的頭髮很美麗。
「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將要在野外一起求生的夥伴，雖然處理事情方面可能比不上妳，但至少也要讓我明白，接下來到底要做些什麼吧？」
搜刮東西、燒毀小屋、等待觀察，這些都是敏敏提出主意，淺草真守只負責幫忙實行，而事實也都證明了，她的想法向來很少出錯。
溫暖讓人很快就能入睡，敏敏聲音變得有些軟綿，道：「原本是要等那女人回來，殺了她後再去大村子，這樣就沒有麻煩跟著。但沒想到她連雪屋陣地的人都帶回來，去大村子的時間要再延後，這就是計畫。」
雖然歷經許多事情，但聽到敏敏和自己苦心受凍埋伏幾天，就是為了要斬盡殺絕，淺草真守心中還是有點不舒服。
「就是知道你沒辦法接受，所以懶得說出來。不過這樣也好，我只需要能讓自己安心入睡的夥伴。殘忍事情，我一個人就夠了。」
聽不見回答，敏敏清楚淺草真守在想什麼。
「睡吧，暫時不用擔心這種事再發生了，你會期待明天開始的生活。」
聽著承諾，還有響起的熟睡呼吸聲音，不想無情、也不想受傷的淺草真守，想不出自己到底該如何做才好，也只能聽從敏敏的話，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悠然長夜，隱藏在黑暗雪地中的乘風艇無聲，該是熟睡的兩人，敏敏眼睛卻是突地睜開，確認淺草真守真正睡著後，她這才慢慢重新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