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第五審判序列 作者：Le司馬離（已完結）

　　第十節 主人

　　雖然我們無法考證現在還有多少法師懂得使用柯贊恩五芒，但是我們可以肯定數量不會是三位數及以上。柯贊恩五芒是一種上古的黑暗詛咒，受到詛咒的人沒辦法靈活使用魔法力量，靈魂會受到暗月的侵蝕，每到月圓之夜，身心都會受到無形的傷害。人類嘗試了很多種方法，無論是驅魔醫的聖術、生物醫師的醫學藥劑還是聖騎士的神諭力量都不曾成功。通靈學院內部提供了不少關於柯贊恩五芒的資料，筆者也曾經花了不少時間專門研究柯贊恩五芒，發現柯贊恩五芒是一種不可逆的五芒詛咒，解析了它的圖騰、魔法構造和共鳴理論之後，筆者也想不出合適的方式來解除。根據通靈學院惡魔之血學者范•西普莉（Van.Spirit）提供的資料，這種詛咒對法師影響最大，人類次之，對惡魔的影響卻很小。雖然筆者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正在嘗試用惡魔之血解除詛咒的方式，但是誠實地說，筆者一點把握都沒有。所以，筆者只能從客觀角度來解析這種詛咒，以提供給其他學者予以參考，目前避免柯贊恩五芒危害的最好方式，就是想方設法別被詛咒。

　　——節選自《上古詛咒選講》作者通靈學院詛咒學者蘇拉特•伏依德（Surat.Freud）

　　艾米利婭料到書籍記載就是這個結果。雖然這本《上古詛咒選講》是最為神秘的學院組織「通靈學院」意外流傳出來的權威作品，但是越是權威，艾米利婭越感到失望，雖然她知道柯贊恩五芒的厲害，但還是存有一絲僥倖心理，這下她連一絲希望也看不到了。

　　「……這裡的館藏還真是驚人，洛的問題倒是大部分解決了。」艾米利婭自我安慰道。不過她還是不忍心看到愛麗絲被這種可怕的詛咒折磨至死啊。眼下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了……別說是自己，就連尋求幫助都無人可尋。柯贊恩五芒，這可惡的詛咒究竟是誰創造出來的啊……

　　「斯托克小姐。」背後傳來蘭斯的聲音。

　　艾米利婭轉過頭，苦笑了一下，說：「叫我艾米利婭吧。」

　　「……艾米利婭。」蘭斯在她旁邊坐下，說，「很抱歉打擾你工作……」

　　「你在替愛麗絲著急吧，騎士。」艾米利婭說。她帶著一副大眼鏡，一臉嚴肅地翻著書，說話的時候都沒有看著蘭斯。

　　「是的……我現在都有些後悔了，為什麼當時要那麼一時衝動地殺死她的爺爺……如果讓他爺爺完成了黑暗儀式，或許她現在就沒事了。」蘭斯低著頭，無奈地說。

　　「你是說愛麗絲的爺爺曾經用黑暗儀式救她，然後被你阻止了嗎？」艾米利婭說。

　　「嗯。」

　　「蘭斯，你看這裡，」艾米利婭指著書上的一頁，「通靈學院的詛咒學者都沒能找出解除這種詛咒的方法，甚至都沒人敢說這個世上有解除它的方法。現在愛麗絲不在這裡，我也就對你不保留什麼了，這件事我根本沒轍，布雷恩大叔也一樣。一點希望都沒有。」

　　蘭斯猜的八九不離十。只是，這樣確定的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之極。原來，愛麗絲沒有騙他，真的是沒有辦法的。

　　他想起了那個黑暗儀式。「那為什麼那個黑暗儀式可以解除呢？」他問。

　　艾米利婭沒有回答。她從旁邊拿出一本書，熟練地翻開書頁，找到一頁內容，指給蘭斯。

　　「……廣泛意義上的黑暗儀式，是直接與惡魔交流，簽訂契約……如果不同時滿足被惡魔認可和具備信仰黑暗與邪惡的靈魂，黑暗儀式沒有辦法完成……」蘭斯小聲念道。

　　「不知道他做的什麼黑暗儀式，不過惡魔也沒有辦法解除柯贊恩五芒的，或許只有神才可以。」艾米利婭歎了口氣，說。

　　「他似乎是在和死亡之神卡斯特林簽訂契約……」

　　「卡斯特林？……不可能的。卡斯特林是第十三位神，是被封印的死亡之神。雖說他掌控著死亡，但至少也是神，不會輕易與人類做交易的。愛麗絲的爺爺一定是被騙的。他不是教會的人吧？」

　　「嗯，他是個藝術家，一位神秘畫師。」蘭斯說。

　　「……怪不得。就算是藝術家，還是瞭解一點這些常識才好。」艾米利婭抿著嘴唇，說，「很對不起，蘭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愛麗絲是個好女孩，她不該是這種命運的。」

　　蘭斯仰起頭，無力地靠在椅子背上。

　　艾米利婭合上書，取下眼鏡。「我要回去了。」她說，「我告訴的，都不要給愛麗絲說吧。我還是希望她能夠笑得多一些。」

　　「……」蘭斯雙眼無神，「……好……」

　　艾米利婭輕輕低了下頭，表示告辭，然後轉身離開了。

　　蘭斯一個人坐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難道，這個新主人，也如同往常那個主人一樣，轉瞬即逝嗎？難道他真的不會選擇主人嗎？別人肯定會笑話吧，這個出身在宮廷的騎士，認定一個出身平凡的小女孩作主人本來就像一場天大的玩笑。他或許還是高估自己了，認為自己盡了全力就可以保護她，拯救她，可是，結果似乎就像從前那個主人一樣。他還很清晰地記得，當自己手握著長矛，狂怒狂悲地跪在自己主人的屍體前面，卻不知道把手中的矛指向誰的那種感覺。

　　那一夜，那個騎士，還佩著鋼甲與十字，隨時等候著主人的差遣。還是每日都有十二分鬥志的少年。他是五年來唯一一個十五歲就被敕封為騎士的人，騎士們都對他尊敬有加。

　　「蘭斯•雷爾，感謝你的努力。要不是你一個人殺入敵陣，將敵人的指揮官一劍斬下，我們的正面突擊部隊不知道還要吃多少苦頭呢。」

　　「坎塔爾殿下……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麼了，我已經有了一次慶功宴，真的沒想到殿下還會宴請我……而且還是單獨宴請。」

　　一個年輕的騎士和一個中年貴族在一張方桌上，面對面地喝著酒。金碧輝煌的房間中燈火通明——大將軍坎塔爾的宅邸，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了皇宮。

　　「蘭斯，我在你這麼打的時候還在皇宮裡練著自己蹩腳的劍術呢。聽著……現在沒有其他人，我把話放在這裡了，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就是你蘭斯•雷爾。不只有你蘭斯•雷爾知道尼塔拉現在的情況如何，但是只有你一個人能夠不談論任何回報和獎勵，就不要命地沖去斬殺尼塔拉的敵人——只有你！」

　　兩個人互相敬酒，一起將那高腳杯中醇美的紅酒一飲而盡。

　　「即使在必敗的戰役之中你也會挺身而上，但我希望這不僅僅是因為你的年輕。許多騎士在歲月的歷練之中，一個一個喪失鬥志。他們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他們不知道騎士有什麼好處，不知道自己做一輩子騎士，能夠有什麼回報。雖然你還年輕，但是，蘭斯，所謂榮譽，並不是別人貫給你的，你必須自己內心對‘榮譽’有所定義。」

　　坎塔爾將軍認真地說著。蘭斯也聚精會神地傾聽著。

　　「雖然你是我布爾沃•坎塔爾（Bulwer.Kentle）的皇家騎士，但是誰都說不清以後會發生什麼。有時候我和你這樣的騎士比起來，反而會覺得自己渺小。」

　　「殿下，請不要以這種方式來誇獎我，這樣我們都不會好受。」蘭斯低下頭，說。

　　「我說的是實話。你這樣的騎士，只要聽到主人的命令，就敢於豁出性命去大幹一場，而我們這些主人，卻整日顧忌太多，怕這怕那，畏首畏尾。」坎塔爾將軍又喝了兩口酒，「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能給你下命令，你要知道自己的榮譽是什麼，對什麼忠誠。我也不一定總是正確的。」

　　「如果殿下有錯誤的想法，蘭斯會指出來，但是還是絕對服從殿下的命令。」蘭斯毫不猶豫地說。

　　「你就不怕我一生氣，殺了你嗎？」坎塔爾說。

　　「如果因此而死，也是騎士的職責，只是，殿下一定會後悔的。」蘭斯說。

　　「好！為了不讓我後悔，我一定要現在就做一件事。」坎塔爾大笑著，站起身來，說，「你現在就跟管家去，我要把我叔父用過的長矛贈送給你——我的叔父，查普曼•坎塔爾（Chapman.Kentle）也是十五歲成為騎士，為尼塔拉戰死沙場的聖歌之盾騎士團的傳奇英雄，他的長矛，只有同樣的英雄可以使用！」

　　「這，這……殿下，你喝多了。」蘭斯連忙說。

　　「蘭斯，我很清醒。你們幾個，帶蘭斯去我的寶庫，讓他親手把那把查普曼之矛取來，我要親眼看看他是否能揮動那支長矛就像我叔父年輕時候一樣。」

　　「殿下！」

　　「……這是命令。」坎塔爾雙眼凝視著他，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味。

　　「……」蘭斯欲言又止，單膝跪地，低下了頭。然後，他隨著僕人們前往坎塔爾將軍的寶庫裡，取下了那把精緻美麗的長矛。

　　可是，當他滿心歡喜，去見主人坎塔爾的時候，房間中傳來了侍女們的尖叫。他驚駭地沖進房間，看見坎塔爾倒在地上，心臟被利器貫穿，鮮血流了一地。

　　他驚呆了。

　　他的手腳一瞬間使不上勁，身體跪倒在地上，長矛脫手掉下去。

　　「殿下……殿下，坎塔爾殿下！！！」他抓住坎塔爾的手，大聲吼道。

　　他的怒火從心頭升起，從五官沖出，他像魔鬼一樣扛著長槍，狂叫著跑遍了整個宅邸，也沒有發現一點點可疑的蹤跡。如果不是騎士團的長者們沖上來扣住了他，他就已經把長矛要麼插入別人的身體裡，要麼插入自己的心臟裡。

　　「先生，先生！」

　　圖書館管理員推了推睡著的蘭斯，把他推醒。

　　「先生，圖書館現在閉館了，請您明天再來吧。」

　　蘭斯看看窗外，已經是繁星滿天了。他連忙拿起那把已經陪伴他兩年多的長矛，離開了圖書館。

　　今天是星期三了……

　　第十一節 月圓之夜

　　圓月的星空下，夜晚的奧茲莫克大教堂不像其他的建築物那樣充滿陰冷的氣息。燭光和火把的溫暖讓這個聖堂在沒有陽光的時候依舊給人十足的安全感。經歷了百年風雨的大教堂如同時間之神本身一樣，一刻不停地守護著這一方的人民。

　　守夜的僧侶們一路給蘭斯指引道路。來到安排的臨時住所，推門進去，愛麗絲、艾米利婭和洛都在裡面。

　　艾米利婭看見蘭斯，做了個手勢，讓他不要說話。只見洛上身赤裸著，盤腿坐在床上，艾米利婭手指間銜著一根根纖細的銀針，拇指與食指將銀針捏住，小心翼翼地紮入洛的後背。

　　愛麗絲在一旁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倆，直到看到蘭斯進來，才稍微抬頭看了一下他。

　　蘭斯將長矛靠在牆邊，坐下來，看著他們倆。

　　艾米利婭並沒有因為多了一位觀眾而分心。她戴著那副在圖書館用的眼鏡，米黃色的柔軟長髮被盤成一個髮髻，中間插了一根木簪子，長長的袖子也挽到了肘上，用布條緊緊紮住。露出白皙纖細的小臂。她一絲不苟地針灸著洛，直到洛的後背被紮成刺蝟。

　　待到她將所有的針都拔了下來，處理完後續的工作，洛才膽怯地睜開一隻眼睛，問：「……好了沒，艾米姐？」

　　「嗯，你可以說話了，但是背朝上乖乖躺下。」艾米利婭一邊抽出發簪，一邊說，「明早給我好生睡個大懶覺，不准天不亮就跳起來。」

　　艾米利婭像個大姐姐一樣把洛訓得服服帖帖的，洛乖乖地應了一聲，就趴在床上不動了。

　　「艾米姐，我想見我的家人，我想見我真正的姐姐，時間之神可不可以幫我？」洛說。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別再去神像面前鬧了，越鬧時間之神越不願意幫你。」艾米利婭解下袖子上的布條，將袖子放下來。

　　蘭斯覺得他們倆就像親的姐弟一樣，不覺莞爾。他身邊一直沒有人陪伴，都不知道親人的味道是怎麼樣的了。

　　這時候，一旁的愛麗絲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殿下？」蘭斯回過頭，看著艾米利婭半睜著水靈的雙眼，本來粉嫩的臉蛋顯得慘白。她緊緊咬著嘴唇，似乎在忍受著什麼。

　　「……蘭斯，蘭斯……」愛麗絲吃力地抬起頭，大大的眼睛透出一股祈求的目光，「蘭斯……抱著我……好嗎……」

　　「……」蘭斯被她這要求嚇到了。他從來沒試著去抱任何一個女孩，因為這事一種對騎士禮節的嚴重違背。印象中他只會托住公主和貴婦人的手，親吻她們的戒指，僅此而已……

　　「蘭斯……求求你了……」愛麗絲的聲音很小，卻隱隱聽得出一絲哭腔。

　　蘭斯給嚇壞了，連忙硬著頭皮抱住她，說：「殿下不要哭，有什麼好好說，好不好？」

　　艾米利婭看到這情形，不覺皺了皺眉頭。

　　愛麗絲緊閉著雙眼，在蘭斯懷中瑟瑟發抖。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大聲叫了起來，就像在經歷刀割之痛一般。

　　「殿下！殿下……斯托克小姐，殿下這是……這是怎麼了！？」愛麗絲忽然這個樣子，蘭斯被嚇壞了，連忙慌亂地尋求艾米利婭的幫助。

　　艾米利婭連忙推開門跑了出去，望瞭望夜空。

　　「糟了……月圓之夜。」

　　她回到房間，愛麗絲已經痛不欲生了。她的雙腿亂蹬著，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手掐住蘭斯的脖子。她覺得周身像被千萬把刀割傷似的，痛得沒辦法忍受。她真希望那些刀傷能夠是真實存在的，趕緊把她殺死才好。

　　她沒有精力察覺到蘭斯被她掐住了脖子。雖然蘭斯是個健壯的男子，但是這樣被掐住也非常難受，但是他根本沒精力在意這些，一看到艾米利婭一臉嚴肅地走進來，就望著她，希望她給一個辦法。

　　「月圓之夜，柯贊恩五芒發作了。尼塔拉所有被柯贊恩五芒纏身的可憐人，都會在這個夜晚經歷無盡的痛苦，直到天明……」

　　「沒有辦法嗎？沒有辦法嗎！艾米利婭，求求你，幫幫忙……」蘭斯已經急得語無倫次了。

　　「……沒有辦法。」艾米利婭抿著嘴，似乎有點在生自己的氣，但是她的確沒有辦法，就算是她的老師克裡斯達拉，這種情況下也只有束手無策的份。

　　愛麗絲似乎在迷糊中感覺到自己掐住了蘭斯的脖子。她連忙哭道：「蘭斯……對不起，對不起……啊……」

　　疼痛不斷地襲來，她的意識都沒辦法清醒了。蘭斯咬著牙，緊緊抱住她，不停地說：「殿下，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很快就會好的……」

　　愛麗絲已經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她的手腳因為劇痛而竭盡全力亂揮亂舞，一下一下都打在蘭斯的身上。蘭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雙手沒有一絲放鬆，口中也不斷地安慰著愛麗絲。愛麗絲能夠感覺到自己在發狂了，但是疼痛已經控制了自己的意志，她根本感受不到自己四肢的動作，只能感受到疼痛，無盡的疼痛。她的叫喊聲漸漸變得嘶啞，哭泣變成了哀嚎，雙手雙腿力氣都用盡了，疼痛依舊不消減一分半分。

　　艾米利婭在一旁無助地看著，心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閉上雙眼，手放在胸前，默默地向神祈禱。

　　洛趴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這邊。他搞不懂為什麼這個小女孩會疼成這樣。

　　愛麗絲的臉上已經不再有一絲血色。蘭斯看著她，心中仿佛有蛇在咬。難道，他蘭斯•雷爾就是這麼一個無能的騎士，戰場上可以以一敵百，到頭來卻任何一個主人都沒辦法保護嗎？無論是記憶中那倒在血泊中的坎塔爾將軍，還是眼前這痛不欲生的愛麗絲，他都像個旁觀者一樣，沒辦法盡到一絲一毫的力嗎？不，不，他是騎士，是騎士！騎士該做什麼，該做什麼啊！正義之神克洛斯，究竟是要求這個無助的騎士用什麼方式，才能實現他的諾言啊！

　　愛麗絲的哭喊聲就像一把把利刃刺入他的心中。他的心都快碎了，眼神都渙散了。他只是跪在那裡，抱著愛麗絲，似乎經歷著與她同樣的痛苦。他只是用最溫柔的語調安慰愛麗絲，將自己的苦恨都吞進肚子裡。他只是，回憶著自己的誓言，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願你手中的生命永遠綻放，所有的痛苦和死亡都遠離你的歌聲，生命之神，我將守護在你的光芒之下，讚美所有生命所應有的承諾……」艾米利婭低聲吟誦著，盡到自己最後能盡的職責。

　　第一章 審判序列

　　第十二節 洛的提示

　　在人們經歷痛苦與絕望的時候，惡魔就會悄悄降臨，在他們的身後低語：「可憐的凡人啊，還在為眼前的東西煩惱痛苦嗎？我可以幫助你輕鬆實現願望，只需要與我簽訂一個簡單的契約就可以了。」大多數人是經不起這種誘惑的，尤其是那些因為痛苦和絕望不再有生存欲的人們。與惡魔簽訂契約之後，惡魔會信守諾言地幫助人們實現願望解除痛苦，但是作為代價，與惡魔簽訂契約的人們身體和靈魂都會成為惡魔的傀儡。他們會以燃燒靈魂為代價，獲得強大的力量。他們體內沸騰著惡魔之血，將自己的靈魂貢獻給惡魔作為利用工具或是食物。無論之前惡魔為契約者做了多少，簽訂契約的人們最終都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萬分，因為他們遠遠不知道肉體的痛苦比起靈魂的痛苦，簡直微不足道。

　　——節選自《惡魔概述》作者通靈學院範•西普莉

　　艾米利婭推開房門。她在房間外祈禱了一夜，眼睛都開始發紅了。到清晨時分，愛麗絲那可憐的哭號聲才漸漸安靜了下去。她看到蘭斯正將睡著的愛麗絲放在床上，輕輕地蓋好鋪蓋。他的脖子、手和臉上都有些發紅發紫的地方，應該是愛麗絲在疼痛之中無意亂揮手腳傷到的。

　　她再看看洛，這傢伙竟然還是昨晚那個姿勢，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蘭斯蓋好愛麗絲的被子，轉過身來，忽然有些站立不穩。

　　艾米利婭連忙上前扶住他，說：「好好休息一下吧。」

　　「……」蘭斯望著她，說，「真是抱歉……害你一夜沒睡。」

　　「你不也一樣嗎？等等，先給我把上衣脫了。」艾米利婭看見他捂著胸口，表情有一些難受，立刻說道。

　　「……為什麼？」蘭斯奇道。

　　「你胸口上有傷，不是嗎？」艾米利婭說。

　　「……真是厲害的醫師，」蘭斯搖搖頭，說，「這都給你看出來了。不過這是愛麗絲殿下無意間打傷的，隔著衣服，沒什麼問題的。」

　　「愛麗絲的力氣的確不夠傷你，但是……我看不僅僅是愛麗絲的力氣。」

　　蘭斯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只是看她堅決的態度，還是把上衣脫了，按照艾米利婭的要求，坐在愛麗絲的床邊。

　　艾米利婭撈起袖子，用手指觸了觸蘭斯胸口一塊大淤青，說：「這裡很疼嗎？」

　　蘭斯被艾米利婭那細膩的手指觸了觸，臉一下子就發起燙來：「……有一點而已……」

　　「你羞什麼羞，沒看過醫生嗎？」艾米利婭都懶得抬眼看他，說，「按理說愛麗絲這樣的小孩子，不可能讓你傷成這樣的……不過她的拳打腳踢確實也不輕，真難為你抱了她一晚。」

　　「……那是殿下的命令。」蘭斯說。

　　「或許她是想一個人陪在身邊，有些安全感吧。我都沒辦法想像她所受的痛苦，好可憐的女孩。」艾米利婭說。

　　蘭斯沉默不語。艾米利婭取出銀針，說：「有一點兒疼，忍著點。」

　　「……我沒少受過刀傷槍傷。」蘭斯表示對這種疼痛無所謂。

　　艾米利婭點點頭，用針刺入他的胸口，疏通他的血液。蘭斯被這麼紮了一陣，反而感覺舒服了不少。

　　「這是什麼療法，我從來沒有見過呢？」蘭斯問。

　　「這是針灸術，本來是東方大陸的醫術，通靈學院的學者研究之後，把這些方法教給了一些尼塔拉的醫師。因為難度非常大，而且很多人沒見過這種方式，所以很少有醫師使用這種方法治療病人。」

　　「通靈學院……」蘭斯對這個熟悉的名詞有很多疑惑。

　　「按理說通靈學院（ChannelAcademy）的研究成果是很少外泄的，但是，他們的資料都是珍貴無比的，也就只有奧茲莫克這種地方的圖書館的無與倫比的館藏中，才會有少量通靈學院的資料。如果哪天你有了一些通靈學院的資料，那就發大財了。」艾米利婭繼續紮著針，說。

　　蘭斯點點頭。

　　「早上好！」洛忽然從床上跳起來，叫道。

　　「笨蛋，小聲點。」他這麼忽然一叫，蘭斯都微微一顫，有點被驚到了，但艾米利婭身體和神色都紋絲不動，一邊繼續扎針，一邊說，「人家還在睡覺呢。」

　　「哦……」洛穿上上衣，跳下床，走到蘭斯身邊，放低了聲音說，「哈哈，原來不止我一個人要被艾米姐的針欺負。」

　　艾米利婭沒有理他。

　　「咦，」洛看了看蘭斯的胸口，說，「這是惡魔幹的吧？」

　　「什麼？」艾米利婭手中的針停了下來，似乎這一下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個小女孩不可能把這個高大的騎士傷成這樣的，一定是惡魔啊，聰明的艾米姐。」洛難得露出認真的神色，說，「昨天她受了那麼大的痛苦，我體內的惡魔都蠢蠢欲動呢。一定是惡魔附體啦，不過應該沒有成功簽訂契約呢，這女孩意志真強。」

　　艾米利婭似乎被點醒了。「怪不得愛麗絲要蘭斯抱著她，惡魔就喜歡和經歷痛苦的人簽訂契約，她怕自己感覺太無助，會和惡魔簽訂靈魂契約，那樣就慘了……」

　　蘭斯忽然問：「斯托克小姐……」

　　「叫我艾米利婭就好了。」艾米利婭第二次提醒他。

　　「艾米利婭……那個，你給我看的那個文獻裡說，惡魔受到柯贊恩五芒的傷害是最小的，對嗎？」蘭斯問。

　　「對。」

　　「為什麼呢？」

　　「不清楚，通靈學院的資料有限，那個節選裡也沒有完全解釋。」艾米利婭說。

　　「那……要是知道惡魔為什麼可以受很少的影響的原理之後，能不能用相同的方式減輕愛麗絲殿下的痛苦呢？」蘭斯親眼目睹了愛麗絲所受的折磨，不忍心再看一次了。

　　「這個……還真不好說！或許你還得找到通靈學院的學者才能搞清楚了。」

　　「通靈學院的學者要怎麼才能找到？」蘭斯忽然感覺抓住了一絲希望，急切無比地問。

　　「嗯哼，這個嘛……」艾米利婭俏皮地笑了一笑，說，「也不是沒可能哦！」

　　洛指著艾米利婭哈哈大笑，說：「笨蛋艾米姐，你太笨了。」

　　「你才笨呢，笨蛋洛。」艾米將最後一針紮入蘭斯的胸口，說，「通靈學院是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五大秘法組織之一，彙集世界上各個種族的天才，進行著不為牟利的高深知識的研究，以最為傑出的智慧來探索這個世界所有的知識和規律。五大秘法組織調控著這個世界文明的平衡，通靈學院則是其中最不可或缺的一角。在尼塔拉的人們，即使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的人都是少之又少，更別說接觸過通靈學者的人了。」

　　「但是，艾米利婭，你有辦法找到通靈學者，對嗎？」蘭斯說。

　　「我不認識任何通靈學者，就連我的老師，克裡斯達拉也不認識。但是有一個人肯定有辦法，尼塔拉宮廷中的一個人。」艾米利婭說，「他叫傑拉斯•斯科沃爾（Jeras.Scoward）。」

　　「傑拉斯•斯科沃爾？」蘭斯驚訝地說，「我聽說過，他曾經是聖歌之盾的牧師長，曾經和傳奇團長山姆•索克一起工作。不過在我進入皇宮之後，他似乎已經成了一名走遍四方的傳道者，在外傳到十多年，最近兩年才回到宮廷，並且不再參加教廷和騎士團的公務，在國王賜予的住所裡一個人生活著。」

　　「嗯，不過他有一個身份你們都是不知道的，克裡斯達拉告訴我的。」艾米利婭說。

　　「什麼身份？」

　　「他是神的僕人，和克裡斯達拉一樣擁有神賜力量的聖徒，老師稱他為聖劍侍斯科沃爾（Saint.Scoward－theSaber）。」艾米利婭說。

　　「……你的老師又是什麼人物啊？」

　　「他是聖禱師克裡斯達拉（Saint.Christalla－thePriest）。」道格拉斯•布雷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他們身後了。

　　第十三節 前往尼塔拉

　　艾米利婭看見道格拉斯，愣了一下，說：「布雷恩大叔，你應該在講驅魔課啊。」

　　「我聽早晨路過這裡的牧師說了愛麗絲的事，這才急急忙忙趕回來了……她睡著了嗎？」道格拉斯呼吸還有些急促。

　　「嗯。抱歉，布雷恩大叔，我想你來也沒什麼辦法的，所以把門窗關緊，沒有讓其他人注意到。」艾米利婭說。

　　「不僅如此，你還下了區域寧靜的咒術吧。」道格拉斯說。

　　「……嗯。」艾米利婭點點頭。

　　「唉……那個時候還是小不點兒的小艾米，現在都變得這麼懂事了，或許像我這樣的傢伙，一個一個都變老了呢。」道格拉斯歎道，「你們有什麼計劃，要去找聖劍侍傑拉斯•斯科沃爾？」

　　「蘭斯想借助斯科沃爾，尋找到通靈學院，瞭解惡魔之血和柯贊恩五芒的關係。因為這裡的通靈學院文獻有限，我們無法瞭解通靈學院的最新成果。」艾米利婭說。

　　「通靈學院……這個是五大秘法組織之一，平常人肯定沒辦法找到的！」道格拉斯立馬說。

　　「反正已經沒有其他的希望了，只有試一試運氣了。」蘭斯說，「總比待在這裡好。」

　　「年輕人勇氣可嘉，不過這件事的難度……我真的不忍心說。」道格拉斯說。

　　「……布雷恩大叔，我打算和他們倆一起去尼塔拉，帶上洛。」艾米利婭忽然說。

　　道格拉斯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什麼，你也要去尼塔拉？」

　　「對。」艾米利婭表情嚴肅，不想在開玩笑的樣子，「洛的情況，果然還是沒有文獻記載。但是只要再到圖書館尋找一些合適的咒印法，再給洛下一個克制咒印，洛就百分之百不會被惡魔控制了。洛的特殊情況也是我們沒辦法解釋的，我的打算和蘭斯一樣，去試試運氣，順道替老師拜訪一下他的老友。」

　　「……是嗎？」道格拉斯聽了，覺得有些道理。只是他在心中已經下了定論，這幾個年輕人成功的幾率太小了，不說找到通靈學院的問題，就算找到了，通靈學院也一樣能給出答案嗎？像他這樣做了一輩子驅魔醫師的老人，對通靈學院的瞭解也只有「五大秘法組織」和「學術權威」這兩個概念，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這些小孩子去找，無疑是要登天……而且，通靈學院還不見得會友善，或許通靈學院的學者動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讓他們四個死無葬身之地了。

　　「布雷恩大叔，不用擔心啦，就算是老師，也會同意我去的~」艾米利婭的臉上忽然掛起笑意，說，「我們是被神庇護的人，也是缺乏經驗的年輕人，多多歷練一下總是好的。我還是很擔心洛，他的問題一天不解決，我就掛念一天。而且……蘭斯也是為愛麗絲的詛咒心急如焚呢。」

　　她一邊說，一邊給蘭斯拔去銀針。

　　「……我沒有資格不同意你們去……好吧，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就是。」道格拉斯歎了口氣，說，「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隨時都可以到這裡來找我。」

　　「嗯，謝謝你布雷恩大叔~我打算在這裡繼續待一天，查閱一些克制咒印，給洛下咒印穩當之後，明早就可以出發了。蘭斯和愛麗絲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道格拉斯從兜裡取出一個小錢袋，說：「蘭斯，等你休息夠了，拿這些錢去買點旅途上的用品。如果不夠用再來找我就是。」

　　「這……布雷恩先生，我沒有為你工作，不能接受你的錢財。」蘭斯連忙說。他的胸口還被紮滿了針，不敢亂動。

　　「……我這個做長輩的，看到愛麗絲和洛都幫不上任何忙，其實我也和你們一樣希望他們倆的問題都能得到解決。我沒辦法從其他方面出力了，這些小東西就算我給你們的委託吧，一定要盡全力幫助他們。」

　　不等蘭斯開口，艾米利婭就拿過錢袋，說：「謝謝布雷恩大叔。」然後把錢袋塞到蘭斯的腰包裡。蘭斯想要拒絕，但是——他胸口紮滿了針，不敢亂動。

　　道格拉斯釋然地笑了笑，說：「那麼，我去授課了。」說罷，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艾米利婭歎了口氣，繼續小心翼翼地拔出針。蘭斯看著她，說了一聲「謝謝你」。

　　他只是覺得，這個女孩，還真能給人安全感啊。

　　艾米利婭沒有應他。幫他拔完了針，她抬起頭，俏皮地一笑，說：「你去睡覺吧，不過姿勢要和洛相反，必須躺著睡哦。」

　　蘭斯點點頭。艾米利婭向他揮了揮手，於是收拾好東西，前往圖書館了。

　　「她不也是一夜沒睡麼……」蘭斯忽然想起來。

　　「呵呵呵呵，艾米姐可厲害了。蘭斯，你睡覺吧，我幫你看門。」洛一邊說著，一邊扛上了自己的長劍，走出門去。

　　「……嗯。」待到他關上門，蘭斯才應道。

　　快到下午的時候，蘭斯醒了。他坐起來，發現愛麗絲乖乖坐在他的床邊，手裡把玩著一個白色的圓圓的毛絨玩偶。

　　她察覺到蘭斯的動靜，馬上轉過頭來，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

　　「殿下……睡醒了麼……」蘭斯還有些迷糊，用手揉著眼睛，說。

　　「蘭斯，睡醒了嗎？」愛麗絲笑著說，臉頰上泛著粉紅的暈色。

　　蘭斯回過神來，大驚，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殿下，你怎麼跳這裡來了，快回床上躺著！」他立刻說道。

　　「我沒事的，只要過了晚上，我就什麼事也沒有啦~中午道格拉斯爺爺給我帶來了好好吃的點心，那，你看，我把你的那份留在這裡了。」愛麗絲跳下床，跑到旁邊的小桌上，端起一盤點心，跑到蘭斯面前，說：「蘭斯，你也吃一點吧。」

　　「好，」蘭斯點頭說，「殿下介意我不顧禮節嗎？」

　　愛麗絲沒懂他什麼意思，但是還是搖搖頭說：「我不介意啊。」

　　於是蘭斯坐在床上，伸手去抓點心，然後塞進嘴裡。

　　「唔……好甜。」蘭斯一邊嚼著，一邊說。

　　「嗯……道格拉斯爺爺親手做的呢。沒想到他還是個厲害的糕點師。」愛麗絲說。

　　看著蘭斯吃東西的樣子，她忽然笑了笑，然後表情又恢復了平靜。

　　「蘭斯，對不起，」她開口說，「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發作的時候必須有人抱住我，以前是爺爺，昨天是你。因為，我能感覺到有惡魔在對我耳語，在我最痛苦的時候。」

　　蘭斯莞爾，將嘴裡的點心使勁吞了下去，喘了口氣，然後說：「洛已經發現了。艾米利婭也給我解釋了。沒關係的，殿下，這是我的職責。」

　　「……蘭斯，我打傷了你。」

　　「殿下，我沒有告訴過你，我原來是皇家騎士的時候，參加過尼塔拉王國與赫洛王國的兩次小莫拉河戰役，不知道受了多少傷。殿下這一點拳腳，我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殿下下次想打重一點都沒關係。」

　　「不！我不打你了！」愛麗絲連連揮手，說，「再也不打你了……」

　　蘭斯笑了笑，說：「放心吧，殿下，你有任何的痛苦，如果願意與我分擔，我可以全部接受，毫無怨言。」

　　「嗯，但是我不想和你分享痛苦，我要和你分享快樂，好不好？」愛麗絲笑著說。

　　「嗯。」蘭斯點點頭。

　　「我們去買東西吧！」愛麗絲說，「剛剛洛哥哥跟我說了，道格拉斯爺爺要我們去準備行程的物品。我和你一起去。」

　　「洛？他在哪兒？」

　　「他在門口……」

　　「他一直在門口？」蘭斯驚訝地說。

　　洛推開房門，走進來，對他說：「是的，我跟你說我幫你守門嘛。」

　　「……」蘭斯無言以對。

　　「接下來我幫你們看房間吧，你們去買東西。」洛說。

　　「好。」愛麗絲點點頭。待蘭斯穿好衣服，她拉著蘭斯的手就往外面走，蘭斯被她拉走之際，依舊敏捷地捎上了放在旁邊的長槍，以備不時之需。

　　走出大教堂，蘭斯吹了下口哨。一會兒時間，一隻雄鷹就從天而降，落在蘭斯的肩頭。

　　「卡賓？對呀，到了教堂以後，我就沒看見卡賓了。」愛麗絲這才想起來，之前蘭斯肩頭的鷹「卡賓」不見了。

　　「嗯，剛到卡爾托的時候，我就讓它自己活動去了，順便熟悉一下卡爾托的地形。這下城裡如何走，由他帶路了。」

　　卡賓輕鳴了一聲，好像在說：「沒問題。」

　　愛麗絲笑著說：「好聰明的老鷹呀。」

　　第十四節 鬼騎士

　　蘭斯和愛麗絲在卡賓的帶領下，來到了斯本大街裡最大的遊俠市場。遊俠市場裡販賣各種遊俠需要的東西。蘭斯買了一件新的斗篷，替代他那快要爛掉的老斗篷。同時，他還買了一根新的鹿皮束帶和一個新的小皮囊。愛麗絲買了一頂藝術家喜歡帶的圓頂帽、不少糖豆和玩具南瓜頭和玩具小皮球，然後把玩具和糖豆用一個布袋裝在一起。

　　「殿下，你買這些做什麼？」蘭斯問。

　　「我要好好學習小丑的技術了。我要做魔法玩具。」愛麗絲說，「如果能增強糖的粘性，用魔法處理南瓜頭的爆炸，就可以利用糖豆黏住別人的眼睛或者耳朵，來影響他們的行動。」

　　「……殿下研究小丑的技術，是為了對付壞人？」蘭斯好奇地問。

　　「是，而且也可以保護自己嘛。」愛麗絲說，「爺爺說過，從事藝術之前，先要學會生存，學會自保。所以爺爺也是個懂魔法的神秘畫師，一直以來都是他保護我。我不想做那種一心追求藝術，但是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的藝術家。」

　　蘭斯很贊同地拍了拍手。

　　忽然，一個身著黑斗篷的人走了過來，問道：「請問，遊俠聯盟會卡爾托分部怎麼走？」

　　蘭斯聽得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然後看了看這個人，黑色斗篷上的罩帽蓋住了頭，擋住了大部分臉，上身也是斗篷遮住大半，只是雙腿上綁著金屬護甲，穿著旅行長靴，看上去有點像個遊俠騎士。他的背後背著一個白布裹緊的長兵器，不過看不出具體是什麼樣子。

　　「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我應該可以帶你去。」蘭斯說。

　　「好的，謝謝了，騎士。」那個人說。蘭斯很好奇他為什麼知道自己是騎士，但是覺得這個人怪怪的，還是不問為好。愛麗絲也同意他幫助這個人，於是卡賓展開翅膀，在前面引路，三人跟在後面。

　　一路上黑斗篷的人沒有多說一句話。蘭斯覺得氣氛沉悶，也只好和愛麗絲一起說一些無聊的話題。等走到一個小巷裡，一個拿著棒子的人忽然站在他們的面前，擋住了道路。

　　「嘻嘻嘻……把錢交出來。」那個拿著棒子的人看上去是個地痞，只是表情和說話的音調都特別奇怪。

　　「……敢來搶劫？」蘭斯握緊長矛，瞪著他，說。

　　愛麗絲也很生氣，這裡離大街又不遠，而且他們還是三個人，這個瘦瘦的地痞居然敢搶劫。

　　那個黑色斗篷的人也握住了背後的長柄兵器，沉聲說：「騎士兄弟，小心，這個人不是一般人。」

　　他話音未落，那個拿著棒子的人就跳了過來，對著離他最近蘭斯舉起木棒一陣猛敲。蘭斯熟練地用長槍格擋，但是吃了第一下他就覺得不對勁：自己的力氣本來不小，但是這個人的力道感覺是自己的兩倍，而且，他的木棒來去極快，蘭斯才接三四棒，就感覺有點支撐不住了。

　　「你是什麼人？」蘭斯驚訝地問。

　　「嘻嘻嘻嘻……你猜啊。」那個人的笑容把自己的五官就扭曲到一塊兒，讓蘭斯覺得有些熟悉。

　　愛麗絲忽然說：「蘭斯……這個人的表情……好像洛！我是說……好像昨天的洛……」

　　蘭斯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想起了那兩個從前一點都不會引起重視的字眼：惡魔。

　　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個人就把他的長矛打得脫手飛出。他正打算敲擊失去武器的蘭斯的時候，那個黑色斗篷的人忽然揮出兵器，一下子將那個持棒之人打回去，木棒裂成了兩半。

　　蘭斯定睛一看，那個長柄兵器外面的白布已經被解開，竟然是一把巨大的紫黑色的長柄鐮刀。

　　他揮舞出的風力將自己的斗篷吹開了來，一身輕金屬甲漏了出來。他如果脫去斗篷，就像一個下了馬的皇家騎士，只是，他的雙手裹著厚厚的繃帶，連手指都沒有漏出來。

　　「你是……騎士？」蘭斯看到這奇怪的形象，抱著萬分的好奇問了一句。

　　那個人沒有應他，沖上前去，舉起鐮刀就往那人頭上砍。那個人敏捷地躲過了，怪怪地笑著，說：「被詛咒的騎士，你跟了我這麼久，還不放棄嗎？」

　　「廢話，我不把你們砍完心理就不舒服。」持鐮的黑衣人繼續揮舞著鐮刀進攻，那惡魔附體的人一直笑著，躲過來閃過去，最後覺得無趣了，說：「嘿嘿，笨蛋鬼騎士，我們去個有趣的地方吧。」說著，他敏捷地跳上房檐，從房頂上飛奔著逃走了。黑衣人也跳了上去，揮了一下手說：「謝謝你騎士兄弟，就當沒看見我吧。」話音未落，身影就同鬼魅一般追了過去。

　　蘭斯想要追上去問個清楚，但是察覺到愛麗絲還在這裡。

　　「蘭斯，怎麼回事啊？」愛麗絲看得莫名其妙，「什麼鬼騎士啊？」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似乎是個惡魔呢。」蘭斯想起還有些後怕，說，「力道絕非常人可比，我一個人戰鬥的話，根本打不過他的。」

　　「唔……」愛麗絲說，「我們快回去把這件事告訴道格拉斯爺爺吧，他是一個驅魔醫師啊。」

　　「嗯。卡賓，走了。」蘭斯撿起掉在一旁的長槍，呼喚道。

　　卡賓方才也被這不速之客嚇到了，一直盤旋在空中觀察情況，這下聽到蘭斯的呼喚，才降下來，停在他肩上。

　　「鬼騎士……從來沒聽說過這種騎士啊。」蘭斯一邊走，一邊喃喃道。

　　兩人回到奧茲莫克大教堂的時候，已經快晚飯的時間了。在專門為他們設的餐桌上，道格拉斯和艾米利婭聽到他倆說的話，都嚇了一跳。

　　「惡魔？除了洛，卡爾托城中還有惡魔？」道格拉斯驚訝地說，「的確，如果是十幾年前，惡魔還很猖狂，尤其是第二次獵天使季節，惡魔竟然直接獵殺天使。但是十三年前七個惡魔領主被封印之後，惡魔就再也不敢道諸如卡爾托這樣的城市露面了。這真是個奇怪的事情。」

　　「理論上是這樣的，布雷恩大叔，你得請示大祭司，讓他安排牧師加強巡查了。」艾米利婭說，「蘭斯所說的那個黑衣騎士，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物。」

　　「那個惡魔喚他作‘鬼騎士’，不知道你們聽說過這號騎士沒？」蘭斯說。

　　「鬼騎士，從來沒聽說過呢。」艾米利婭說。道格拉斯也搖了搖頭。

　　「算了……這些事情也不深究了，明天我們就要離開卡爾托了。」艾米利婭說，「這些事情，布雷恩大叔會處理好的，對吧？」

　　道格拉斯說：「艾米，你越來越會賣乖了。明天我就遞交一份報告給大祭司，卡爾托城的安全，奧茲莫克的責任是很大的。不說這些了，今天是你們在奧茲莫克的最後一晚，真的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要離開。旅途中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啦，布雷恩大叔，你看你的鬍鬚都發白了，平常少擔心點事，多享受些生活啦。等這些事情處理完了，我再來看你。」艾米利婭說。

　　道格拉斯點點頭，舉起裝著紅酒的高腳杯，說：「祝你們旅途平安。願特拉托蕾的祝福與我們同在。」

　　「原特拉托蕾的祝福與我們同在。」大家一起舉起酒杯。愛麗絲本以為他們忘記了什麼，喝了一口之後，發現道格拉斯爺爺還是很細心的——雖然看上去很像，但她肯定她杯子裡裝的只是加了糖的葡萄汁而已。

　　「對了，艾米利婭，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我再給你一些東西。」道格拉斯補充了一句。

　　第十五節 重逢

　　今天，天氣晴朗。

　　尼塔拉郊外大片大片的果園，蒼翠欲滴的樹木。

　　陽光從來不願被對過這片土地，金色的光輝暖暖灑下，給予萬物生命的養料。天空湛藍，雲層升得很高，仿佛畫師們的白色顏料放浪隨意的揮筆痕跡。小路旁的土地上生長著漂亮的蘋果樹和葡萄藤，棕黑色的獵犬隨著主人在果園裡忙乎，蝴蝶和蜜蜂則是果園的常客，從眼前，飛舞到遠方，繽紛的色彩漸漸小成一個點，消失在樹葉和陽光中。

　　一隻蝴蝶停在了艾米利婭的手背上。它輕顫著美麗的淺藍色翅膀，仿佛一朵被風吹動的綻放的小花。

　　愛麗絲想要去抓那只蝴蝶，艾米利婭示意她別亂碰。

　　「如果急著捕捉它，最後還是會失去的。愛麗絲，你看，只要不讓它害怕，它可以停很久的。」艾米利婭柔柔地看著這只小蝴蝶，溫和地說。

　　「我見過的蝴蝶，都是不停地在飛。」愛麗絲雙手托著臉蛋，凝視著那只蝴蝶。

　　「誰不想歇息呢，旅程總是很辛苦。」艾米利婭將手伸到車外，抖了一下手，蝴蝶受了驚，撲打著翅膀飛走了。

　　「啊！……飛走啦。」愛麗絲失望地說。

　　「為什麼蘭斯的鷹不會飛走呢？」艾米利婭側過頭來，因為正對著陽關而半虛著雙眼，睫毛顯得更加濃密。風將她額前的劉海吹飛起來，露出白皙的額頭，和額上一點淺淺的胎記一般的印紋。

　　「卡賓是我離開騎士團時，在城外撿到的一隻受傷的幼鷹。我將他醫治好，在他康復期間帶著他旅行。他的傷好了之後，我放他走，他卻一直盤旋在我頭頂，待我一轉身，他就像現在這樣，輕輕地落在我的肩上。從那以後，我們就是一直陪伴自己的夥伴了。」蘭斯伸手順著卡賓修長的長羽，說。

　　「他為什麼這麼聰明呀，什麼都能聽懂。」愛麗絲還記得蘭斯對卡賓說的許多話，卡賓每次都沒有會錯意。

　　「可能相處久了，我說的話，他都習慣了吧。」蘭斯溫柔地看著這只熟悉的鷹，說。

　　愛麗絲輕笑著說：「我也好想有這樣一隻可愛的寵物。」

　　「卡賓可不能說‘可愛’，有的時候，他是非常兇猛的呢……比如對付敵人的時候。」蘭斯笑著說。

　　「如果我有機會的話，就要一隻小鸚鵡，或者一隻小鴿子~我不要它們去打架。」愛麗絲說。

　　「好，有機會的話，我幫殿下找一隻小鸚鵡或者小鴿子。」蘭斯說。

　　「……鴿子肉好好吃啊，但是我沒吃過鸚鵡肉呢。」洛忽然毫不在意地插了一句。

　　三個人立馬用憤恨的眼神把他看著。洛呆呆地看著天，絲毫沒有在意。

　　他偏了一下頭，看見前面一個人狂奔過來。他們四個人坐的敞篷馬車速度並不快，所以看起來那個人的速度比馬還快。

　　「嗨，尼塔拉人真喜歡賽跑啊，跑得比馬還快。」洛說。

　　他們幾人也望了過去。的確，那個人跑得真快。

　　他漸漸近了來，速度更加顯得快了。洛看著他，忽然鼻尖動了動，似乎嗅到什麼東西。

　　「喂，我發現同類了哦。」洛一邊說，一邊直接跳下車，踩在地上，因為沒站穩，摔了個跟頭，在地上滾了兩下，然後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惡魔？那個人是惡魔？」蘭斯也抓起長槍，警覺地說，「先生，麻煩你把車停一下。」

　　車夫雖然不知道緣故，還是將韁繩拉住了。

　　三人好奇地跳下車，洛嘿嘿笑著把他那把黑紅相間的長劍橫著，毫無顧慮地向前走去。

　　「喂……那好像不是惡魔啊，那……」蘭斯看到那漸近的身影，忽然說，「洛，他不是惡魔……」

　　洛越走越快，漸漸變成了小跑。待到那個人跑到他面前，他哈哈一笑，舉起劍一跳而起，一記空劈架勢擺足，一下子砍下來。

　　「……那個傢伙是凱爾•米拉斯，地牢侍衛！」蘭斯不及阻止，吼了出來，「住手啊洛！！」

　　洛就像沒聽見他說話一樣。手中那把劍如同魔鬼的牙齒一樣淩厲地落下，只聽傳來一聲肢體被切割的聲音，一隻暗灰色的臂膀被洛砍了下來。

　　那個沖過來的人正是欠蘭斯一次決鬥的地牢侍衛凱爾•米拉斯。蘭斯仔細看了看他，換了一身灰藍色的束腰袍，兩隻手臂完好無損。

　　還好，沒有砍中他。

　　但是，那只被砍飛的留著紫紅色血液的手臂是誰的呢？

　　只聽得一聲刺耳的咆哮，一個通體暗灰色的人形怪物顯形出來。它的身體比正常人小一些，四肢都很粗壯，匍匐在地上。不過，那個形象只展現了一瞬，忽然又變得透明，然後消失，陽光下連影子也看不見。

　　「蘭、蘭斯……」凱爾一看見他，就大叫道，「快跑，快跑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東西……」

　　蘭斯一把抓住他的衣領，說：「你怕什麼怕，不怕丟皇家侍衛的臉嗎？」

　　「但是……這傢伙根本看不見呀……」凱爾一邊喘著氣，一邊說。

　　洛橫著劍，說：「艾米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我只知道它是惡魔，能勉強聞到它的氣味。」

　　「老師叫它小克拉，一種小鬼，雖然比不上其他惡魔強壯，但是可以隨心所欲地隱形。」艾米利婭想也沒想，便說，「我六歲那年，和克裡斯達拉見到了不少這樣的小鬼，當時他是用聖禱術對付的，它們沒辦法躲避聖言。」

　　「好啦，艾米姐，你上吧。」洛笑著說。

　　「……但是我不會聖禱術啊，只有克裡斯達拉這樣的聖徒才行的。」艾米利婭說。

　　忽然，洛感覺一股強烈的氣息襲來，憑藉自己敏銳的感覺，疾退一步，然後揮舞長劍，把那遁形的惡魔擋了回去。

　　「不行啊，艾米姐，我打不准他。」洛說。

　　蘭斯側過頭說：「卡賓，你能捕捉到它的身影嗎？」

　　卡賓騰起翅膀，一邊盤旋著，一邊無奈地連續鳴叫。看來，這只鷹也沒辦法。

　　洛倒是不怕被襲擊，但是小克拉又繞過洛，向艾米利婭發起了襲擊。蘭斯感到微弱的風襲來，立刻反射地將長槍一揮，用槍柄狠狠一彈，將沖到艾米利婭面前的小克拉打了回去。

　　「……不行啊。」蘭斯也覺得沒有打到它的要害。這個小鬼似乎只要不被殺死，就有無限的活力，剛才被砍斷一隻手，也毫不影響它的行動力。

　　蘭斯覺得，它可能會襲擊車夫或者愛麗絲這樣沒有防備的人，於是更加警覺地環顧四周，但是絲毫看不到它的蹤影。

　　忽然，愛麗絲一下子跳了出來，舉起一個還不到她手掌一半大的小皮球玩具。

　　「愛麗絲殿下！」蘭斯驚訝地想擋到她面前，但是還不急挪步，愛麗絲就把那個皮球玩具扔了出去。

　　「嘭！」皮球撞到了什麼東西，一下子炸開了花。幾十顆小糖豆飛了出來，黏在那個本來襲向愛麗絲的小魔鬼的身上。糖豆被陽光一照，很快就融化成糖漿，在那個隱身的怪物身上五顏六色地散開，連成一片，好像給那個隱身的怪物蒙上了一層五彩皮。這下，他們終於看清那個怪物的輪廓了。

　　「草莓味皮球彈~」愛麗絲高興地說。

　　愛麗絲不知何時已經掏出一把尖利的銀質手術刀，手指一揮，那把刀似乎被魔法操縱著，直挺挺地飛向那個暴露位置的小克拉胸前，一下子狠狠紮入它的心臟。小魔鬼怪叫一聲，胸口噴出了紫紅的血和灼熱的火焰。火焰點燃了自己的身體，皮膚和肌肉連同身上粘稠的糖皮一起燃燒起來。

　　它用怪異的聲音嚎叫著，把那個車夫嚇得癱坐在馬車前。糖皮散發著一股草莓的味道，混合皮肉燒焦的氣味，給人感覺怪怪的。不一會兒，那個小魔鬼就被燒成了灰燼。

　　「……」洛看著這燒成灰燼的惡魔，說，「還真是草莓味的啊？」

　　「嗯，我買了草莓糖豆、香蕉糖豆、薄荷糖豆和葡萄糖豆。」愛麗絲點點頭，說。

　　手術刀從惡魔體內自動退出來，回到艾米利婭手中。她取出一個小方巾擦了擦手術刀，將它放回懷中。然後，她撫了撫愛麗絲的頭，微笑著說：「愛麗絲，你的糖豆炸彈好厲害啊。」

　　「你們……都……好……厲……害……」凱爾•米拉斯被嚇呆住了。他的雙腿現在都還在發抖呢。

　　第十六節 丟失的血石

　　馬車車夫受驚不小，接下來的路程，他都有些著急的樣子，巴不得把這幾個奇怪的客人馬上扔到目的地。

　　凱爾•米拉斯被蘭斯硬生生拉上車，因為凱爾說他也要回尼塔拉。不過凱爾看上去似乎十分地惱怒。蘭斯捏住他的衣領，說：「混蛋，你還欠我一場決鬥呢。」

　　「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倒黴！」凱爾氣呼呼地在蘭斯身旁坐下來，說，「我真的倒黴死了，倒黴死了！」

　　蘭斯哼了一聲，說：「怎麼個倒黴法？」

　　凱爾咽了口唾沫，說：「你根本不知道侍衛團的幾個上層長官有多混蛋，和皇家執政官一樣，都是一群笨蛋——好吧，至少他們事後那種驚慌的模樣讓我斷定他們是笨蛋。他們那天晚上讓人闖進了聖殿，偷走了惡魔血石，正好那天地牢有一個傢伙越獄。他們推卸責任般地責怪到我們地牢侍衛頭上，非說盜走惡魔血石的傢伙很可能是我們地牢裡放出來的東西，要我們也必須負責把那小偷給找到！明明和我們沒關係的！」

　　「你是在說你那個……威爾長官嗎？」蘭斯奇道。

　　「不，不，你別看我和你說了許多爆牙威爾的壞話，他雖然嘴巴臭，但是很明事理。他也意識到這次事件的重要性，所以他給了我特許令，無限制使用公用陷阱。對，這件事連侍衛團的大導師尼古拉斯•雷德菲爾德都驚動了，他本來在凱特村度假的。」凱爾氣都不願意換一口，「我不僅如同其他地牢侍衛一樣，被給了這個苦差事，還遇上了那個小偷——我覺得應該是那個小偷，一身黑袍，見到我就跑，十分可疑。本來想做掉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喚出了剛才那玩意兒，追著我一路跑。你們也看到了，那該死的東西根本看不見位置，我只有跑啊……咦？」

　　他連珠炮地說了一大堆，這才發現除了認識的蘭斯和愛麗絲，這裡又多了兩個人出來。

　　「醫師艾米利婭•斯托克小姐和東方旅者洛先生。」蘭斯介紹道。

　　「你們好。你們也是要去尼塔拉？」凱爾問。

　　「我們和蘭斯一起去找人。」艾米利婭答道。

　　凱爾指著天，說：「尼塔拉就要下暴風雨了，真的。我感覺不對勁。剛才那個是什麼東西？」

　　「是惡魔，小惡魔，稱作小克拉。」艾米利婭說，「你知道惡魔嗎？」

　　「知道，但是沒見過。該死，尼塔拉都會出現這種東西？」凱爾有些心神不寧，「要知道，艾洛斯影子侍衛團的侍衛們從來沒有犯過這種錯誤，狙擊侍衛們幾乎從來沒有讓小偷得逞過。雖然我不知道惡魔血石是什麼東西，但是聽說很重要很重要，對整個尼塔拉教廷，甚至對整個國家都很重要。」

　　「你是說，這個東西的丟失，已經涉及到皇家執政官、尼塔拉教廷和艾洛斯影子侍衛團三大審判序列了？」艾米利婭有些驚訝地說。

　　「對。不止。聖歌之盾的騎士們都被派出來尋找那塊血石了。但是，西北的赫洛和南方的部落戰況很吃緊，四大審判序列都沒辦法調出充足的人手。我可能犯大錯了，我沒有能抓住小偷。」

　　「你剛才在哪裡看到的小偷？」蘭斯問。

　　「就在前面一點，但是……那個傢伙根本就捕捉不到身影，現在肯定逃跑了。我在他身邊放了不少陷阱，他都完完全全不會觸發。」凱爾說，「該死……我必須馬上回去稟報長官。」

　　「這究竟是怎麼了……」艾米利婭若有所思，喃喃道，「卡爾托出現惡魔，尼塔拉也出現了惡魔。尼塔拉教廷必須加強戒備，但是……」

　　凱爾搖了搖頭，說：「尼塔拉教廷現在的驅魔醫師一個不如一個。我好歹算上這次，是見過惡魔了，他們好多驅魔醫師連惡魔都沒見過呢！」

　　「……」艾米利婭陷入了沉默。

　　「艾米姐，我們去殺惡魔吧。」洛忽然說，「我是說，不要殺我，殺其他的惡魔。我還不知道有這種會隱身的惡魔，真有趣。」

　　「……洛，這事情不僅僅是殺惡魔這麼簡單。我們的確是有必要去見一見傑拉斯•斯科沃爾了。」艾米利婭表情嚴肅地說，「你體內的惡魔可能也會出問題，你要是感覺有什麼不對，趕快跟我說。」

　　「嘻嘻，這傢伙是鬥不過我的。」洛自信地說。

　　凱爾抱著頭，思緒非常混亂，而蘭斯和愛麗絲則有些迷茫。

　　他們五人一路顛簸，終於到了尼塔拉城門口。這個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金色的夕陽照在城牆上，整座繁華的尼塔拉城仿佛鍍上了一層黃金。

　　「先生們小姐們，你們自己進城吧，我和我的馬車就不進去了。」車夫似乎舒了很長一口氣。然後，他駕著馬車朝城郊去了。

　　「皇城尼塔拉……」蘭斯抬眼望去，這座神聖的城市，是皇族、執政官、教廷的中心，也是尼塔拉王國文化、經濟和軍事中心。他上一次看到這座城市，已經是兩年以前了。

　　愛麗絲還沒來過尼塔拉。她第一次見到這麼高大氣派的城門，頓時充滿了新鮮感——就如同洛一樣。

　　凱爾•米拉斯領著四人通過城門。城門由許多穿著雙層甲胄的衛兵把守著。這些衛兵裡層穿著鎖鏈軟甲，外層套著金屬盔甲，胸甲上印著巨大的金色十字，這種裝備只有聖歌之盾騎士團才有資格穿戴的。明顯，守護城門的是聖歌之盾的騎士。

　　凱爾走上前去，被他們攔住。

　　「我是艾洛斯影子侍衛團的地牢侍衛，凱爾•米拉斯。」凱爾說。

　　「拿出你的通行證，小孩。」一個騎士沉聲說。

　　凱爾很不服氣，從兜裡掏出有執政官蓋章的特令卷軸，說：「自己仔細看，我是去執行追回惡魔血石任務的侍衛。」

　　守門騎士仔細看了看那個卷軸，說：「沒問題。血石找到了嗎？」

　　「……沒有。」凱爾說。

　　守門騎士點了點頭，說：「你進去吧。」

　　蘭斯跟了上去，也被他們攔了下來。

　　「嘿，混蛋，你幹什麼呢，他們四個是我的朋友！」凱爾見狀，怒吼道。

　　「每個人都必須檢查。年輕人，你是什麼身份？」守門騎士對蘭斯說。

　　蘭斯斷定他是聖歌之盾的騎士之後，眉頭一橫，說：「年輕人，你是新來的吧？」

　　「你說什麼？」那個守門騎士說。

　　「連我都不認識？」蘭斯指著自己的鼻子說，「看清楚，我是蘭斯•雷爾。」

　　「……不要以為胡說八道就可以蒙混過關了。」守門騎士有些生氣地說。另外幾個守門騎士聽到，覺得有些不對，上前對那個騎士說：「蘭斯•雷爾似乎是一個什麼人……」

　　蘭斯從行囊中取出一塊白金質地的勳章，舉在他們面前，說：「你們要麼就是775年敕封的騎士，要麼就是776年敕封的騎士。」

　　他們看到那個勳章，頓時嚇壞了。那是蘭斯退出騎士團的時候獲得的「聖歌之盾騎士三等終身榮譽勳章」。卡賓停在蘭斯肩上，也不停地朝著那幾個騎士鳴叫著。

　　「……想起來了，蘭斯•雷爾，坎塔爾將軍生前麾下的天才騎士……」一個騎士恍然大悟，說。

　　「雖說我已經從皇家騎士除名，但好歹也比你們有資歷。」蘭斯恨恨地說道。他憤怒的是，自己以前無論做過什麼，才只有兩年，就似乎快被別人忘完了。

　　騎士們帶著中頭盔，看不到臉，但是可以想像他們臉上的神情。他們讓開道，讓蘭斯進去。愛麗絲雙手握住蘭斯的衣袖，跟著他走進去，守門騎士本來還想盤查，但是蘭斯馬上說：「這是我的新主人，你們要為難她，我就跟你們拼命。」

　　守門騎士們只能眼巴巴看著愛麗絲一蹦一跳地走進去。

　　輪到艾米利婭和洛了。艾米利婭既不是騎士，也不是騎士的主人，蘭斯和凱爾都很擔心守門騎士會為難她。

　　不料，艾米利婭眼神示意他們安心，自己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封信，說：「我是卡爾托城奧茲莫克大教堂的修女，這也是教堂的牧師，我們到城中找教廷高層有些事情要彙報。這是有奧茲莫克大教堂大祭司印章的介紹信，希望你們不要為難。」

　　守門騎士將那封信展開，看了看，說：「的確是奧茲莫克大祭司的印章。你們進去吧。」

　　如此，五個人都順利地進了城門。蘭斯很好奇，問：「艾米利婭，你是如何搞到大祭司的介紹信的？」

　　「……這當然不是大祭司的介紹信，是布雷恩大叔寫的。而且印章也是他搞的……不要到處亂說哦，有了這封信，我們可以用各種理由進入各種秘密的地方，這城門根本不算什麼。」艾米利婭秀氣的眉毛輕輕一揚，說，「不過，城門口都盤查得這麼嚴格，看來那個惡魔血石還真是個不得了的東西。」

　　「我得馬上去彙報……你們要是要找我，就到城東邊聖歌之盾營區，找地牢侍衛序列營地。」凱爾說罷，轉身飛快地跑了。

　　「好。」蘭斯點點頭。

　　「我們現在是去教廷嗎？」他轉過身，問艾米利婭。

　　「不，直接去找傑拉斯•斯科沃爾，他一個人抵得上兩個尼塔拉教廷。」艾米利婭說。

　　第十七節 撲空

　　按照道格拉斯•布雷恩給的地址，四人開始尋找那個神秘的聖劍侍傑拉斯•斯科沃爾的住宅。他們經過繁華的首飾街，路過依舊熱鬧的藝術家大街，形形色色的人事景物讓愛麗絲看得眼花繚亂。只是為了不耽擱正事，愛麗絲還是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緊緊跟在蘭斯身邊。她生怕跟得不緊，又像上次一樣遇到惡魔。

　　當然，尼塔拉遇到惡魔，如果現在對別人說這種情況，會被別人毫不猶豫地認為是天方夜譚。早在輝光曆764年，也就是13年前，被封印力量在凡人身體中的審判之神阿什利•希爾德力量得到覺醒，和另外幾位神一起，將尼塔拉的惡魔殺得血流成河。他解除了被冰封的希望之神——也是尼塔拉當時的公主——伊麗莎白•克洛斯身上的魔冰，並且強制封印了惡魔七領主之一，冰魔查拉克（Charec）。這是托克希爾第十天使序列復蘇的重要轉折，自那以後，大型惡魔再也不敢光顧尼塔拉。隨著尼塔拉教廷驅魔醫師的大量培養，一些躲避力很強的小魔鬼也被大行清掃，漸漸地，惡魔從尼塔拉絕跡，人們再也沒有見過惡魔。十多年過去，甚至很多不知道惡魔的年輕人，也不會被長者認為是無知了。

　　不過老實說，蘭斯在身邊的時候，她的確不會太擔心什麼。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騎士這類人，但是，她絕對不會為接觸騎士而後悔。雖然心裡多多少少還是對蘭斯有些怨恨，蘭斯不分青紅皂白殺死了和自己相依為命的爺爺。不過他自願把自己賠了進來，還這麼用心地想辦法幫她解除詛咒，無論什麼時候都毫不思索地罩著她，這種安全感是她最想要的。只是，當她每次把蘭斯看成好人的時候，她就很不忍心，她想要阻止蘭斯——這不只是她自己的偏見啊，所有人都認定了柯贊恩五芒的不可淨除性。但是，她自己也還不想死，有時候，雖然口頭說得很絕望，每次一點點希望都可以讓她感到非常的驚喜。畢竟，她才十四歲呀，她還想成為一個超越爺爺的藝術家啊！

　　經過藝術大街，繞了幾個巷子，尼塔拉複雜的道路差點讓幾個人迷了路。還好最後他們找到了那座不是很大的住宅。宅子是一棟白色的小別墅，前面有個小花園，花園的小池塘中立著一個巨大的十字。而那個巨大的十字，就是道格拉斯告訴艾米利婭的，斯科沃爾住宅的標誌。

　　只是，都黃昏了，別墅裡還沒有點燈。艾米利婭上前敲門，呼喚道：「斯科沃爾先生在嗎？我是艾米利婭，艾米利婭•斯托克。」

　　她敲了好幾次，都沒有人回應。院子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蘭斯讓卡賓飛進去看個究竟。卡賓宅開翅膀在庭院中盤旋一陣，也帶著無奈的鳴叫聲飛了回來。

　　「……這麼晚了，斯科沃爾先生去哪兒了呢？」蘭斯不解地說。

　　「難道他外出了？」艾米利婭說，「不會這麼倒黴吧！」

　　「……」蘭斯一下子打不清方向了，他壓根就沒考慮到斯科沃爾不在家的情形。要是找不到斯科沃爾，尋找通靈學院之類的後續根本沒法辦。

　　「這樣吧，蘭斯，我們現去找家旅店住下，指不准斯科沃爾先生明天就回家了呢？」艾米利婭說。

　　「……希望他不是搬家了。」蘭斯無奈地說。

　　「蘭斯，別這麼悲觀嘛，我們好不容易來一次尼塔拉呢。洛來自東方大陸，本來就沒見多少我們的城市，而且這次是他第一次來尼塔拉，在等斯科沃爾先生回家的時間裡，我打算帶洛去看看新鮮。」艾米利婭說。

　　「好啊好啊，艾米姐你今天真漂亮。」洛高興地說。

　　「我也是第一次來呢！」愛麗絲也很興奮地說。

　　蘭斯說：「那麼明天我帶殿下去玩吧。我在尼塔拉城待了十年，還是比較熟悉的。剛剛經過的尼塔拉藝術家大街，有各種各樣的藝術家，殿下不妨與他們多多交流一下。」

　　「嘿，蘭斯，我雖然來過兩次，但並不熟悉，要不你也捎上洛？」艾米利婭說。

　　「沒問題，艾米利婭，我們明天一起逛城吧。」蘭斯說。

　　「我還是守在這裡比較好，如果錯過了斯科沃爾先生，萬一他又要離開，就麻煩了。」艾米利婭說。

　　他們四個人找了一家比較近的旅店，兩人一間住了進去，本來是洛和蘭斯一間，艾米利婭和愛麗絲一間。但是艾米利婭堅持要和蘭斯一起住，讓洛和愛麗絲一間。愛麗絲對洛始終有點生分的感覺，她寧可蘭斯陪著她。看艾米利婭態度堅決，蘭斯也同意了。

　　「蘭斯願意和艾米利婭一間，莫非他本來就想和艾米利婭住在一起？艾米利婭是個很漂亮的姐姐，蘭斯要是喜歡她也正常，嗯……」

　　「艾米姐呀，哼哼，肯定是喜歡這個蘭斯，不過這個蘭斯也不錯，哈哈，挺好的！」

　　愛麗絲和洛都不知道為什麼產生了莫名其妙的想法，兩個人無意間對望一眼，情不自禁一起大笑起來。

　　艾米利婭猜得到他們在笑什麼。她說：「你們兩個小孩子在笑什麼呢？洛，你難道這麼怕我不在你身邊，你不是還要逃跑嗎？」

　　「不跑了，不跑了。」洛說，「艾米姐總能抓住我，我懶得跑了。」

　　「愛麗絲，你不要害怕洛嘛。我和你的騎士有點事情要商量，好不好？你和洛先去歇息吧。」艾米利婭柔聲對愛麗絲說。

　　愛麗絲點點頭，笑著說：「好~」

　　於是，愛麗絲和洛，背著行李先進他們的房間了。

　　艾米利婭和蘭斯進了他們的房間。艾米利婭放好東西，和蘭斯一起在小圓桌邊坐下。她的神色很認真，對蘭斯說：「蘭斯，我不夠瞭解你，但是，我覺得你是一個不平凡的騎士，能告訴我一些關於你的過去的事嗎嗎？」

　　「……為什麼要說這些？」

　　「可能你不會相信。按照我的判斷，這次我們會遇上一些麻煩事。那個惡魔血石，我仔細想了想，記起來了。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個血石是惡魔七領主的靈魂結晶，如果它被偷走，可能會發生很大的災難。但是我沒有深入瞭解過，不是很清楚，我們一定要等到斯科沃爾先生回來，把這件事弄清楚。這可關係到許多人的生命。」艾米利婭說。

　　「……這和你要瞭解我的過去，有什麼關係嗎？」蘭斯好奇地問。

　　「……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艾米利婭說。

　　第十八節 惡魔知識掃盲

　　等到蘭斯收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看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月亮高高掛起，雖然看上去還是比較圓，但總已經是過了月圓之夜了，蘭斯這幾夜一看到月亮，就會想起那夜的愛麗絲，感到無比地後怕。

　　艾米利婭聽完蘭斯的故事，不覺歎了口氣。

　　「這麼說，你以愛麗絲為主人，就放棄了自己終身的皇家騎士的榮譽了麼。」艾米利婭說。

　　「無所謂了，愛麗絲是個好主人。」蘭斯說，「不說這些了。你需要我做些什麼呢？」

　　「蘭斯，你是一個出色的騎士，如果可能的話，我想你幫助我一起調查惡魔血石的事情。我一個人力量有限。」

　　「如果不影響愛麗絲殿下詛咒的事，這個倒是沒問題的。」蘭斯說。

　　「愛麗絲的詛咒，也只有等斯科沃爾先生出現以後才有機會得到解決。蘭斯，你在卡爾托遇到過一次惡魔，現在在尼塔拉郊外又遇到一次惡魔，你現在應該瞭解一些關於惡魔的基本常識了。我可以肯定你會第三次遇到惡魔。」艾米利婭說。

　　「……你願意解釋給我聽嗎？」蘭斯說。

　　「嗯。」艾米利婭點點頭。於是，她取出一本手劄，讓蘭斯翻閱。蘭斯一邊看，一邊聽艾米利婭解說。

　　「惡魔是罪惡的化身，他們借助人們的罪惡之心和罪惡之魂而生，通過與人們簽訂惡魔契約，騙取他們的靈魂作為燃燒的養料。靈魂蘊含著強大的能量，如果用來作為燃料，能夠獲得巨大的力量，這也是惡魔們強大的原因。在漫長的歲月中，驅魔醫師們總結出了許多殺死惡魔、治療惡魔纏身的患者的經驗和方法，但是短時間內你這樣沒有醫術和聖術基礎的騎士是沒辦法掌握那些方法的。你擅長用實實在在的武器，那麼一定要記住一點，那就是如果想用武器殺死惡魔，必須要刺穿他們的心臟。如果只是傷到其他地方，他們會很快痊癒，絲毫不會影響戰鬥力。」

　　蘭斯點了點頭，說：「在卡爾托城遇到的那個惡魔比這次還可怕，直接很輕鬆地把我的長槍打脫手了。要不是那個黑衣的‘鬼騎士’幫忙，我都沒辦法保護愛麗絲殿下了。」

　　「那個鬼騎士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是，要是再次遇到他，也要放鬆對他的警惕。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我們沿途經過的幾個小鎮，有些地方有貼著王國的通緝令，通緝令上的罪犯和你描述的那個鬼騎士一模一樣，而且還是重刑犯，允許有能力的公民就地處決的。」艾米利婭說。

　　「嗯。」蘭斯點點頭。

　　「蘭斯，雖說你很厲害，但是常人與惡魔戰鬥勝算還是很小的，如果感覺不敵，就千萬不要逞強。如果有機會，我會幫助你找到適合你的獵殺惡魔的方式，但是現在不行。所以如果在次遇到惡魔，你首先要做的是保護自己，保護愛麗絲。你們倆，千萬不要被惡魔殺死了。」艾米利婭說。

　　忽然，蘭斯警覺地向窗戶處一望。只見夜色之中，一個黑影飄過窗戶。蘭斯當即沖上去，打開窗戶，探頭出去看。但是外面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蘭斯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撲通直跳。剛才一定是過去了什麼東西。

　　「……剛才窗戶外有什麼東西？」艾米利婭似乎也察覺到了，說。

　　「不知道。」蘭斯搖搖頭。關上了窗戶，並且拉上窗簾。

　　艾米利婭隱約感到有些不安。這個時候，她真希望克裡斯達拉老師在身邊。雖說她覺得自己是個獨當一面的手術師了，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克裡斯達拉完全獨立，偶爾還是會有些迷茫和害怕，何況，畢竟她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蘭斯，說句題外話……你的感官應該比我更敏銳，如果晚上我、我有什麼異樣，或者有什麼奇怪的動靜，一定要叫醒我，好嗎？」艾米利婭臉上有些泛紅。

　　蘭斯覺得奇怪，艾米利婭還是第一次這麼怪怪地拜託他。不過他沒有多想，說：「沒問題。」

　　「嗯。謝謝你。最後一點你需要牢記的就是，惡魔很會利用人的情緒。當一個人面臨巨大的痛苦、絕望或者怨恨時，惡魔就會悄悄接近，去和他們簽訂契約，用誘人的條件去欺騙人們。就像那天愛麗絲那樣，我想，要不是她能感到你一直抱著她，給她足夠的安全感的話，她稍有不慎，就會被惡魔趁虛而入。如果以後你遇到面臨極端痛苦的人們，一定要去鼓勵他們，保護他們，這樣可以避免他們淪為惡魔的僕人……雖然這種事在尼塔拉國境發生得很少了，但是我們遇到的事情不是好兆頭，一定要防範于未然。」艾米利婭說。

　　「我記住了，謝謝你，艾米利婭。」蘭斯答道，「你的口才真好，說起話來像長輩一樣井井有條。對了，艾米利婭，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我呀，輝光曆758年春天，前些時間剛滿十九歲。」艾米利婭說。

　　蘭斯說：「我是759年出生的，原來你比我大一點點啊。」

　　「哼哼，那你叫我姐姐？」艾米利婭用調侃的語氣說。

　　「我不想像洛一樣叫你艾米姐，他這種叫法好奇怪。而且，那樣感覺我年紀很小似的。」蘭斯說，「雖然我只有十八歲，但是早已經是獨當一面的騎士了。」

　　「你們男孩子就不喜歡示弱。騎士洛也有十七歲了，只是說話做事還像個小孩子，而且是東方大陸來的旅行者，有時候給人感覺怪怪的。好吧，蘭斯，你要是嫌麻煩，就和克裡斯達拉一樣，叫我艾米吧。」

　　「好。」蘭斯說。

　　第十九節 地獄降臨

　　有沒有人見過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依舊充滿芬芳

　　陽光被樹葉親吻成絲絲溫暖

　　石頭上的斑點變換著寧靜的顏色

　　從早到晚

　　從春到秋

　　有沒有人聽過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依舊彌漫歌唱

　　蝴蝶是百鳥的伴舞

　　野鹿和獼猴細細聆聽

　　最喜歡躺在微雨的懷中

　　任憑衣衫濕潤

　　野蜂飛舞

　　一定有人感受過

　　星光彌漫的地方

　　彩虹罐子一定藏在某棵樹下

　　我走遍長滿三葉草的森林

　　體驗寧靜中的幸運

　　活著就是幸運

　　和其他生命一同活著

　　則是幸福

　　有一天我要用盡自己所有的語言

　　換取我最愛的生活

　　我將不再歌唱

　　只是永恆地聆聽

　　自然的旋律

　　——吟游詩人貝拉米•芬格（Bellamy.Finger）

　　眼前是一位身材嬌小，面容白淨清秀的女孩。她的歌聲如此優美動聽，愛麗絲不覺停下腳步，聽她唱完整首歌曲。

　　待到她收尾，蘭斯和愛麗絲一同鼓掌。按照愛麗絲的命令，蘭斯取出十五卡布的錢幣，放在她面前的小盒子裡。

　　「謝謝你們，美麗的小姐，慷慨的先生。」那個詩人女孩說。

　　愛麗絲也笑道：「姐姐，你的聲音好好聽，你是一個很厲害的吟游詩人嗎？」

　　「我不厲害，但是我的確是吟游詩人，我叫貝拉米•芬格。」那個女孩正好唱累了，在一邊的小板凳坐下來，說。

　　「我叫愛麗絲•帕克。」愛麗絲說，「我也是藝術家哦，我正在學習小丑的技術。」

　　「哇，你要做小丑呀？想要成為一個出色的小丑，必須頭腦很聰明才行，你一定是個很聰明的女孩！」貝拉米笑著說，「我也沒想過我要達到哪種程度。我只是喜歡唱歌，喜歡寫詩，喜歡旅行。我打算在尼塔拉籌一些錢，然後去西南邊的森林去旅行。」

　　「你是一個人嗎？」愛麗絲問。

　　「對，我一個人。」貝拉米說，「一個人旅行更加自由。」

　　愛麗絲眼中透出一股神往的神色。

　　「殿下，這條街都是藝術家聚集的地方。許多藝術家在這裡練習自己的技藝，同時尋找別人的贊助。」蘭斯說，「同樣，也有許多藝術家必需品的商店，殿下如果想買些東西，可以去看一看。」

　　「小丑的話，應該是用一些複雜的道具吧~」貝拉米指著一個方向，說，「那邊有個馬戲商店，或許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哦！」

　　「好！謝謝你貝拉米。」愛麗絲高興地說著，向她揮揮手。然後，她和蘭斯就去尋找那家商店。

　　那果然是一家非常不錯的商店，愛麗絲看到了許多小丑的道具。道格拉斯的資金援助讓蘭斯的腰包在旅行者裡算很闊綽的，所以愛麗絲的購物欲，基本還是能夠得到滿足。

　　「哎，蘭斯，今天早上一早就沒有見到洛和艾米利婭，他們去哪裡了？」愛麗絲一邊挑選東西，一邊問。

　　「艾米帶洛去找凱爾了。她說凱爾可能知道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所以只有我帶殿下來玩了。」蘭斯說。

　　「哇，你快看這個！」愛麗絲拿出一個小彈簧，高興地說，「這是質量很好的彈簧，而且是銀質的！」

　　蘭斯不解地說：「銀質彈簧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銀制的彈簧能夠很完美地受魔法的控制。有了這個，我就可以製作魔法道具啦。」愛麗絲顯得無比興奮，臉蛋上泛著可愛的粉紅，「啦啦，今天開始好好學習魔法。」

　　「……今天開始學習？」

　　「嗯……之前爺爺嫌我太小，一直不准我學魔法。雖然不至於要成為那些法師一樣的老學究，但是學習一些簡單的魔法，對小丑是很有意義的。」愛麗絲說，「蘭斯，你懂不懂魔法？」

　　「我不懂。騎士一般不學習魔法。」蘭斯說，「我們鍛煉的是體力、耐力和毅力。」

　　「好，那我自己學，我還有幾本基礎魔法書。」愛麗絲說。

　　她挑選了一些彈簧，幾個奇怪的魔方盒子，一副看上去很滑稽的假牙。蘭斯付了錢之後，就帶著她走出了商店。

　　他們走到街中間的噴泉——也就是剛才遇到吟游詩人貝拉米的地方。貝拉米似乎已經離開了，他們就打算在那裡休息一會兒，看看其他的藝術家。

　　噴泉的水不停地外流。這種噴泉是一些傑出的地牢侍衛們設計的，借助一點魔法動力，噴出來的水花很好看。蘭斯以前經過這裡的時候，都會停下來看一看這個噴泉。現在，他從一個耀武揚威的騎士團少年英雄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地位的遊俠，而這個噴泉卻絲毫沒有變，依舊開心地噴著水花。

　　忽然，他覺得噴泉的水有些發紅。他懷疑是自己眼花了，馬上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的確，噴泉水有些泛紅。

　　「殿下，你看這水，是不是有些紅色？」蘭斯說。

　　愛麗絲轉過來一看，的確，噴泉的水有些泛紅。而且，似乎越來越紅。

　　蘭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帶著愛麗絲，退後了幾步。

　　不止他們兩個人注意到了水的顏色，旁邊許多路人和藝術家也都注意到了。噴泉的水越來越紅，最後，紅得像血一樣。

　　忽然，一個圓形的紅色光陣忽然在紅水中出現，展開。魔法文字在法陣的周圍自動填寫著。蘭斯連忙抱起愛麗絲，疾速向後退了好幾大步。

　　他還沒落穩，只聽一聲巨響，那漂亮的噴泉被紮成了碎片。法陣上憑空出現了一個通體紅色的人形怪物——他頭上長著巨大的羊角，眼睛是火焰的橙色，嘴唇沒法遮住的巨大的獠牙亮在外面，肌肉發達的軀幹和四肢輪廓分明，身高竟然是正常人的三四倍。

　　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個怪物大手一揮，將身邊的三個行人一起擊飛。

　　「卡魯斯（Carus）響應領主的召喚，以血光與火焰的名義誕生。」怪物用低沉的聲音念道。

　　這下藝術大街亂成一片。行人、藝術家都倉皇逃竄，商人們連店鋪也不顧了，所有人亂成一團，不少身體較弱的人被推到，任憑其他人在身上踩踏。

　　怪物一聲怒吼，嘴裡噴出火焰，將石頭地面燒成熔岩。蘭斯舉起隨身攜帶的長槍，皺著眉看著眼前這個怪物。

　　「軟弱的人類！卡魯斯要毀滅你們！讓你們知道惡魔的力量！」怪物大聲吼叫著，用他巨大的拳頭，將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人打成肉醬。同時，他口吐火焰，讓店鋪房屋都燃起大火。

　　頓時，藝術家大街燃起熊熊烈火。人們尖叫著，哀嚎著，瘋狂地逃竄著。火焰把蘭斯所在的地方包圍起來，試圖從火焰中沖出去的人們，都被那地獄之火點燃了身體，慘叫著化作一具焦屍。

　　「惡魔……」蘭斯想起了艾米利婭所說的惡魔。雖然他沒有發現什麼契約，但是，這種怪物，除了惡魔，還能是什麼？

　　「……殿下，我們很危險。必要的情況下，你在那個怪物把注意力放到我這裡的時候，自己逃走。」蘭斯說。

　　「不行啊……」

　　「卡賓，你去看看，我們應該怎麼逃走。」蘭斯撫了撫肩上的鷹。卡賓應了一聲，騰起身來，去看在這火焰燃燒的大街如何能走出去。

　　惡魔將沒能逃走的人們都殺得差不多了，開始四下環顧。他很快發現了無路可走的蘭斯和愛麗絲，於是咆哮一聲，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