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完美人生 作者:刀一耕 (已完成)

 
survivoryu 2015-10-5 16:56: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8 328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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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人生

完美人生


【小說書名】:完美人生

【作者概要】:刀一耕,男,山東 - 菏澤,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李謙重生了。
  另外一個時空的1995年。
  在這裡,他當然比普通人更容易獲得成功。
  但成功是什麼?
  錢麼?或者,名氣?地位?榮耀?
  都是,但不全是。
  有了那回眸的淺淺一笑,那牽手的刹那溫暖,那入懷的淡淡體香;
  這人生,才稱得上完美。

【其他作品】:無

小說不是我寫的, 不爽內容不要扣我分啊~~
原文被屏蔽字會使用礦藍色標示,若有更好的猜測字詞請再告知我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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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17:02
第1章 詭異的世界


  詭異的時空錯亂感在腦子裡縱橫瘋魔。

  星天旋轉,萬事萬物似是而非。

  李謙用力拍拍腦門,卻覺越拍越是頭痛。

  「喂,李謙,你真沒事?要不要哥幾個送你上醫院去?」

  「沒事,沒事,真沒事兒,我歇歇就行了。」

  擺手謝絕了劉強,李謙用力地晃晃腦袋,然後瞪大了眼睛往四下里打量。

  如果腦海裡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這裡是濟南府國立第十三高級中學的籃球場,正在不遠處打球的劉強等人,則是自己高二五班的同班同學,而今天,則是共和國曆55年5月17日,週六,農曆乙亥年。哦,對了,西曆是1995年。

  對,你沒看錯,這是濟南府,不是濟南市。

  這裡的紀年是以共和國曆來計算,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年號。

  仔細回憶,李謙在自己腦海裡找到了課本上記載的很清楚的曆史:西曆1644年,李自成進京,明崇禎皇帝煤山上吊,隨後李自成兵出山海關,迎戰多爾袞與吳三桂的聯軍,大勝。此後二十年,大順太祖皇帝東征西討,先後討平滿清、蒙古、回部與台灣,一時間大順王朝繁榮昌盛之極……

  好吧,很錯亂,很詭異。

  和李謙此前所學習的曆史相比,曆史在李自成的大順王朝這裡拐了一個大大的彎。

  然後麼,王朝的腐敗與墮落是必然的,西方的第一次工業革命也如期而至,十九世紀中後期,中華民族也的確陷入了「落後就要挨打」的局面,就連香港也確實讓英國人搶走了八九十年,但奇蹟的是,1865年,大順王朝居然爆發了一場自上而下的改革,史稱「乙丑革新」,從此,雖然有所反覆,也波折不斷,但中華民族到底還是走上了資本主義改革的道路。

  然後,雖然時空已經錯亂之極,但中國還是走上了差不多的道路,只不過和李謙記憶中的另外一段歷史不同的是,在這裡,中國很早就進行了改革開放,成為世界上首個宣佈改革開放的社會主義國家。此後十年,以北邊的紅色老大哥為首,又先後有十幾個紅色陣營的國家宣佈不同程度的對內改革和對外開放。

  從此,世界上的兩大陣營由軍事對抗的冷戰,逐步轉向區域合作與經濟對抗的經濟大戰。第三次科技革命爆發的速度隨之大大加快。

  哦,對了,到現在北方的北極熊帝國也還沒解體呢!

  李謙的思維持續淩亂中……

  這還真是個似是而非、又似非而是的世界啊!

  他狠狠地揉了揉腦門,自言自語地小聲哀嘆,「問題是,不就是威亞出了問題掉下來了嘛,那才沒幾米高,老子怎麼也不至於摔死不是?現在倒好,不但摔死了,還穿越到了這麼個莫名淩亂的世界……」

  剛醒過來那會兒,李謙差點兒以為自己摔成精神分裂了,直到腦海中對於這個世界的認識和瞭解越發清晰,他才終於確信,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詭異的時空,而且還變成了一個同樣叫李謙的高二學生。

  好吧,北京不叫北京,叫順天府,南京也不叫南京,叫應天府,至於上海……它被稱為松江府……

  好蛋疼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在翻了幾個口袋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還不會抽菸呢,只好在身旁幾個同學脫下來的校服裡翻了一陣,這才找到半包名叫「大明湖」的煙,抽出一根點上了。

  深吸一口,有點嗆,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呦,呦,快看快看,李謙居然也抽菸了!」

  「哎我說李謙,你不是說最煩你爸抽菸嘛,怎麼自己也抽上了?」

  「我擦,李謙,哥們就剩半包了,你丫又不會抽,別浪費好不好?你抽一根,我就得少抽一根啊!」

  「我曰,你至於那麼小氣嘛,這可是人家李謙這輩子第一根菸!」

  「不是哥們小氣,我這周的零花錢已經見底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半包煙就是哥們今明兩天的所有食糧啊,抽完了我上哪兒找錢買去?」

  李謙叼著煙拿起自己的校服,拍拍屁股站起身來。

  想了想,他把剩下那半包大明湖塞進兜裡,一邊轉身就走一邊衝身後道:「這半包煙送我了,回頭明兒我還你一盒!我不太舒服,先走了!」

  身後傳來一聲慘嚎。

  「別呀我說,你好歹給我留幾根……」

  「李謙快走,哥幾個掩護你!」

  …………

  按照腦海裡的記憶,李謙很快就騎著單車回到了自己的家。

  這是一個名叫盛世花園的小區,打從李謙記事那時候起就住在這裡了。

  來到自家樓下,鎖好自行車,他不忙著上樓,先就抬頭往上看。

  悅耳的鋼琴聲叮咚如泉水,從開了一條縫的窗戶裡流瀉而出……嗯,如果是原來那個李謙,當然聽不懂這彈的是什麼,但巧了,現在的李謙知道——《亞麻色頭髮的少女》,德彪西的經典作品。

  而且居然跟李謙所知道的那首《亞麻色頭髮的少女》一個音符都不差。

  李謙下意識地就伸手摸出煙來,想了想,又塞回去——這是自家小區裡呀,抬頭低頭都是熟人,這要是看見自己抽菸回頭跟爸媽一說,那還了得?

  發動機的轟鳴由遠至近,井蓋哐啷一聲,又哐啷一聲,車子已經拐了過來……李謙收回往上看的目光回過頭去,居然是一輛紅色的敞篷小跑,但是,當他看清車標上那兩個分外古樸有力的繁體字,瞬間就又風中淩亂了……

  長城!

  喂,魏建軍董事長,人家這邊的長城都出跑車了你知道嗎?至不至於還老是抱著H6混銷量啊?你說你怎麼混的!

  吱的一聲,車子在李謙面前停下。

  直到這一刻李謙的目光才終於艱難的從長城那倆字裡拔出來,順勢上瞥。

  一張漂亮之極的臉。

  她下車、關門,又黑又直的長發輕輕一甩……

  這個頭,脫了高跟鞋也得有接近一米七。

  嗯,就是目光有點冷。

  只看了她一眼,李謙就趕緊收回目光。

  記憶裡,他似乎有點怵這個女人。

  大概是從小時候李謙用糖果騙人家妹妹要親嘴嘴、卻被她這個當姐姐的狠狠揍了一頓開始,這個仇就算是結下了,十幾年下來,她那張冷冰冰的臉都快成李謙的心裡陰影了,以至於連現在的李謙都受影響,見了面第一反應就是想躲著她。

  敞篷緩緩升起,女人走過來,在李謙身邊不遠停下,聽著鋼琴聲抬頭往三樓看了一眼,然後瞥了李謙一眼,冷冰冰的。

  「靖雪姐,你好。」

  如果是以前那個李謙,大概會裝看不見、有多遠躲多遠,但現在,李謙主動打了個招呼。

  王靖雪點點頭,沒說話,從李謙身邊擦身而過,邁步上樓。

  腰身曲線帥到讓人眼直。

  李謙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等她上去了好一會子,李謙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橢圓形車標裡的「長城」倆字,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這才轉身上樓。

  李謙的家也在三樓,跟王靖雪、王靖露她們家門對門。

  來到樓上的時候,對門的鋼琴聲已經停了,李謙掏出鑰匙打開門,首先就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探頭往裡一看,果然就見書房裡、李樹文正一手夾煙一手奮筆疾書。

  李謙下意識地就來了一句,「呦,爸,你這是又來靈感了?」

  雲霧裡,李樹文扭頭看了兒子一眼,「啊,昨天晚上睡不著就想起老家院子裡那棵樹,這不,正寫呢,一會兒就完。」

  李謙關好門換了拖鞋走過來,抬頭看了看小書房的房頂,道:「爸,我媽買菜去了吧?大概一會兒就回來?」

  李樹文聽這話有點奇怪,百忙之中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再順著他的目光往房頂一看,當即回過神來,一邊擰滅菸頭一邊趕緊站起身來去開窗戶,「哎呀,給忘了!」

  李謙笑笑,沒說什麼關上門退出來。

  雖然管一個陌生人叫爸爸這事兒想想應該挺彆扭的,但似乎是受到了腦海中記憶的影響,當那一聲爸叫出來,他還真沒覺得有什麼為難。

  衝了個澡出來,李謙坐到客廳,打開電視之後就坐在沙發上開始走神。

  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讓他有些茫然。

  高二,十七歲,老媽是會計,老爸是國文老師,年輕的時候還出版過一本小說,當然,沒啥銷量那種,哦,對了,對門還住著一個小明星,卻偏偏跟自己的交情是負數……

  咦,慢著!

  李謙的眼睛突然一亮,好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轉身就奔自己的臥室去,很快就從床頭的小書架翻出一盒雙碟CD——這是王靖露送的——一張是CD碟,錄了十首歌,另一張則是其中兩首主打歌的MV。

  五行吾素,一個由五個女孩子組成的美女組合,去年出道並發行了第一張專輯,據說還賣了二三十萬張,算是目前國內小有名氣的一個歌唱組合。

  王靖雪,正是其中之一。

  家裡沒別人,李謙路過的時候順手把小書房的房門一關,走到電視前打開下面的VCD機,把那張MV的光盤放了進去。

  他打開電視開關,很快,VCD開始自動播放,勁歌熱舞撲面而來!

  好長好白的腿啊!

  歌怎麼樣先不說,這賣腿的架勢,簡直像極了另外那個世界一個叫大腿時代的韓國組合。

  李謙帶好耳機、閉上眼睛,歪靠在椅子上。

  兩首歌,一首叫《愛情公海》,一首叫《呂布貂蟬》。

  聽完了第一首《愛情公海》,李謙抿著嘴、微微皺起了眉頭。

  上一世的李謙,老爸是個話劇演員,老媽則是一所高中的音樂教師,也就算出身藝術世家了,他自小就受這個熏陶,長大後也就一輩子在這裡頭刨食兒吃。高中就開始組樂隊,大學畢業之後沒找工作,整天忙著去酒吧裡跑場子,還接一些諸如編曲、電視劇配樂之類的零活,偶爾也給人唱唱小樣,饑一頓飽一頓的。

  然後,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開始幹起了群眾演員,再然後場記、劇務、編劇、攝影助理、導演助理、副導演、替身、小配角這一步步走過去,他花了兩三年功夫,在影視圈也算是初步趟出了一點可以插腳的地方。當然,也就是比以前好一點,算是混了個肚飽罷了,發財那是想也別想。他都三十大幾了,還一個人單著,不為別的,純粹就是沒錢鬧的。

  可即便是改行混影視圈去了,他對音樂的關注和熱愛也並沒有丟下,就在他參與那部武俠劇拍攝時威亞出事之前,他還剛寫了一首新歌準備投出去呢。

  所以,別看上一世他甚至連職業歌手都不是,但畢竟熱愛和關注多年,甚至自身也寫了很多歌,還賣出去過好幾首,對於音樂這塊的基本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而以他對流行音樂的判斷來說,這首歌……很一般。

  然後,是《呂布貂蟬》。

  似乎……還不如第一首。

  要知道,能拍成MV的,肯定是主打歌呀!

  主打歌尚且如此,那可想而知,整張專輯的質量,實在是讓人樂觀不起來。

  兩首MV很快就都播放完了,屏幕黑了下來。

  李謙下意識地拿手捉住下巴、慢慢婆娑起來——這是上輩子他的習慣動作之一,每當他做出這個動作時,肯定是正在思考一些重要的問題。

  而現在,這個問題就是:要是這個水平都能混個二三十萬張銷量,那說明這個時空裡的歌壇整體實力並不是太厲害啊!

  想到這裡,李謙覺得自己的思路好像是一下子打開了,穿越而來之後心裡的那份茫然,似乎正在逐漸消散。

  而心裡,開始亮起一盞燈。

  現在他只需要去確認一件事:那就是,這個時空的音樂、影視,和他曾經歷過的熟悉的那個時空,到底有多少相同、又有多少不同!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5-10-5 17:04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17:09
第2章 17歲的少年啊


  接下來的一天多,李謙幾乎廢寢忘食。

  小區門口的音像店、書店、租碟店、租書店……成了他的根據地。

  他翻看與音樂、電影、電視劇、書籍相關的一切。

  CD、黑膠唱片、磁帶,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他一一的從貨架上拿下來翻看,看歌手、看歌名、看唱片公司……然後結合自己腦海中的回憶,試圖將這個時空的音樂發展捋出一個脈絡來。

  他翻看電影海報、故事簡介、演員表、導演、編劇,儘可能的在腦海裡回想此前那個李謙所知道的東西,包括上映時間、票房、評價……等等等等,同樣不分國內還是國外。

  他當然也關注電視劇,也同樣的看故事簡介,看演員表、看導演、回憶大概的播出時間和評價……

  小說、文集等等,同樣如此。

  當然,他知道,光是大概的翻看一下,只能做出一個大概的猜想,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自己必須逐一的去看、去聽、去分析,只有那樣,才能更準確的把握住這個時代的脈搏。

  幸運的是,此前那個李謙也相當的愛好這些東西,小說、音樂、電影、電視劇……等等,這等於是在黑夜籠罩的大海上為李謙築起了一座燈塔。

  於是,隨著看得越多、瞭解的越多,李謙臉上的笑容也就隨之變多,而且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公平的來說,不管對音樂還是對電影、電視劇,李謙絕對都是屬於那種一旦愛上就會往死裡折騰的人,雖然一直到三十大幾他都沒混出什麼名堂來,但懂的東西還真是足夠的雜、路子也足夠的寬,對當時那個時代的音樂、影視等等,更是熟悉之極。

  所以,當拿出了一天多的時間對自己當下所處的這個時空、這個時代的文藝圈做了一番粗略的瞭解之後,他心裡的那盞燈,開始越來越亮。

  嗯,大概少說也有100瓦了,還得說是LED的100瓦那個亮度。

  具體來講,這個時代的文學、藝術、影視、音樂、繪畫等等一切,與李謙曾經經曆過的那個時空的那個時代,是大處相同,小處不同。

  所謂大處相同,就拿文學小說和影視劇來說,或許表現出來的故事橋段不一樣,語言詞彙不一樣、鏡頭語言不一樣,但精神內核卻是隱隱契合的。而音樂上的表現也大概如此,歌不一樣、曲不一樣,但其精神追求和心靈指向,卻是呼吸相通。

  而且這些東西,東西方皆是如此,只不過西方的文藝大致遵循了李謙所熟知的那個發展軌跡,並沒有出現太多的錯亂,而且越接近1644年這個東方歷史的拐點,他們的發展軌跡就跟李謙知道的那個軌跡越接近,甚至很多著名的藝術家、藝術作品,都完全的契合了李謙腦海中原本的那一段歷史,而中國和東方的很多東西,變動則要大了很多。

  至於小處不同,那就簡單了,別的不說,至少就李謙上一世所熟知的那些電影、電視劇、歌曲……幾乎和這一世沒有絲毫的重疊!

  當然,歌名沒有重疊,不代表曲子不會撞車,電影沒出現,不代表別的電影裡沒有類似的橋段。不過……這也已經足夠了!

  身為一個資深的業餘歌手,和一個半資深的三流演員,他知道自己記憶中的在這個世界只有自己擁有的那些音符、那些畫面意味著什麼。

  …………

  一天之後,週日的晚上,十一點半。

  李謙躺在床上,腦子裡浮想聯翩,眼睛卻是亮的發賊。

  李謙他媽耿慧珍出來上洗手間,瞥見門縫裡漏出來的燈光,忍不住上去敲門,「小謙,怎麼還沒睡?你明天不上課啦!」

  李謙趕忙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來,「睡,睡,馬上就睡。這不突然想寫點東西麼,馬上就完事兒了!」

  「寫東西?你少拿你爸那一套忽悠我,你才多大,就學著拿靈感當藉口熬夜了?你要真有那個勁兒,馬上就期末考試了,別給我再考倒數前三名就行!現在,趕緊給我睡覺!」

  沒說的,別管衣服脫沒脫,李謙先伸手關上燈。

  耳中聽得腳步踏踏,李謙覺得老媽耿慧珍應該是回房去了,又等了一會兒發現外面確實沒動靜了,他這才又重新打開燈,然後趴床底下扒拉起來,不一會兒就翻出一個落滿塵土的吉他箱。

  顧不得髒,李謙激動地打開箱子……

  好吧,斷了兩根弦。

  …………

  不得不說,一個民族骨子裡積澱下來的一些思維模式,真的是很難改變,比如說,儘管時移世異,但在這個時空的1995年,濟南府國立第十三高級中學仍有重點班和普通班之分——在高二年級,一、三、五這三個班,就是重點班。

  重點班嘛,學生是拔尖的學生,老師也是出色的老師,校裡校外、老師家長的意思只有一個:既然進了重點班,考上國子監大學就是你的奮鬥目標!最次最次,山東省國立第一大學你總不能考不上吧?要知道,你可是濟南府國立十三中重點班出來的呀!咱們可是山東省排名前十的高中,前身那可是順朝的濟南府府學啊,號稱「山東小國子監」來著!

  週一,上午。

  高二五班的第四節課是國文課。

  李謙的座位在倒數第三排,此時,老師正講的動情,同學們也聽得認真,李謙卻頗有些無聊地半趴在課桌上,目光落在教室第三排中間那個女孩子的後背上久久不動。

  她,就是王靖露。

  本來對於這個時空的教育方式、教育方法和教育水平,李謙還是很有一些好奇的,但一個上午幾乎翻遍了高二下學期所有課目的課本,他的那點興趣很快就消耗殆盡。

  比如這第四節課的所謂國文課,課本居然跟上輩子的語文沒啥區別,只不過文言文的篇幅更多也更長,所占課文篇數比例也更大而已,今天上午學的,還是李謙上輩子就學過一遍的東西,太史公他老人家的名篇——《報任安書》,所以不知不覺的,他就有點走神了。

  「李謙同學,你站起來!」

  李謙霍然站起身來,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國文老師齊潔,同時臉上露出一副懵懂的模樣,好像是不知道老師為什麼突然把自己叫起來。

  這是一個很美的女孩子,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西服套裙襯出她姣好的身材,那一頭鴉青色的長發紮成馬尾,前段筆直黑亮,只末梢處加了一點點淺紫色燙卷,卻更顯時尚而精緻,哪怕只是簡簡單單往那裡一站,就會讓人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嗯,沒錯,她還只是一個……女孩子!

  她出身教育世家,父母都是十三中的老教師,她自己則在十七歲時考入國立第一女子綜合學院教育係,畢業之後回到母校任教國文,卻是正好從高一就跟李謙和王靖露他們這一班——打從她回來,十三中第一美女這個稱號就是她的,再也沒挪地方。只不過叫十三中的男老師和男同學們遺憾的是,據小道消息,她好像是從很小的時候就訂婚了,而且據說婚期還就在明年五月,這個消息實在是叫人心裡愉快不起來。

  尤其是對於此前的那個李謙來說,齊老師可是他心中排行第一的夢中情人。

  別納悶,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大男孩來說,同齡的女孩子哪怕是長得仙女一樣,比如王靖露,那吸引力也絕對比不上一個溫婉可人的鄰家大姐姐。

  更何況齊老師還長得那麼漂亮,用現在這個李謙的話來說,是顏值很高,至少90分往上那個級別的。尤其是她那雙眼睛,那一對黑亮的眸子裡總是水盈盈的,卻並無媚氣,只是清清亮亮的如一汪甘美的泉水,讓人看了就覺得心裡安靜。和她對視一眼,哪怕再齷齪的念頭都會在瞬間消失不見。

  而現在,齊老師當堂把走神的李謙叫起來,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就那麼盯著他,說:「李謙,要看女孩子等下了課再看好不好?」

  哄堂大笑。

  一個班裡待了快兩年,誰身上還能有多少秘密是別人不知道的?

  李謙跟王靖露住對門那點青梅竹馬的小故事,早就在班裡傳遍了,甚至連王靖露的那個大明星姐姐王靖雪曾經揍過李謙的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

  這不,齊老師剛把李謙叫起來還沒等說話呢,王靖露先就心虛得趕緊低下頭了。

  教室裡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王靖露就死死地趴到桌子上,把腦袋埋到課本底下,從臉蛋兒到耳垂,再從耳垂到脖頸,眨眼間就跟喝了酒似的,酡紅如染。

  李謙倒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別說他現在實際上小四十歲的心理年齡了,就算是只有十七歲,那也沒什麼可怕的。

  且不說他跟王靖露事實上真是沒啥特殊親密的關係,就算有,在這個時空的《婚姻法》上也寫的清楚明白:女十六週歲,男十八週歲,即進入法定適婚年齡。而且事實上,高中大學的在校生裡已經結婚了的,還真不是一個兩個!甚至婚後你要是在讀書期間懷孕了,學校還會直接批準你休學一年,等孩子生下來再回來繼續讀書!

  至於早戀……李謙的記憶裡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個詞!從國家到學校再到老師,好像都鼓勵男生女生從小培養感情來著。這個時代的很多家庭也的確是初中同學、高中同學或者大學同學之間的結合,然後一過就是幾十年、一輩子,那感情,好到沒的說。

  所以這會子他站在那兒不但心裡特清亮,想起上輩子讀高中時候的那點事兒,甚至有股子油然而生的幸福感。他直接就回答說:「齊老師,其實我沒看王靖露,我在看你!」

  轟……

  這句話的笑果比剛才還強大了一倍不止,不少人笑得都開始趴到桌子上揉起肚子來了!

  齊老師聞言又氣又笑,瞪了李謙一眼,說:「期末考試不想及格了是不是?」

  這下子教室裡同學們都不笑了。

  李謙說:「齊老師你怎麼能這樣,你知不知道阻撓戀愛自由是違法的。」

  有人又控制不住的小聲的笑。

  齊老師懶得跟李謙再說什麼了,直接把課本放到講桌上,臉上的笑模樣也慢慢收起來,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

  倆人對視了沒幾秒,李謙就一臉羞慚地低下頭,「齊老師我錯了,剛才我確實在看王靖露。」

  轟……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17:14
第3章 暗的香


  放學鈴響的時候,沒等李謙開溜,齊潔老師就已經點了他的名,「李謙,放學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陣陣笑聲中,同學們很歡樂地各回各家,李謙就只好跟在齊老師的身後來到她的辦公室。

  膝上三分的黑色筒裙,勻稱修長的小腿,精緻的腳踝,肉色長筒絲襪,繫帶高跟涼鞋……就在李謙身前一步一步、不緊不慢。

  優雅如貓,性感如狐。

  到了辦公室,齊潔老師坐下,敲敲桌子,說:「說說吧,你這到底是想怎麼著?」

  李謙的頭垂得很低,態度異常之誠懇,說:「老師我錯了。」

  「錯了?一句錯了就完了?」

  李謙沉默。

  現在回想,他覺得課堂上那會兒自己好像確實有點色迷心竅來著,雖說這個時代似乎對戀愛、婚姻放得比較開,可尊師重道這一點卻絕對來得比上輩子還要深入人心,自己在課堂上當著那麼多人公然調戲年輕的女老師,這個……

  齊老師見他不說話,就說:「你說你怎麼那麼些個怪話呀?啊?王靖露跟你之間到底怎麼樣,你們談沒談戀愛、將來結婚不結婚,老師現在都管不著,但是你總不能在我的課堂上傳情表愛吧?這動不動就哄堂大笑一下,你讓別的同學怎麼能靜下心來學習?」

  呃,她似乎根本就沒提調戲女老師這件事?

  不過仔細想想也對,在成年人眼裡,一個十七歲的大男孩開句玩笑,充其量是一句表達愛慕之意的玩笑,可還真是跟調戲這倆字不太靠的上邊。

  換句通俗點的話就是:你一個十七歲的小屁孩,懂個屁的調戲不調戲啊!

  這時候,李謙也不敢抬頭看她,害怕再讓她看出點什麼來,就只好還是把那句話用更誠懇的語氣說出來,「老師我錯了。」

  「知道錯了?嗯,知道錯了就好!」

  齊老師擰開粉紅色的保溫杯喝了口水,道:「別的老師也沒啥要求,這個事兒也不準備罰你什麼,就是,你的成績是不是能弄得好看一點啊?」

  李謙抬頭看看她,然後低下頭去。

  齊老師說:「你看看你,多聰明的一個孩子,逗悶子的話張嘴就來,老師還記得剛進高一那時候,你還是班上前十名呢,可你看看現在,班裡四十五個人,你排第四十三名!老師知道你國文好,一直都好,可光國文好也不行啊,以後在別的課上也都加把勁兒好不好?」

  這還能說什麼?李謙只能點點頭,說:「好!」

  齊老師想了想,說:「這樣,以後我的國文課,你愛幹嘛幹嘛,愛學哪一科就學哪一科,好不好?只要你別擾亂我的課堂秩序,也別睡覺,你可以隨便學數學,學英語,學俄語,都隨便你。別的我不說,就看你國文成績那麼好,英語和俄語卻只能考三四十分我就知道,你肯定沒用心,這語言學科嘛,都是互通的,你稍微下點功夫也不至於考那麼點分……」

  …………

  下午放學之後,李謙終於有時間找到一家樂器店買了一套弦。

  上輩子他玩了二十多年吉他,什麼古典吉他、弗拉門戈吉他、電吉他、夏威夷吉他、皮克吉他,等等等等,沒有一樣不是精熟,何況一把百十塊錢的民謠吉他?

  利索地換上一套新弦,他開始調音。

  吉他調音,生手需要借助鋼琴來定音,但李謙就完全不必,音準就在他腦子裡。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這是一把被丟在床下至少十年的吉他,但樓房、還是三樓,並不潮濕,所以這把吉他的音箱和共鳴幾乎沒受什麼影響。

  …………

  聽著屋裡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吉他響,李謙他爸李樹文好奇地敲敲門、然後推門探個腦袋進來,「怎麼著了這是?怎麼又想起摸吉他了?」

  李謙把吉他舉起來,他覺得自己前後兩輩子加一塊兒都沒那麼興奮過,「我下午放學去買了套新弦,剛換上,爸,我寫了首歌,唱給你聽聽呀?」

  李爸一臉不信,「你十年前就學了三天,我記得你當時那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什麼都不願意學了,這十年後,你反倒還會自己換弦了?還自己寫歌?」

  李謙很認真的說:「我天賦高啊!」

  李爸直接招手,「來,過來給老爸看看稿子,你這天賦,回頭留著騙小女孩去啊!」

  李謙問:「稿子?就是你那棵樹啊?」

  李爸聞言有點不大樂意,「什麼叫我那棵樹,你小子知道個屁,我這篇散文名叫《故鄉黃花》,剛定稿,來來,你來給老爸提提建議。」

  李謙說:「不看,要讓我給你看稿子,你得先聽我唱歌。懂不懂什麼叫先來後到?」李爸本就是個講理的人,猶豫了一下,他覺得自己還是需要兒子看完了給點很認真的建議的,就決定先把兒子這股勁兒給糊弄過去。於是他說:「好好好,你唱,老爸聽著!」

  李謙很興奮地清了清嗓子,又最後試了一把弦,確定音準沒問題,然後就想,以老李同誌這個歲數,以及他那份資深文青的心,估計自己要是把《我的地盤》、《小蘋果》什麼的弄出來,他那眉頭得能皺成梯田。但是,太貼古典路子的歌,比如劉歡大人的《情怨》那種,京味戲曲風,那又顯然不該是現在的自己能寫出來的。

  略一沉吟,李謙就拿定了主意,於是,清脆而柔美的吉他聲伴著廚房裡的叮叮噹噹和抽油煙機的嗡嗡聲果斷開始——

  「當花瓣離開花朵,暗香殘留,

  香消在風起雨後,無人來嗅。

  如果愛告訴我走下去,

  我會拚到愛盡頭。

  心若在燦爛中死去,

  愛會在灰燼裡重生。

  難忘纏綿細語時,

  用你笑容為我祭奠。

  讓心在燦爛中死去,

  讓愛在灰燼裡重生。

  烈火燒過青草痕,

  看看又是一年春風。」

  …………

  歌呢,肯定是好歌,而且是屬於那種整個音樂圈子一年都未必能拿出一首來的精品佳作,再加上李謙的吉他編曲有相當水準,而且眼下這個李謙的嗓子,也比上一世給力多了,雖然沒練過,氣息肯定弱點,但架不住李謙會用,一些小高音、真假音轉換,幾乎是不費什麼勁兒就給足了味道,所以整首歌唱下來,感覺相當好。

  雖然以李謙現在的實力,跟原唱那把嗓子的柔美深情肯定還是沒法比,但拿到KTV去糊弄一下,肯定是夠震一間屋子的了。

  這輩子的第一次表演,雖然離完美還差老遠,但李謙特投入、特深情。吉他聲了,他還又過了一陣子才睜開眼,這才帶著點兒緊張地看著老李同誌,問:「爸,怎麼樣?」

  李爸似乎還在回味,愣怔了一下才說:「這是……你寫的?」

  「啊!我寫的!」李謙說。

  李爸咂摸了一下,臉上慢慢露出一副思索的神色,然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挑眉看著李謙,表情特糾結。

  李謙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李爸幹脆走進屋來,拉過李謙的電腦椅坐下,想了想,很認真地說:「小謙,爸跟你說哈,這個人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找準並發揮出自己的長處來,這個道理……你知道吧?」

  李謙有點蒙,「爸您什麼意思?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李爸臉上有點小尷尬,搓了搓手,說:「不是,我那個意思吧,他……嗨,我的意思就是說,你要追女孩子,沒必要非得唱歌什麼的!」

  李謙更蒙了,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老爸,一臉懵懂。

  李爸皺著臉,說:「我的意思是……你比方說,想當年你媽漂亮吧?用你們現在小孩子的話說,那也是校花級別的,你別看她現在就一家庭婦女,當年那好看著呢!哎,別的不說,你自己照照鏡子,你這張臉長得就像她更多。而且她還不光是長得好看,什麼朗誦啊、唱歌啊、唱戲啊、主持啊,人家都是一把好手,那可年年都是我們學校的文藝標兵啊,厲害著呢!可你爸我呢?長得就不算醜吧,也就是一個普通人,而且渾身上下都湊不夠二兩藝術細胞,可最終結果怎麼樣,你媽還不是倒追的我?」

  「呦!」李謙這還是第一次聽自己老爸痛說革命家史,頓時倆眼放光,一屁股坐到床上,也顧不上問歌的事兒了,趕緊就問:「那您給說說,當年您是怎麼吸引住我媽的?」

  李爸腰背一挺,眉毛都差點兒要飛起來,「沒別的,咱爺們兒文采好啊!這歌,他是個人就會哼哼幾句,但小說,那也是是個人就能寫的麼?是,歌唱好了也不容易,可她比得上咱這直接把小說變成鉛字,而且還能拿到一大筆稿費麼?你說,當年我要是不寫小說,直接抱著把吉他去給你媽唱歌,她能相中我?」

  李謙咂摸咂摸嘴,開始回過味來了。但這裡頭有點繞,他有點不太敢確定。

  想了想,他說:「敢情您的意思是,我與其唱歌,還不如幹脆把心思放到寫首情詩啊什麼的上頭,對吧?您是……這個意思吧?」

  李爸聽了一拍大腿,還特意湊過來,一邊拿手指指指對面王家的方向,一邊小聲說,「其實你唱歌也沒啥,可問題人家對門那姐妹倆都是幹這個的,你說你這抄首歌當成自己的唱給人家聽,這將來能有個不戳破麼?到時候戳破了,這得多丟人?」

  果然!

  老頭兒費了那麼大心思、繞了那麼大一個彎子,果然就是落在這兒了!

  他以為自己這歌是抄襲的!

  而且一旦認為自己是抄襲的,老頭兒還自動補全了所有情節:自己這是為了打動王靖露,所以才去抄了一首歌來準備說成是自己寫的!

  老文青的心思,果然夠繞的!

  可問題是,我有那麼二麼我?

  李謙張張嘴,想辯解什麼,但是……他又撓撓頭,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實話說,在這個世界,他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說,這歌就是我寫的。但是、可是、可但是……

  李爸這會子特得意,自以為自己這次對兒子的教育是及時的、成功的,頓時覺得自己父愛滿滿,覺得自己這個當爹的簡直太有成就感了。他直接站起身來,連拉著兒子看稿子都忘了,抬腿就走。臨出門前,又覺得差了點什麼,就轉身回頭,「對了,你唱得還是不錯的……呃,這首歌叫啥名?你這兒有磁帶沒有?」

  李謙搖搖頭,滿臉憂鬱,「歌名叫《暗香》。」

  李爸沒看出兒子心裡頭那點兒糾結扭捏的小心思,只是點點頭,「這名不錯,挺搭的!嗯,尤其是這個詞,寫的有意境!」

  …………

  晚飯之後,李爸李媽在客廳看電視劇,李謙則在自己的房間裡獨自憂傷。

  果然有底線的人是痛苦的麼?

  當面對老爸的質疑,他居然覺得如果強力表示這首歌是自己原創的,自己肯定會臉紅……怪不得自己上輩子混得那麼慘!

  臉皮太薄!

  不過麼,一想到自己上輩子的那個掙扎,他突然就覺得心裡硬了點。

  「他娘的,老子上輩子就在貧困線上掙紮,三十多年來一直在拖國家統計數據的後腿,別說阿斯頓馬丁法拉利保時捷們了,就連福特野馬老子都買不起,這輩子至少也得先弄輛長城牌小跑開開吧?反正在這個世界,我這肯定就是原創!」

  這麼一想,眼前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

  他麻利的拿出自己那個帶著鎖的日記本,開始寫歌。

  一首又一首的歌,連詞帶曲,甚至有些他還順手記下點兒編曲的路子——對於一個此前曾混跡音樂圈十幾年的半職業詞曲作者和業餘級別的歌手來說,這個事兒真是太簡單了。毫不誇張地說,他腦子裡能記得的成品歌曲,至少也得有幾百上千首。如果有情景的觸發,他還隨時都能想到更多。

  他正奮筆疾書呢,突然手機震動了兩下。

  拿過手機瞥了一眼,是條短信,王靖露發來的。點開來一看,果然,又是空白。

  李謙放下筆,想起那張清秀之極的小臉兒,情緒突然就有點複雜。

  …………

  客廳裡,眼瞅著兒子說出去轉轉、開了門就出去了,等門一關,李爸得意地拿胳膊肘碰碰李媽,「我剛才可挽救了兒子一把!要不然他這回得丟大人,指不定還得鬧掰!」

  李媽百忙之中回頭瞥他一眼,剛才注意力都在電視劇上呢,壓根兒沒聽清李爸說的什麼,就瞥見他那副眉飛色舞的模樣了,就一把推開他,「別鬧,看電視呢,待會兒等半夜的,萬一兒子半路回來咋辦,你還要不要臉了!」

  李爸臉上瞬間露出便秘一樣的表情。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17:19
第4章 納妾記


  晚上八點多,正是萬家燈火璀璨時。

  天台上,王靖露上身穿著校服襯衫、下身穿一條撒花百褶長裙,很愜意的趴在一米來高的防護牆上,看著遠處的樓房、亮起的窗戶、樓下陰影裡的樹,和遠處樓房縫隙裡的車流穿梭。

  噔噔噔。

  李謙從樓道里出來的時候,她正好回過頭去。

  倆人誰都沒說話,王靖露仍舊趴在防護牆上,回頭繼續看著那遠遠近近的一切,李謙則走過去,也學她的樣子趴在防護牆上。

  足足一分多鍾過去,李謙正想沒話找話,突然,對面五樓傳來嘩啦一聲響。

  「這日子沒法過了!」

  「那就不過!」

  砰!

  嘩啦!

  李謙立馬激動起來,眼睛瞪得老大,在五樓來回掃瞄,「我靠,這是要開打呀!」

  王靖露在他腳上不輕不重的踢了一下,臉上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人家吵架你怎麼那麼幸災樂禍呀!」

  李謙可沒心思搭理她,連腦子都沒過就說:「我說,上個月吵著吵著就親起來、還一邊啃一邊互相扒衣服的那一對,好像也是五樓吧?我記得那女的長得挺白的……哎我說,你看見他們在哪兒了嗎?我怎麼光聽見聲,就是找不著人在哪兒?」

  盛世花園的樓都是六層,他們又站在天台上,等於是七樓,隔了二十來米往對面的五樓看,除非人家小兩口像上次那樣就站在靠窗的地方打架,不然還真是不容易看見。

  王靖露又踢了他一下,這次力氣比上次大了一點。

  還別說,對面雖然又是摔鍋又是打碗的,可居然就那兩下就完事兒了。

  等了半分鍾沒等到那邊再傳出什麼動靜,李謙一副失望的模樣嘆息著說:「沒說的,這肯定是又親上了!唉,可惜這回看不見屁股了……」

  王靖露狠狠地一腳踢過去。

  李謙終於扭頭看她,她也噘著嘴兒看著李謙。

  倆人就這麼對著瞪了半天眼。

  儘管隔著厚厚的眼鏡片,可她的眼睛依然那麼好看,就跟小鹿的眼睛似的,又大又明亮,一眼看去,特別的清純,特別的懵懂,特別的可人疼。

  突然,對面五樓的窗簾嗤啦一聲拉上了。

  李謙扭頭看看,然後轉回來繼續跟王靖露比著瞪眼。

  王靖露卻是眼都沒眨一下,說:「你說你怎麼那麼多怪話可說?尤其今天,還是在課堂上、當著那麼多人、還當著齊老師,弄得今天一天她們都在笑話我,丟死人啦!」

  李謙說:「對了,剛才晚飯前好像沒聽見你彈琴?」

  王靖露說:「咱倆又沒談戀愛,以後你不要拿我亂說,很丟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李謙說:「你最近練的那首曲子是不是叫什麼《亞麻色頭髮的美女》?」

  王靖露噘著嘴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又抬腿踢了他一下,這才沒好氣地道:「是《亞麻色頭髮的少女》!」還特意在「少女」倆字上加了重音。

  然後談話就此中斷,倆人很有默契地同時轉身趴在防護牆上看著遠處。

  過了好大一會子,王靖露突然開口說:「我姐說讓我放了假就去京城,她會給我辦好轉學手續,讓我在京城讀高三,好全心全意的準備京城電影學院的入學考試。」

  說完了,她轉過頭看著李謙,很認真地說:「馬上要高三了,你也一定要好好學習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下去,恐怕連公立大學都考不上。」

  李謙渾不在意地回答道:「我保證能考得上!這個月月考我準備就要小小的發力一把,就先考進班裡前三十名再說,省得你們都老念叨我。不過,別的都好說,就是俄語我真是有點頭疼,你讓我說日語我都沒那麼費勁……」

  王靖露的嘴唇抿了一下,又緩緩放鬆,情緒莫名的有點低,小聲說:「去年夏天你還說讓我放心,保證考進京城呢!我知道你愛玩兒,可我要求也不高啊,你只要考進京城,是個公立大學就好。你就好好用心學上一年,好不好?我都聽人說了,只要進了大學,立馬就可以輕鬆很多了,哪怕到那個時候你再玩呢,好不好?」

  李謙笑笑,還是渾不在意,「沒那麼費勁,我現在還是那句話,你就放心吧,我指定考進順天府去,而且還必須得是名牌大學!」

  王靖露聞言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不說什麼了,只是自己在心裡嘆了口氣。

  李謙卻反而扭過頭來一臉玩味地看著她。

  王靖露也轉過頭來,眨眨眼睛,一如既往的特無知、特懵懂、特清純。

  李謙伸手把她的眼鏡摘下來,看著她。

  應該說,戴著眼鏡的王靖露雖然也絕對算是一個小美女,卻和摘掉了眼鏡之後的她,絕對不是同一個級別上的!

  尤其是因為近視,導致一旦摘掉眼鏡她看東西時就會微微眯起眼睛,那反而讓她看上去多了一抹特殊的小嫵媚。而當她不再繼續眯著眼了,那對清澈的眸子會因為暫時失去焦點而露出一抹楚楚動人的茫然……那一瞬間的她,顏值還能立刻再拔高個三到五分,近乎要爆表!

  此時,失去了眼鏡的保護,王靖露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心裡有點小慌亂。

  尤其是,別看李謙臉上似笑非笑的,但這會子他的眼神兒卻很有些直指人心的犀利,亮的嚇人。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我,想嫁給我呀?」他說。

  王靖露慌亂的別開眼睛,抿了一下嘴唇,又抬手把幾根被風吹亂的頭髮抿到耳後去,這才轉過頭來白了李謙一眼,抬腳踢了他一下,不屑地道:「臭美!」

  扭頭橫他一眼,她果斷搬出大殺器,「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回頭我就打電話告訴我姐。」

  李謙直接舉手投降。

  這大殺器一出來,就表示這個話題根本沒得討論!

  片刻之後,王靖露突然說:「你知道前天我姐為什麼突然回來了嗎?」

  李謙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

  王靖露低下頭,「我爸……開口問她借錢了。」

  李謙不解地問:「你爸,管你姐借錢?」

  王靖露點點頭,「那個女人……上週不是從我們家裡搬走了嘛。我姐回來的時候,跟我媽她們倆背著我躲到臥室裡說話,我聽見我媽哭了,後來我姐臨走前告訴我,她說,那個女人懷孕了,她要求我爸給她買一套房子才肯生孩子,不然就要去把孩子打掉,我爸答應了。但是他最近兩年的生意好像也不太好,所以就沒有那麼多錢,這才開口管我姐借……」

  李謙有點傻眼,「你是說……你那個小媽懷孕了?」

  王靖露點點頭,說:「我爸想要個兒子,所以他要納妾我媽也簽字同意了的,還唯恐那個女人找茬,在我爸跟前說她小話,不但在家裡對她特別好,還特別要求我跟我姐必須叫她小媽,不許給她臉色看。可是最終……」

  「最終她還是在你爸面前各種抱怨?」

  王靖露點點頭,「嗯」了一聲。

  李謙無奈地伸手揉起眉頭。

  人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兒李謙一個外人,簡直連建議都不好給。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時空的製度還真的是有點奇葩。

  憲法規定了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也規定了戀愛自由和婚姻自由,但偏偏也同時規定了男人有納妾的權力。

  據李謙所知道的,男人想要納妾,只要徵得自己父母、妻子和準備娶進門的那個妾、以及她的父母的同意,並讓她們都在納妾申請書上親筆簽字,那就可以向縣一級政府提出納妾申請。申請滿一年之後,如果各方都無異議、也都沒有反悔,那麼這個男人只需要向政府上交他在上一個財政年度所繳納的個人所得稅的十倍數額作為「納妾金」,就可以正式把小妾娶進門了。而且他們兩個人也會有國家頒發並承認的一式兩份的「妾室證明」,這份關係是受法律保護的,而且妾也是擁有財務獨立權和離婚優先權的!

  甚至婚姻法還有夫妻雙方不得虐待妾室的規定……

  不得不說,就李謙所知道的,哪怕是在這個時空,世界上擁有類似這種奇葩法律的國家,也不超過三十個!嗯,越南、朝鮮、韓國、泰國、緬甸、柬埔寨、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新加坡、沙特阿拉伯、也門、摩洛哥……好吧,雖然也就是泛東亞文化圈和阿拉伯文化圈這倆地方,但仔細數數,還真是不少!

  當然,雖然法律允許,但真娶得起的人還真是不多。徵得所有利益相關者的同意且不說,光是那一筆以個人所得稅為基準的巨額納妾金,就不是誰都願意承受的!納個妾,對於普通工薪階層來說基本就代表著五到八年的積蓄一把掏空,對於名下有盈利性資產,比如公司股份之類的富豪來說,連過去一年的公司盈利、股份溢值、地產增值都要考慮進去,誰捨得?

  所以這個社會上納妾的男人還真的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那些有錢又有想法的男人寧可在外頭包、養小三,也絕不納妾……

  …………

  或許是見李謙好大會子不說話,王靖露扭頭看著他,突然問:「喂,你將來準備納妾不?」

  刷的一下子,李謙的眼睛立馬亮了。

  「納呀!你想想,三妻四妾英雄夢啊!既然能合法納妾,幹嘛不納?像我爸似的,我媽就說他,說我知道你有這個賊心,估摸著也能有這份賊膽兒,可你有那份錢麼?你聽聽,這什麼意思?能不能納妾,舍不捨得花那份錢,簡直就是區分你是不是成功人士的標準啊!」

  王靖露聞言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忍不住抬手給了他肩膀上一下,笑罵道:「整天就知道沒個正形,滿嘴裡胡說八道!」

  李謙看著她,笑眯眯地親手把眼鏡給她戴回去,討好一般地道:「要不,你這裡提前先給我簽好個名兒唄?」

  王靖露哭笑不得地橫他一眼,又有點嬌羞,扭頭就要下樓,「你還是找你未來的老婆給你簽名去吧!」

  偏偏還沒等她走進樓道呢,李謙的話已經接上了,「光有我未來老婆的簽名還不行啊,你也得簽啊!」

  王靖露聞言差點兒沒栽個跟頭:敢情李謙是準備讓她當妾!

  她在樓道口站定,恨恨地瞪著李謙,見他一副特別無辜的樣子,狠狠跺腳,一頭紮進樓道里,「李謙,我這輩子都不想再搭理你啦!」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17:33
第5章 天台歌聲


  有了吉他,也有的是好歌,李謙開始為到哪裡練歌發愁了。

  這世上所有事情的道理基本上都是相通的,別管你再怎麼天才,勤學多練,都是成功的基礎,你再好的本事,三天不練也手生。就像《賣炭翁》裡說的:我亦無他,唯手熟爾!

  搞音樂也是如此。

  別說李謙上輩子雖然對這個行當很熟悉很瞭解,卻從頭到尾並沒有什麼成績可以拿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了,就算他上輩子就是個成功的歌手、音樂家,到了這輩子,也還是得練。

  上輩子的手是上輩子的,不練,你能保證這輩子的手也那麼靈活?

  上輩子的嗓子是上輩子的,不練,你怎麼知道自己這輩子的嗓子是個什麼特點?長處和短處又在哪裡?

  那麼問題來了,平常他需要上課,他放學了,人家也都下班了,晚上他可以晚睡,但只要一過十點,你再動聽的音樂對於想睡覺的人來說都是噪音!

  所以,在家裡練歌是肯定不行了。而除了家,他又無處可去。

  最終,他還是把主意打到了學校教學樓的天台上。

  這個時空的中國,特別提倡天賦人權,貫徹到學生和老師們身上,那就是嚴格貫徹雙休日制度和減壓減負的大方針,所以,別看高二高三的學生馬上就要面臨高考,別看那是決定他們一輩子人生方向的一次大決戰,但是週六週末照樣雙休,而且一早一晚從來沒上過自習課。用老師們的話來說:要是晚上還把你們關在教室裡,你們哪裡來的時間去玩、去談戀愛?

  所以,從週五下午放學開始,一直到週末晚上,這兩天多的時間裡,整個學校除了少部分像劉強和此前的李謙那樣的運動狂會跑到學校的操場打球之外,整個學校,簡直就是空空蕩蕩。簡而言之:在這裡練歌,絕對不會擾民!

  甚至於,李謙覺得,就連週一到週四的下午,自己也可以留下來練一個小時,頂多就是晚回去一會兒、晚飯吃晚一點就好了。

  於是,第二天下午,他就帶著吉他箱來了學校。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球可以不打,女朋友也可以不找,跑車也可以不急,但歌,卻必須是每天都練的!

  下午五點半,放學鈴準時響起來。

  不到二十分鍾,學校裡兩千多師生就走了個乾乾淨淨。

  李謙再次婉拒了劉強他們幾個打球的邀請,放學後在教室裡坐了一會兒,等到人走個差不多,他也不等班長趕人,出了門背上吉他箱就邁步往樓上走。

  …………

  齊潔有放學之後留在辦公室裡繼續看一會兒小說的習慣。

  按說回到家,她有更好地看書環境,但她卻就是喜歡呆在辦公室裡看,總覺得一回到家面對那一面牆的書櫃,老爸的,老媽的,自己的,黨章黨史、教育著作、哲學理論、古典名著、曆史大部頭……自己再看這種小說,就會顯得很輕浮似的。

  沒錯,她看的是網絡小說。

  現如今對於絕大多數普通老百姓來說,電腦都還是挺稀罕也挺昂貴的東西,更不要說網絡了。1995年,整個國內的網民頂天了也就一兩百萬,但網絡上該有的東西還是都已經有了。甚至於,網絡上那家名叫夏天中文網的站點已經在今年開始在網文圈首次嚐試收費閱讀。

  齊潔當然是連個猶豫都沒打就直接充了個高級VIP,ID就叫:TheQueen。

  嗯,沒錯,女王的意思。

  她專看這家網站的女頻,像什麼霸道女總裁、鐵血霸王花、冷血霸愛、緋聞通告:我是明星別惹我、異界之女王大人……等等,都是她的菜。

  看到爽處,她那雙靜若平湖的眼睛,總是會亮起星星點點的火。

  只是她很小心,從不讓人看見。

  今天放學後,她仍是和平常一樣裝模作樣的備課,等老師們先後都走了,這才放下筆,從包裡掏出筆記本電腦來插上電,然後再插上無線網卡。

  網速一如既往的很慢,不過只要心情好,這都不是問題。

  等到夏天中文網的頁面一打開,她瞬間就進入興奮狀態,很快就找到看到一半的那本《我是女王別愛我》點開。

  可是還沒看幾個字呢,一陣吉他聲就又傳進了耳朵。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昨天下午,也是放學後,當她躲在辦公室裡看小說的時候,就聽見了也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吉他聲。和吉他聲一起的,還有一個男孩子的淺吟低唱。只不過那時候齊潔正看得投入,也沒在意,權當背景音樂了。

  但是這一次,也不知是心裡有事還是怎麼樣,聽著外面傳來的吉他聲,她莫名的覺得有點心煩,只看了半章,這還沒找到進入故事情節的情緒呢,就有點看不下去的感覺。

  那吉他聲似乎並不太遠,卻偏偏叫人聽不太清,只是飄飄渺渺的送過來,撓的人心裡直癢癢,至於唱,就更是連一句都聽不清。

  不過曲調……似乎挺不錯?

  齊潔在座位上愣了片刻,看看電腦屏幕,再聽聽耳邊縈繞不去的吉他聲,終究還是沒能壓製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的屏幕,往門外走去。

  站在走廊裡,那聲音清晰了不少,可還是聽不見什麼詞。

  不過,只是那清爽而憂傷的吉他聲,只是那婉轉的曲調,已經把她的興趣再次提高了幾分。

  仔細聽,聲音似乎來自樓上?

  齊潔看看空空蕩蕩的校園,再仰著脖子往上看看,最終毅然回身把辦公室的門虛掩上,然後邁步上了四樓。

  嗯,又近了些,應該是在……天台。

  等她走到五樓的時候,聲音已經比較清楚了,至少能聽得清那人唱的是什麼。

  「…………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還在我身邊。

  看那些誓言謊言,

  隨往事慢慢飄散。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

  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

  吉他清脆入耳,男聲高唱低徊。

  那種淡淡的、沒有絲毫做作的憂傷,聽得齊潔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寒顫。

  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擊中了她!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抬腳,再輕輕落下,一步、一步,慢慢地踏上通往天台的最後的階梯。那腳步輕的貓兒一般,似乎是唯恐一個不慎會打攪了樓上的歌聲。

  然後,她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突然,吉他聲戛然而止。

  齊潔立刻徹底停在那裡,抬起一半的腳就懸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聽見一個人的咳嗽聲、喝水聲、放下杯子時那「啪」的一聲,然後,吉他聲再次響起——

  「因為夢見你離開,

  我從哭泣中醒來。

  看夜風吹過窗檯,

  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還在我身邊。

  …………」

  「這歌……好像沒聽過?」齊潔仔細想了想,對這首歌確實是沒什麼印象,也就不再瞎尋思,只是聽得忍不住輕輕點了下頭,心想:「不過唱的挺好聽的。」

  等到天台上的人把這首歌唱完,吉他聲暫時停下的間歇裡,她越發肯定了自己的這個判斷:這首歌確實挺好聽的,樓上的人唱的也很好。

  她當然不想上去打擾人家練歌,而且她也不希望被人知道她放學後還留在學校沒走,為此她甚至連車都停在學校外面了,但是她又覺得,反正書是暫時看不下去了,在這裡聽聽歌也不錯。猶豫之間,眼睛無意間瞥過旁邊的台階,發現挺乾淨的,她想了想,幹脆彎下腰在那看上去挺乾淨的台階上抹了一把,發現確實挺乾淨,這才小心地坐了下來。

  此時,吉他聲已經再次響起,還是那首歌,對方居然又從頭開始唱了起來。

  「看來,這人應該是在練歌,不過,學校裡最近好像沒什麼晚會?那就應該是為了追女孩子而準備的了,這首歌麼,嗯,倒也算合適。」她心想。

  琴聲如泉,淙淙入耳。

  齊潔像個小女孩一般安靜地坐在台階上聽著歌,只覺周邊一切都是安安靜靜的,連著自己的心好像也變得安安靜靜的。

  同樣一首歌,天台上的人唱了足足四五遍。

  即便是齊潔這樣的外行也能聽得出來,他似乎是在不斷地變換吉他的伴奏,讓同樣一首歌忽而聽起來有些柔緩,忽而聽起來又很有節奏感。當然,同樣在不斷變換的,是他的唱法——具體變得是什麼,齊潔不太說得明白,她只是覺得,如果非要來形容那種唱法的變換的話,應該就是:她覺得天台上那人似乎是越唱越開了。

  沒錯,就是唱開了。

  好像是……他正在變得越來越會運用自己的嗓子。

  所以,他越唱越有技巧,也越唱越好聽。

  然後,樓頂的吉他聲再次停下來,隨後就又是咳嗽聲、喝水聲。

  當吉他聲再次響起來的時候,齊潔很快就發現,對方突然換歌了。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

  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她。

  多麼憂鬱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哪!

  當花兒枯萎的時候,

  當畫面定格的時候,

  多麼嬌嫩的花,

  卻躲不過風吹雨打。

  飄啊搖啊的一生,

  多少美麗編織的夢啊,

  就這樣匆匆你走了,

  留給我一生牽掛。

  那墳前開滿鮮花,

  是你多麼渴望的美啊,

  你看哪漫山遍野,

  你還覺得孤單嗎?

  你聽啊有人在唱,

  那首你最愛的歌謠啊,

  塵世間多少繁蕪,

  從此不必再牽掛。

  ……」

  和剛才那首一樣的好聽!

  齊潔越聽越感興趣,越聽越覺得好聽,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她喜歡聽歌,但是對樂理什麼的卻是一竅不通,就只是單純的覺得好聽、願意一遍遍的聽而已,因為樓頂上的人唱的,是她此前沒聽過的。

  聽著這樣節奏優美而舒緩、又帶一點傷感的歌曲,不知不覺的,她就覺得好像整顆心都被放空了,不知不覺的心情就越來越好。

  這種感覺,讓她聽得越來越入迷。

  等到對方再次停下,齊潔睜開眼睛才發現,天色居然已經開始暗下來了,尤其是樓道里,已經變得昏昏黃黃,似乎下一刻就要天黑。

  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她嚇了一跳,時間已經是六點二十,也就是說,自己居然坐在這裡聽了半個多小時了!雖然樓頂上的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聽下去了,然後便站起身來,趁樓頂上的人還沒有發現自己,小心地緩步下樓。

  …………

  小說肯定是看不成了,但齊潔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好,一旦回到三樓的辦公室、不虞被人聽到之後,她甚至開始哼唱起來,而她唱的,正是剛才聽到的那首歌。

  收拾好東西正要下樓,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來。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第一時間先把電話接通了,還擔心地往根本看不到的樓頂方向瞥了一眼,然後才發現居然是那個熟悉的號碼,不由就懊悔地皺起眉頭。

  「喂,小潔,我在東城大酒店,正陪客戶吃飯呢,待會兒我們要去KTV,你要不要過來玩一會兒?」

  「呃,我就不去了吧?你還是專心陪好客戶吧,我去了,你們多不方便啊!」

  電話那邊呵呵地笑了兩聲,說:「今天沒別的節目,就是唱唱歌,你過來吧!」

  齊潔臉上露出一抹掙紮的表情,但最後,她還是擠出一抹笑容,說:「哦,這樣啊,那好吧,那我待會兒吃完飯就過去。」

  …………

  掛了電話,齊潔不由得嘆了口氣,頓時就覺得剛才所有的好心情一下子都沒了。

  她拿起筆記本包,鎖好門下樓,眼看就要下到二樓的時候,她又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抬頭往上看了一眼:隔了好幾層樓了,根本就聽不見什麼,但飄飄渺渺的,她就是感覺樓頂上的人應該還在彈琴,還在唱歌。

  「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學生,也不知道這回是哪個女孩子要被打動了……」

  她搖搖頭,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轉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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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第一首歌是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


第二首歌是唐磊的丁香花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5-10-5 17:39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23:10
第6章 關於未來(上)


  王靖露回到家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爸爸居然回來了。

  「爸?」她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後才發現,沙發上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看見有人進門,那人馬上主動站起來,露出笑容。

  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第一眼看,很幹練的樣子,身上西裝筆挺,臉上稜角分明。

  第二眼看,很帥氣。至少有一米八的個頭兒,身材挺拔頎長,眼神明亮而含蓄,長相裡就流露出一股勃勃的英挺之氣。

  第三眼看,應該是一個喝慣了咖啡的男人,一舉一動並不張揚、動作不慢卻顯得輕手輕腳,笑容裡有一抹優雅的紳士氣息。

  「你就是小露吧?你好,我是趙毓敏。」他主動地打招呼,一笑就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王靖露有點愣,呆呆地回應,「你好。」

  這時候,王靖露的爸爸王大同已經笑呵呵地開口介紹道:「大東公司你趙伯伯,還記得麼?我帶你媽和你一起去跟他吃過飯的。毓敏就是你趙伯伯的兒子,剛拿了學位從英國回來,嘖,什麼大學來著?」後一句話就是問趙毓敏了。

  趙毓敏臉上仍舊是那副含蓄的微笑,回答道:「劍橋,三一學院。」

  王大同「啊」了一聲,說:「對!對!三一學院!你看我這腦子,土木工程學學士,對吧?」

  趙毓敏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候王靖露已經換好了拖鞋走進客廳,趙毓敏看看她,問:「聽叔叔說,小露今年在讀高二?據說成績可不是不錯哦!」

  家裡突然來了這麼一個陌生的英俊的年輕男人,王靖露有點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的茫然,聞言只是僵硬地點點頭,「是高二。」

  這時候,王大同一邊招呼趙毓敏坐下,一邊對女兒說:「小露,你也坐下。你們年輕人打交道,不要像我們這些人似的那麼客套!對了,小露,你毓敏哥哥比你大五歲,你就叫他毓敏哥好了。」結果還沒等王靖露開口,趙毓敏反倒趕緊說:「同叔你又揭我短兒,我雖然比小露大了幾歲,但我可自認跟她是同齡人的!小露,你就叫我毓敏就行,好吧?」

  王靖露尷尬地笑笑,好半天才生硬地說:「毓敏……哥。」

  趙毓敏聞言聳聳肩、一攤手,「完了,讓同叔你這麼一教,感覺一下子進言情劇了!」

  王大同聞言哈哈大笑,王靖露也是忍不住失笑,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恰在此時,趙毓敏卻突然看過來,明亮的眼睛裡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王靖露嚇了一跳,趕緊躲開他的視線。這時候眼睛一轉,看到媽媽在廚房裡忙活呢,她就趕緊說:「爸,那你們聊,我去幫我媽預備晚飯。」說完逃一般進了廚房。

  客廳裡,趙毓敏還在說:「同叔,真的我坐坐就得走了,晚上約了朋友,下次吧,下次再過來看您和阿姨,我一定留下品嚐下阿姨的手藝……」

  王靖露進了廚房,小聲問媽媽,「媽,這誰呀?哪來的趙伯伯,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王靖露媽媽正洗菜呢,此時甩了甩手上的水,拿毛巾擦了擦,才轉過身來,抬手幫女兒把腮旁幾縷頭髮抿到耳後,然後笑了笑,也小聲地說:「是你爸的一個生意上的朋友,這是他的二兒子,聽說剛從英國留學回來,怎麼樣,人長得不錯吧?」

  王靖露聞言愣了一下,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戒備的神色,「媽,你們……我爸這是要幹嘛?」

  王靖露媽媽又笑笑,似乎是在安撫一般摸了摸女兒的臉蛋兒,柔聲道:「不幹嘛,不幹嘛,你爸就是聽說人家留學回來了,就邀請人家到家裡來坐坐,就當認認門唄!」

  王靖露聞言,心裡猛地一緊,那種不好的感覺突然就強烈了起來。

  …………

  齊潔是吃完了飯才過去的,直接去的KTV。

  她找到包廂的時候,裡面已經唱開了。推開門,看到盧亮站起來衝她招手,她一邊進去,一邊說:「對不起,來晚了。」

  歌聲沒停。

  齊潔一邊過去一邊悄然打量,這才看清,包廂裡除了盧亮和他那個助手錢浩之外,還有一個看去至少得兩百多斤的大胖子,而在他身邊一左一右,還坐了兩個濃妝豔抹的女孩子。

  此時那胖子手把話筒,正在聲嘶力竭地唱著,「我愛你愛到麻痺自己,在你眼中卻只是淘氣的貓咪……」連看都沒看齊潔。

  齊潔下意識地就想轉身離開。

  談生意、陪客戶、還叫了陪唱的小姐……這每一件都是她極為討厭的。

  但最終,她還是走過去,到盧亮身邊坐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給他。

  盧亮點點頭,正想說話,恰好一曲終了,他馬上就轉過頭去,熱烈地鼓起掌來,一邊鼓掌一邊笑道:「好,唱得好,劉董,不是我奉承您,就您這嗓子、您這唱功,做生意,可惜了!您該去發唱片,當明星!」坐在另一邊的錢浩聞言也是一個勁兒的附和著。

  齊潔有些噁心地低下頭。

  偏偏那位劉董哈哈地笑了兩聲,然後說:「玩笑了,玩笑了!要說年輕那時候,倒還做過明星夢,現在嘛,早就不敢想了,你們瞧瞧我這體型……嗨,老啦!」

  坐他右手邊的女孩子聞言說:「您哪兒老了?我摸著可年輕著呢……」

  這話裡露骨的挑逗與誘惑,聽得齊潔皺起眉頭,那位劉董卻是得意地嘿嘿一笑,伸手把那女孩摟進懷裡,色眯眯地問:「你摸著哪兒了,覺得我年輕啊?」

  那女孩的手這會兒還搭在他褲襠上呢,聞言卻故作嬌羞地一推他,「哎呀,你討厭……」

  劉董哈哈大笑。

  屋裡另外兩個男人也附和著笑起來。

  恰在這時,那位劉董的視線一轉,正好落在齊潔身上,他頓時就是一愣。

  盧亮說:「劉董,再來一首?您想唱什麼,讓錢浩去點。」

  那位劉董卻是根本就沒接茬,目光在齊潔臉上看了好大一陣子,才面帶不滿地扭頭對盧亮說:「小盧,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他伸手指了指齊潔,「這麼漂亮的小妹,怎麼只惦記著給自己留著,好歹也得讓我劉某人嘗嘗什麼味的吧?」

  齊潔聞言就是一愣。

  盧亮趕緊解釋道:「劉董,您誤會了,這是我未婚妻,叫齊潔。」又對齊潔說:「小潔,這是劉董,他可是咱們公司的財神爺!……愣著幹什麼呀,叫人呀!」

  齊潔只好擠出一個笑容,叫了聲,「劉董好!」

  一聽說齊潔是盧亮的未婚妻,那位劉董臉上的笑容就徹底落下來了。

  咳嗽一聲,他說:「哦,原來是未婚妻呀,那個,小盧,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啊,你看,這位小潔來晚了好大一陣子,這是不是得罰兩杯啊?罰兩杯才叫公平嘛!」

  說罷,他扭頭對錢浩吩咐道:「愣著幹嘛,倒酒啊!」

  錢浩看看盧亮,又看看齊潔,不敢違逆,拿起桌上的一瓶洋酒,倒了小半杯。那位劉董拿起杯子,隔著身邊的陪唱女孩、又隔著盧亮、笑眯眯地把酒杯遞過去,說:「小妹妹,給劉哥個面子怎麼樣?」

  齊潔終於再也忍耐不住,臉色刷的一下子拉了下來。

  盧亮趕緊站起身來,不過還沒等說話,那位劉董已經洋洋不睬地開口道:「小盧,我說了,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主要是這位妹妹遲到了嘛,你不會是想替她喝吧?那可就真是不給我劉某人面子了……」

  於是,到了嘴邊的話,盧亮又只好給嚥了回去。

  齊潔深吸一口氣,正想說什麼,盧亮趕緊道:「她喝,她喝,馬上喝!」

  說完了,他扭頭看著齊潔,給了一個很嚴厲的眼神。

  那一瞬間,齊潔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但很快,她又冷靜下來,出奇地無比冷靜。

  冷冷地與盧亮對視片刻,她深吸一口氣,接過酒杯,一口倒進喉嚨。啪的一聲把酒杯放到桌子上,這才一邊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邊坐下。

  盧亮的臉色有點難看,略帶些憤怒地看著齊潔。

  那位劉董卻是哈哈大笑。

  「好,要的就是這股勁兒,你劉哥就喜歡跟你這樣的小妹妹打交道。咱們這就算是認識了,怎麼樣妹妹,陪劉哥唱首歌吧?」

  齊潔咳嗽完了,聞言沖對方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於是那位劉董一下子就愣在那裡、露出一副色授魂與的模樣。

  然後,齊潔說:「讓這個小盧陪你唱吧,我還有其他客人要陪,下回見。」說完了,她拿起包,再也不顧盧亮那詫異中透著憤怒的眼神,站起身來就出了包廂。

  眼看包廂門被甩上,盧亮憤怒地站起身來,那位劉董卻是眼睛亮的嚇人,他嘖嘖兩聲,說:「這小妞,真夠味!」又轉頭看著盧亮,哈哈一笑,說:「怎麼樣小盧?露餡了吧?這口氣,一聽就是陪酒的小妹嘛!我說,一個小妹而已,別那麼小氣嘛,今晚讓給你劉哥怎麼樣?只要你把她給我叫回來,陪我一晚,咱們那單生意,我就做主簽給你們了!」

  盧亮臉色鐵青地坐下,勉強陪著笑說:「劉董,呃,不,劉哥,那……那真是我未婚妻。都是我管教不嚴,讓她惹劉哥你生氣了,我賠罪、我賠罪!這樣,我自罰三杯!」

  那位劉董聞言一愣,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23:18
第7章 關於未來(下)


  燈管雪亮,四壁雪白。

  客廳的電視機裡,那部言情劇似乎已經到了緊要時刻,男女主角大聲地互相咆哮著。

  李謙雙手抱頭躺在床上,眼睛盯著雪白的房頂,目光卻毫無焦點。

  他在走神。

  來到這個時空、這個世界,已經快要一週了,坦白說,他自我感覺並沒有出現什麼難以適應的地方。對於接下來即將在這個世界裡生活的未來幾十年的光陰,他沒有絲毫的不滿,或者忐忑,或者恐懼……等等任何的負面情緒,他甚至充滿期待。

  他知道相比起這個世界原本的這些居民,自己擁有著巨大到令人難以想像的優勢——那是另外一個時空的無數音樂家、藝術家、文學家、歌手、編劇、導演、演員……等等一切,數十年上百年乃至幾百年間人類世界裡最頂尖的一批文藝精英們最最頂尖的創造。

  他們所創造的那些故事,那些文本,那些畫面,那些音符,那些聲音,那些眼神……那是與當今這個時代的所有藝術作品相比都絲毫不會處在下風的藝術精品,甚至可以說,它們,都是藝術的瑰寶!

  而它們,在這個世界上卻從不曾出現過的,都是獨獨只有自己才知道、才掌握於心的。

  但是,自己該怎麼做?

  是的,自己擁有一個堪稱完美的家庭,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一個安定的住處,父母兩人能提供的穩定的家庭收入,以及和樂融融的家庭氛圍……這些對於李謙來說,都是無比重要的,是他上一世時一度忽視了三十多年,直到最近兩年才開始逐漸回過味來、發現這些東西的無比重要、卻又偏偏俗事羈絆,無法去回歸的東西。

  對於這些,對於這個家庭,他無比重視,也無比珍惜。

  但是,他的人生卻肯定不能只擁有這些,他想要的東西,更多、更大。只不過在這一世,他已經知道,有些東西是不可以、也不可能被取代的,是必須要珍惜的。所以,他不會再去為了所謂的藝術追求,而肆意的拋棄那些溫暖。

  那麼,他該怎麼做?

  他該怎樣把這份目前還只存在於自己腦海中的巨大優勢轉化為現實?

  他想出唱片,他想出很多唱片,他想把自己腦海中那些動人的、美妙的音符,那些叫人歡快的、愉悅的,或傷感的、悲憫的節奏,以及那些美妙的歌詞,都呈現出來,呈現給這個世界的人看,呈現給他們聽。

  他想拍電影,做演員也好,做編劇也好,或者做導演也罷,他想把自己所知道的、所看到過的那些美妙的故事、那些動人的情感,都逐次的還原出來,他甚至想要把那些作品成片之後被人批評的不足之處都一一改正,讓它們以更加完美的形象,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面前,讓他們也為之歡欣、為之讚美、為之潸然淚下。

  甚至,他想寫書,他想成為一個作家。這一次,不唯上一世時的閱讀所得了,他覺得他自己就有好多想說的話、好多想講的故事……

  但是,他該怎麼做?

  出唱片,拍電影,寫作……每一件事都無比美好,但每一件事,都是那麼的遙遠。

  如果你要出唱片,那麼首先就得是有唱片公司願意跟你簽約、願意給你砸錢……所以,你是歌手比賽冠軍麼?所以,你在別的什麼地方證明過自己?再或者,有哪位大人物看好你,願意力挺你?

  好,如果都沒有,那麼,我憑什麼給你砸錢出唱片?

  你說你有一副好嗓子?

  拜託,有一定音樂天賦、聲音天賦的人,經過系統的訓練,嗓子都是不差的,那一大把一大把的新人都在排著隊等簽約呢!你算老幾?

  你說你有創作天賦?

  嗯,這個倒是不錯,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巨大的優勢,音樂圈子裡能唱的人一抓一大把,能寫歌的人就有限了。但是,請注意,不是隨便寫首曲子填上詞就是歌曲、就能用的!

  你說你的歌很好?

  拜託,市場說好的,那才叫真好,沒經歷過市場的驗證,誰敢說自己的歌就一定能紅?

  這個圈子裡是有那麼一些人,他們或是作曲家,或是製作人,他們對市場流行風向有著精準到令人瞠目結舌的把握,他們總能創作出一些被廣為傳唱、同時當然也會唱片大賣的歌曲或專輯,只要被他們看中了,那幾乎就可以一步登天……但是,這樣的人,整個圈子裡能有幾個?每天,每時,每刻,都有多少人在盯著他們、試圖接近他們?

  你夠得著嗎?

  所以……問題回到原點,你,憑什麼出唱片?

  至於拍電影……好吧,或許普通人會說,你長得帥啊,那當然就可以去演電影啊!

  胡扯!

  李謙上輩子在圈內混跡多年,他深深地知道,長得帥,和能不能當演員,真的是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同理,每年藝術考試期間,各大考點人頭攢動,那一個個都是帥哥美女,但最終,如果能站到一起對比你就會發現,真正被錄取的那些人,往往長得並不是那麼漂亮,至少不是最漂亮的。

  所以,要出唱片,很難,要演電影,也很難。

  反倒是寫作,是可以慢慢寫東西來嘗試一下的,但是很顯然,那並不是李謙最迫切要去做的事情。

  …………

  李謙忽然收回目光,然後一個鯉魚打挺下床,拉過椅子坐好,拿過一張白紙,略想了片刻,便提筆在上面寫下四個字:近期目標。

  然後,他在下面寫——

  1、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至少考進京城去;

  2、每天練習基本功,吉他,以及唱功;

  3、暑假要去酒吧面試,爭取成為駐唱歌手,至少要成功一家,用現場駐唱來磨練自己對聲音、對現場的掌控能力;

  4、大學要上藝術院校、學表演,力爭能跟小露繼續做同學。

  寫完之後,他又認真地看了一遍、默念一遍,然後伸手一揉,直接把那張紙揉成紙團,丟進了垃圾簍裡。

  那麼,開始吧!

  …………

  晚上八點半,樓頂天台。

  李謙蹬蹬地上樓,來到天台就見王靖露又趴在防護牆上發呆。

  「喂,我說美女,以後你發短信能不能別總是空白啊,你好歹打個字過來,不行你就發個字母,再不然你發個數字也行啊!」

  王靖露扭頭看他一眼,又面無表情扭回頭去繼續看向遠處。

  這很明顯是心情不佳。

  「今天對面五樓沒打架,真沒意思!」李謙說。

  王靖露繼續沉默。

  於是李謙也沉默下來。

  好一陣子之後,他才碰碰王靖露的胳膊肘,問:「你怎麼了?」

  王靖露扭頭看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終,她只是說:「沒事兒,就是有點……有點心情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李謙愣了一下,眼皮跳了幾跳,拿腔拿調地說:「這種事兒……你跟我交流不太好吧?你似乎應該跟你媽念叨念叨?」

  王靖露聞言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今天叫李謙上來,她的確是想說點什麼的,但不知為何,真的看見李謙了,她反倒不想說了:那畢竟只是自己的猜測,生意上老朋友的孩子從國外留學回來了,到家裡拜訪一下,這有什麼?人家也什麼都沒說,自己就拿出來說這道那,萬一什麼事兒都沒有,多尷尬?倒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似的!

  但是……李謙怎麼會知道?

  李謙又愣了一下,「我為什麼不知道?你都這個表情了,又是心情不好又是什麼的……好吧,我知道,女孩子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嘛……」

  王靖露突然瞪大了眼睛,那眼神兒,有著片刻的恍惚。

  然後,當她回過神來,臉上刷的一下就紅了!

  恨恨地抬腿踢了李謙一下,她又羞又急,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跺著腳說:「不是!」

  李謙一臉委屈地攤攤手,這才隔了幾天,又挨了一下。

  王靖露恨恨看他,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不過不得不說,讓李謙這麼一鬧,原本壓在心裡的那點事兒,不知不覺就淡了。

  於是沉默片刻之後,王靖露想起正事來,說:「下週四週五就要月考了。」

  「哦。」李謙有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你上次就考了433分。」王靖露接著說。

  李謙突然來了點精神,問:「要進前三十名,大概需要多少分?」

  他剛剛才制定的近期目標裡,第一條就是有關學習的,最後一條又是有關大學的。所以,這個分數問題,自然是輕忽不得的。

  這時王靖露想了想,說:「坐我後面的小萍上次好像是考了518分,她是第27名。」

  「哦,那就是要500分唄。」李謙心裡有數了。

  王靖露說:「要是期末考試你落在後十名的話,就跟高一升高二時一樣,就要去其它的普通班了……不要求你考500分,480分就好,480分,大概就可以留在班裡了。」

  李謙說:「嗨,其實我去哪個班都一樣,反正你都要走了……」

  王靖露有點小嬌羞,不說話了。

  李謙沒注意看她,沒察覺到,自顧自地算分,「國文90分不好說,85分沒問題,歷史、哲學這兩門估計80分沒問題,英語、自然,我最近玩了命的看書的,所以,就算一個75一個70吧,這加一起多少了……這才390分,壓力很大呀,好吧,數學我爭取能考到70分,不過問題不是太大,高二數學,不是太難,就是俄語……60分真的很難啊!」

  算來算去,李謙覺得自己能考到500分到520分之間,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就回頭看著王靖露。

  眼鏡後面那對眼睛眨呀眨的,她挪開視線,不跟李謙對視,小聲說:「要不,我跟我姐說,我……不去京城了?」

  頓了頓,似乎是怕李謙誤會什麼,她又解釋道:「我是說,我是說……我暑假裡不去京城的話,就可以給你補習俄語,你俄語最差嘛!」

  李謙眨眨眼,不說話。

  王靖露回頭看著他,掰著手指頭仔細地給他算,「你上次國文考了91分,數學43,英語61,俄語52,歷史70,哲學67,自然49……按照你自己算的,你覺得自己能進步那麼快?」

  李謙愣了一下,他總不能說:我上輩子學習成績還挺好的,除了俄語實在是上輩子沒接觸過,只能吃這輩子的那點老底兒,其它的稍微一複習,還不至於考太差……

  「你記得真清楚,我自己都忘了……」他說。

  「你就是什麼事都馬馬虎虎不當回事……」她說。

  「我這次一定認真,其實我最近幾天一直都很努力啊……」他說。

  「上課發呆偷看我,還讓老師發現了,還跟老師胡扯,叫很努力嗎?」她說。

  這個是無法辯駁的,李謙想了想,還是低下頭。

  王靖露白他一眼,說:「這次你爭取考到460分,期末考爭取考到490分,好不好?只要你考到490分,就能留在咱們班了,那我……那我就不去京城了,好不好?」

  李謙趕緊擺手,「別介,你該去去你的,你要是不去,你姐能回來拿眼神兒凍死我!再說了,我肯定能考500分的,你放心!」

  王靖露聞言似乎有點小失落,扭過頭去看著遠處的街景,不說話了。

  李謙扭頭看著她。

  齊耳的學生髮,黑黑的,蓬蓬的,面色平靜,很乖很乖的樣子。

  側臉略瘦,但不露骨,還算飽滿,很好看。

  耳垂很圓潤,很薄,很好看。

  脖頸頎長、白皙、很好看。

  鎖骨微露,很好看。

  白底藍花吊帶小睡裙……很好看。

  李謙吸了吸鼻子,在她轉過頭來之前的那一刻匆忙挪開視線。

  「對了,你姐跟你說過沒有,你去考電影學院,都考什麼?」

  王靖露沉默了片刻,才小聲地隨意道:「很多啊,但我姐說,外形和形體,我肯定會很容易就過關,才藝展示的話,我的鋼琴是肯定沒問題,只有即興表演,我姐說我太扭捏了,到時候見了考官一緊張,肯定更放不開,所以需要提前做準備,去首都找一些老師上小課……」

  李謙上身後仰,擺出一副不屑的架勢瞥了她一眼,「拜託,什麼叫外形和形體你會很容易就過關啊,你以為長得漂亮就有特權是不是?告訴你,對於一個演員來說,長得漂亮不漂亮,根本沒那麼重要!因為電影就是一門可以塑造美的藝術……」

  「再說了,據說臨到藝術考試那一陣,整個京城、整個順天府聚集的適齡美貌少女,動輒就以十萬計,那傢伙,都是一個團、一個團的碾壓呀,就你這朵小花,也就你姐看著好看,擱到人家那些美女中間,根本就不起眼……」

  聽著李謙在那裡很不屑地貶低自己,不知怎麼,王靖露就覺得剛才心裡那點失落的感覺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她不由微微地笑了起來。

  有點羞澀,有點幸福……很好看。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23:23
第8章 父與子


  眼看就要到小區門口了,李樹文又停下了。

  路邊的「老劉音像店」把個大音箱杵到門口,裡面情啊愛的,喊得很激動——李爸突然就想起那天李謙唱的那首歌了。

  當然,他不是奔著欣賞歌去的,他是奔著欣賞歌詞去的。

  在他看來,這年頭的小年輕們喜歡的那些歌,一天天你你我我情情愛愛的喊來喊去,其實空洞無聊的緊,根本就點不到正題上!別說這個,就連那些文學雜誌上刊登的作品,也都越來越浮躁,字裡行間似乎除了鈔票就是裸體,好像離了這個就不是來源於生活了似的——經濟越來越發達,精神卻越來越落魄。

  好的文學作品,不多了。

  在這個時代,難得居然還有人能把歌詞寫得挺講究,這讓李爸很感興趣。

  在店門口把車子放好,李爸推門進去。

  櫃檯裡坐的是個小夥子,見李爸進來就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您要買什麼?」

  李爸說:「最近我聽朋友說,有一首叫《暗香》的歌挺好聽的,你們這裡有沒有?」

  「暗香?」那小夥子有點懵,頓了頓,問:「誰唱的?」

  「呃……這個我還真是不知道。」

  那小夥子低下頭,皺著眉敲敲腦門,搖頭道:「想不到有誰唱了首叫《暗香》的歌,我一天天就在這店裡待著,不吹牛的說,市面上賣的這些磁帶、CD上的歌,我都聽過,但是叫《暗香》的就……沒聽說過。」

  李爸愣了愣,「哦」了一聲,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轉身出了門。

  可出門推起自行車走了沒幾步,他又站住,自己在那裡喃喃自語,「這樣的歌,音像店不賣?沒人愛聽?這可奇了怪了,這不應該呀?現在這些小年輕,還真是……真是鬧不懂!」

  一扭頭,他看見街對面不遠處的另外一家音像店了。

  於是推起車子,直奔目標。

  進去一問,《暗香》這首歌知道不?有磁帶不?

  答:不知道,沒聽說過。

  他退出來,很納悶。

  難道這首歌真的沒人聽、沒人喜歡?所以這些個音像店才約好了似的,都不進?

  可他明明就覺得這首歌還不錯呀,無論是從歌詞還是曲子,都應該算是一首好歌才對,怎麼會沒人喜歡聽呢?

  他不信邪!

  擰勁兒一上來,他也先不回家,蹬上車子就往回走。

  從學校到小區,從小區到學校,這條路老李同志騎著車來來回回的走了小二十年,數不清有多少遍了,路兩邊有什麼店舖,他閉著眼都知道。

  於是,他很快就找到另外一家店。

  問:《暗香》這首歌知道不?有磁帶沒有?

  答:不知道,沒聽說過。

  真是邪了門了!

  蹬車子,走,去另外一家。

  問:《暗香》這首歌知道不?有磁帶沒有?

  答:不知道,沒聽說過。

  這回老李同志有點洩勁兒了。

  不得不洩勁兒啊,一家不知道,兩家不知道,第三家還是不知道……

  還好,出了這家的門,旁邊還有一家。

  問:……

  答:……

  李爸走出第N家音像店,面色嚴峻,滿腹憂思。

  他很無奈。

  同時又很欣慰。

  因為他已經可以確信,自己覺得歌詞寫得相當棒的那首《暗香》,是真的沒人聽、沒人賣!它根本就是沒聲沒息!

  這讓他不得不感慨眼下的年輕人真是浮躁:這麼好的歌,這麼好的詞,居然就沒有年輕人願意靜下心來好好聽聽、感受一下那歌詞之中的意境麼?

  幸好,幸好……幸好兒子從小就受自己熏陶,雖說調皮點,但審美情趣神馬的,還算沒跑偏——你看,那麼多音像店都沒聽說過的歌,這小子愣是能給淘出來,還準備拿來唱給小女朋友聽,可見他這眼光,還是很獨特的。

  不知不覺的,李爸聯想到自己對兒子的教育,開始歸納總結其成功之處,同時也把當下的教育制度拎出來,開始進行深刻的反思……

  好吧,這純粹就是一個老教育工作者的下意識反應。

  騎著他那長江牌自行車一路回家一路深入地思考著,才剛進小區,迎面一輛車過來,李爸只是下意識的往道旁避讓,卻沒想到那輛車居然慢慢停下了。

  「李叔,您這是下班了?」

  李爸一愣,抬頭就看見那輛紅色小跑車裡的王靖雪,當下回過神來,下了車子,笑呵呵地道:「小雪呀,這是要出去?」

  王靖雪道:「我要回順天府了。李叔,最近我爸生意忙,經常不在家,我也是忙得在家裡住不著,我媽那邊要是有點啥幹不動的活兒,可得麻煩您給搭把手啥的。等過年的時候我回來,請您老和我耿阿姨喝酒,好不好?」

  李爸哈哈一笑,擺手道:「多少年的老鄰居了,這還用你交代?你放心的忙你的去!多出點好歌,我們家小謙就特別喜歡聽你的歌呢,老在家裡放!」

  王靖雪聞言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神色,卻是很快就又不以為意地笑著點點頭,「那我走了李叔,多拜託了!」說罷抬手掛上檔桿,就要啟動車子。

  李爸卻是突然想起剛才的事兒,趕緊說:「小雪,叔突然想起來,問你個事兒。」

  王靖雪停下手上的動作,說:「有事您說。」

  李爸說:「最近好像有一首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暗香》的歌,我四下里找音像店問,他們都說沒聽說過,你就在音樂圈裡呆著,對這一塊兒熟,叔想你肯定聽說過?」

  王靖雪聞言皺了皺眉頭,搖頭道:「誰的歌?名字就叫《暗香》?」

  李爸說:「啊,就叫暗香,至於誰的歌……這個,呵呵,我還真不知道。」

  王靖雪想了想,很認真地想了片刻,再次搖頭道:「音像店的人說的應該沒錯,這個歌我也沒聽說過……李叔您不知道,我們這些做音樂的,街面上發行了什麼新歌,別管喜歡不喜歡,都會去聽一聽的,所以最近這幾年的歌,我敢肯定我大差不離都聽過,但您說的這首……我是真沒聽過。」

  李爸聞言愣了一下,「你都沒聽說過?」

  王靖雪認真地道:「沒有。」又道:「或許是以前的老歌?那我不知道也正常。這樣,叔,您放心,我回去就幫您查查資料,要是真有這麼一首歌,我就給您找找磁帶寄過來,好不好?」

  李爸正處在微微的失神中,聞言只是下意識地點點頭,「哦,哦,那好,那好,那就麻煩你幫叔找找……」

  王靖雪衝他笑笑,掛上檔,「那我先走了李叔,回頭查到消息我先給您電話。再見。」

  「哦,好的,好的,再見,再見。」

  紅色小跑的發動機轟的一下,車子飛快地竄了出去。

  李爸的眉頭皺得梯田一般,扶著車子站在那裡好久都沒動地方。

  就在這時候,也不知怎麼的,他心裡一動,突然想起那天父子倆的對話來,他恍惚記得,好像……大概……可能……當時小謙說了一句什麼來著?

  那首《暗香》,是他自己寫的?

  …………

  李爸在外頭耽擱了不短時間,回到家的時候,李媽已經在忙著摘菜了。

  聽見門響,見是李爸回來,李媽就開始抱怨,「豬肉又漲價了!這回一斤漲了三毛錢!我買菜的時候就聽見不少人在那兒議論,說咱這豬肉價提前一步邁入發達國家水準了。」

  「啊!」李爸哪有心思搭理這個,李媽說一句,他就啊一聲地應和著。

  坐在客廳裡,他點上一根菸,有點神思不屬。

  李媽說他:「又在客廳抽,我讓你熏也就罷了,兒子才十七歲,正長個頭呢,你別給他熏的不長嘍!」

  李爸就反駁,「聞點煙味跟長個子有啥關係,你這都什麼邏輯!再說了,他都一米八了,不長也行了!」

  李媽瞪眼,「說啥呢,啥叫不長也行了!」

  …………

  倆人正歡樂地吵吵呢,門外傳來掏鑰匙開門的聲音。

  李爸一下子來了精神,煙也掐滅了,站起身來。

  李謙背著吉他剛進來,李爸就說:「小謙,你到書房來,爸問你點事兒。」

  李媽特不屑地瞥了臨陣脫逃的李爸一眼,一副勝者為王的姿態,「懶得跟你計較!」說完轉身又進了廚房。

  李謙一臉懵懂地進了書房。

  李爸問:「小謙,我記得那天你說你唱的那個歌……就是那首叫《暗香》的,是你自己寫的?」

  經過那天晚上的痛定思痛,現在李謙的臉皮已經厚了不少,當即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啊,是我寫的呀!」

  「那歌詞和曲子都是……」

  「都是我寫的。」

  「哦……」

  李爸發出長長的一聲哦,不說話了。

  李謙問:「怎麼了這是?怎麼又想起問這個?」

  李爸又摸出一根菸來,還特意瞅瞅屋門——李謙識趣地過去把門給他關了。

  李爸把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說:「我剛才到外頭問了好幾家音像店,他們那裡都說沒聽說過這個叫暗香的歌,正好回來的路上碰到對門小雪那丫頭了,她不是歌星嘛,我就順嘴問了她一句,她也說……沒聽說過。這歌……真是你自己寫的?」

  李謙無語,點點頭。

  「連詞帶曲?」

  李謙又點點頭,肯定地說:「連詞帶曲。」

  李爸忽然就再次沉默下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5 23:27
第9章 我愛音樂,我也愛你們!


  第二天是週五。

  早上六點,李謙準時的睜開了眼睛。

  做音樂那幾年,他的習慣是早上六點睡,下午兩三點鐘起,但拍影視劇那幾年,他的習慣卻變成了晚上十二點睡,早上六點起。而如果當這份工作換成了道具師、或者導演助理,他需要晚上兩點睡,早上五點起——沒有誰比誰苦逼,因為大家同樣都很苦逼。

  至於現在,他可以晚上十點睡,早上六點起。

  對於兩世為人的李謙來說,這種時間上的寬裕,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幸福。

  當然,十幾年生活的磨練,使得李謙早就沒有了賴床的習慣。

  眼睛一睜開,幾秒鐘之內徹底清醒過來,隨後他穿衣起床,洗臉刷牙。

  李爸李媽平常一般是六點半起床,只有到週六週末,他們才會晚起半個小時。李謙收拾完之後準備出門了,主臥裡還沒什麼動靜,他也就不等他們起床,就自己出了門。

  下了樓,他就開始慢跑起來。

  最近幾天,他已經恢復了每天晨起鍛鍊的習慣。

  距離盛世花園大概一千來米,有一座公園,叫鳴琴泉公園。嗯,濟南府向稱「名泉七十二」,鳴琴泉不在其列,所以公園不大。

  早上六點多,公園裡人也不算多。李謙跑到公園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熱了起來,他還特意多活動了一會兒,把渾身上下的筋骨都活動開,這才打起拳來。

  他練的拳法,不是什麼名門神功,只是一套連名字都沒有的拳法,是當年他在跟一個電視劇組的時候跟劇組裡一位管道具的老大哥學的,據老大哥說,這拳法傳到他那裡已經是第八代,但他只有一個閨女,傳不下去了,既然李謙誠心的願意學,他也就願意教。

  後來斷斷續續的在好幾個劇組裡碰見,他也就斷斷續續的學,前後學了足足四年,才算學完——逢年過節的,只要不是忙得腳不沾地,李謙就會帶著女朋友去給那位老大哥拜年,彼此都當親戚那麼處,也不分徒弟師傅什麼的,江湖交情,都在心裡。

  按照那老大哥的說法,這拳法當初就是為了殺人而創,但是現在天下太平了,俠以武犯禁,殺人之技早已不適合掌握在普通人手裡,所以在傳授的時候老大哥就說清楚了,這拳法是由外力而生內勁,不過你也不用奔著那個目標去練,平日裡就把它當成一套廣播體操就行。平常有時間了打一打,權當強身健體。真到關鍵時候,別看就是個空架子,打個小流氓啥的,還沒問題——這樣就成了,李謙本來也沒指望練成什麼絕世高手,他要的就是健身,順便拍打戲的時候能有點功底什麼的。

  上輩子很熟的拳路,這輩子打起來就有點生,別看現在這個李謙從小就愛運動,打籃球、踢足球,都是像模像樣的,但筋骨肌肉的協調程度,還是達不到流暢打完這套拳的要求。不過一遍生兩遍熟,連打三遍之後,至少看起來就多少有點模樣了。

  李謙這輩子還是拿它當廣播體操練,並不急於求進,三遍拳打完,渾身上下一身臭汗,他歇了一會兒喘喘氣兒,就慢悠悠地往回溜躂。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七點半,李媽已經把早飯做好,見李謙回來,立馬就開飯。

  「呦,媽,您這是中獎了還是又給我懷了一個弟弟,怎麼還做了蒸餃?」

  活動了一早上,李謙早就餓了,看見飯桌上兩盤熱騰騰的蒸餃,當即就先捏一個塞嘴裡,想捏第二個,卻被李媽一巴掌拍開了,「去,一身臭汗,先去沖個澡再來吃飯……你說你這張嘴到底隨誰,怎麼那麼臭貧呢?我跟你爸加一起都沒你這張嘴能說!」

  李謙嘿嘿地笑了兩聲,趕緊去沖澡。

  等他洗了澡回來坐到飯桌上才發現,老爸老媽居然都沒吃,都等著自己呢。

  李謙左看看,右看看,「爸,媽,咱們這是……真有事兒啊?」

  李媽聞言就看著李爸,李爸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感覺,不但是有事兒,而且好像事兒還不小。

  李謙本來都摸起筷子來了,見狀又放下了,把那股子嬉皮笑臉的勁兒也收起來,一副正襟危坐的認真模樣,左看看,再又看看,說:「爸,我媽不會是真懷上了吧?」

  一句話說得李爸本來的猶豫全都消失不見,一向講究春風化雨的李老師瞬間就把保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斯文給丟開了,抬手就要打,好在李謙閃得快,這一巴掌才沒打上。

  李媽也一副不高興的模樣,埋怨說:「這孩子,你爸要跟你說正事,你別沒個正行!」

  李謙舉手投降,坐回去,說:「好,好,那你們說,我聽著。」

  李爸怒氣不止,想了想,說:「你也不小了,十七了,什麼事兒都開始有自己的主見了,所以呢,咱們爺倆說話,爸也不跟你兜圈子,你也別嬉皮笑臉沒個正行,好不好?」

  這回李謙是真的嚴肅起來了,點點頭,他說:「好,爸你說吧!」

  李爸伸手在桌子上輕輕地敲了兩下,最後還是沒忍住,掏出一根菸來點上,這回李媽居然沒埋怨什麼,反而去拿過一個菸灰缸來放到李爸面前。

  連吸幾口,李爸彈彈菸灰,終於開口了,「你寫歌的事兒,我跟你媽說完了,昨天晚上我們也商量了半宿,不過我還是想問問你的看法。你是真喜歡音樂,準備將來就從事這一行?還是只是一時興趣,拿來玩玩?」

  李謙聞言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道:「現在麼,我還只是個高中學生,別管未來想幹什麼,現在都只是練習而已,就算是玩玩吧,也算是在為將來做準備。等將來,我高中畢業了,甚至大學畢業了,如果有機會,我想做這一行。」

  李爸點點頭,又吸兩口煙,說:「我跟你媽,都不是那種老思想,我們都是喜歡文藝的人,這個你肯定是明白的,對吧?你看,你才不大點兒,我倆就想培養你的藝術細胞,還特意給你買了吉他,對吧?」

  說完了,他還很認真地看著李謙,似乎是在等他點點頭認可自己的話。

  如果是十七歲的李謙,聽爸媽跟自己這麼談心,估計已經要開始不耐煩了,但現在的這個李謙,骨子裡卻已經是一個獨自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也見慣了這世間的好意與歹心的人,他當然能明白爸媽為什麼要耐心地、拐著彎兒地跟自己聊起這個。

  甚至於這一刻,他從李爸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忐忑。

  是的,仔細想想,似乎當年自己向爸媽宣佈要組建樂隊的時候,當時在他們的眼中,自己也隱約看到過這樣一抹熟悉的神色。

  就是忐忑。

  他們愛自己的兒子,他們願意讓自己的兒子更好,他們甚至願意為了自己的兒子付出自己的一切,所以,他們當然想讓兒子遵從他自身的意願去追求那些喜歡的東西和熱愛的事業。但是,不管是來自自身的經歷,還是來自幾十年人生閱歷的所見所得,他們都知道,兒子所喜愛的這門事業,實在不是一個太好的選擇。

  熱愛音樂,這個話說來簡單。

  熱愛藝術,這個話聽來偉大。

  但是,這個世界上喜愛音樂、喜愛藝術的孩子,太多了,但最後真的能走上這條道路、並取得一定成績的人,卻又太少了。

  少到甚至只有萬分之一、十萬分之一。

  作為父母,當他們已經預見到了從事這個行業的前路之難,那麼,他們怎麼可以不提醒自己的兒子?他們又怎麼能忍得住不去試圖改變兒子的想法?

  但同時他們卻很清楚地知道,要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哪怕是自己的兒子的想法,都是很難的,更何況,他正處在青春期——一個無比叛逆的時期。

  所以,他們知道自己必須去做、必須去嘗試改變、嘗試扭轉,至少也是提醒,但他們又知道,當自己去做了,收到的卻很有可能並不是理想的結果。

  沉默的反抗?那已經是比較好的結局了。

  在十七八歲這個年紀,有多少少男少女對自己的父母是心懷強烈不滿,抑或離家出走。甚至反目成仇的?

  所以,他們忐忑。

  只是他們不知道,現在的這個李謙,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李謙了。

  上一世那三十多年坎坷生活的磨礪,使得李謙擁有著甚至遠超同齡人的的成熟心智,此刻面對李爸那探究的目光,他神情堅定、目光坦然。

  「爸,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他說。

  李爸聞言一愣,回頭與李媽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愕然。

  「你……明白什麼了?」李爸問。

  李謙笑笑,說:「我愛音樂,這一點,不會變。我會繼續去練習,去積蓄能量,這一點,也不會變。但是,我首先會保證自己能考上一所公立大學,嗯,最好是北京的公立大學。這樣……你們覺得可以嗎?」

  李爸聞言愣了一下,皺眉思考片刻之後,他嘆口氣,抬手把煙摁滅在菸灰缸裡。

  然後,他豎起三根手指,「期末考試,考進班級前三十名,暑假你要做什麼,我跟你媽都不干涉你!但是,進入高三,每次月考,不得低於前三十名,年終考試,前二十名,並且一直保持到高考之前……行不行?」

  李爸李媽的目光同時都落在李謙身上,李媽似乎是害怕給兒子太多壓力,還特意鼓勵道:「小謙,想想前幾年,你上初中那會兒,那次考試不是前十名、前五名?進了十三中的重點班,你也能保持前十名,至少還是前二十名呢,對不對?你很聰明的,肯定沒問題的,對不對?」

  李爸隨後也開口道:「不要怪爸爸媽媽干涉你,從你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說話、做事,爸爸能感覺得到,你比以前成熟多了,所以,爸爸覺得,你應該能夠明白今天我跟你媽跟你說這些的苦心,對吧?我們求的不多,只是希望看著你考上大學,不至於在起步階段就輸給其他的同齡人……當然,就算你考上大學了,爸爸也還是認為,音樂這個東西,只適合作為一個愛好,實在是不適合成為職業,那些明星看起來風光,可你不能光盯著他們看,你應該去想一想,到底是多少人的失敗,才最後造就成了那一個人的成功!就比如說你爸我,我喜歡寫作,這沒錯吧?可我的職業是什麼?是國文教師!」

  李爸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有長篇大論起來的意思,李媽就拿胳膊肘碰碰他。

  於是,李爸的《教子說》戛然而止。

  李謙笑笑,說:「爸,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充滿質疑,但是,給我點時間,好嗎?至少在我保證了學習成績、保證能夠考上大學的情況下,不要干涉我做音樂好嗎?我向你和我媽保證,我肯定會成功的!當然……當然,嗯,也不用期末考,這次月考,我會進前三十名,然後,如你所願,以後每次考試的成績,我都會至少達到你的要求!但是,不要干涉我,好嗎?」

  李爸扭頭與李媽對視一眼,手指在桌子上緩緩地敲了幾下,然後,他鄭重地點點頭,「我還是保持我的意見,我不支持、不鼓勵你去搞音樂。但是,只要你能達到我要求的成績,我和你媽就不反對!」

  李謙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站起身走到爸媽中間,一手一邊把兩人摟住,狠狠地在兩人臉上挨個兒親了一口。

  見老爸一臉噁心加嫌棄的表情擦口水,李謙臉上的笑容頓時就越發燦爛了些。

  「成交!」他說,「我愛音樂,但我也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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