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完美人生 作者:刀一耕 (已完成)

 
survivoryu 2015-10-5 16:56: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8 3275611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16:21
第90章 君子飲酒


    十二月三十一日,1995年的最後一天。

    打從中午時候起,天就陰沉沉的,一副隨時可能飄雪花的樣子。

    下午放學後,李謙收拾了東西就騎車回盛世花園吃飯。

    對於中國人來說,元旦這個節日比較蛋疼。

    雖然已經改革開放很多個年頭了,國內的經濟啊、文化啊之類的,都開始越來越有跟整個國際接軌的架勢,但你要說國內的老百姓有多麼看重這個陽曆的節日,卻是壓根兒就談不上。在國內,被大家認為是比較正統的節日,主要也就是除夕、端午和中秋,從前幾年開始,清明節、中元節和重陽節也開始各有一天的假,也就漸漸變得更重要了些。

    但是話又說回來,時代在進步、接軌在深入,從88年開始,政府規定元旦也有假期了,雖然也是就一天,可一天也是假,於是,不要說年輕一輩開始吵吵著過什麼聖誕元旦了,就連老一輩兒的人,也都逐漸開始認可了元旦這麼個節日。

    對於李爸李媽來說,過節日嘛,那就是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餃子,看晚會。

    當然,還是那個問題,東方星衛視搞得那個元旦跨年歌會的格調,整個就是一個歌曲大聯唱,而且大部分都是年輕人喜歡的歌,就實在不是李爸的菜,所以擱在往年,他頂多也就陪著李媽看那麼十幾分鐘,然後就跑屋裡看書去了。

    只不過麼,最近半年以來,李爸對這一塊的關注,已經比此前強了很多。

    李謙拿回來的那些磁帶。他哪怕是一開始就並不喜歡某些調調,但還是會認認真真地躲到小書房裡一遍遍的聽,中秋節晚會,也是認認真真地從頭看到尾,每次兒子過來吃飯。爺倆兒也能像模像樣的探討些問題。

    曲調什麼的,那真不是說學就能學會的,也不是李爸這樣嚴謹處事的老文青會隨意開口臧否的,他頂多也就是抱怨兒子最近寫的那些蹦蹦跳跳的歌有點多罷了,但歌詞神馬的,卻是李老師的業務範圍之內。

    截止到目前。李謙的作品分別通過廖遼、何潤卿和五行吾素組合,已經面世了十四首,這個產量不算大,但是集中到半年的時間裡,產量也算是頗為可觀了。而且李爸知道的,顯然不止這十四首而已。

    在他眼中,李謙最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大概分別是《暗香》、《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熱戀的故鄉》,以及前幾天李謙拿回來的那盒磁帶裡對門老王家閨女唱的《送別》了。

    嗯,單純論歌詞質量的話,尤其是《送別》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一個古韻盎然、哀婉淒迷,一個質樸純粹、乾淨而憂傷。都是最得他心。

    當然,站在家長的位置、又本著教書育人的原則,李爸對《讓我們蕩起雙槳》這種謳歌父母、適合全年齡段孩子們學習和歌唱的作品,也是異常欣賞的。

    李謙到了樓下的時候,李爸也正好剛拐了個彎兒接了李媽回來,李媽上去忙活包餃子去了。他就拿出前些天剛買的車衣來,忙活著給他那愛車穿衣裳。

    等李謙來了。爺倆兒一起伸手,很快就把車衣套好了。然後等李謙鎖好了自行車,爺倆兒就一邊說著話一邊上樓,李爸說看這意思晚上有雪,今晚就別回去了,李謙想了想,就點點頭答應下來。

    等到了家裡,一進門,李媽那邊在廚房裡剛剁好了餡兒,看見兒子進屋,就放好調料之後端著盆子出來,臉上笑眯眯的,往李謙身邊一坐,神秘兮兮地說:「兒子,你猜昨天誰上咱家來了?」

    李謙看看她,搖搖頭。

    這時候不等李媽獻寶,李爸已經皺起眉頭來,說:「多大點事兒,人家過來就是串個門兒,我跟你說啊,你別興興張張的,說話就好好說,本來沒什麼事兒,到你嘴裡就變味了!」

    李媽瞪了他一眼,一臉不悅,「我說怎麼了?我就說!哎呦你看平常,咱不說別的,他們家做買賣呀,有錢,閨女又成了歌星,你看對門那架子拿的!還真當她自己是個闊太太了?這不,大歌星怎麼樣?還不是得主動拎著東西跑到我家來感謝我兒子?我就是有這口氣,我就是想發出來,我又不跟外人說去,我跟自己兒子念叨念叨,犯什麼法了?」

    李爸無奈地皺皺眉頭,說:「人家那又不是擺架子,人家氣度就那樣,你這人哪,我跟你說,你還別不承認,你就是肚量小!小家子氣!」

    李媽一聽這個,立馬火了,這是手頭上沒有搟麵杖,要有的話,一準兒立馬抄起來,「我肚量小?我小家子氣?哈……李樹文,你是不是看人家漂亮就一直惦記著人家呀?這倒好,我還沒說什麼呢,你這屁股就歪到人家那邊去了是吧?你沖人家打招呼,結果人家兩口子只是衝你點點頭,氣得你回來說半夜的那回你忘了是吧?倒成了我小氣了?」

    李爸張口結舌,氣得接不上話來,「你這……你、你胡攪蠻纏你!當著兒子,你胡說什麼呀!什麼叫我看人家漂亮,我惦記什麼了我?」

    李謙本來是正襟危坐的,其實話剛開頭,他就鬧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是站在一個三十幾歲老男人的心理上,其實他覺得聽老爸老媽這麼拌嘴還挺有意思的,就沒忙著勸架。一直聽到這會兒,他發現要歪樓——夫妻倆吵架,別的都不怕,就怕扯到別的女人身上,一扯准壞事兒,小事也要變大事!

    於是,也不等李媽開口,他當即義正辭嚴地說:「媽,你胡說什麼呢!就對門的陶阿姨?她那也叫漂亮?好吧,可能在別人跟前一比,她也算是有點小漂亮了,但是跟你比……媽。你也太不自信了吧?我可要鄭重的批評你了啊,你難道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大美女嗎?她拿什麼跟你比?你吃這個醋真是吃得連我都覺得跟著丟人!」

    李媽扭頭瞪了兒子一眼,臉上再也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不管手上是不是沾了肉屑。抬手就在兒子胳膊上捶了一拳。

    「就你能說!你這張嘴呀!我這輩子活該倒霉,跟你們老李家纏一輩子!」說完了,李媽志得意滿地站起身來,手裡還端著盛滿肉餡的盆子,伸手指著老李同志,說:「你看我兒子。哼,你呀,胳膊肘往外拐!」說完,也不知是氣呼呼還是樂淘淘地回廚房了。

    這邊李爸嘆口氣,一臉無奈。

    李謙才問:「爸。到底怎麼回事兒?」

    李爸揉揉眉頭,語重心長地說:「是這麼回事兒,對門你王叔和陶阿姨他們兩口子呀,人家的確都是有本事的人,咱們家……你也知道,爸就是個窮教書匠,你媽就是個小會計,這平常呢。人家兩口子那個態度,就顯得略微高了點兒,這不。你媽心裡就有點氣兒!其實人家也沒怎麼樣!一樣米養百樣人,一人一個脾氣,這沒什麼!就是,最近你不是幫對門小雪寫了不少歌嘛,從這倆月呀,我跟你媽就覺得。對門你陶阿姨的態度似乎就放低了不少,這你不在家這些天。你媽都念叨多少回了。可巧,昨天你陶阿姨跟你王叔兩口子拎了點東西過來串門。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雪打電話回來還是怎麼樣,反正兩口子說話挺客氣,一個勁兒的就是說感謝的話,還說讓你有空到他們家串門去,你媽這就覺得特別解氣!本來昨天晚上說好了的就事兒說事兒,結果你一來,她還是……你看……唉!」

    聽到這裡,李謙就笑了笑,說:「沒事兒,我媽就這個脾氣,她心裡有怨氣,那就讓她發出來就是了,現在咱們家也不比他們差什麼,何苦讓我媽非得憋著?再說了,我相信我媽,她別看脾氣直,但聰明著呢,也就是在家裡當著咱倆,出了門,她比誰都精,絕對不會胡來的!」

    李謙話音落下,李媽那邊立馬從廚房裡探出頭,一臉笑容地指著老李同志,「姓李的,你聽聽、你聽聽,你還不如我兒子瞭解我呢!」

    李爸無奈地撇撇嘴,「你包你的餃子去!這都一下午了,早都餓了,就等你的餃子呢!」

    李媽「嘁」了一聲,縮回頭去包餃子去了。

    李謙多懂事兒啊,立馬站起來,說:「我幫我媽包餃子去!」一句話說得那邊李媽立刻說:「不用不用,小謙你上一天課了,還要寫歌,我跟你爸包就行了!」

    說著說著,又從廚房探出頭來,「老李,洗手去,幫忙包餃子!」

    李爸無奈地嘆氣,老老實實起身去洗手。

    …………

    倆人一起動手,包起來就快,等到餃子包好了,李爸看著鍋下餃子,李媽又手腳麻利的收拾了倆菜出來。等餃子出鍋,她的菜也炒好了,李媽端餃子,李謙端菜,李爸則跑去自己的小書房拿了一瓶酒出來。

    「瞧瞧,杏花村,86年的老酒,這還是那年我去太.原府參加一個筆會的時候買回來的,擱了快十年了,一直沒捨得喝!來兒子,今兒高興,你陪爸喝兩盅!」

    李媽想勸,畢竟李謙還是高中生呢,哪能喝酒?但是看老李同志那個高興勁兒,再看李謙也沒推辭,她就果斷忍下了,跑廚房去給爺倆兒刷了倆杯子。

    結果杯子拿過來,李爸就瞪她:「怎麼就倆杯子?你的呢?」

    李媽有點愣,「我也喝?」

    李爸豪氣地一揮手,「喝!你也喝兩口!雖說是陽曆年,可好歹也是年,今年對咱家來說,順風順水,大吉大利,該喝兩杯!」

    李媽聞言也不說什麼,起身就去刷杯子。

    三個口杯,李爸給自己倒了能有一兩多,給李謙和李媽就是各自倒上一個杯底,意思意思。然後李爸舉起杯子來,看著李謙,說:「兒子,人都說,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後三十年看子敬父,這話沒錯啊!爸平常不喜歡誇人,可今兒呢,想誇你兩句,我和你媽呀。算是有福的人,我們都沒等到三十年,就已經開始有人敬著啦!來,都舉起來!」

    李謙和李媽就都舉起杯子,三個杯子輕輕碰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李爸一仰脖,立馬就是半兩酒下了肚!

    李媽剛抿了一小口,看這架勢,立馬攔著,「你慢點!再說高興也不帶這麼喝的!」

    李爸笑笑。沒理她,對李謙說:「聽對門你王叔他們兩口子過來的時候說,今天晚上的晚會上小雪她們一共有三首歌?都是你給寫的?」

    李謙吃了個餃子,一邊嚼一邊點了點頭,「嗯,都是我寫的。」

    李爸點點頭,夾個餃子放嘴裡,嚼了幾口嚥下去。又端起杯子來美滋滋地咂了一口酒,又問:「那……這幾天我聽你前兩天拿回來的小雪她們的這張專輯,我看歌詞本上。這張專輯十首歌裡,就有你八首?她們公司給了多少錢?」

    一聽到這個話題,李媽頓時也關注地抬起頭看過來,就連吃到一半的餃子都暫時丟小盤裡了,問:「就是,這一下子八首歌啊。就算是比賣給廖遼的那個便宜點兒,也不能便宜太多呀。得幾十萬?」

    李謙笑笑,自顧自地夾餃子吃。嘴裡含混不清地說:「沒,目前我還一分錢都沒拿到呢!不過嘛,將來等真正開賣了,我是按照拿提成的!我估摸著……少說也得有個一兩百萬?」

    其實早在這個月中旬的時候,李謙就已經分別接到了謝冰和李金龍的電話,就已經知道了華歌唱片對五行吾素這張專輯的宣傳策略就是重點走元旦跨年歌會,爭取一炮而紅。

    昨天松江府那邊最後一次正式錄製完了之後,李謙又接到了謝冰的電話,說是晚會已經錄製完了,本來預定的兩首歌拿到了更好地時間段不說,後來導演組很喜歡那首《送別》,又特意給加上,還特意安排到了晚會的一開場。

    其實早在知道華歌唱片安排了五行吾素去參加元旦歌會的時候,李謙就已經忍不住要為對方的這次宣傳發行的策略而叫好了,等到再接到謝冰的電話知道又導演組又把《送別》給放到了開頭,他就更是已經可以篤定,她們的這張專輯,應該是賣不差了!

    實話說,敢在一場晚會的開場就用《送別》,當然說明了東方星衛視跨年歌會導演組的魄力,但李謙知道,單純只說歌的質量和水準的話,不要說一個元旦跨年歌會的開場,就是拿到春節晚會去,無論開場還是壓軸,《送別》都是絕對夠格的!

    更何況,據謝冰說,她們在第二次綵排中唱完這首歌之後,當時舞台下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毫無疑問地證明了,這首歌的確有著碾壓全場、鎮住整台晚會的強大氣場!

    當一首歌的氣場強大到了這種程度,它的名字是不是有點寓意不太好,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而一台晚會三首歌,有快有慢,有經典有流行,要是這都不火,怕是這一次的元旦歌會就根本拿不出真正火的作品了!

    而以華歌唱片對五行吾素的包裝推送能力,以五行吾素五個女孩子自身的長相、身材,再加上這張專輯如此資本雄厚,可以說,她們不火則已,只要一火起來,就肯定是大火!

    因為按照李謙的判斷,偶像的時代,馬上就要來了!

    而五行吾素,則不但是少男少女的偶像,還是青年男女的偶像!

    只要成了這麼多消費人群心目中的偶像,那麼……追星族的狂熱,從來都是不需要置疑的!

    再說了,都不需要她們太火,按照當初簽下的合同,只要五行吾素的這張專輯能賣到三百萬張,那他拿十個點的提成,就已經可以入賬三百萬上下了。

    當然,這個一兩百萬的數目字一說出來……李爸李媽直接嚇了一跳。

    李媽一臉興奮地看著李謙,問:「真的假的?」

    見李謙點了點頭,很平靜地說:「按照我的估計,按照她們目前的這個勢頭,一兩百萬隻是起步,應該問題不大了。」

    李媽驚喜地啪的一聲放下筷子,「這麼說,我就算不上班都不用擔心沒錢花了?」

    李爸則是嘆了口氣,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唉,好啊,好啊!呵呵,也不用說太遠,哪怕就是去年這個時候,我跟你媽也絕對想不到,就這大半年的功夫,你居然就……就……」

    李媽接過來說,「就比我跟你爸一輩子掙的錢加一塊兒還多了!」

    李爸點點頭,一抬手,滋的一聲,又是一口酒。

    放下酒杯,他拿起筷子來,叮的一聲,在碗邊上敲了一下,然後又敲一下,一副詩興大發的模樣,微微眯著眼睛,似哼,似唱,似吟,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給人足,時和歲豐。筋骸康健,裡闬樂從。君子飲酒,其樂無窮。」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21:19
第91章 痴


    順天府,羊圈胡同。

    自打經濟開始搞活之後,商品房開始大量興建,別墅也在城外呼呼啦啦地蓋起來,但真正的有錢人、老順天人,還是更喜歡住胡同裡的四合院。

    就在這羊圈胡同的中部,有一座院子,從外頭看,沒什麼異常,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四合院,充其量就是看門首,顯得比周圍的院子更大、更闊朗一些罷了,但走進門去你就能看見,這裡顯然是經過了精心的重新設計與裝飾,整座四合院青磚墁地、老梅兀然,連簷角都是重新涂繪過的,雖說不上什麼雕樑畫棟,但一看就透著一股子整潔、雅淨的氣息,讓人下意識裡知道,這裡主人的品味並非凡俗。

    這裡是周嫫在順天府的家。

    1984年,年僅十八歲的周嫫正式出道,發行了一張叫做《今年十八歲》的專輯,走的是清純玉女的路線,但賣的很普通,同年冬天,她又發行了一張唱片,但繼續仆街,然後公司意識到她走這條路不大走得通,因為她雖然長得很漂亮,也的確是很清純,但那骨子裡的倔強、那眼角眉梢處的不羈,卻讓她實在是成不了討人喜歡的乖乖女,於是,公司迎合當時的時髦,乾脆給她發行了一張戲曲選粹,多少又撈了點錢,等合約一結束,乾脆就不管她了。

    於是,當時沒人管沒人問的周嫫一發狠,找上了當時已經半退休狀態的謝金順老爺子,死活纏磨了一個來月,終於。謝老爺子點了頭。歷時一年。給她用心地做了一張貼著她的聲音風格來的唱片,然後,她一夜爆紅。

    三年後,也就是1990年,她出資128萬,在羊圈胡同買下了這個當時已經有些破舊的老式四合院,然後又先後拿出一年多的時間、上百萬的資金對這個四合院進行整修和重新裝飾,最終。這裡成為了她在順天府的家。

    即便是在92年年底,她正式宣告退出歌壇嫁人之後,這裡也仍舊是雇了人每天過來收拾、打掃,她自己也是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住個一晚兩晚的。

    一直到一個月之前,她又拎著自己嫁過去時的那個小皮箱,重新搬回了這裡。

    沒錯,她離婚了。

    和離。

    法律裡有保護妾室權、財產權和離婚權的專門條款,所以對方既不可能阻攔、事實上也並沒有去阻攔,一個小藍本,咔。印章一蓋,她就不再是某個人的小妾了。

    此時是下午。但順天府這邊從兩天前就開始陰沉沉的、一副大雪將下未下的模樣,氣溫也是異常的低,不過好在在院子裡的房子都是特意整修過的,不但換上了特意定製的鑲有三層玻璃的保溫窗,還接通了外邊的暖氣管道。此時屋裡暖氣燒得很熱,外頭雖冷,裡頭倒是足有二十多度,不動還好,一活動倒是要出汗。

    周嫫窩在沙發裡,久久的,一動不動。

    她頭頂綰著一個很簡單的家常髮髻,上身是一件藏青色的麻布襯衫,下身穿一條紮腳褲,光著腳丫,只是她似乎有點畏冷,還特意披了一條薄薄的毯子。

    剛出道那時候,她就以清純美貌而著稱,後來走紅了,反倒是喜歡擺出一副離經叛道的模樣,煙燻妝什麼的一出,直接把她的美貌給遮住一大半,只把傲骨嶙峋、性格乖張的那一面暴露出來。可事實上,雖然到現在都快三十歲了,素面朝天的她看上去仍是那般的美,而且,令人驚訝的是,年齡稍大,她身上、臉上那股子傲氣、有棱角的勁兒反而褪了不少,看上去倒比十一年前更顯得清純了許多。

    只是……有些清瘦了。

    保姆吳媽邁步進來,看她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窩著,忍不住就在心裡嘆了口氣——自打她搬回來,這都快一個月了,幾乎天天如此,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就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吳媽幾乎是眼看著她一天一天的瘦下來——每到吃飯時,看她一抬手袖子褪下去時那瘦骨嶙峋的細細的手腕和胳膊,再想想三年前還沒嫁人的時候,她那明顯比現在圓潤了不知多少的臉,就是讓人忍不住的一陣心疼。

    「小姐,鄒先生來了。」她說。

    「唔……」周嫫恍然驚醒,抬頭看了吳媽一眼,淡淡點頭,卻是什麼話都沒說。

    然後,鄒文槐就一步邁了進來,懷裡還抱著一個大紙箱子。

    他把紙箱子往茶几旁邊的地上一放,然後呼哧帶喘地坐下來,說:「打從1993年一月份到現在,這三年裡國內發行的所有的歌手的所有專輯,還有我能蒐集到的一些國外的專輯、單曲什麼的,都在這裡了!」

    周嫫聽見他說話,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點頭,還是沒話。

    鄒文槐很胖,就從家門口搬這麼個箱子進來,就讓他喘了足足半分鐘,然後才抬手擦了擦額頭上那其實並沒有多少的汗,開口說:「嫫嫫,你就準備繼續這麼發呆下去呀?這都一個多月了,該回回神兒啦!」

    周嫫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其實我不需要這些的。」

    她說的是鄒文槐抱來的那一箱子唱片。

    但身為周嫫的經紀人兼助理,兩人相識多年、合作多年,鄒文槐確實一嗓子就聽出她的聲音不對,果斷地在屋裡掃了一眼,立馬就瞅見茶几邊上放著的那半盒煙和一盒火柴。然後,他的眼睛立馬就瞪起來,「你怎麼又抽菸了!我說嫫嫫,你難道不知道你身上最值錢的是什麼嗎?是你的嗓子啊!你這……你這是在毀了你自己!」

    說話間,他半起身,一把抓過那半盒煙和火柴。丟到地上。憤憤地踩了幾腳。說:「就為了你的嗓子,就為了不讓你被熏著、嗆著,連我都跟著戒菸了,你不知道嗎?你自己反倒抽上了?糟踐自己對不對?為了那老頭兒,有意義嗎?」

    周嫫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看那被他踩憋了的煙盒和火柴,深吸一口氣,她彎下腰。就在鄒文槐的腳邊把煙盒、火柴盒撿起來,拿手指撣了撣煙盒上並不存在的土,熟練地彈出一根,癟癟的,快成長餅了,然後她摸出一根火柴,劃著,點上,深深地抽了一口。

    得……周嫫還是那個周嫫。

    只要是她不願意做的事情,你越擰著。她就越跟你擰著!

    天不怕地不怕!

    鄒文槐的眉頭跳了兩下,胸口急劇地起伏了幾下。卻又嘆了口氣,頹然坐下。

    這麼多年過來,周嫫這副驢脾氣他是太熟悉了,以至於熟悉的早就沒什麼氣可生了。

    「你呀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周嫫又抽了一口,然後長長地突然一口煙來,微微啞著嗓子,說:「有什麼事兒,說吧!」

    鄒文槐看著她,眉頭緊緊地皺著,但到最後,他卻還是只能嘆口氣——這麼多年來,他就沒有一次能擰得過這個小丫頭的。

    於是,頓了頓,他說:「上次來也跟你說了不少了,最近又有幾家公司的老總來電話,到現在,我接到的電話加一起少說也有幾十個了吧?還都是老總級別的人打來的,索尼、華歌、東方、泰山、時代……當然,還有你的老東家,信達,說起來好笑,我上個月還在信達帶幾個毛孩子呢,打從你宣佈嫁人了,上到老總下到傳達室和門衛,都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一離婚,好嘛,都圍上來了,老周說了,只要你願意回去,信達會給你、給我業界最好的待遇、最寬鬆的條件!」

    周嫫一臉平靜地聽著,等他說完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突然從發呆中回過神來,卻只是伸手彈落菸灰,然後順手把煙掐滅了,說:「你跟他們說,我嗓子啞了,唱不了歌,以後也不想在唱歌了。」

    鄒文槐一聽,立馬又起急,「不唱歌?不唱歌你想幹嘛?就你,除了唱歌,你又能幹什麼、會幹什麼?閒著發呆?老死在這屋裡頭?」

    或許是鄒文槐的嗓門一下子太高了,嚇得正在外頭幹活的吳媽趕緊跑過來。而她看到的,也果然就是鄒文槐臉紅脖子粗地對著周嫫大吼大叫,而周嫫卻一臉平靜地繼續窩在沙發裡、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吳媽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道該不該說話,也不知道該不該離開。

    片刻之後,周嫫微微地活動了一下手腳,說:「說,吳媽,我累了,你代我送鄒先生出去!」

    吳媽趕緊答應一聲,然後看著鄒文槐。

    鄒文槐給她噎了這一下,氣得呼哧一下子站起身來,「行,嫫嫫,你就給我來這一套!啊!你就給我憋著!我告訴你,就你,就你這個嗓子,你現在也就是魔障了,等你回過神兒來,等你嗓子癢癢的受不了了想唱了,我等著你來找我!告訴你,你天生就是要唱歌的!你不唱,老天爺都會逼著你唱!」

    說完了,他憤怒地起身離開,但走到門口,他卻又停下,回過頭來看了周嫫一眼,他故作冷冰冰地說:「圈裡最近出了個小天才,一手捧起來一個廖遼,取代了你過去的位置不說,他最近又幫華歌那邊一個由五個小姑娘組成的女子組合做了一張專輯,我聽了,相當出色,都在那箱子裡,你回頭不想死了就找出來聽聽!對了,今晚的元旦歌會上,就有她們,你也可以看看。還有……煙這東西,能少抽一口,就儘量少抽一口!」

    說到這裡,他見周嫫已經又是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不由就給氣得不行,憤憤道:「我走了,你繼續尋死吧!」

    …… ……

    等送了鄒文槐離開,吳媽回來,見周嫫還是一副安靜發呆的模樣,不由得又嘆口氣,走過去幾步,問:「小姐,晚上想吃點什麼?我該做晚飯了!」

    周嫫聞言抬頭看她一眼,低頭,又抬頭看她一眼,突然問:「吳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跟死了差不多?」

    吳媽聞言嚇了一跳,趕緊說:「鄒先生那是讓你給氣的!你可別聽一出是一出!再說了,人家鄒先生往這裡跑了那麼多趟了,他說的,我在旁邊也聽見不少,人家可真的是為你考慮!」

    周嫫點點頭,「老鄒是個好人。」

    吳媽聞言心裡一喜,趕緊說:「小姐,我覺得鄒先生說的對,你呀,天生就是老天爺派下來唱歌的,你就應該去唱歌!」

    周嫫聞言,居然破天荒地噗嗤一笑,雖然無聲,卻如梨花初綻,霎時間似乎整個房間都跟著亮堂了不少,吳媽更是看得突然愣了一下。

    然後,周嫫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麼上桿子非得給人做妾去,有點傻?而且……」她自己笑笑,笑容裡有些苦澀,「而且還是個老頭子!而且還……呵呵……」

    吳媽聽著聽著,心裡突然就是一酸,忍不住說:「小姐,打從你收拾好這個院子,我就來了,到現在,我給你照看房子打掃衛生收拾家務,咱們倆處了也快四年了,你呀,我說句話你可能不大愛聽,你不是傻,你只是太痴!」

    哎呦,就這一句話,周嫫的眼睛突然一亮,「痴?」

    吳媽說:「其實我也不大懂,可戲文裡那些故事說得明白呀,那些大家小姐不知道多少人上門求親,她都不喜歡,偏偏就看中了那窮書生,而且還又送衣裳又送銀子的瞞著爹娘供他讀書考功名,她圖的是什麼?到最後那書生考上了狀元當了大官,轉頭就娶了大官家皇帝家的閨女,她又落下些什麼?說白了,還不就是一個痴字?我們家老頭子說,這就叫情痴!」

    周嫫聞言,呆呆看著她,好一會兒之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說:「伯父是個明白人!」

    但她卻又很快擺擺手,說:「吳媽,我不餓,你不用做晚飯了,還是趕快回家吧,這會子伯父肯定餓了!」

    吳媽愣了一下,說:「那怎麼行,肯定得先給你做呀!」

    可周嫫堅定地搖搖頭。

    「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她說。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21:28
第92章 籌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輕時操勞過甚的關係,年紀漸長之後,謝金順老爺子的身體飛快地垮了下來,徹底退休之後,他更幾乎是足不出戶,只在春秋兩季、天氣特別好的時候,才會在家人的陪伴下出門曬曬太陽。

    而按照國內的傳統習慣,小兒子小女兒們長大後可以相對自由的安排自己,但長子,卻大多都是選擇留在父母身邊照顧和陪伴。

    謝銘遠就是為此才回了國。

    在經歷了大約二十年的發展之後,國內流行歌壇的大體秩序已經基本確定,也形成了以索尼唱片為首的索尼、華歌、信達這三大唱片公司稱霸歌壇的大框架。

    其中索尼唱片當然是有日資背景的,只不過跟李謙經歷過的那個時空不太相同的是,在這個時空,中日之間雖也曾有過大戰,而且還是兩場,但決戰地點卻是在朝鮮半島和中南半島,扶桑國雖曾短暫入侵中國東北,但不過三兩年間、不及作惡便已被擊退,所以,中日之間雖有矛盾,但兩國之間若說國仇家恨,卻遠不及李謙曾經經歷過的那個時空那麼嚴重。

    至少是,在中日兩國民間,老百姓們並沒有太多的敵對和仇視,只是國內的老百姓難改幾千年延續至今的大國思維,習慣性的認為扶桑國還是中國的藩屬國,而扶桑國因為經濟發達、崛起迅速,也一直都試圖反過來加大對中國的影響、卻一直都不怎麼成功罷了。及至國內實行改革開放,扶桑國更是國內最先選擇的資金和技術的引進對象。

    於是,在國內對唱片市場放開之始,為了盡快的培育這個市場、為了盡快把國內歌壇的發展引入正軌,謝金順老爺子考慮到當時扶桑國的娛樂文化相對發達,且雙方文化背景極為接近,於是便先後三次東赴扶桑國,最終邀請索尼唱片到中國開設了分公司。

    等到1986年,隨著國內音樂市場日漸繁榮,索尼唱片總部想要加大對中國的投資。並把它們最近研發和準備推廣的CD技術推廣到中國來,但那時候國內對於外資進入文化宣傳行業仍有相當限制,最終,對方選擇了邀請以謝金順老爺子為首的一大批音樂人入股。將索尼(中國)唱片徹底中國化,對方只保留了45%的股份,這才徹底的落地生根。

    1991年,謝金順老爺子的長子、國際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謝銘遠回國,並就任索尼中國的音樂總監。從此開始執掌國內流行歌壇之牛耳,延至今日,已四年有餘。

    謝銘遠身材高大、相貌俊朗,又在整個國際樂壇都享有相當高的聲譽,執掌索尼唱片以來成績也是頗為不俗,業內評價極高,可以說,哪怕是劉明亮、趙信夫和甄貞這個級別的歌手在他面前,也肯定是俯首帖耳的,而在工作期間。他這位著名的藝術家,也的確是一個極有威嚴的人,要不然的話,索尼中國也是有總經理負責執掌一切的,他這個音樂總監,又怎麼會偏偏被認為是國內唱片行業的三巨頭之一呢?

    只不過,在回到自己的家裡之後,面對老爸老媽和一對孩子,他卻又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不但言笑無忌。很多時候,更完全就是一個大男孩。

    他早年在歐洲遊歷、表演,曾在巴黎定居數年,期間曾跟一個法國當地的女教師結婚。並生下一子一女,但謝金順老爺子對於長子娶了個洋婆子極為不滿,雖然對孫子孫女疼愛的不得了,但對兒媳婦一直有意見。

    而且,年輕時候的老爺子明明是個心態極為開朗的人,為人行事更是以大氣著稱。但不知為何,對於家族血統這方面,他卻又偏偏固執得很,就比如當初談判入股索尼的時候,他就堅持日方的控股絕對不能超過50%,否則他就拒絕入股一樣,似乎他身上的確是保留了很多老一輩中國人骨子裡的那種家國觀念。

    最終,因為他年老多病,謝銘遠決定回國侍奉雙親,就因為老爺子的固執,始終對人家洋媳婦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而且也的確是有一定的文化融入的問題,最終,那位法國女教師來到國內之後不過年餘,就黯然遠走,兩人離婚之後獨自一人回了法國。

    而在她走後,謝銘遠也立誓終生不再婚娶,只是對兩個孩子不免有些愧疚,在這一對兒女面前,始終都是慈父的很,而偏偏老爺子比他還寵,到最後,倆孩子實在是無法無天的了不得了,簡直混世魔王一般,反倒是逼得孩子的奶奶站出來當了黑面神,這才給壓下去一點。

    今年是一年的最後一天,或許中國人都不太在意元旦這個節日,但謝家的兩個小寶貝兒這些年都是過慣了的,不但聖誕節要過,元旦也是要過的。所以下午謝銘遠就開著車帶著倆小傢伙出門去玩了,一直到天色近晚,看著似乎要下雪,這才回來。

    倆小魔頭玩累了,在車裡就睡著了,下車的時候,謝銘遠只好抱起大的那個、讓保姆抱著小的那個往屋裡搬,而一天都有點迷迷糊糊的謝金順老爺子聽見動靜、卻是突然來了精神,看著孫子孫女睡得口水都流出來的小模樣,一個勁兒咧著嘴不出聲地笑。

    把倆熊孩子放到床上,謝銘遠又叮囑小保姆留意著點兒屋裡的動靜,這才返身下樓。

    等到吃過晚飯之後,謝銘遠就坐在沙發上陪老爺子聊天,跟他說一些業內最近的動態——雖說每次說完了,老爺子都會說我退休了,以後不要跟我說了,但那只是在說完之後,沒說之前,老爺子是不會這麼說的,甚至謝銘遠很清楚,別看退休了,可國內的唱片市場能有今天的模樣,可以說是老爺子一生心血之所繫,他關心著呢!

    今天的事兒呢,一共是兩件。

    一是隨著下半年CD的銷售越發高企,表明市場不但已經接受了CD這種高清音頻的格式,而且隨著人們的生活越發富裕,歌迷們也開始越來越不太在意CD設備那稍高的售價了,於是。日方那邊也就再次趁勢提出了增加投資,並且也一直在背地裡聯繫一些當年入股的股東,想要以高價收購他們手中的股份,以實現日方對索尼中國的絕對控股。

    當然。謝銘遠對老爺子許諾,只要他在索尼一天,就絕對不會允許索尼唱片重新變成扶桑人執掌天下。

    第二件事就是,周嫫離婚了,據說對方有家暴。周嫫被打過兩次。

    聽完第一件事,謝金順老爺子沉默不語、面色沉鬱不快,但聽完第二件事,他卻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周嫫是他的弟子之一,而且別看那個小丫頭硬得跟石頭似的,但偏偏真的合作過之後,老爺子一直都對她青眼有加。

    於是,片刻之後,他終於開口說:「她……太痴情!」

    謝銘遠點點頭,不說話。

    說完那句話之後。老爺子似乎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但過了沒多大會兒,他卻又突然回過神來,說:「有時候,我真是希望她這輩子都不要談戀愛了,因為她那個性子,不喜歡誰便罷,只要喜歡上誰,保準就能把心都掏給人家,到最後肯定遍體鱗傷……太傻!太痴!」

    謝銘遠點點頭。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太沉重了,就笑了笑,說:「對了,您還記得嗎?我曾經跟您說過。我判斷國內的流行歌壇大約已經具備了足夠的基礎,很可能就在這兩年就要開始進入偶像的時代了。結果,還沒等我這邊有動作呢,就真有人奔著這個路子走上去了!呵呵,這個人說起來您也知道……廖遼那張專輯還記得吧?」

    謝金順老爺子回憶了片刻,有點猶豫地說:「李……李……?」

    「李謙!」謝銘遠笑著說:「他最近幫華歌那邊的那個女子組合做了一張唱片。這脈搏,掐的太準了,做的路子也很對,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應該是也判斷出接下來的歌壇就是偶像們的天空了,所以才做了這張唱片,但是他這個人……太聰明了,他很清楚,即便要做偶像,也不能單純的奔著偶像去做,要在做偶像的同時,也拿出一些有深度、有沉澱的作品,這樣子才能走得長久。只不過,呵呵,說來我都有點不相信,他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人,有這份心智倒也罷了,關鍵是他拿出來的作品……哦,對了,車裡就有他新作的那張專輯的CD,我給您拿去!」

    老爺子沒說話,但謝銘遠起身走開兩步,卻又停下,抬起手腕看看時間,他乾脆又回來,坐下之後,他說:「算了,不去拿了,時間快到了,咱們干脆看晚會好了,東方星那邊咱們的人傳回來消息,說是晚會那邊直接把那個女子組合的一首歌拿來開場了,據說現場……很震撼,所以我覺得,咱們不如就聽那個版本好了!」

    說話間,他找過遙控器,打開電視,調到東方星衛視的頻道。

    時間已經是七點四十來分,距離晚會開始已經不足二十分鐘,老爺子就開口問了問他今天都是帶著倆孩子到哪裡去、玩了些什麼,說著說著,時間就差不多到八點了。

    看到跨年歌會的片頭開始了,父子倆就都收了聲。

    片頭播過,鏡頭直接切給舞台,沒有慣例的大歌舞,舞台中央只站著五個漂亮之極的女孩子。片刻之後,一個女孩子開口唱:「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就這一句,謝金順老爺子原本眯著的眼睛瞬間張開。

    應該說,在連續經歷過綵排和錄製之後,一來是五個女孩子的緊張感越來越輕,二來發揮得也越來越出色,等到東方星衛視的工作人員從兩次錄製中選出最優的一版剪進來,這最後播出的版本,顯然已經是最出色的。

    聽完第一遍,謝金順老爺子的手就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而等到第二遍一開嗓,他就再也控制不住,眼角開始濕潤起來。

    年紀越大、閱歷越豐的人,樂理越通、才華越高的人,就越是容易這首旋律簡單而悠揚、歌詞哀婉淒美的作品所打動——在李謙經歷過的那個時空,這已經是被千百遍驗證過的了。

    等到整首歌結束,五個女孩子退場,主持人靚裝登場的時候,謝銘遠扭頭看了一眼,見老爺子已經是淚眼渾濁,便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

    靠過去,他握起老爺子那佈滿老年斑的大手,扯過一張紙巾來遞過去。

    老爺子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片刻之後,長嘆一聲。

    謝銘遠拍拍老頭兒的手背,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老頭兒說:「他上次做的那幾首歌就都很好!這次,更好!」

    謝銘遠點點頭,笑道:「聽著聽著想起老朋友了?喂,老頭兒,你都多大了,還哭?丟不丟人啊?是誰說要給孫子孫女做榜樣的?」

    謝金順笑了笑,一臉慈祥地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指著已經關掉的電視屏幕說:「這是個大才!」

    謝銘遠笑了笑,說:「就是據說個性十足!」

    謝金順老爺子扭頭瞥了他一眼,問:「還能比你前些年更個性?」

    謝銘遠就笑了,說:「我不如他!」

    頓了頓,他說:「廖遼那幾首,何潤卿那首,再加上這一首,今年的金曲獎,肯定跑不了他了,可問題是,據說他之所以不願意出道,就是要考大學!呵呵,到時候我倒是想等著看看,他是要繼續考大學,還是願意到音樂學院當客座教授去。」

    謝金順沉默片刻,說:「失去了個性的人,是做不出好東西來的!」

    謝銘遠點點頭,沉默片刻,說:「可惜,他的年齡還是小了點兒,他並不知道,並不是說你有能力對方就不會過河拆橋的,而且,他幫那幾個女孩子做的這張專輯,給的太足了!」

    謝金順老爺子沒有聽過整張專輯,就沉默下來,但片刻之後,他說:「所以,對你不正是最好的機會?」

    謝銘遠聞言果然得意地笑起來,「對嘍!黃仲達和杜小明都是聰明人,但是太聰明的人哪,往往不夠厚道!到那個時候,就是我伸手的時候啦!」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21:44
第93章 一個擁抱


    任何世界上,任何時空裡,都不不存在能夠征服所有人的文藝作品。

    貝多芬、莫扎特、卓別林、梅蘭芳、梵高、徐悲鴻、泰戈爾、蘭陵笑笑生……都是大師,但哪怕是他們最負盛名的代表作,不喜歡的人、甚至討厭的人,也多了去了。

    所以,《送別》再好,不喜歡的人照樣一抓一大把。

    尤其是……年輕人。

    雖然更多的人還是會很喜歡,也有不少人哪怕談不上多喜歡,至少也會覺得這首歌水平相當高,但不得不說,除了對那些占人群極少數的專業人士來說之外,這首《送別》,並不是那種會讓人一聽之下就迷戀不已的作品。

    面對大眾,尤其是大量的年輕人,它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慢慢發酵。

    而相對之下,很顯然,隨著導演組邀請來的那些歌星一個接一個的出場,這台跨年歌會才真正開始博得了大量年輕觀眾的歡心,節目的收視率也開始蹭蹭的往上竄。

    但是對此,得到時段收視率報表的跨年歌會總監唐曉,卻是絲毫都不擔心,因為他知道,這首歌做開場,暫時來說雖然並未增色,但至少沒有惹來年輕觀眾的不耐煩,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相信,這首歌肯定會慢慢得到屬於它的極高評價的,到那時,他這個推廣中的第一把推手,自然會得到該得的評價。

    晚上九點左右,跨年歌會的全國收視率已經達到了68%!

    雖然距離93—94年跨年歌會在十點前後最高的74.3%還有一定的差距,但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對此,唐曉也是絲毫都不擔心。

    當時間來到九點半前後,由衛星實時監測的收視信號開始突然一跳,在剛才穩步上揚的收視曲線的基礎上,突然往上跳了大概有0.1%還多!

    監控室裡,唐曉扭頭往旁邊調成靜音的大電視上掃了一眼,看見屏幕上那五個女孩子又唱又跳的畫面。他不由得笑了笑、微微點頭。

    從旁邊抓過一張紙來,他把剛才的實時數據記下來,然後,耐心地看著曲線繼續緩緩上揚。然而,突然,那曲線又是突然的一個上跳!

    此時,就在全國的千家萬戶,在跨年歌會這個特殊的時刻。不知道有多少年輕的男孩女孩們搶到了家裡的電視遙控器,正在度過他們的元旦狂歡。當《姐姐妹妹站起來》這首歌一出現,幾乎是立刻就抓住了絕大部分年輕人的耳朵,並且在隨後,隨著手機的電波往還,一條條評價通過短信、電話傳遞了出去。

    於是,最終反饋回來,形成的就是東方星衛視收視監控室大屏幕上那一波一波上揚、一跳一跳躥起來的收視率。

    等到五行吾素的第二首歌《失戀陣線聯盟》開唱,唐曉又在紙上記下一個數字。

    然後,刷的一下。近乎直線般的,收視率突然往上跳了一下,還沒等唐曉回過神來看清剛才跳上去的數字是多少,那曲線就又是突然的一下上跳。

    唐曉的眼睛微微眯起。

    「看來她們果然是要紅!」他不由得想。

    這當然是好事兒!

    事實上,不管是哪家晚會,所謂實力,拼收視率是一個,拼誰能推出當紅歌曲,則是另外一個。一台晚會,尤其還是一檯面向全國觀眾的大型晚會。必須具備相當強的推新能力才算合格,也只有你不斷地推紅新人和新歌,你在觀眾眼裡才會有更高的評價,等到下一年。大家就會下意識覺得那個晚會不錯,會打開電視等著聽到一首首好聽的新作品。

    而截止到目前為止,東方星衛視的跨年歌會雖然在這方面一向做的不錯,但距離春節晚會那個巨無霸,卻還是欠了些火候——雙方的時間點離得實在太近了,有好的作品。不管是歌手個人,還是歌手所在的公司,當然還是想盡力爭取上春節晚會的,所以,這麼些年來,元旦跨年歌會就只能撿春節晚會吃剩下的、或者吃不下的作品。

    不過還好,至少年年都能有收穫,比如今年的五行吾素組合!

    看看收視曲線圖吧,從她們登場後的第一首歌後半段開始,居然隱隱呈現出一種直線增長的架勢,幾乎每隔半分鐘就會往上猛地跳一下!

    唐曉扭頭看向旁邊的電視屏幕,因為他眼睛的餘光已經注意到,她們似乎是唱完了,正在退場,於是他果斷拿筆記下了現在實時收視率。

    第一個數據,是五行吾素登場之後沒多久,也是收視率第一次起跳之前,是69.1%;

    第二個數據,是五行吾素的第二首歌剛開唱,這時,已經是73.2%;

    第三個數據,就是剛才五行吾素下台的時候,它已經是75.8%!

    唐曉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還不到十點的高峰,這個數據已經超過歷史記錄的74.3%了!

    毫無疑問,晚會是成功的,功勞自然少不了他這個總監的!

    雖然……那傢伙明年很有可能會繼續做導演?

    唐曉嘆了口氣,收拾心情,繼續盯著大屏幕上的收視曲線,但很快他就發現,雖然曲線還在穩步地一點點往上升,顯示收視率還並沒有達到最巔峰,但它上升的幅度,卻已經是明顯放慢了不知道多少倍——這個時候再回頭往前面看,才發現,原來剛才那五六分鐘的時間裡,居然真的是無限接近直線的一道曲線。

    在一路緩緩爬坡的曲線圖上,這一段曲線,是那麼的顯眼,那麼的觸目驚心!

    毫無疑問,任何東西,都比不上數據的說服力!

    她們紅定了!

    唐曉放下紙和筆,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地笑了起來。

    …… ……

    夜已深。

    周嫫一直保持一個姿勢半縮進沙發裡,久久不動。

    哪怕外面悄然風起,且越來越大,她也仍是呆呆枯坐,毫不關心。

    咔嚓一聲,似乎有樹枝被大風吹折。

    她終於眨了眨眼睛,眼神空洞地往外面瞥了一眼。這才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逐漸活泛起來——看看天色,她知道,又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了。

    但是。實在不睏。

    想了想,她又縮回沙發裡去。

    不經意間,眼睛瞥過憧憧陰影中的茶几,瞥見了那個大紙箱。

    她口氣,突然想起鄒文槐臨走時說的那些話。反正百無聊賴,也就去過遙控器,打開了電視——電視平常都是吳媽邊幹活邊看,所以聲音很大!

    一打開,聲音暮然襲來,在這寂靜的深夜裡,其實是有點嚇人的,但周嫫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直接按了靜音。

    換了幾個台,慢慢地找到東方星衛視。她就這麼縮在沙發裡,無聲地看著元旦歌會。

    下去一個,又上來一個,反正都是熟人,他們嘴唇開闔,他們滿臉笑容,他們揮手致意,他們甚至邊唱邊跳……周嫫面容平靜,冷漠地看著他們安靜的表演。

    然後,又換上來……這次是五個人。都是挺漂亮的年輕女孩。

    這次比前面跳得更厲害。

    似乎還是特意編的舞蹈動作,看去清純中不失性感。

    這大概就是老鄒口中那個小天才力捧的某個組合?

    作為一個從業十年多的歌手,只看她們的舞蹈幅度和嘴唇開闔的速度,周嫫就知道她們唱的肯定是快歌……國內這些年不是沒人出快歌。相反,有的是,舞曲也有的是,但是紅起來的有哪個?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無聊,居然老鄒稍一勾引、給了點信息,自己居然就乖乖地、下意識地打開了電視……難道真像他說的。自己對唱歌有癮?

    去他馬的唱歌!

    去他馬的唱歌有癮!

    她一抬手關了電源,重新把自己埋進了黑暗中。

    只是這窗外的風,似乎越發緊了些。

    …… ……

    能看得出來,李爸今晚的確是很高興,一瓶杏花村老酒,李謙和李媽各自喝了都不到一兩,李爸自己卻喝了能有半斤!

    這酒度數不算高,口感也很綿軟醇和,但越是這樣的酒,後勁兒越是不小!

    可見雖然嘴上壓著李媽不讓她亂說,但其實,對於對門王靖露的爸媽主動提著東西來串門和示好,而且還是因為兒子的緣故,李爸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半斤老酒下肚,李爸臉膛紅撲撲的,雖略有幾分憨態,看著倒還好,並沒露出醉倒的模樣,於是,吃過餃子之後,李媽沏了一壺儼儼的茶,一家人就坐到沙發上一邊開著電視等著看晚會,一邊閒聊。

    當事情走到眼下這一步,李謙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寫出了那麼多的作品、還掙了那麼多的錢,像李媽說的,比他們兩口子這輩子掙的錢也不差了,肯定是已經可以確定在經濟上有自立的能力了,而經濟的,則往往意味著整個人的。

    儘管現在李爸話裡話外還是希望李謙能好好讀書、爭取考上個好大學,但其實也只是說說罷了,對於李謙,他已經並不準備去強求什麼了。

    所以,這個時候父子倆坐在一起閒話家常,某種程度上倒是很有些兒子成年後之後的感覺了,平等的、無拘束的交流——不得不說,這種姿態,反而更讓李爸感覺舒服。

    後來晚會開始,一家三口就分別窩在沙發裡看電視——看了也就能有個二三十分,李爸就已經是一副醉眼迷殤的模樣,李媽和李謙對視一眼,都笑笑,也不去管他,於是很快,李爸就靠在沙發上緩緩地打起鼾來。

    窗外漸漸颳起大風來,呼號淒厲。

    李謙特意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回來小聲跟李媽說:「估計今晚真的要下雪!」

    話才說完,還沒等李媽回應,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李爸「嗯」一聲,眨了眨眼睛,醒過來了——李謙笑笑,給李媽遞了個歉意的眼神兒,然後掏出手機。

    看清屏幕的那一剎那,他臉上微微有點驚訝,卻又很快笑起來。接通電話,他離開沙發那一塊兒,笑著說:「廖遼姐你好啊,怎麼這時候給我電話了?」

    電話那頭廖遼說:「我不知道你住哪裡啊。到了機場之後就直接先坐機場大巴出來,結果機場大巴把我撂到一家酒店門口了……你過來接我一下呀?」

    李謙愣了一下,「你到濟南了?」

    廖遼說:「對呀!」

    眼睛眨了眨,李謙說:「那好,你告訴我那個酒店的名字。我過去接你!」

    停了一下,廖遼說出一個酒店的名字,李謙有點陌生,就扭頭問李媽,結果還不等李媽說,李爸就揉著眼睛坐起來,跟李謙說了那酒店在那裡,又問:「怎麼了?」

    李謙就說廖遼來了,讓我去接一下。

    李爸就說:「那你開車去,我聽外頭風不小!」

    李謙笑著搖搖頭。一邊跟廖遼說幾句讓她等著一邊拿了自己的羽絨服然後往門口走,掛斷電話,他才說:「我也喝了點酒,不開車了!我打車去打車回!呃……你們就不要等我了,早點睡,我晚上還是回那邊吧!」

    說完了,他穿好衣服拿好鑰匙,推門下樓。

    外面風果然很大,一路走出小區的功夫,天空中已經時不時的有雪花飄下來。

    晶瑩剔透的雪花被狂嘯的大風吹得漫天飛舞。但奇怪的是,當李謙走出小區,這風竟漸漸地消歇下來,等他在路邊等了一會兒攔下一輛出租車。雪就開始慢慢大起來。

    司機很熟練地開著車拐過幾個路口,大約十幾二十分鐘的功夫,就在廖遼電話裡說的那家酒店的大門外停了下來。

    本已是夜裡十點多了,剛才又是風大,這時候街道上已經幾乎沒有什麼人,只有些深夜的霓虹燈還在兀自閃著——酒店的大堂外。孤伶伶地站著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孩子,在她腳邊不遠,是一個行李箱。

    她看上去儘管也穿得挺厚,但還是凍得不斷跺腳搓手。

    李謙給了錢,叮囑對方稍等片刻,然後開門下去。

    這個時候,廖遼已經轉過頭來看見了李謙,但出乎李謙意料的是,看見李謙的那一刻,她笑了笑,竟是轉身突然衝著李謙展開了雙臂。

    半年不見,她身上多了一抹說不出的動人氣質,自信、沉靜,以及那種成功者身上獨有的坦然和寵辱不驚。

    臃腫的羽絨服並不能遮掩她高挑的身材,依然是又黑又直的長發,依然是那漂亮而大氣的笑容,但現在的她,看上去卻已經很有些頂級巨星的風采了。

    李謙笑著走過去,等走到她面前時,兩人相對端詳片刻,李謙也不說話,伸手就要去拎她腳邊的皮箱,但這時,廖遼居然還是那個姿勢展開雙臂,同時眼睛安靜地看著他。

    李謙愣了一下,旋即笑笑,也展開雙臂。

    兩人緩緩地抱在一起。

    朋友之間見面擁抱一下,更何況還是大冬天的,彼此都穿得跟狗熊差不多,當然不必非得有什麼別的歧義。

    而事實上,最近這半年以來,雖然兩人之間只在當初買歌時接觸了那麼幾面之緣,但隨著彼此的電話往還,說一聲朋友,那是絕對不過分的。

    所以李謙抱過去時,還特意在她後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笑著問:「怎麼不到酒店裡頭等著,外邊多冷啊,剛才那麼大的風!」

    但出乎李謙意料的是,廖遼竟是抱得非常用力。

    李謙愣了一下,練呼吸都瞬間放輕了幾分。

    然而李謙並不知道,這個時候,她不但是手臂在用力,就連眼睛,也已經悄悄閉上。

    街旁的路燈的昏黃的光、酒店大堂裡照出來的輕亮的光,頭頂飄落的晶瑩的雪花映射出來周邊一切的光,混成一種很奇異的光線籠罩在兩人身上。

    不時有緩緩飄舞的雪花飛過來,輕柔而緩慢地落在兩人的頭頂、肩上、身上。

    出租車裡,司機點上一根菸,眯著眼睛看著抱在一起的這對年輕男女。

    在這一刻,時間似乎都已經靜止了。

    周圍安靜之極,彼此呼吸可聞。

    片刻之後,廖遼睜開眼睛,張嘴呵出一條長長的熱氣,在李謙耳邊說:「跟你這一抱,我突然就覺得心裡踏實了。」

    李謙聞言笑了笑,又伸手在她後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卻不經意間正好落在她長長的披垂而下的秀髮上,笑著說:「你做什麼虧心事了?那麼心虛?」

    「呵!」廖遼笑了下,美美地深吸一口氣,終於放開了他,「雖然晚了點兒,但我畢竟來了哦,你將來可不要跟外人說我目無師長哈!」

    頓了頓,她又說:「我是來朝拜您老人家來了!」

    李謙聞言搖搖頭,無聲而笑,下意識裡幫廖遼拂落飄到肩頭的幾片雪花,笑道:「來之前沒跟齊老師說一聲?」

    廖遼搖搖頭,又點點頭,「早聽她說了,你們不是住對門麼?拜完了你,我就去她家裡蹭吃蹭喝蹭床去!」

    這個時候,出租車司機深深地抽了一口煙,搖開車窗把煙扔掉,然後把半邊膀子探出車窗,喊道:「我說,回家抱去行不行?」

    李謙笑笑,拎起她的行李箱,說:「走吧!」

    廖遼緩緩地點點頭。

    這個時候,鵝毛般的雪花飄飄灑灑,這場雪,已經是越下越大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21:50
第94章 你這樣很打擊人你知不知道?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於這個時空的整個世界,李謙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雖然從內心來講,因為有了這具身體此前留下的那些記憶在,所以對於李爸李媽,他其實真的是發自內心的願意親近,對於王靖露,他心裡也是又疼又愛。但是,他的腦海裡卻又總是有另外的一種聲音始終存在,那個聲音很清楚地提醒他:你是個外來人!

    是的,他知道自己是個外來人。

    他知道自己只是取代了原本的那個李謙,雖然因為自己的到來,似乎是給這具身體、這個名字帶來了更多美好的東西,成就、名氣、榮耀等等,但對於繼承自他的東西,比如父母對自己的愛,比如與王靖露的兩小無猜,卻肯定是平白而來的。

    因此,即便是明知道父母很愛自己,但李謙稍微了一些之後,就還是執意搬了出來自己住,也因此,雖然其實他和王靖露之間好像也不必非得俗套到非得去說我愛你呀你愛我之類的,彼此之間的那種心意相通的感覺一直都有,也彼此心知肚明,但是對於這個單純的女孩子、對於這段純粹的愛戀,他內心卻一直都不該如何是好。

    他內心裡天然地傾向與王靖露越走越近,但另外一個意識的存在,卻又讓他始終忐忑不前、猶豫不定,近乎走一步退一步——他知道,對於那樣一個純潔的女孩兒來說,對於她的世界觀來說,自己這個老男人卻實在不是什麼好男人。

    他很怕兩人走得越近。將來自己就會把王靖露傷得越深。

    只不過很多時候。他卻還是會忍不住地下意識就選擇了去走近她、親近她。

    也因此。在度過了剛來到這個時空之後那幾天的緊張與興奮之後,更多的時候,李謙變得有些略顯沉默、也更加悶騷了。

    不過呢,對於來到這個時空之後新結識的一些朋友,比如曹霑,比如郁伯俊,比如王懷宇,再比如謝冰。比如齊潔,比如廖遼,李謙反倒是不必去想太多、顧忌太多了,也就反而更容易找到彼此做朋友的感覺。

    當李謙打開門,廖遼跟在他身後進去,那架勢跟王靖露大差不離,也是好奇寶寶似的滿屋子裡轉,把到處都掃瞄一遍,才回來跟李謙說:「還不錯,不大像是男生的寢室。挺乾淨的!」

    李謙不理她,拎起暖水瓶掂了掂。發現還有半壺,就拿了個乾淨的杯子給她倒了杯熱水,說:「凍壞了吧,別看啦,我每天都藏起來,你找不到的,來,喝杯水暖和暖和!」

    廖遼聞言接過杯子,倒是有點驚喜,「呦,行啊高中生,都會開這種玩笑了!」

    李謙把小凳子搬過來坐下,指著沙發說:「坐呀!」

    脫了羽絨服、只穿著一件薄線衣的廖遼聞言捧著水杯坐下,看李謙那大高個兒委委屈屈地坐在小凳子上,忍不住撇撇嘴,說:「你就不能再添個單座的沙發?這麼坐能舒服?」

    李謙笑笑,「我這裡很少來什麼客人!」

    廖遼不屑地撇嘴,說:「夠膽量的話,讓我把你的地址在圈裡公佈出去?」

    李謙笑笑,不說話。

    片刻後,他問:「對了,你吃過晚飯了沒?」

    廖遼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一臉的可憐狀,「就在飛機上吃了一個蛋黃派,現在的國內航班,越來越摳門了!你這裡有什麼好吃的沒有?」

    李謙愣了一下,站起身來往廚房走,廖遼也就跟著站到廚房門口,看著李謙打開櫃子扒拉,然後,李謙拿著半包面條,說:「我平常也很少在這邊自己做,家裡就只有兩根蔥、兩頭蒜、幾個雞蛋,還有這些面條……」

    廖遼吸了吸鼻子,下意識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無奈地說:「這都十點半了,估計外頭的飯店什麼的,也都得關門了吧?」

    頓了頓,還沒等李謙給出什麼反應,她又突然眼睛一亮,衝著門口指了指,問:「你們倆之間……沒什麼矛盾了?」

    李謙順著她的手往那邊看了一眼,瞬間秒懂,就笑了笑,說:「本來也沒什麼矛盾,說開了就沒事兒了,我們現在是鄰居嘛!不過……」

    廖遼問:「不過什麼?」

    李謙笑了笑,說:「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別指望齊老師的好,前不久我放學回家的時候,就聞著一股嗆人的煙味,就是從她家裡飄出來的,我當時都差點兒懷疑她要把房子點著了,趕緊敲開門一問,才知道她正學著做飯呢!」

    「得!」廖遼大點頭,「她又故態復萌了!大學期間在我們宿舍拿小電鍋做飯,差點兒沒把我們宿舍給燒嘍!」

    可是回到沙發上坐下,喝口水,廖遼想了想,還是站起來,說:「我還是到對門看看去,萬一碰上她今天心情不好,叫的外賣沒吃完呢?總比吃你那點面條好吧?」

    李謙就無奈地笑,廖遼也不穿外套,趿拉著李謙給她拿的拖鞋就開門出去,也不關門,藉著光啪啪的拍人家房門。

    過了一會兒,齊潔打開門。

    「啊!」

    「啊!」

    倆人同時啊了一聲。

    「你怎麼出現在這裡的?」齊潔問。

    「你頭髮怎麼搞的,我最愛的大長頭髮呢?」廖遼問。

    兩人相對無言。

    李謙走過來,倚著門框、抱著肩膀看她倆對話。

    倆人就那麼堵在門口,片刻之後,廖遼問:「你這裡有什麼好吃的沒?我餓了!」

    齊潔抬頭看看李謙,稍微收斂了一點,但還是忍不住說:「每次見面第一件事就是問吃的,你覺不覺得你這人太俗了?」

    廖遼懶得再跟她多廢話了,直接推開人自己進去搜查。

    這邊齊潔也站在門口。看看李謙。問:「你去把她接來的?」

    李謙點點頭。「但是我沒想到她還沒吃晚飯,要不剛才該在外頭轉悠一下,給她找個吃飯的地兒吃點飯然後再回來的。」

    倆人這邊交流著,廖遼已經抄了兩手東西出來,衝著倆人晃了晃,說:「妥了!她這裡儲備的比你豐富點兒,有一包速凍餃子,還有兩碗方便麵!」

    齊潔一把把她手裡的速凍餃子搶過來。說:「這是我給自己預備的晚飯!」

    李謙嘴角抽了一下,然後就看她倆在那裡撕。

    據說齊潔本來是回家裡跟爸媽一起吃飯的,元旦嘛,大小算個節日,可結果還沒等開飯呢,幾句話說不對,齊爸氣得了不得,就把她給趕出來了,然後齊潔就買了袋速凍餃子回來,可偏偏忙了一天回到家懶得動彈。於是,就憋到了現在。

    於是。最後,廖遼拿著兩包泡麵,齊潔拎著一袋速凍餃子,都跑李謙這邊來了。

    李謙親自下廚,一邊燒水給她倆煮餃子,一邊另一邊燒水準備給她倆下面條,甚至還切了蔥花、拌了油鹽,準備給她倆一人窩一個荷包蛋,但水燒開了,倆人卻一致表示要吃方便麵……這就很無語了,反正李謙是只要有別的東西就絕不願意吃泡麵的,但既然她倆願意吃,李謙也沒勸什麼,就直接拎著鍋倒開水給她倆泡上。

    到最後,一大盤餃子,兩碗泡麵,和兩小碟醋被擺上那個小小的餐桌。

    倆大姑娘吃得很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多了一個廖遼在場的關係,齊潔也顯得隨意了很多,似乎是一下子找到了當初三個人第一次接觸時的那種狀態,兩個人比著的筷子飛舞,毫無淑女風範,更別提什麼師道尊嚴。

    李謙抱著肩膀坐一邊,看她倆吃飯的那個香甜勁兒,莫名的就覺得很高興,高興中又有一點微微的傷感。

    還記得上輩子的時候,他自己是經常出去拍戲,一走就是幾個月,女朋友也是這個劇組那個劇組的串,一年下來,倆人能安安生生待在一起的功夫,頂天了也就個把月,每次他在家,她回來了,或者她在家,他回來了,在家的那個就會下一碗麵條,另一個就往往吃得香甜無比,那姿勢,比眼前的廖遼和齊潔還要不顧儀表。

    等她倆吃完了,李謙把碗筷都收拾進廚房先泡上,出來的時候卻聽廖遼跟齊潔在那裡小聲嘀咕,「你覺沒覺得,剛才咱倆吃東西的時候李謙看咱們那眼神兒有點不對?」

    齊潔說:「你想歪了吧?拜託,你是大明星當習慣了是吧?習慣性防偷窺?」

    「嘁,你知道個屁,我就覺得,剛才李謙看我那眼神兒,就跟我爸看我那眼神兒差不多!哎呦,你說他才多大呀,比我還小好幾歲呢?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齊潔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問:「你發燒了?」

    「沒呀!」

    「你打小缺少父愛?」

    「不缺。」

    「你心裡有姐弟戀傾向?」

    「你才姐弟戀,你師生戀!」

    齊潔扭頭看見李謙站在廚房門口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們,就指著他,等廖遼也看過去,她問:「你現在再看,還覺得李謙像你爸嗎?」

    廖遼「嘁」了一聲。

    吃飽喝足了,齊潔幫著拿抹布擦了擦桌子,就瞪大了眼睛,一臉好奇的看著廖遼,說:「哎,老廖,跟我說說,出名的感覺怎麼樣?爽不爽?」

    廖遼想了想,扭過頭來看著李謙,說:「那我得先問問李謙,喂,恩師大人,一手把別人捧紅的感覺怎麼樣?爽不爽?」

    李謙就笑,攤攤手,說:「挺好啊,素素淨淨的掙錢,也夠花了,然後自己的作品被很多人聽到了,還都很欣賞,動不動就有人在電台啊、電視台啊、報紙啊、雜誌啊什麼的上頭誇一頓,還挺有成就感,然後呢,又不用整天趕通告,忙著這個活動那個活動,這個採訪那個採訪,以及拍MV啊之類的,就不會太累!而且最關鍵的是,出門不用戴墨鏡,也不用那個大圍巾圍住臉,因為根本就沒人會認識我……」

    李謙說得越多,廖遼的臉色就越難看,到後邊真是聽不下去了,就打斷他,「喂,你故意的是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李謙就哈哈的笑,齊潔也跟著笑。

    是了,就是這樣。

    出名好不好?那當然好!

    對於歌手來說,名就是利呀!出了名,你的專輯賣得好,你就掙得多,出了名,你就有廣告代言可接,你就掙更多,然後,什麼商演啦、活動啦,反正只要到場,人家就得給錢!

    而且實話說,願意出來做歌手的,固然都是想要追逐自己的音樂夢想,但說到底,有幾個不是想出名?既然做這個了,那還不就是奔著婦孺皆知去的?

    但反過來說,你出名了,大家都知道你、都認識你了,那個麻煩,也是絕對少不了的!

    最近這些天,自打《廖遼》這張專輯開始大賣,自打廖遼在錦官城機場讓記者給圍堵開始,她幾乎每次打電話來,不管是給齊潔打電話,還是給李謙打電話,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訴苦——各種各樣的累,各種各樣的忙,各種各樣的藏頭縮尾的辛苦!

    可到頭來呢?

    其實十來個餃子一碟醋,頂天了再加一碗泡麵,她就可以吃飽了!

    所以,出名真的是好事兒麼?

    這個可就真的是一人一個看法了!

    只是,莫名其妙的,大家笑過之後,就紛紛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廖遼才突然開口說:「我在松江府的時候,參加東方星那個跨年歌會的綵排嘛,當時就聽到《送別》那首歌了,後來讓娟子給我買了CD,綵排和錄製那幾天,天天都在聽……喂,那首歌當時……當時就應該是在你那兩個大本子上的,對吧?」

    李謙想了想,點點頭。

    「為什麼當時沒給我?」

    李謙聞言愣了一下,突然笑起來,問:「你喜歡唱那種歌?」

    廖遼也愣了一下,伸手指著齊潔,一臉痛苦地說:「來了,又來了!我就怕他這個勁兒你知道嗎?好像天上地下,只要你想要什麼類型的歌,哪怕要求再高,在他那裡都完全給你不當回事兒!這真的是……很打擊人呀你知不知道!」

    扭頭看著李謙,她雙手合十,說:「拜託,先不要把你那兩個大本子拿出來好不好,咱們先平等交流一下你再做我老師,好不好?」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23:11
第95章 念頭要通達


    李謙聞言笑笑,點點頭,說:「好!」

    然後他也從餐桌旁拉個把椅子,跟廖遼和齊潔呈品字形對坐,說:「那咱們先平等交流一下,你想說什麼,說吧!」

    其實,他能猜到廖遼大概想說什麼。

    而果然的,廖遼猶豫了片刻,說:「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逆天?當然,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知道你有那兩個大本子的,我也知道那肯定不是你一天兩天積攢出來的,而且實話說,我自己也覺得如果有那種想法,其實很沒腦子。但是……你真的是太逆天了你知道嗎?你才十七歲呀,而且大家都知道你才十七歲,你還從小到大基本上都沒離開過家,但是,你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居然寫出了《執著》和《我熱戀的故鄉》不算,現在又拿出一首《送別》,你知道你這是在打多少人的臉嗎?」

    李謙聞言沉默片刻,先是點點頭,然後笑道:「也沒有打太多人的臉吧?我壓根兒就沒想要跟人比過什麼,也沒人找我比過什麼,談何打人家臉?」

    其實呢,廖遼的意思很明白:李謙那麼小的年紀、那樣本該無比單純的閱歷和履歷,卻先後出手那麼多實在不該是屬於他這個年齡和經歷的人可以寫出的歌,一來是會讓人不免狐疑這些作品的來歷,二來會讓很多心高氣傲的人心生反感。

    不管是在哪個圈子裡,獎掖後進的前輩都屢見不鮮,但心胸狹隘、看不得別人比自己強的人。也歷來都並不少見。而且他們也並不會因為你的謙遜就放過你!

    更何況李謙身上還有著那麼明顯的漏洞可以抓!

    年齡、閱歷,就是他身上最容易讓人心生質疑的地方!

    最開始在把那五首作品賣給廖遼之後,其實李謙心裡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擔心,按照他本來的打算,他是準備按照自己的計畫一步步的走這條路,在最開始的幾年,先把《十七歲的雨季》啊之類的作品先拿出來,然後一步步循著年齡的足跡往外掏作品。所以在廖遼拿走了那五首歌之後,他也在心裡問自己:是不是太著急了?

    但後來他想明白了!

    年齡和閱歷這種漏洞,放到自己這個十七歲的少年身上,當然是一個巨大的漏洞,可是……那又怎樣?

    難道自己還要非得等到五十歲的時候再把《送別》拿出來?必須跑一趟黃土高原,才能拿出《黃土高坡》和《信天游》?去過莫斯科才好寫出《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那麼,以他自己的長相,以及將來肯定會相對順利的發展道路,他得怎麼解釋《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這首歌呢?他從小在城市里長大。國民神曲《苦樂年華》又該怎麼解釋?不是女人就不該寫出《女人花》和《一個怕黑的女人》?是不是非得等到李宗盛那個年紀,才能寫出《越過山丘》?五好少年寫《假行僧》和《一無所有》。是不是也會讓人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不去一趟台北的話,是不是《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就一輩子都不要出現了?

    別鬧了!

    我愛寫什麼就寫什麼,我想拿出哪首就拿出哪首,誰愛質疑什麼,就讓他質疑去好了!

    又能奈我何?

    比如《送別》,不說曲子,單純說歌詞,這等淒冷哀婉的小令,簡直是令人黯然低徊的老境,怎麼可能是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小屁孩寫出來的?

    但是,我就寫了,你能怎地?

    抄襲麼?那拜託你找一下,我抄了誰的?

    代筆?那麼有誰會那麼傻,寫出這樣足可以一首歌吃幾十年、乃至有可能名流千古的作品了,居然送給別人,自己甘居幕後,不求名不求利?以李謙的出身和身家,又有什麼資格可以讓一個擁有這等才華的人甘願送上自己的傑作?

    即便這首歌是抄襲或者代筆,那麼其它的歌呢?那麼多歌,李謙得費多大力氣,找多少人才能代筆的過來?——李謙手中所有的,可是一整個時代、長達三十年甚至更久、無數人心血凝聚、大浪淘沙選出來的精品中的精品!

    所以……如果要有人能猜到我是穿越,那你就猜去好了!

    所謂人紅是非多,李謙知道,即便自己不出道發歌,只做幕後,自己的名字,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可能並不會被廣大歌迷關注,但哪怕是只憑藉給廖遼的那幾首歌,就已經足夠讓自己在音樂圈內部聲名鵲起了,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在紅。

    要不然,華歌那邊不會因為自己的加入,就心甘情願廢掉五行吾素那已經製作到一半的新專輯,而何潤卿也犯不上為了要到自己的一首作品就找到曹霑那裡,還使出了討人情債的方式?——說到底,這不就是紅了麼?

    既然紅了,是非肯定是免不了的!

    十七歲的自己寫出《送別》固然啟人疑竇,寫出《野花》、《執著》和《未了情》就合理了?擱在這個年紀,說實話,連《讓我們蕩起雙槳》都絕對算是超越年齡的神作了!

    誰都不傻,別管你將來有怎樣花樣百出的解釋,人家該懷疑的還是會懷疑!

    所以,乾脆就不要管它,我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我想寫哪首歌,就寫哪首歌!

    時間一長,我的作品就在這裡,而且一首接一首,而且每一首都成色極高,而且出一首火一首……你還要懷疑什麼?

    想明白這個,立刻念頭通達。

    當然,這些個想法,李謙是不可能跟廖遼說的,也不可能說給任何人聽。

    所以在這個時候,當廖遼有些激動地再次開口說:「你這還不算打人家臉?是,你沒針對過任何人,但你這首《送別》一拿出來……你能想像得到嗎?沒有人能說不好,只要他多少懂一點音樂知識,有一點文學素養,他就沒膽量說這首歌不好。但是,你想像一下,一大幫圈內著名的作詞人、作曲人,甚至是一幫老頭子,只要被人問到,就必須得誇這首歌……你是一個小屁孩啊,你就不覺得會有那麼一些人會對你有反感?」

    李謙聞言笑笑,說:「肯定有啊,而且或許並不是某些人,而是很多人!」頓了頓,他說:「但是那我該怎麼辦?寫了東著掖著,怕人知道?以免被人說我抄襲?說我代筆?」

    廖遼聞言無語。

    是哦,像《送別》這首歌,別管你什麼時候拿出來,顯然都是遭人嫉恨的。

    李謙笑笑,雲淡風輕地說:「隨他們去吧!」

    齊潔在旁邊聽了這麼一陣子,大概明白了倆人的對話是什麼意思,心知想必是李謙又拿出了什麼高人一籌的作品——她是從李謙不名一文的時候就開始聽李謙唱歌的,而且還聽了很多歌,後來知道那是李謙自己的原創之後,也有過吃驚,但吃驚過後,她心裡只剩下無比的佩服,只覺得教過這麼一個學生值得自己終生驕傲,對於李謙能寫出無比優秀的作品這件事,卻是早就已經徹底免疫了。

    於是這個時候,她想了想,說:「不遭人妒是庸才!」

    廖遼想了想,也點點頭,自己搖頭笑了笑,說:「看來是我想多了,這趟過來,我本來以為自己的任務之一就是要提醒你,對接下來外界的那些口水不要太在意,但是現在看來,你壓根兒就不需要我提醒啊!」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又是盯住李謙看個不停,苦惱地問:「喂,說到這裡……雖然我知道了問了也是白問,但我還是忍不住又要問了,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要不要那麼逆天?」

    李謙笑笑,說:「你要真以為我是狐仙什麼的,那也隨你!」

    廖遼翻個白眼。

    頓了頓,她說:「你給五行吾素做的那張專輯,我聽了好幾天了,雖然有些歌我不喜歡,但是我也知道,那張專輯估計要大火!喂……」她直勾勾地盯著李謙,「五個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呦,說說,是不是收什麼額外的福利了?」

    這回輪到李謙下意識裡想要翻個白眼了!

    他忍不住說:「喂,我給了你五首歌啊,把你捧紅了對吧?你是不是應該很感恩啊?那你是不是該額外給點什麼福利啊?」

    廖遼聞言指著李謙,對齊潔說:「你看看你都教出了什麼學生!」

    齊潔翻個白眼,「倒打一耙!」

    頓了頓,她卻也扭頭看著李謙,說:「不過……你還真不像是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啊!」

    廖遼頓時一副找到了知音的感覺,忍不住吐槽道:「對呀對呀,一個男孩,在他這個年齡,不是應該羞羞答答的麼?不是應該遇到喜歡的女孩也猶豫著連表白都不敢麼?可是你看看你,你哪裡像一個十七歲的男孩?」

    這一次就不止李謙自己了,大家都呵呵地笑起來。

    笑完了,李謙這才開口說:「對了,飯也吃過了,說說吧,你到底是為什麼來了?」

    齊潔也扭頭看向廖遼。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23:16
第96章 肥差


    廖遼見狀聳聳肩,嘆口氣,說:「本來呢,我是寫了兩首歌,準備拿過來給你看看,讓你幫忙把把關的,但是來之前先去參加東方星衛視的這次元旦跨年歌會,正好聽到那幾個女孩子唱你那首《送別》,唉……一下子被打擊得沒興致了,所以,我這次過來,就是純粹過來轉轉的,來看看你,看看小潔,順便呢,再跟你約一下下張專輯!」

    李謙挑挑眉頭,笑道:「下張專輯想讓我來做?」

    廖遼點點頭,說:「咱們怎麼都得算朋友了吧?你能給別人做,不給我做?」

    李謙呵呵地笑笑,想了想,說:「我給你幾首歌沒問題,但是要讓我給你做專輯的話……我接下來沒時間啊,我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還要去順天府參加藝術考試,所以,估計你要等很久了!」

    廖遼聞言想了想,說:「你給華歌做那張唱片,不就是只做監製?」

    見李謙點頭,她就說:「那就這樣,你也只給我監製,回頭你把歌給我,得讓我喜歡哦!然後我回去練歌,等你去順天府那邊參加藝術考試的時候,抽時間幫我聽聽、監製一下不就好了?」

    李謙想了想,點點頭,說:「好!」

    然後,廖遼沒問價格,李謙也沒說價格,事情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定了下來。

    接下來,三個人就開始隨意的聊天。只是聊了沒幾句,話題還是不可避免轉到李謙身上來。因為廖遼開始抱怨起來。「你該找個經紀人了,至少是對圈內的那些人來說,你必須有個人可以幫你打理一些事情,也好開始搭建一些人脈關係。最近這半年的時間,我也沒來得及跟你說,其實光是圈裡認識的這些人。都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問過我了。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想找你邀歌,我也沒法答應,也不好直接替你拒絕。就只好答應等過來這邊的時候問問你……其實這些都該是你的經紀人來處理的事情,這種事情,當然不可能全部答應,但也應該選一些人給一些作品的,不然的話,長期下來,對你的人脈不利!」

    這倒真是個事兒,她一說,李謙就皺起眉頭來。

    其實不止她。因為李謙自己不太願意那麼早就跟圈內有各種的關係糾纏,只是想安安生生的上完高中,因此不管對誰,一直都是刻意要求不要透露自己的聯繫方式,但偏偏因為廖遼那幾首歌的關係,他的名聲已經打出去了,所以,圈內人自然會想辦法爭取聯繫上他。在此前,婉轉託曹霑也好,還是直接到曹霑那裡想要見自己也好,這種事情已經不稀罕了,就連曹霑此前也已經提過一次,建議李謙找個經紀人來打理這些事情。

    他的說法跟廖遼很近似這種邀歌的、要見面的,有些固然可以推掉,但全部推掉的話,很容易就會在圈子裡慢慢臭了名聲,而且,這個邀歌、給歌的過程,其實搭建起來的也的確會是以後都用得上的人脈。

    人活在世上,不管做什麼,都離不開小圈子,都離不開人脈。

    比方說,上次給五行吾素錄音的時候遇到的那件事,要不是因為李謙正好認識曹霑這麼個朋友,又怎麼可能那麼輕鬆地就擺平?

    朋友多了路好走,這是真理。

    而且事實上,站在李謙的角度,也覺得不能把這些事情老推到廖遼和曹霑他們身上,一來是耽誤他們的時間,二來,如果自己拒絕的話,未免就會讓人連帶著對他們也心懷芥蒂,那可就是反而害了朋友了,這可不是處事之道。

    只是,想了想,李謙卻皺起眉頭,說:「經紀人我也覺得有必要找一個了,可是你也知道,我身邊並沒有合適的人,而且我也不認識圈子裡的其他人,不知道誰才能適合……要不,你能幫我推薦一個?」

    聽李謙和廖遼聊到這些問題的時候,齊潔自覺聽不懂、也摻和不進去,就乾脆起身燒水,又問李謙茶葉在哪裡,按照李謙說的地方找到茶葉,她就主動地又為幾個人沖起茶來。

    這個時候,廖遼聞言猶豫著,顯然是也在努力地在腦子裡幫李謙蒐集適合的人選,但她才剛剛出名半年,而且還自己一個人溜到大西北去呆了不短時間,圈內人脈還沒怎麼經營起來,自然算不上多好,這一時半刻的,還真是想不到什麼好人選。

    恰好齊潔端了三個放好了茶葉的杯子過來,拎著壺給三個杯子都倒滿了水,廖遼突然心裡一動,沖李謙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指齊潔的後背,「她怎麼樣?」

    李謙順著她的手指往身後一看,有點驚訝,笑了笑,說:「她?不大合適吧?」

    這個時候,齊潔已經放下了燒水壺走回來坐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兩個人都看著自己,一臉不解,「你們幹嘛這麼看著我?誰不大合適?」

    李謙收回目光,蹙眉思考起來。

    廖遼卻是一拍巴掌,興奮地對李謙說:「你先別著急說不合適,聽我給你分析下哈!」

    李謙點點頭,看著她,齊潔滿臉茫然,也看著她。

    廖遼就說:「做經紀人嘛,第一要素,就是藝人得信任他,藝人要是不信任,老是擔心他背後給自己搗鬼,那肯定不行,得不到藝人信任的經紀人,也肯定是什麼事兒都幹不成!對吧?所以……」她指向齊潔,「她教過你兩年,對吧?你信任她嗎?」

    齊潔這才明白兩人在說什麼,訝異地伸手指著自己,「我?經紀人?」

    廖遼點點頭,看著李謙。

    李謙想了想。也點點頭,很認真地說:「齊老師我當然相信!」

    是這個話

    別的不好說。齊潔的父母跟自己老爸是同事。相識多年,而且齊潔也做過自己兩年的國文老師,對於她的為人,就從最近與她打交道的這段時間來說,這雖然是一個剛剛掙脫開某些桎梏、準備為自己而活的人,但她為人坦蕩、性格也挺好。在信任這方面。肯定是沒有問題的,至少李謙是敢於相信她的。

    廖遼得到這句話,再次拍了一下巴掌,「這就妥了!」

    接著。她也不理齊潔的眼神兒,繼續說道:「剛才那一條,只是對經紀人的基礎要求而已,接下來還有哈,第二條,那就是做經紀人的,必須得有一定的人脈基礎和交際能力,在很多時候,歌手想要拿到某首歌。演員想拿到某個角色,肯定不能藝人自己拋開面子的去死纏爛打,但經紀人就可以,通過人脈運作,或者死纏爛打,總之不管想什麼辦法,這個時候就是體現經紀人個人能力的時候了!」

    她說到這裡,齊潔已經開始擺手,「所以呀,你們別打我的主意,我肯定不行,我現在就是一個化妝品售貨員,你讓我去跟那些明星打交道?切,你這主意不靠譜,趕緊省省……」

    廖遼打掉她的手,亢奮地說:「你知道什麼呀!」

    她指著李謙,說:「你知道這是什麼人嗎?他是李謙啊!他是一個作詞人、作曲人、製作人,就憑他的能力,就憑他過去的那些作品,還有他現在在圈裡的名聲,他還需要經紀人幫忙出去跑活兒?拜託,只有別人找他邀歌的份兒啊!你個傻帽,朕這是在幫你攬個肥差你知不知道?你知道他現在在圈內的行情是多少錢一首歌嗎?給他做經紀人,你需要做的就倆事兒,一是跟人說,『對不起,最近我們家李謙一直都沒寫歌,所以暫時沒有新作品!』,第二,就是收錢!而且還保證沒有任何人敢跟你賴賬!」

    李謙聞言笑起來,不過仔細想想,她說的還真是挺有道理,反倒是自己此前的思路有點歪了。給自己做經紀人,可不就是一件挺簡單的事兒?

    這個時候,齊潔有點懵,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之間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李謙就說:「說的也有道理,你還有什麼說法,一塊兒說出來吧!」

    廖遼興奮地扭扭身子,很認真地說:「這第三呢,要求就比較高了,往往都是圈內最頂尖的經紀人才能做到,那就是,一個經紀人,不但得能夠幫自己的僱主拉到活兒、拿到好的歌、拿到好的劇本或者角色,同時還得學會幫自己的僱主挑挑揀揀!」

    「要知道,一旦你紅了,什麼好歌壞歌都往你這裡堆,什麼好劇本差劇本也都往這裡送,到那個時候,你演哪個?不演哪個?不能只看著片酬來吧?歌手還好說,看見歌本心裡就多少有個譜兒了,但演員不行啊,劇本好壞,並不決定片子拍出來之後的質量,這個時候,經紀人就要起一個很重要的過濾和推薦作用!」

    「他必須要能夠給出一些很重要的建議,比如演哪部電影?比如接哪個代言?總之,一個最後紅到發紫的巨星背後,往往得有這麼一個水平過硬的經紀人幫他打造公眾形象!」

    廖遼說的這個,或許對於剛剛入行的新人來說,很新鮮、很醍醐灌頂,但對於李謙這個曾在音樂圈、影視圈廝混多年的老鳥來說,倒不是什麼新鮮貨色。上一世他在圈裡混那麼多年,就算是還沒有資格觸碰到那麼高的層次,這個理論光是聽人說也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但是,它能從廖遼嘴裡說出來,卻還是讓李謙有點驚訝

    這至少說明,廖遼並不是一個單純只會做歌的人,一旦達到了某種層次,她很快就開始掌握到在這個圈子裡混下去的訣竅了!

    也只有這樣,才能在這個圈子裡走得更遠、站得更高!

    實話說,這些道理如果廖遼一直不懂的話,李謙還準備等再過上一年半載或者兩年三年的,就找個機會點醒她呢!畢竟打從認識那時候開始,他就對廖遼這個女孩挺有好感,對她的唱功、聲音等等條件,也非常滿意,是準備長期相處下去的好朋友和重要的合作對象,他可不想看著對方在這個圈子裡暈頭暈腦的越混越差。

    而現在,她自己很快就弄清了這些事情,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於是他點點頭,很誠懇地說:「說的很有道理。」

    而齊潔這時候就再次搖頭,說:「那你這麼一說,這個活兒肯定就更不適合我了!你看,我自己既不懂音樂,又不懂電影,我哪裡懂這些?」

    廖遼聞言瞪她一眼,說:「可問題就在於,你服務的這個傢伙,並不準備出道啊!你懂不懂啊小丫頭?他不出道,就只是寫歌、給人做專輯,所以……多簡單,誰來邀歌,你就負責蒐集這個人的信息,他所在的公司啊,過去的市場地位啊,過去發行過的唱片啊之類的,然後提供給李謙、供他做決定的時候參考一下就好了!你就算再懂音樂,還能比他更懂?」

    這回齊潔徹底愣住了。

    李謙聞言扭頭看著齊潔,下意識地婆娑著下巴,笑道:「還別說,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齊老師挺適合給我做經紀人的哈!呃,齊老師,你賣化妝品,上個月收入多少錢?」

    齊潔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回答說:「大概能有六千多吧,還沒發呢!我準備過完年就辭職了,已經聯繫好了一個牌子,準備自己代理,那樣能多掙很多!」

    李謙笑著點頭,說:「你做銷售也就半年哈,這麼說來,你的推銷能力相當不錯!你要給我做經紀人,指不定哪天我的作品賣不出去了,你還可以幫我推銷一下!」

    廖遼聞言臉上不由一喜,說:「這麼說,你也覺得不錯?」

    李謙點點頭,很認真地看向齊潔,說:「齊老師,你看這樣好不好?你給我來做經紀人的話,我一個月給你保底六千塊的工資,同時呢,我所有的業務收入,你都可以提成五個點!」

    齊潔聞言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廖遼卻是先拍了一下巴掌,指著李謙說:「厚道!」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23:50
第97章 廖遼的新專輯


    這個價碼,的確是厚道。

    人不能跟人比,公司不能跟公司比,地域和地域的情況也會有很大的不同。

    比如說,據李謙所知,在好萊塢的影視圈,就管經紀人叫「百分之十先生」,意思是經紀人從藝人的收入中直接抽成百分之十,並習以為整個市場的慣例和標準,但是在目前的國內,因為娛樂事業剛起步一二十年,還不太發達,同時也不夠市場化、不夠正規化,所以就是每個公司有每個公司的規矩,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規矩。

    像廖遼,她當初純新人一個,簽進長生唱片,三年經紀約,兩張唱片約,唱片約是按照銷量拿分成,經紀約卻是公司直接抽成百分之五十,而且這個經紀約還是包含了廖遼除唱片銷售的分成收入之外的所有收入的,比如代言,比如商演。

    五行吾素那邊,因為只是簡單的合作,未免別人多想,李謙並沒有詳細詢問,但是稍微一想就不難知道,華歌那樣的大公司,面對的又是五行吾素那幾個在歌唱方面能力並不太突出的新人,她們簽下的經紀約的條件,估計連廖遼都不如。

    但那只是因為她們簽約的時候實在太弱勢了,一旦走紅之後,肯定不會是這個價碼,比如說像廖遼,她現在紅了,等到合約期滿,長生唱片如果像續約,肯定不敢從廖遼身上割肉割那麼狠。而且像何潤卿,據曹霑說,她走紅之後,沒有選擇在時代唱片續簽,而是跳槽去了索尼唱片。她的新合同,除了唱片約之外,經紀約就是公司只抽百分之八了,而且她還有自己的專屬經紀人,擁有自己在外面接商演的權力,至於給經紀人的。據說只有百分之三。

    說到底,就看誰更需要誰!

    更需要幫助的那一方在談判中就肯定處在劣勢,甚至毫無發言權。公司強勢,歌手需要公司捧。那你就必須認宰,歌手紅了,不管是對公司還是對經紀人,都足夠強勢了,那就佔據了議價的主動權——即便如此。何潤卿的經紀人還是人人想做,因為她收入的基數大呀!給別人做經紀人,一年收入個幾十萬、一百萬不少了,你拿百分之十也就十萬,給何潤卿做經紀人,一年卻是千萬上下的入賬,百分之三四也是很大一筆收入了!

    而以李謙目前的情況,實話說,他哪怕是不找經紀人,隨便找個人做助理。也已經足夠了,因為他需要經紀人為自己做的,都是並沒有什麼技術難度的事情,基本上智商大差不離的、又能讓李謙信任的,就都能做得來。

    所以,他能許給齊潔五個點的提成,就純屬是厚道了!

    要知道,以李謙現在的名氣、在圈內的地位,只要他把想找經紀人的話放出去,不用百分之五。哪怕百分之三、百分之二,都會有大把有經驗、有能力的經紀人主動跑過來求職!

    而齊潔,對於經紀人這個崗位來說,她只是一個毫無經驗的新丁而已!

    關於這個。齊潔當然不懂,但廖遼心裡一清二楚,所以這個時候,誇了李謙一句之後,她趕緊就扯了扯齊潔的袖子,說:「傻呀你。他現在一首歌二十萬起,給五行吾素做的那張專輯,估計要大賣,圈裡都說簽的是階梯式提成合同,一旦大賣,估計他有可能會幾百萬入賬,接下來他還要給我做一張專輯,你算算,他一年收入這就是多少了?賣化妝品?你得賣多少瓶化妝品才能抵得上他那百分之五?」

    李謙聞言笑起來。

    齊潔看看廖遼,然後扭頭看著李謙,一副遲疑不定的模樣,很不自信地問:「你也覺得……我能行?你可別聽廖遼一說就順著她說!」

    李謙點點頭,說:「其實剛才廖遼姐說的很明白了已經,給我做經紀人,其實真的不算多難,關鍵是我信任你就夠了!所以,看你自己怎麼想吧!給我做經紀人的話,最近幾年我在讀書,估計也的確是不會太忙,但以後可能會慢慢忙起來!不過到那個時候,都做了好幾年了,你也應該學會不少,應該也就有經驗了?」

    齊潔聞言扭頭又看向廖遼——這事兒對她來說來的實在是有些突然,莫名其妙的,她連經紀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都還不太明白,就要給人做經紀人了?而且還是給自己過去的學生做經紀人?這……靠譜麼?

    廖遼也看著她,一邊飛了個媚眼兒過來,一邊說:「寶貝兒,一年幾十萬哦!還可以天天看美男!」

    齊潔衝她翻個白眼,「你們別鬧,你們倆一說一唱的,就把我推這兒了,我還沒鬧明白經紀人是怎麼回事呢!萬一我做不來呢?或者耽誤了李謙的事兒,怎麼算?」

    廖遼無奈地拍拍眉頭,「寶貝兒,你也太實在了!請注意,這裡的實在,你可以理解為傻的意思!是我推薦的你,李謙也認可了,那就說明我們倆都認為你肯定能做好啊!你說,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齊潔還是有點猶豫不定,又扭頭看向李謙,小心翼翼地問:「你估算著,你明年一年能掙多少?」

    李謙聞言笑了笑,伸手婆娑著下巴,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明年的話,一是要看五行吾素這張專輯賣的怎麼樣,二就是要給廖遼做這張專輯,別的活兒還沒譜呢,我也不準備接多少活……所以,初步估計,能有三五百萬左右?」

    齊潔聞言眨了眨眼睛,一時間腦子裡有點算不過來,就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然後眼睛突然瞪大,聲音也突然大了許多,「這麼說,我能從你手裡拿十五到二十五萬?」

    廖遼嘿嘿地笑了兩聲,拿胳膊肘碰碰她,眨著眼睛,說:「心動了?問題是,以後估計還會更高哦,聽我的沒錯,這絕對是一份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好工作!」

    齊潔的確是有點心動了。

    錢其實只是一個方面,她就算是自己去代理一個品牌,只要做好了,一年下來,她有信心也能有個一二十萬的收入——這是有先例的,並不是痴心妄想,因為化妝品零售這個行業實在是太掙錢了。

    可問題是,一旦做了李謙的經紀人,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晉級文藝圈了?

    這個可有點……略高檔!

    雖然對音樂啊電影電視啊什麼的都一竅不通,但架不住人人有顆文藝的心——尤其是,只要點頭,自己的僱主就還是李謙!

    不管承認不承認,其實自從知道了在樓頂唱歌的那個人就是李謙,齊潔就對自己的這個學生很有好感,等到得知那些歌居然都是他自己的原創之後,這種好感自然更甚。要不然,當李謙掏出那張兩萬塊的支票之後,她也不會瞬間暴怒成那樣。

    女人,對於有才華的男人,向來都是缺少些把持力的,如果這個男人還長的很英俊,那就更是把持不住了,儘管這種把持不住未必全部都是男女之情,但下意識地願意親近、願意給對方機會,卻是毫無疑問的——戲文裡說的唱的那些大家閨秀和風流名妓看中落魄秀才的事兒,可不是純粹的胡編亂造,那是有大量的事實基礎的。

    這個時候,齊潔猶豫了半天、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扛不住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文藝心,抬頭看看廖遼,再看看李謙,小聲地說:「那要不,我先……試試?」

    廖遼一拍手,絲毫不顧形象地哈哈笑起來,說:「妥了!」

    李謙笑笑,說:「那你就先試試,做的不高興,隨時都可以告訴我!」說完了,他站起身來,起身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這邊廖遼已經笑著說:「突然有點做媒成功了的樂趣哇!」

    齊潔還陷在剛才的決定中沒有回過味來,也就沒注意到廖遼話裡的歧義,而且也沒等她多想,那邊李謙已經走回來,遞給她一張折得極為平整的紙條,笑著說:「這本來就該是你的第一筆酬勞,我一直都給你留著呢!現在你可以心平氣和的接受了吧?」

    齊潔伸手接過來,展開一看,果然,是自己曾經團成一團扔掉的那張支票。

    華元兩萬元整。

    她嘆口氣,扭頭看著廖遼,神情有些狐疑,「我這算不算是把自己給賣了?從此就不是老師了?變成僱員了?」

    廖遼嘿嘿一笑,沒理她。

    但李謙卻接過了話茬兒,說:「現在你就算是上任了哈,我給你的第一個活兒就是回頭廖遼姐走的時候,你跟她一塊兒去一趟順天府,跟長生唱片談我加盟廖遼姐下張唱片的價碼!」

    提到這個,廖遼突然激靈一下子來了精神,「價錢好說,你要多少,我幫你去談都行,問題是,你準備下張專輯都給我什麼歌?」

    李謙笑笑,反問她:「你下張專輯想走什麼路子?」

    說到這個,廖遼頓時就有了點正襟危坐的模樣,她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我知道你也很擅長做快歌,你給那個組合寫的那幾首快歌,我聽了,都很不錯,但我個人的話,還是不太喜歡快歌,所以,還是走抒情和輕搖滾?」

    頓了頓,她又問:「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8 23:55
第98章 新專輯的思路


    李謙想了想,說:「上次給了你一首鄉謠,反響還算可以,不過我還是覺得,鄉謠這個路子,就算短期內還能受歡迎,但肯定堅持不了太長時間了,因為隨著時代的發展、經濟的發展,還有國外那些文化的進入,國內的歌迷們的胃口,也正在逐漸改變,大家都在越來越喜歡一些新鮮的東西,比如我幫五行吾素她們做的快歌,要不了多久,很可能就在96年,就會突然在市場上大爆,再比如國外很流行,但國內目前只有很少人做、而且還做得很不成功的嘻哈,再比如R&B,也就是節奏布魯斯,我相信,這些風格在未來的路子都應該會越走越寬,但是在當下這兩年,我覺得鄉謠還是有市場的,所以……再給你做首鄉謠?」

    廖遼聞言眼睛一亮,連身子都下意識地探過來,儘管胸前的材料不算多澎湃,但隨著身體的前傾,薄薄的線衣裹不住,還是自然垂下一個水滴狀誘人的弧度來。

    李謙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心裡砰然一動,趕緊就在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今晚估計十有又要做那些要洗內褲的夢了——處男的日子,真的是好難熬!

    嘆氣之後,他趕緊藉著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作品是有,不過你也用不著這麼心急吧?回頭給你就是了!」

    廖遼這才點點頭,心滿意足地回去坐好,卻渾不知自己剛才那隨意地一個動作,已經撩動了一個悶騷處男內心的蠢動。

    李謙既然說有作品,那就肯定是他覺得能拿得出手的,那麼質量問題,廖遼也就一點兒都不擔心了。

    於是她問:「還有呢?」

    李謙想了想,說:「再來的話,從《未了情》和《半壺紗》的反響來看,我覺得明年的市場上,這個類型的中國風應該會逐漸熱起來,所以。再做一首中國風?」

    廖遼當即趕忙點頭,說:「這個好!一定要有!」

    李謙「嗯」了一聲,停了片刻,又說:「輕搖滾我這裡還有點作品。新專輯可以再做一首!」

    廖遼又點頭,「好!」

    李謙聞言笑起來,「我說什麼你就只會說好?你的專輯還是我的專輯?」

    廖遼聞言愣了一下,很坦然地一攤手,「有你幫我操心。把什麼都考慮到了,我還有什麼要多說的?我對你比對我自己都放心!」

    李謙搖頭笑笑,想了想,又說:「你這嗓子,不唱民謠有點可惜,而且我覺得要多唱,所以,來兩首民謠?」

    廖遼點頭,「沒問題!」

    頓了頓,似乎是怕李謙覺得自己不用心。又特意加上一句,「我喜歡民謠!」

    李謙「嗯」了一聲,說:「這就是五首了吧?我再給你加上一首偏流行一點的,還有四首歌,就你自己負責收集一下自己喜歡的作品,或者乾脆就把你最近寫的歌拿出來?」

    廖遼聞言趕緊擺手,「別,別!相比起我自己的作品,我還是更相信你那兩個大本子!大俠,恩師大人。再多給幾首唄?」

    李謙聞言搖頭笑了笑,說:「那總不能整張專輯都是我的歌吧?你就不準備找別人邀兩首歌?或者自己拿出兩首?你剛才不是說最近才剛寫了兩首不錯的作品?」

    廖遼聞言擺手,「不要!我就要你的!」

    頓了頓,她又說:「我自己寫的那個……我先存起來。存起來哈,回頭我老是衝你邀歌,再把你要煩嘍,到那時候我再用自己的歌!」

    李謙聞言呵呵一笑,想了想,說:「那行吧!既然你想要。我就給你包了也沒什麼!那就再來一首民謠,這就是六首了……你想不想做一下搖滾試試?你的嗓子要是完全爆發出來,唱搖滾應該很帶勁兒!」

    一聽這個話,廖遼的眼睛頓時比剛才還要亮!

    「你也喜歡搖滾?你能做搖滾?」

    李謙撇撇嘴,「那不廢話,《執著》和《野花》雖然是輕搖滾,是有點偏流行的,但骨子裡還不是搖滾的底子?我為什麼不能做搖滾?」

    廖遼一拍手,眼睛晶晶亮,身子又下意識地探過來,於是李謙的眼睛再次有意無意下意識地被迫地……總之就是又看到了那個水滴狀的誘人弧線。

    「那給我來兩首搖滾?」

    基本上來說,搖滾這個東西,只要是做音樂的人,就沒有不愛的,甚至可以說就沒有不狂熱的!因為音樂本就是一種外放的藝術表達手段,是一種通過聲音、樂器、曲調、歌詞,很直觀地向聽眾傳遞情感的藝術表達方式,而論到情感外放,還有比搖滾做得更極致的麼?

    於是李謙就是笑笑,低頭的瞬間裝作不經意地翹起二郎腿,以便遮住某些不老實的東西,然後才說:「那就做兩首!」

    啪的一聲!

    廖遼興奮地一副難以自抑的模樣,猛地拍了一下巴掌。

    「就這麼說定了!」

    她伸出手來,掰著手指頭數,「兩首搖滾,一首鄉謠,兩手民謠,一首輕搖滾,一首中國風,還有……哦,對了一首流行是吧?這加一起也才八首啊!還有那兩首呢?」

    李謙想了想,說:「不能比例失重啊!加一起三首搖滾了……你要知道,搖滾這個東西,輕搖滾還好點兒,但風格稍微重一點,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年輕人群的觀感,會影響她們購買專輯的熱情,所以……嗯,要再加一首民謠!然後,再加一首流行吧,還是流行的路子,才是最大眾的路子啊!」

    廖遼聞言想了想,點點頭,「成,就這麼辦!回頭你給我歌,我就回順天府老老實實練歌去!」

    李謙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干看著的齊潔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說:「你們這就算是談妥了?一張專輯就這麼出來了?」

    廖遼聞言一笑,「看傻了吧?我跟你說,這也就是跟他,這要是跟別人,你以為一張專輯那麼好做的?別的不說。我上次沒來濟南府、沒見到他之前,那張專輯不就是做了大半年才只做到一半,而且自己還不太滿意?」

    齊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了一聲。

    但片刻之後。她就扭頭看著廖遼,說:「喂,老廖,我們可是一口氣把你整張專輯都包了啊,你得跟你們公司那邊說好了。這個價錢可不能低了!」

    廖遼聞言愣了一下,傻傻地看著她,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齊潔聳聳肩,「別這麼看著我,我只是在工作啊!」

    …… ……

    說說笑笑,嘻嘻哈哈。

    三個人說著說著,就忘了時間,到最後齊潔想起來看表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窗外大雪飄飄灑灑,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在這期間。廖遼和齊潔唇槍舌劍,甚至已經把李謙幫忙做這張專輯的價錢給口頭敲定了下來:還是分成約,300萬張以下,李謙拿8%,300萬張到500萬張,拿10%,500萬張以上,則是12%。

    因為有五行吾素此前的合約在前面比著,這個價碼甚至有點友情價的意思,不過考慮到眼下的廖遼已經成名。跟當時很有些潦倒的五行吾素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呢,綜合下來,這個價碼基本上是對雙方都有利、也能讓雙方都接受的。

    當然。如果加上廖遼當初跟長生唱片簽的分成約,她下張專輯如果真賣到500萬張以上,李謙和廖遼兩個人就要直接從專輯銷售裡拿走超過24%的分成,對於任何一家唱片公司來說,這都絕對是大割肉了,所以。長生唱片那邊肯定不好談。

    對此李謙心知肚明,儘管廖遼一再說她會幫忙說服公司那邊,實在不行的話,她寧可削減自己的分成比例,也會把這個數給足,但李謙還是堅持說,這只是爭取價碼,實在長生唱片那邊咬死不鬆口的話,就按照剛才說好的價碼逐漸遞減,甚至遞減2%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都是老朋友了,大家為的是做出好音樂,不差這點錢。

    當然……如果讓步到這裡,長生唱片還是不捨得的話,那麼口頭合約就此作廢,等到廖遼跟長生唱片的合約期滿之後,大家可以在她的下下張專輯上再合作。

    夜已深,新專輯的合作也已經基本敲定,齊潔和廖遼就拿了廖遼的東西要起身離開。

    李謙本來以為臨走前廖遼肯定會忍不住張口問自己先要兩首歌過過癮的,而事實上,剛才她們倆女孩子唇槍舌劍的時候,李謙也一直在考慮到底該具體選哪幾首歌。但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兩個人出門,廖遼都似乎把這事兒給忘了似的,壓根兒一個字都沒提。

    等她們去對門了,李謙關上門,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就是廖遼啊!

    接觸的越多,李謙就越是發現,別看她總是嘻嘻哈哈的,似乎總也沒個正行,骨子裡似乎就是那個率真開朗的東北大妞,但其實呢,她這個人心思相當的細膩。

    從當初給自己開出四十萬買五首歌的高價,一方面打動自己、一方面倒逼長生唱片那邊不捨得把高價買回來的五首歌棄之不用,那種轉眼之間就想到的一石二鳥的思路,到現在,儘管達成了新專輯合作的口頭協議,而且雙方在這種合作上也是完全可以彼此信任的,但是在合約簽訂之前,她卻很識趣地並不問自己要歌本……

    就連李謙這個老鳥都不得不承認,廖遼這個女孩子做事情,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稱讚一句心細如髮、處事老道!

    所以說,一個人能夠在某個行業取得成功,固然有機遇的因素,但即便排除機遇,該成功的人,她還是會成功的啊!

    成功,從來就沒有偶然!

    李謙嘆口氣,正準備收拾心情、洗腳睡覺,卻又突然傳來啪啪的敲門聲。

    他有點狐疑地過去打開門,居然是廖遼。

    「有東西忘了拿?」李謙問。

    廖遼一臉扭捏與糾結的模樣,吭哧了半天,才終於很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那個……我實在是憋不住了,雖然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是……你能哪怕拿一首歌給我看看不?要不然,我怕我這一夜都會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啊!」

    李謙聞言,有些驚訝地微微張開嘴。

    得,剛才白誇你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5-10-9 00:00
第99章 我們家李謙


    就在九五與九六年新舊之交的這一個晚上,北方地區普降瑞雪。

    結果1996年的第一天,濟南府這邊一大早就旭日東昇,卻是個大晴天。

    早上七點多,盛世花園小區裡的勤衛人員就已經開始打掃主路、小廣場,等到八點多,各家各戶基本都吃過飯了,又都不用去上班,就都很自覺地紛紛下樓,主動跑到勤衛室去拿了工具,大家一起清掃樓下的積雪。

    自從來到這個時空之後,就李謙來看,什麼發展方向不同也好,歷史進度有差也罷,這些東西都是屬於一旦熟悉之後,漸漸就不覺有異的,唯獨只有眼下這種在傳統文化、儒家文化得到更好保存和延續的情況下,鄰里之間的這種和諧共處、遇到什麼事也都喜歡群策群力的做法,才是真正打動李謙的。而且每經歷一次,他都忍不住要感慨一次。

    在李謙曾經生活過的那個時空,大家樓上樓下住了多少年卻彼此不認識,甚至對門住了多年,卻連見面打個招呼的交情都欠奉的情況,實在是太正常了。

    但是在這個時空,就不會。

    他搬到新地方去住,暫時還不太融入那邊,但就盛世花園這邊的情況來說,不要說樓上樓下都會比較親近,就是同一個樓道、同一棟樓,甚至於同一個小區,都會讓人下意識就覺得親近。你要說真是親如一家,那肯定不至於,但至少人與人之間都會有一些善意的交流,某種程度上來說,很有那種傳統的宗族聚居的親近感。

    李爸也是吃過早飯就趕緊下了樓,他先把自己車頂的積雪掃了掃,然後就也去勤衛室拿了工具,跟陸陸續續下樓的人們一起打掃各處地面上的積雪。

    只要有人在家的,有早下來有晚下來,但基本上沒人會躲懶。就算男人不在家,女人們收拾完了廚房也會主動下來搭把手,沒有人會覺得這是跟自己無關的,也沒人覺得這是什麼苦差事。

    大家一邊幹活一邊說說笑笑。反倒覺得是一種挺有意思的交流。

    上午點鐘,兩棟樓之間的這邊開闊空地上,就已經聚集了少說幾十人,大家有的掃,有的鏟。勤衛那邊的拉雪車一過來,就都忙著往車子上裝雪,人群之中,不時地響起笑聲。

    在這個小區裡,李爸李媽的收入不算多高,但因為他是老師,平常便更受人尊重一些,這時候他也正跟同一棟樓上幾個年齡相近的人聊著天,樓上卻突然就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很興奮地喊:「爸,果然重播了。我看到了,那首歌叫《姐姐妹妹站起來》!她們叫五行吾素,其中那個人長的真的是很像2單元的靖雪姐姐!」

    這一聲「爸」一喊,不少人都抬頭,但很快就聽出來不是自家閨女,就又各自低頭該幹嘛幹嘛,跟李爸在一塊兒掃雪的一個中年人抬起頭來衝自己家窗口看過去,不太在意地「哦」了一聲,就又接著跟李爸說話。

    他這閨女今年國中三年級,過了年的暑假裡就要升高中。正跟李爸打聽附近各個高中的情況呢,但倆人這邊也沒說幾句,樓上剛才打開窗子喊話的小女孩就穿了一身火紅火紅的羽絨服、噔噔地跑過來,到她爸跟前就是一伸手。「給錢給錢,我要去買她們的專輯!」

    她爸看看自己閨女,「買什麼專輯?問你媽要去!」

    那女孩兒看著能有十五六歲,一看就特別機靈的樣子,嘴也特別的快,一邊嚼著嘴裡的口香糖還一邊飛快地說:「就是五行吾素啊。哎呀你又不懂,懶得跟你說!反正你昨天晚上答應過我的,我媽又沒答應我!我要買專輯,快點,給錢給錢!」

    這丫頭聰明,知道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她爸爸拉不下臉來不給孩子錢,果然她嗓門一大,不少人就都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笑眯眯地看過來。

    她爸爸無奈地掏出錢夾,問:「要多少?」

    「二十,多退少補!趕緊的!」

    她爸爸皺皺眉頭,也沒說什麼,掏出二十塊錢遞給自己閨女。

    接過錢去,那丫頭就衝著樓上又喊:「江紫薇,你去不去?」

    三秒鐘之後,一單元四樓的一扇窗戶呼啦一下子打開,一個女孩兒只穿著睡衣探出頭來,也不怕冷,就脆生生地回答:「等我一會兒,戰鬥進行中,錢馬上到手!」

    這話一出,樓底下幹活的這些人就都紛紛的笑。

    那丫頭的爸爸也在樓下幹活呢,有認識的就調笑幾句,丫頭的爸爸一臉丟人的模樣,嘆口氣,苦笑著抱怨幾句。

    然而這時候,樓上居然又開了一扇窗戶,這回是個男孩,衝著樓下喊:「趙如意,你能幫我帶一盤磁帶麼?我也要那個《姐姐妹妹站起來》,錢我回頭給你!」

    叫趙如意的這個小女孩一仰頭,眼睛斜睨著上頭,叉著腰,說:「劉大強,泡妞不是你這麼泡的,不是應該你去替我們跑腿麼?」

    就這一嗓子,底下幹活的不少大人都呵呵地笑起來。

    趙如意她爹頓時覺得好丟人、這閨女也教育的好失敗,忍不住就繃起臉,「胡說什麼呢,什麼泡妞不泡妞的,這都哪兒學來的這是?」

    趙如意渾不在意地看了自己老爸一眼,繼續腮幫子動呀動的嚼口香糖。

    果然,樓下一笑,樓上剛才說話的窗口就關上了,顯然,那個叫劉大強的小夥子有點不好意思。

    這邊就有人開玩笑似的笑著問趙如意,「如意呀,有男朋友了沒?」

    趙如意嚼著口香糖,全然不顧自己老爸的臉已經都醬色了,搖搖頭,「沒有,他們都太傻了,泡妞都不會泡,我才看不上呢!」

    嗯,這句話略微有點提氣,趙如意爸爸的臉色終於好看了點。

    周圍的人聞言也都笑笑,又有人問:「你們這是要去買什麼來著?姐姐妹妹什麼的,昨天晚上晚會上的歌?」

    趙如意就點點頭。一副酷酷的驕傲小公主的模樣,對大人不理不睬的。

    這時候一幫大人卻討論開了——

    「昨晚的晚會上有這樣一首歌嗎?我怎麼不記得?」

    「嗨,不就是五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又蹦又跳那一段嘛,我記得她們唱了兩三首呢!」

    「哦……想不起來。我還是覺得劉明亮跟趙信夫的歌最好聽!女歌星裡頭的話,我覺得何潤卿的歌也不錯,昨天她唱的那首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什麼紗還是什麼的,不錯那首歌!對了,還有那個廖遼。她最近好像很紅,唱的也挺好!」

    大人不熟,小女孩熟啊,趙如意就瞥了旁邊聊天的那幾位叔叔一眼,一臉鄙視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說:「叫《半壺紗》,何潤卿年前剛發的單曲,廖遼昨天在晚會上唱的那三首歌是《執著》、《野花》和《乾杯,朋友》,都是上了金曲榜的。是她的代表作!」

    「對,對,對!就是叫《執著》!那幾首歌都相當好聽啊,我覺得反正是比那些又蹦又跳的歌好聽多了!」那人就連忙點頭,說:「我前段時間沒注意,等我知道了想聽聽,發現我兒子就買了她的磁帶,結果,嘿,那小子居然不願意借給我!」

    他旁邊有個人哈哈一笑。說:「我也買了,回頭你要聽找我拿去,什麼時候聽夠了你再還我!」

    他們這麼一說,一直都面帶微笑、很淡定地站在一邊聽他們聊天的李爸就有點忍不住了。想了想,開口說:「別價,喜歡聽的話,還是得去買一盤正版的,人家寫歌啊、做歌什麼的,也都不容易。咱們喜歡,就得支持一下正版,對不對?」

    那邊倆人就笑,其中一個說:「李老師是作家,對版權啊什麼的看得重啊!成,回頭我就自己買一盤迴來聽,支持正版嘛!」

    李爸就笑笑,說:「嗨,我那……都賣不了多少本!跟人家這個,不好比,不好比,呵呵!」

    於是就有人問李爸昨晚也看晚會了沒,李爸昨晚喝了不少酒,睡得糊裡糊塗,哪裡認真看晚會了?但這個時候,他還是笑著說:「就看了一段兒,那,我也很喜歡廖遼跟何潤卿唱的歌,不過五行吾素那幾個小姑娘的歌……呃,也不錯,不錯,呵呵!」

    呦,中年大叔居然也有同好!

    趙如意就扭過頭來,很好奇地看了李爸一眼。

    李爸注意到她,就問:「如意呀,你喜歡廖遼嗎?」

    趙如意嚼著口香糖,仍舊酷酷的點點頭,說:「喜歡!我也買了她的磁帶!」

    李爸聞言,就又問:「那你是更喜歡廖遼,還是更喜歡五行吾素?」

    趙如意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廖遼的歌很好聽啊,就是太老氣啦,我覺得五行吾素就不錯!哎,對了,李伯伯,那裡面的那個人,真的是靖雪姐姐嗎?」

    李爸聽到她的回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才笑著回應,說:「沒錯,就是小雪!」

    恰在這時,王靖雪的媽媽陶慧君收拾完了家裡,也從樓上下來準備搭把手了,可還沒等她去勤衛室拿工具呢,趙如意就噔噔地幾個大步跑過去,問:「陶阿姨,陶阿姨,昨天的晚會上那個五行吾素裡,有個人很像靖雪姐姐,真的是她嗎?」

    陶慧君聞言就笑著點點頭,神情間不免微微有些意外,但很快,那抹意外就又變成了一絲隱藏不住的小得意。她點點頭,說:「沒錯,就是你靖雪姐姐。怎麼樣,她的歌你喜歡嗎?」

    這下子趙如意恨不得跳起來,正好那邊江紫薇已經下樓了,站那邊喊她,估計是錢到手了,趙如意卻是一個勁兒地招手叫她過來,然後攔著陶慧君,問:「陶阿姨,陶阿姨,那你回頭能幫我跟靖雪姐姐要個簽名嗎?」

    陶慧君聞言笑笑,說:「你要說別的事兒,阿姨不知道,但這個事兒,阿姨敢放心的答應你,你放心,回頭讓你靖雪姐姐給你簽十份,好不好?」

    「啊……」趙如意興奮地又蹦又跳,等江紫薇過來了,她巴拉巴拉一說,江紫薇也興奮地蹦起來,「陶阿姨,陶阿姨,我也要,我也要!」

    陶慧君笑著答應下來。

    然後,在人群的哄笑中,劉大強居然也拿了錢跑下來了,三個明顯是同齡的小傢伙很快就飛快地跑開、結伴買專輯去了。

    這邊大家就都已經好奇地看著陶慧君,有人問:「陶姐,那真是你們家小雪?」

    得到陶慧君肯定的答覆之後,大家就忍不住嘖嘖連聲,紛紛地誇,「你們家小雪真厲害,這都上了晚會了,這肯定是要火呀!」

    陶慧君聞言笑眯眯地、跟大家客氣了幾句,看見李爸,還特意跟他打了個招呼,這才去勤衛室自己拿工具去了。

    她一走,就有人鬼鬼祟祟地靠過來,碰碰李爸,問:「你家小子跟他們老王家那二丫頭的事兒,准了沒?」

    李爸就笑笑,說:「小孩子的事兒,那准不准的,我哪兒知道去?嗨,他們的事兒啊,我現在也懶得管,隨他們自己去吧!」

    旁邊有人聽見這話,趕緊說:「別介呀!李哥,跟你們家小子說,加把勁兒,趕緊娶手裡得了!沒瞧見麼,那丫頭的姐姐,這可是要紅!我聽人家說呀,這當歌星的一旦紅了,一年可是一兩百萬都不在話下的!你想想,靠上這麼一門好親,有這麼個有能耐的大姨子,你們家小子以後得省多少力氣?」

    李爸就笑笑,心裡有點得意,還有點隱隱約約的不服氣,雖然他性子沉穩,還算沉得住氣,但眼看兒子這條路越走越大發,以後妥妥的可以吃這碗飯了,他這個當爹的,就逐漸覺得沒必要非得這樣瞞那樣瞞的了。反倒老是遮遮掩掩的,讓他這個當老子的有自豪的事兒都不能說出口,很有點錦衣夜行的憋屈感覺。

    這種情況下,就連李爸這樣的老實人都覺得有點不顯擺不自在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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