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完美人生 作者：刀一耕 (已完成)

第八十二章 船頭尺

    認真來講，人的才華是有高下之別的。

    尤其是對於搞藝術的人來說，真的是天賦決定一切。所謂努力，在成功的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只是把天賦發揮出來的一個必要不充分條件而已。

    這些年來，李謙始終很努力，而且不管是外界的評價，還是他自己對自己的認知，都很清楚地告訴他，他進步很大。

    做音樂還好，那個載體的整體體量不算大，有前世二十年的音樂基礎，加上有那麼卓越的且成熟的音樂作品在，他幾乎不需要什麼成長，直接就一步成神了。

    但電影不是。

    從最初的生澀、稚嫩，到中間的爆發，再到近期的圓轉自如。

    高手出拳，已經不會再拳拳都運力十分了。

    看似松鬆垮垮的一拳，少則三五成力氣，多則七八分發力，恰到好處。

    所謂收放自如者是也。

    從獎項，到票房，到影響力，最近一兩年，國內已經有不少媒體、記者和粉絲影迷，開始把他吹成大師。

    但李謙知道，自己的天賦和才華，其實並非頂尖。

    佔了先發的優勢，佔了穿越之前已有多年從業經歷的優勢，佔了從來到這個時空以來就始終非常努力的優勢，當然，還有那些經典電影在他的腦海裡本就已經有了一個甚至可供直接抄襲和複製的無比優秀和經典的模板的優勢，再加上自己不懈地努力學習和吸收，這才有了現在的所謂「謙爺」。

    但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的。

    就李謙的認知和判斷，秦渭和杜維運的才華，真的是登高臨絕頂。近期的撲街，只能歸結為他們的確是並沒有完全適應商業電影的拍攝手法這其實並不難理解，就好比是一個住慣了四合院的人剛搬進高層樓房，總會有著各種各樣的不適應一樣。而且，反之亦然。住慣了樓房的人，也不喜歡四合院的。

    但單純只論對電影本身的理解和發揮，他們的電影才華，他們作為電影導演的表達能力和藝術創造能力，的確是不容置疑的牛逼。

    不說他們，就在李謙自己的身邊，傅學隆的攝影天賦，也是叫人沒法比。

    大家扛的是一樣的攝影機，面對的是一樣的場景、一樣的演員，他對導演意圖的理解和發揮，總是會直接秒殺到同樣出身電影學院攝影系的一幫同學一大截，很多時候，李謙都不得不歎服他的攝影方案。

    這樣的人，天生的就是藝術家，不是你多努力一下就能達到的高度。

    就目前來看，國內的年輕一代攝影師裡，傅學隆的天才，幾不做第二人想。

    如果說還有人能勉強跟他比肩，大約就是鹿靈犀了。

    兩者殊途，且異歸。

    性別的不同，使得他們觀察世界和描述世界角度天然就不同。

    《將愛情進行到底》裡，鹿靈犀的鏡頭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青澀與纏綿，而到了《大明宮詞》，她的鏡頭細膩、舒展，而又大氣。

    要知道，那只是電視劇而已！

    其實這一類的對電影攝影有著相當高的才華和造詣的人，在國內的電影人中，還有不少，甚至可以說，學院派出身的導演，和早期在文藝電影主導下的電影圈子裡，這一路的才是主流。

    但這一路的導演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那就是太喜歡玩深度、玩藝術，能把鏡頭、光影這些東西，玩出花來，玩得讓你驚讚，但偏偏都不太擅長講故事。

    或者說，很多人幹脆就看不起以敘事為電影核心的做法。

    所以，對於這些人來說，一個好的劇本，太重要了。

    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搞明白這一點，有些人則是明白了但不願意認輸，當然，還有一些人，你給他機會，他慢慢的會明白。

    鹿靈犀跟他們都不太一樣，她是從辭職那時候起，就考慮清楚到底該怎麼做自己的作品了，她只是需要學習一些新的技巧而已。

    而在這個過程中，李謙絕對是她的第一導師。

    …………

    在明湖大廈樓頂的茶座裡，李謙歪在沙發裡，聽鹿靈犀認真地講著她對《秋天的童話》的理解和解讀，不時地點點頭。

    幾天前病懨懨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

    本來就只是偶然事件導致的發燒，一旦燒退了，將養幾天，她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紅潤的健康顏色她今天還化了淡淡的妝。

    這在她而言，並不是太過常見的。

    一件暗灰色條紋的白色收腰襯衫，收得身材凹凸有致，但又跟性感完全不沾邊，那種大氣典雅的氣場，在笑容和紅潤的嘴唇的襯托下，顯得知性而優雅。

    她的解讀絕大部分都引得李謙頻頻點頭。

    這一類的片子，女導演，尤其是心思細膩的女導演，果然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她的襯衫袖子挽起一截，露出一段雪白的小臂，因為長時間壓在桌子的邊緣上，壓出一道印子來，秀氣的脖頸中，一條細碎的銀鏈落在鎖骨上。

    忽然，她擺動手臂，「哎，看什麼呢？」

    李謙抬起頭來，笑笑，指指她的脖頸，說：「項鏈不錯。」

    鹿靈犀愣了一下，笑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項鏈，沒說什麼，只是又問：「你覺得小玉和晶晶，誰更合適？」

    她們倆目前是明湖文化女演員中的頭牌，綜合實力也是最強的，其她人感覺都要遜色一籌。

    但李謙想了想，說：「小玉有點不合適……她的長相、戲路，都有點偏快節奏。演你的片子，我也不確定她合不合適，不過你可以試試。另外還有檔期，她接了明曉敬那部戲，檔期能不能合適，也得考慮進去。至於秦晶晶……」

    他有點皺眉頭。

    秦晶晶當然是合適的。

    跟何穎玉是從小花旦轉青衣不同，秦晶晶出道就帶著濃重的大青衣的味道，而且別看何穎玉經過金漢的調教之後，《龍門客棧》裡對老闆娘金鑲玉的詮釋，獲得了交口稱讚，但真要論演技，她還是不如秦晶晶的。

    甚至於，你仔細想想，真的是很難說有什麼角色是秦晶晶拿不下來的除非那角色的形象要求是演員必須比較醜。

    但是她也不是沒缺點。

    她演戲太霸道。

    當初拍《紅高粱》的時候跟她演對手戲，李謙就有非常明確的體會，她演戲，那真的是每一場都拿出豁了命的架勢去演，跟她演對手戲，有好幾次李謙都發憷，生怕自己的演技跟不上，讓她給虐了。

    所以，一旦要是女主角定了秦晶晶，男主角去選誰？

    船頭尺那個角色，雖然不要求必須多年輕，甚至還不能太年輕，但國內目前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的這一批男演員，有誰能架得住她的那股子勁兒嗎？

    可選的人實在是不多。

    而偏偏這部戲雖然貌似是圍繞著女主角的感情生活去講的，但李謙心裡很清楚，船頭尺這位男主角，是絕對不可以被女主角給壓住的。

    這部電影之所以能超過一般的愛情電影，變成另外那個時空人們心目中的經典，正是因為有了船頭尺。

    想了半天，李謙說：「秦晶晶並不是不合適，我只是擔心到時候你會掌控不住她，我覺得連她自己都掌控不住她自己。她拍戲，發力很猛，一般的演員接不下來的！所以，一旦女主角定了她，男主角你可就不好找了！」

    鹿靈犀笑笑，臉上有一份說不出的自信神色。

    但她似乎並不著急說話，反倒是看著李謙，似乎是想等著看他還有什麼好的建議。這個時候，李謙卻認真地看著她，說：「想沒想過你自己上陣？」

    鹿靈犀果斷搖頭，似乎早就猜到李謙會這麼說似的，不假思索就徑直回答道：「我不行，我做導演還可以，做演員就實在是……我到不了晶晶那個高度，連小玉也比不了。我就做做花瓶就可以啦！」

    李謙聳肩，「那你就自己看嘍，不願意自己上的話……現在問題就簡單了，只要你能找到一個可以跟秦晶晶飆戲，而且能跟她演出那種脈脈含情的感覺的男演員就可以了。」

    鹿靈犀又神秘地笑了笑。

    李謙看著她的樣子，雖然下意識地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這一刻還是不由得沉醉在她的美中，看著她嘴角翹起的可愛的弧度，心裡有些壓抑不住的想要把她攬入懷中的衝動。

    這個時候，她說：「男主角我倒是早就想好了，就是要讓他答應出演不太容易，要不你幫我個忙？」

    美色固然讓人沉迷，但李謙還不至於把智商都丟乾淨。

    更何況，她這話的指向性太明顯了點。

    李謙聞言愣了一下，面露訝然，「你想讓我演船頭尺？」

    鹿靈犀見狀倒好像是比他還要驚訝，「難道不行嗎？不合適嗎？年輕一代的演員裡，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把秦晶晶穩穩壓住了！」

    李謙愕然地張開著嘴。

    看著她帶著些小得意的笑臉，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竟是自己作繭自縛了。

    她怕是早就已經算好了。

第八十三章演員

    李謙當然是不可能接這個角色的。

    現在回想起來，鹿靈犀從剛一坐下，就開始大談特談這部電影的節奏、氣氛、自然光、膠片、取景，大談特談她對船頭尺這個人物的理解與想法。

    這個人本質要帥，但不能太帥。

    他是個「爛人」嘛，要潦倒一點，但還是要……帥一點。

    於是李謙說：「我實在沒工夫演戲，我是個導演！」

    誰料鹿靈犀馬上就說：「我也是導演啊，我還不是演了十三姨？你也演了《紅高粱》啊！難道我現在做導演了，就可以不接《黃飛鴻》的第三部了嗎？」

    李謙無語。

    他不得不語重心長地跟鹿靈犀解釋，「現在3d技術馬上就要成型了，你是知道的，我對這個技術寄予了多高的期望。投錢研發技術，全國鋪開的建3d和3d- imax影廳，這是多少錢啊！就跟當初投錢做特效差不多，我必須得趕緊做一部電影出來，把3d這個概念推銷出去，不然前面的錢就等於扔水裡了啊！」

    鹿靈犀笑，「我知道啊，我也沒想過影響你拍你那部片子啊！但我還不知道你嗎？像這樣的片子，前期籌備是不是需要至少半年？你要不要建模型？上次你請那幫植物學家來幫著繪圖，還有動物學家，你們在影視部開了那麼多次會，我都知道啊，但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知道，你這部片子說籌備，還得一段時間呢！」

    李謙再次無語。

    鹿靈犀笑著，說：「給我三個月就可以了。」

    她表情裡帶一點小小的可愛的狡黠，「三個月，不耽誤你盯著你那部電影的籌備，你就做個純粹的演員，劇組是我的劇組，你想插手我都不同意。」

    嗯，大概鹿靈犀心裡很清楚的，讓李謙去給她當演員，簡直是一把雙刃劍他本身就是一個無比傑出的導演，而且又是老闆、大boss，劇本還是他的，這樣一個人，他對一部戲、一段戲、一個角色，是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的，作為導演的人，你要是鎮不住他，就別打算讓他踏踏實實按照你的要求去表演。

    所謂戲霸，大概就是指的這路人。

    這路人不願意盲從於導演對角色的理解，為了堅持自己的看法，他們敢跟導演當場拍桌子，不惜鬧翻！

    所以，鹿靈犀居然連這個都已經考慮好了擱在尋常時候，也或許她反倒是不敢請自己去給她演戲的，只有像現在這種「特殊」的時候，自己心裡記掛著自己的電影籌備情況，肯定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眼下的一個角色身上，所以才更會放權，只單純地回歸到一個演員的身份。

    李謙心裡這麼想著，不由得就有些無奈。

    這份「精明勁兒」就不評價了，關鍵是這也太高看自己了吧？真以為自己隨便演一演就能把船頭尺這個人物演好？

    那可是當年發哥的代表作之一！

    李謙好糾結。

    其實發自內心的來講，他是喜歡做演員的，那種可以把自己拋開，全身心的去投入到另外一個人物、另外一段人生的感覺，總是能讓他怦然心動若非如此，當初的明曉敬就算是面子再大，也不可能說服李謙的。

    要詮釋好船頭尺這個角色，並不容易。

    但惟其如此，才更讓人覺得有挑戰性，像李謙這樣的人，才會更願意去征服這樣的一個角色一旦成功，會讓一個喜愛表演的人，有一種異常的飽足感。

    但現實的問題也擺在眼前。

    他最近的確是挺悠閒的，甚至可以算是來到這個時空那麼多年來，最為悠閒的一段時間了，可是，《阿凡達》呀！只有自己才知道《阿凡達》是什麼樣子的，以及它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所以，一離開就是三個月，真的沒有問題嗎？

    偏偏這個時候，鹿靈犀又來了一句，「反正我拍電影是第一次，對於拿捏這樣的電影，也真的是沒有太大把握，你要是真的對我完全放心，那要不我就隨便找幾個人先試試鏡？」

    「但是話可說在前頭，這部戲要是拍的不好，不許怪我！也不要告訴我說，我就沒有第二次執導電影的機會了！」

    說這話時，她臉上帶著點無賴的小表情。

    李謙還是第一次在她這裡見到這樣的表情。

    又可愛又可恨。

    李謙想了好一會兒，還是說：「你先試鏡，找幾個覺得差不多的，看一看再說。實在不行的話我再……我再考慮考慮，考慮考慮！」

    鹿靈犀臉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飾的失望之色。

    在她看來，這意思基本上就意味著，自己還是沒能說動他。

    不過她還是有點不死心，就嘆了口氣，說：「唉，看來我的面子還是不夠大呀！要不，你考慮考慮別的？你想啊，廖遼一個人待在美國，多孤單啊！這部戲你在劇本裡寫的拍攝計畫，就是準備去美國拍的，要不，你就當是去美國陪陪她？」

    李謙愣住，然後失笑。

    「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不得不說，這是個好理由！

    …………

    晚上的時候，李謙想要給廖遼打個電話，但又想想，還是沒打。

    這不是明擺著的麼，如果需要跑到美國去拍幾個月的戲，那段時間就等於是獨屬於廖遼的，她當然肯定是要舉雙手雙腳贊成的。

    所以，給她打電話，其實沒什麼意義。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午，秦晶晶居然就找過來了。

    剛坐下，她就開門見山地說：「鹿姐找我了，說她的新戲是一部電影，要拍一部愛情片，還是你給的劇本，她想找我來演女主角。但她同時還說，她也邀請你出演男主角了，但是你沒有答應。你不想跟我一起再演一部戲嗎？」

    這位師姐還真是……直爽。

    換個情商稍微高一點的，哪有這樣直接跑來問自己老闆的？

    有點拿她們倆沒辦法，再加上李謙自己也的確是有點小心動《紅高粱》之後，他的確是好久都沒有演過戲了。

    甚至就算是《紅高粱》，那也是自導自演，不能算是純粹的演員。

    所以完全可以說，在來到這個時空之後，他還真的是沒有認認真真演過一部戲呢！

    男主角！

    船頭尺！

    李謙想了想，當時就把秦諾叫進來，問自己最近幾個月的日程安排。

    因為李謙早就定好了，接下來要開的這部戲，是要看研究所那邊的3d技術研發的速度的，目前來說，技術研發已經進入最後階段，似乎隨時都可能徹底完成，但又誰也說不好具體是什麼時候，所以秦諾手裡的李謙接下來的日程表，也只有一個大概的規劃。

    比如說，《阿凡達》計畫從10月底正式立項。

    這部電影一旦正式立項，就意味著李謙要開始忙碌了。

    別的不好說，所有的與電影有關的，影片裡的動物、植物、演員，乃至於機器、機甲、飛機、飛船，儘管很多東西已經開始提前著手去做，但到時候，肯定還是少不了每一樣都需要李謙親自去盯著的。

    所以，要麼推遲立項，要麼前期就要有一個完全信得過的人，幫李謙多少盯一盯，李謙只負責最後的掌握。

    想了半天，李謙最終還是跟秦晶晶說：「你告訴鹿老師，讓她抓緊開始籌備吧！10月底我會去美國選一批演員，然後在美國待一段時間，如果她有把握把我的戲份在兩個月之內拍完，這部戲，我就接了。」

    秦晶晶聞言眼睛一亮，看向李謙的眼神，簡直熠熠生輝。

    她以為是自己的面子足夠大！

    當下她趕緊就答應下來。

    十分鐘之後，鹿靈犀的電話就追了過來，就三個字，她說：「沒問題！」

    …………

    九月下旬，金漢帶著《龍門客棧》劇組的宣傳隊一行，從東南亞回來了。

    毫無疑問，這是他自從開始進入電影這個行當以來，最為風光得意的時候。他本來就嗓門不小，現在更大。

    但那是他應得的。

    儘管有李謙的劇本加持，儘管有明湖文化幾位大牌演員的出演，但說到底，同樣的資源放在那裡，也未必有第二個人能把《龍門客棧》拍的那麼好！

    他已經一躍成為武俠電影的當代宗師了。

    他帶隊回京之後，李謙做東，大家好好地聚了一回，然後他就算是暫時放假了前前後後，他在《龍門客棧》這部電影上已經埋頭苦幹了一年多，當然是時候讓他放個假休息一下了。

    但是，據說他那邊是宴飲不斷。

    其實可以理解：他現在算是砥礪多年之後終於一朝成名，而且還是名利雙收的那種，有些志得意滿，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齊潔有些小擔心，但李謙卻並沒有往心裡去。

    誘惑是肯定會有的，怎麼選就全看自己。但他覺得，大約金漢不是那種一紅就跳槽的人或者說，他跳槽，就真的能比待在明湖文化更好嗎？

    未必。

    但今年的明湖文化，貌似開始走向鼎盛，卻偏偏事事處處都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不和諧

    李謙正在全身心地回頭去看自己寫下的《秋天的童話》的劇本，去揣摩船頭尺這個人物的時候，忽然就接到消息，週寶山在《少林寺》劇組耍大牌了。

第八十四章風雨

    事情來得快，去的也快。

    週寶山昨天晚上應該是睡晚了，或者沒休息好，早上在劇組報導的時候，就遲到了十幾分鐘，而且一整個上午也有點沒精打采的，趙河很不滿意，連續ng了他十幾遍，週寶山就有點不太高興，終於，在上午十一點多的時候，又一次ng，他倒是沒敢當面頂趙河，而是沖一個劇務發了脾氣，據說聲音很大，而且趙河就在旁邊不遠，那可想而知，他臉色很難看。

    只不過，據說事情發生了也就十分鐘，週寶山應該是坐回去休息了一會兒，隨後就找到趙河，向他道歉了、認錯了。

    按說事情也不算大，這樣也就算是過去了。他倆也都沒告狀。但黃文娟是《少林寺》的隨組製片人，一邊是公司最重要的導演之一，一邊是公司目前最當紅的頭號功夫巨星，這種事兒，她不可能不匯報。

    鄒文槐正好在公司裡，接完了電話，就直接奔李謙的辦公室來了。

    他臉色陰沉。

    其實劇組發生類似的摩擦，並不稀罕，中國也好，好萊塢也好，都是會有的，但明湖文化這邊相對特殊一點。

    明湖文化的傳統就是李謙壓倒一切，公司壓倒一切，沒人敢蹦躂。

    當年拍《新白娘子傳奇》，李謙是弱雞新人導演，老白沒事兒，朱強沒事兒，李謙跟金漢的爭吵和爭執，則完全是為了戲，對事不對人，但當時劇組裡還是有人蹦躂過的，只是等拍攝結束，明湖文化就再也沒跟那兩位有過任何的聯繫。

    後來偶爾碰見的時候，李謙早已不是當初的弱雞導演，那兩位說話也都特別客氣，甚至帶著點討好，說希望有機會能再上李導的戲，李謙這種一向被評價為「心軟」、「禁不住人求」的人，也就是呵呵一笑，壓根兒就沒回應。

    等到開始拍《我的野蠻女友》的時候，明湖文化影視部自己的拍攝團隊，自己的班子，其實就已經開始搭建起來了，甚至完成了初步的磨合。男女主角周智豫和何穎玉，在當時要麼是話劇團的小角色，要麼幹脆就是在校生，在李謙面前，肯定是沒有蹦躂的本錢。

    等到再往後，李謙的個人能力、對劇組的掌控能力、江湖地位，都已經初步成熟，再加上團隊也已經經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好幾部戲的磨合，該淘汰掉的那部分人，經李謙、金漢和韓順章的手，也都已經踢出去了，自然是更加順風順水。

    從那時候開始，這個規矩和慣例，就算是徹底成型。

    到現在，業界公認明湖文化出來的演員最守規矩、最老實本分，不惹事兒。明湖文化影視部現在已經膨脹到近兩百多人龐大的影視團隊，也是公認的國內最好、最頂級和最和諧的一支團隊。當然，水平也是公認的高。

    到了這個時候，規矩已成，就算導演不是李謙或者金漢、韓順章，別管是換了趙河馮必成，還是鹿靈犀孫玉婷，劇組隨便組，就跟零部件組裝式的，各部門的人咔咔咔一選，輕輕鬆鬆就拉起一個劇組來，而且拍戲無比順暢、絲般順滑。導演掌控起整個劇組來，也是如臂使指一般。

    像當初馮必成頂著那麼大的劇組壓力，幾乎整個劇組都瞧不起他，但只要李謙選了他做導演，大家就都照樣配合，也沒人會去很刻意的刁難他，或者消極怠工什麼的，充其量就是工作之外沒人理他。

    而且明湖文化一貫以來的拍戲策略，就是能用自己人就不用外頭人，所以你可想而知，一個劇組，從製片人到導演，從攝影團隊到普通放盒飯的劇務，以及超過半數以上的主要演員，都是一起的、一家公司的，公司之外的演員進了組，敢蹦躂才叫怪了。

    然而，還是忽然就來了這麼一出。

    鄒文槐說：「這小子起來的太快了，一點坎坷都沒遭過，一路都順風順水的，也就這兩三年的工夫，呼呼啦啦就成了氣候，國際功夫巨星，好萊塢的邀請都堆了一摞，所以這小子就翹尾巴了！」

    週寶山的紅，時也勢也人也。

    明湖文化想要崛起，想要捧自己的演員，別說郭玉龍那種頂級的大咖了，連比他低了一級兩級的那些武打明星，李謙都不想用。但是國人又愛看武俠片、功夫片，甚至李謙很明白，在歐美觀眾那裡，功夫片也是最容易大賣的電影類型。這個時候，正好週寶山出現了。

    他正經練過十幾年的武功，身手底子相當的好，人又長得堂堂正正，雖然文化底子比較差，演技更是約等於零，但他一直以來又都表現出一種刻苦愛學習的架勢，而且不止是架勢，哪怕一直到現在，他也始終刻苦好學，據說現在進劇組拍戲，還帶著一個英語老師，正苦練英語呢。

    於是，李謙選中了他，從《黃飛鴻》開始，耐心的調教，最終，《黃飛鴻》、《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黑客帝國》，連續三部戲大賣，直接把他捧成了國際功夫巨星！但這個時候，負面的東西就開始壓不住了。

    如鄒文槐所言，他想要開始翹尾巴了。

    當然，這次的事情，說破大天去也不算太嚴重，畢竟僅僅隔了十分鍾不到，他就嚮導演趙河道歉了，算是最大程度的消弭了這件事會在劇組產生的負面影響。但管中窺豹可見一斑，無論李謙還是鄒文槐，都不會拿這件事當一個偶然事件去看待圈內的演藝明星，別管是唱歌的還是演戲的，實話說，平均文化水平不算太高，加之年齡又都不算大，往往在暴得大名、一夜暴富之後，就會心態失衡、盲目自大，開始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娛樂圈內部類似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

    就這樣，趙河還是從《黃飛鴻》第一部就擔任副導演的，到《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是導演，算是已經帶了他三部戲了，絕對可以算是除李謙之外，他最重要的引路人和恩師之一。應該說，他在周寶山心裡應該是比較有地位、有「面子」的人了，要是換個別的導演，指不定類似這樣的情況，就會徹底壓制不住！

    見李謙沉默著不說話，鄒文槐就說：「這小子最近飄得很，上次他們從外面回來，我就說，這小子有點不大對。他現在估計是特別想接好萊塢的片子！據說每天晚上都自學英語學到半夜！」

    頓了頓，他瞪著眼睛、抿著嘴唇，想了想，說：「這件事，必須鄭重對待，不能開他的這個先河，更不能讓公司的風氣被他給帶壞了！要麼你去，要麼我去！」

    李謙繼續沉思，片刻後才問他：「你去，你打算拿他怎麼辦？」

    鄒文槐開口要說話，李謙的手機卻忽然響起來。

    李謙做個手勢，示意鄒文槐暫停，掏出手機，看見號碼，他不由得笑了笑，對鄒文槐說：「鐘元福。」

    鄒文槐哼哼了兩聲，「那小子要是有他師兄這腦子，我可就省事兒了。」

    李謙笑笑，接通了電話。

    鐘元福說：「謙兒爺，對不住，給您添麻煩了。」

    李謙「嗯」了一聲，說：「他最近心態可能有點不太穩。」

    鐘元福道：「我已經讓經紀人給我訂機票了，今天下午的飛機，我就過去。不能讓趙導做惡人，我去敲打敲打他！」

    然後又道：「您別生氣，他就是太年輕了，沒經過什麼坎兒，忽然就那麼紅了，那麼老些錢，他有點飄了，這會子估計還是站在雲彩裡呢！」

    李謙想了想，「嗯」了一聲。

    猶豫了一下，他說：「那你就讓你的經紀人一起多買兩張機票，我跟老鄒也過去看看！」

    電話那頭，鐘元福聞言明顯是愣了一下。

    顯然，他作為最瞭解週寶山的人，雖然一直都明白自己這位師弟最近的狀態很不對，這件事一出來，他更是趕緊給李謙打電話，表示自己會過去「敲打敲打」自己的師弟，去做這個「惡人」，但他還是沒有想到，這件貌似並不算太嚴重的事情，在公司這邊，居然會那麼「嚴重」！

    鄒文槐何許人也，那是整個明湖文化最有權勢的三個人之一。

    藝人總監！

    公司的所有詞曲創作人、樂手、音樂人、歌手、舞蹈演員、導演、編劇、演員、攝影師、燈光師，等等等等，都歸他管。

    他麾下掌控的已經多達近四十人的經紀人隊伍，如同一張大網，直接把整個明湖文化的所有台前人物都籠罩在內！

    放眼整個國內娛樂圈，他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佬！

    而現在，週寶山僅僅只是在劇組裡沖一個劇務發了通脾氣，算是給導演趙河擺了個小臉色而已，他本以為自己趕緊過去說說週寶山，事情也就差不多摁住了，但誰想，公司這邊卻居然如此看重。

    一個大佬鄒文槐親自出馬去劇組，就已經足夠嚇人，李謙居然表示，他要和鄒文槐一起過去！

    片刻之後，鐘元福「嗯」了一聲，說：「好，我明白了，我馬上讓他買票。」

    然後，他說：「謙兒爺，謝謝你那麼看重小寶，那麼栽培他！他現在可能懂，可能不懂，可能我告訴他他一時半刻也未必體會得到，但是將來他一定會明白的。只要明白了，他肯定會特別感激你！我先替他謝謝你！」

    李謙平靜地「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鄒文槐翹起二郎腿，說：「這是個明白人！」

第八十五章 面子


    周寶山差點兒嚇尿了。

    下午他的心情不是太好，但偏偏《少林寺》他是絕對的男主角，現在每天的拍攝幾乎都是圍繞著他的鏡頭去拍，所以，他不可能有時間去休息和調整。於是，下午的幾個鏡頭雖說最後都過了，但拍的磕磕絆絆，讓他的心情越發的不好。

    忽然間，一個鏡頭拍完了，導演喊了休息十分鐘，他正想鬆口氣，一扭頭，忽然就看見李謙、鄒文槐和自己的師兄鐘元福就在場地邊站著，那一下，直接就把他嚇得愣了幾愣，隨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下意識地就明白他們是為什麼來的。

    鄒文槐在明湖文化體系內的地位之重，早就已經脫離了他是周嫫的經紀人啊，是李謙的大內總管之類的概念了。

    這些年藉著明湖文化的全面崛起，他的人脈、江湖地位，在國內娛樂圈中那都是頂級的，在明湖文化的一幫簽約藝人之中，更是向來威懾力十足。

    實話說，周寶山甚至沒有料到上午發生的事情會驚動到鄒文槐──他只是沖一個小小的劇務發了通脾氣，聲音大了點而已，而且緊接著他就向導演道歉了！

    這種事情，能有多大？

    但是，鄒文槐居然這麼快就趕到了劇組！

    而且不止鄒文槐，問題是，李謙都親自過來了！

    要說起來呢，趙河在他心裡的地位，雖然也近似於恩師了，從拍《黃飛鴻》的第一部開始，趙河這位當時的副導演，就對他頗多指導，兩人的關係一直以來也都相當融洽，但是《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的大紅大紫，周寶山還是更願意理解為是自己已經成名，且又有第一部的口碑加持的關係，等到了現在再拍《少林寺》，他的名氣已經如日中天，自然就更覺得《少林寺》是離不了自己、是需要借助自己的名氣加成將來才會好賣的那一種了。

    也就是說，在他看來，《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的成功，是趙河借了第一部的勢，同時沾了自己的光，而等到《少林寺》，沒有了前作的口碑加持，那就更是純粹的趙河在借自己的光了。

    所以在他心裡的定位，合作，是有的，趙河曾經對自己有幫助、有恩情，那當然也可以算是有的，談交情，更是有的，但要說趙河是自己的恩師，是他把自己給提攜起來的之類的，那是當然不存在的。

    但李謙不一樣。

    他很明白自己能有今天，全都是李謙給的。

    如果說趙河算良師益友，李謙就是絕對的恩師和再造。

    《黃飛鴻》讓他從一個小小的群演一步登天，成為功夫巨星，甚至拍一部續集都能讓他更紅了，等到《黑客帝國》，更是直接把他捧成了國際巨星！

    可以說，李謙才是真正讓他既感恩到無以言表，同時又敬佩到五體投地，而且在內心深處還會極為忌憚和畏懼的人。

    也因此，現階段就算是鄒文槐能穩穩的壓制住他，天大的事兒他也肯定會低頭，但心裡卻未必服氣，但李謙往那裡一站，他真的是一下子就慫了。

    那是一種從後腦勺涼到腳底板的感覺！

    隨後，他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趙河告狀了？消息是怎麼傳到李謙那裡去的？他害怕！無論事情大小，他都不想讓李謙知道！

    然後他才想到：事情真的那麼嚴重嗎？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甚至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合規矩的，是不符合公司一直以來的要求的。

    但潛意識裡，他總是覺得，我現在那麼紅，跟其他的那些「普通演員」，應該是有些區別吧？總是會有一些特殊優待的吧？

    但是他沒有想到，特殊的待遇是的確有了，但似乎是反面的──劇組這邊，他上午剛出了點事情，下午李謙和鄒文槐就聯袂殺到了劇組！

    毫無疑問，他知道，他們是負責來鎮壓他的！

    心念電轉之間，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想法，但最終，他還是硬著頭皮沖那邊快步走了過去

    鐘元福就落後李謙一步站著，正看著他，臉色一點笑模樣都沒有。

    鄒文槐倒是沒有看向自己，但他的臉卻更是緊緊地繃著，那架勢，好像隨時就有可能會爆發出來。

    反倒是李謙，是一副面帶笑容的和煦模樣。

    但越是這樣，他越是心裡忐忑難安。

    「謙爺，鄒總，師哥……」

    他怯怯地打招呼。

    趙河已經先他一步走過去打過招呼了，在周寶山打招呼的時候，李謙正在問拍攝進度的事情，見他過來，笑著點了點頭。

    鐘元福沒回應，而且面無表情。

    但師兄弟倆之間的眼神交流，是一直都有的。

    鄒文槐不陰不陽地「嗯」了一聲，倒是意料之外地說了一句，「看著瘦了點兒，晚上別總熬夜，想學東西以後有的是時間。」

    周寶山微微哈了一下腰，「是，是。我以後注意。」

    他聽不出、也猜不到鄒文槐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正話還是反話。

    這個時候，趙河大概介紹了一下拍攝的進度，李謙緩緩地點著頭，一扭頭，看到劇組不少人都正在看過來，就笑了笑。

    除了趙河和周寶山，劇組的其他幾個主要演員也都沒第一時間湊過來，只是站得遠遠地看著這邊，李謙也知道是為什麼。

    上午才發生的事情，而且是在明湖文化的劇組裡甚少出現的事情，下午兩位大佬就聯袂而至，李謙猜著，這會子估計他們都興奮地了不得了，就等著看後續的八卦呢！於是他扭頭看見黃文娟，說：「娟子，把劇組的擴音喇叭給我，說兩句。」黃文娟要扭頭去拿，有眼力價的人趕緊就小跑著送過來了。

    黃文娟接過來，打開開關，把手持喇叭遞給李謙。

    李謙接過來，笑著，面朝大家，說：「很稀罕嗎？我到劇組來看看不行啊？」

    偌大個劇組，現場近百人的規模，聞言都嘿嘿地笑。

    李謙又說：「我知道你們在猜什麼，告訴你們，不是的，沒什麼八卦可看！」

    大家聞言都哄然笑了起來。

    周寶山臉上有些尷尬。

    李謙笑著說：「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晚上給你們加個餐的！歡不歡迎啊？」

    「當然歡迎啊！」

    「謝謝李總！」

    「謝謝謙爺！」

    「老大真好！」

    現場頓時響起各種亂糟糟的喊聲。

    李謙笑笑，說：「都給我好好的拍戲！等咱們的戲上映了，咱們公司的慣例你們是知道的，到時候你們趙導會給你們包多大紅包，可就看現在了！」

    「好！」

    現場又紛紛回答。

    李謙笑笑，擺手，「行啦，都先好好拍戲，晚上一起喝酒！」

    人群轟然答應，然後，別管是真的還是裝模作樣，大家都開始繼續各忙各的。

    李謙把手持擴音器交給黃文娟，扭頭對趙河說：「不打擾你們，你們接著拍，我們就站這兒看著就行，有話咱們晚上聊。」

    趙河點頭答應著，扭頭就走了回去。

    周寶山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說：「謙爺，那我……」

    李謙扭頭，說：「陪我走走？」

    周寶山點點頭，「好！」

    扭頭跟鐘元福交換了一個眼色，他很快就跟上了李謙的腳步。

    劇組在嵩山腳下搭建了一個很重要的場景，目前劇組就駐紮在這邊拍戲，李謙邁步往外走，周寶山緊緊地跟著。

    鄒文槐和鐘元福都沒有跟上來。

    然而李謙居然沒有著急說什麼，只是帶著周寶山出了劇組搭建的村落佈景，開始往嵩山的方向走。

    周寶山熬不住了，主動說：「謙爺，對不起，我真的是……我昏了頭了，我昨天晚上沒睡好，所以今天……」

    李謙笑著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甚至還帶著笑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不說這個，咱們不說這個。我並不是為這個而來的。」

    周寶山聞言不由詫異。

    但其實呢，李謙真的並不單純是為這件事而來的。

    要處理旗下演員耍大牌的事情，按說導演這裡的權力就足夠了，周寶山就算再紅，一個鄒文槐下來處理他，或說或訓，也肯定擺平無疑。

    但李謙還是來了。

    說大一點，他是為了明湖文化接下來幾年衝刺期的穩定，為了壓住最近一兩年來公司內外的蠢蠢欲動而來的，說小一點，他是為了周寶山這個人而來的。

    周寶山並非不可或缺，明湖文化也並不懼怕把他逼反或怎樣，坦白說，要捧個新人出來，李謙有的是作品，也有的是辦法。

    但是，何必呢？

    這是完全不必的損失和耽擱。

    在當下這個時候，李謙致力於要把明湖文化打造成全球娛樂市場的一座航空母艦，打造成一個對外輸出民族文化的基地，而他已經準備好了火把，也即將等到自己的東風，何必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呢？

    讓鄒文槐自己下來，足以讓周寶山至少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內不敢蹦跶了，因為他很明白，他的合約、他的能力、他的名氣，使得他現階段看起來很強，可一旦跟明湖文化鬧翻，他根本無力抵抗明湖文化的強大。

    但鄒文槐的脾氣和處事方式，李謙是很明白的。他知道，一旦這件事交給鄒文槐來全權處理，周寶山就算是被他給硬生生的壓服了，但雙方也就生了嫌隙了。

    智者不取。

    於是，李謙跟他說：「寶山，你的目標太小了。」

    周寶山訝然地看著他。

    李謙邊走邊說：「有時候呢，我們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之後，會下意識地想要去爭取跟自己的成績相符的待遇，有時候甚至迫切渴望這個待遇能比自己的成績還要稍微高一點才好！但往往是這個時候，要求待遇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還沒有想好該要什麼樣的待遇。」

    周寶山看出來了，李謙這是要跟他談心，但這卻讓他更加驚訝。

    至於嘛？為什麼？

    就因為自己大聲吼了一個劇務幾句，就值當的讓李謙大老遠的飛過來，跟自己慢慢的談心？而且……他有點聽不懂他要說的是什麼意思。

    此時，李謙又說：「比如你。你下一步的目標是什麼？」

    周寶山支支吾吾，不太敢說。

    李謙替他說了，「去好萊塢接戲？拿美元的片酬？對嗎？」

    周寶山硬著頭皮「嗯」了一聲。

    李謙說：「你會有這個想法，我理解。可是你想沒想過，萬一你在美國接的戲，撲街了呢？好不容易創下的名氣，會不會被直接歸類為，這傢伙只是在《黑客帝國》裡可以，但換個片子，他就失去對觀眾的號召力了？想沒想過，只要你的第一部好萊塢電影失敗了，《黑客帝國》帶給你的全部加成和光環，就會一夜之間消失乾淨？」

    周寶山抬頭，吃驚地看著李謙。

    這個麼……他想過，甚至還跟鐘元福討論過，但鐘元福不支持，而且也說了類似的擔憂，但在他看來，那些擔憂固然有些道理，但只要自己在選擇第一部電影的時候慎重一點不就好了？

    要知道，那是美國啊，那是好萊塢啊，那裡掙得都是美元啊！

    冒點險，似乎還是值得的吧？

    當然，這個話他是不可能跟李謙說的。

    他說：「是，謙爺說得對，所以我一直都沒接，只是心動而已。」

    李謙笑笑，說：「其實這一趟下來，本來是不用非得我親自過來的，老鄒來一趟足夠了。你犯錯了，耍大牌了，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也不必顧忌著要給你留面子什麼的，在明湖文化，除了我，其他任何人都沒有什麼面子可言。但是，我想了想，還是過來了。想知道為什麼嗎？」

    周寶山看著他。

    雖然他的話說的很直接，但不得不承認，這是實際情況。

    「為什麼？」他問。

    李謙看著他，認真地說：「因為我覺得，我過來，就是給你周寶山最大的面子。我過來，就意味著，你周寶山已經重要到你稍微出一點事情，就是需要我李謙趕緊出馬親自彈壓的級別。這個面子，大不大？」

第八十六章上升期

    週寶山的臉色再次有點尷尬，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樣子。

    但不得不說，順著李謙的這個說法一想，他心裡的確是挺驕傲的。

    是啊，整個明湖文化，他是第一個夠資格讓李謙出面壓制的人這個面子，的確是夠大了。

    「但這不是我的主要目的！」他搖著頭，說：「我只是覺得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把精力浪費到這麼點小事情上，太可惜了！」

    這下子週寶山來了興致，認真地看著他。

    李謙說：「當然，我把選擇的機會交給你，一切由你自己來決定。我的意見，僅僅只供你參考。」

    「此前我就讓人蒐集過相關的資料，只不過當時是拿來供我自己參考的，這回過來之前，想起來，我就讓人給你複印了一份，帶過來了，回頭拍完了戲，你找娟子去拿，在她手裡。拿到之後你自己回到房間裡，可以好好的看一看，那都是近十年來好萊塢最著名的一批明星和演員的履歷表，你用心看，能看出來他們是怎麼成功和怎麼一步步掉進坑裡的。」

    「說直白點，電影這個東西，一旦拍好了，回報率收益率高的嚇人，絕對是暴利產業，但只要是暴利，就必然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所以，十年來，好萊塢那邊湧現的新星無數，曾經也都是紅極一時，但能保證每一步都不犯錯，每一步走成功，一步步穩穩當當最終走到一線和超一線巨星的位子上的，只有那麼一兩個人。其他人怎麼了？怎麼就銷聲匿跡了？」

    「因為他們拿著高額片酬拍的片子，撲街了，一部撲街了，又一部撲街了，於是，大家就都不關注他們了。他們還生活在好萊塢，但是在投資人、製片人和觀眾們眼中，他們已經被淘汰了，所以無需關注了。於是他們就好像是已經完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而在這些人，在他們最當紅的時候，他們幾乎每一個都並不遜色於你！」

    「選片子，是個技術活兒，而且技術再好，也有風險。等你拍完《少林寺》，公司可以暫時把《黃飛鴻》的第三部停下，你要是願意，就到好萊塢去接一部片子吧！感受一下拿美元片酬是什麼滋味的。不過去之前，記得把我給你的那份資料認真的看一看，它雖然無法讓你完全避免失敗，但至少能讓你避開很多的坑！」

    週寶山支支吾吾，「謙爺，我……我……我沒有非得去好萊塢，我……」

    李謙擺擺手，「寶山，我不怕你犯錯，別人都怕，我不怕。哪怕你在好萊塢撲街了，美國電影公司認為你沒價值了，我依然有能力一部片子就把你捧起來，讓你重回巔峰！所以我不怕！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而已。」

    他說：「我們落後太久了，現在是我們在追趕人家，所以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我希望你能夠在沒有經歷坎坷和失敗之前，就想明白一些事情。只有那樣，你才能繼續跟著我去走更遠的路。」

    「回去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吧。我這趟過來，一是想跟你說這些話，二，主要就是來親自給你送那些資料的。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些什麼，但我又不願意強行壓制著你必須按照我的路子去想、去做，所以，東西給你，你自己尋思去吧！」

    站到一塊石頭上，他回首西望，看到視線下方的劇組搭建起來的拍攝區，說：「你是我截止到目前捧起來的最成功的一個國際級的演員，你想要錢，可以告訴我，我給你錢都沒關係，因為我不缺錢。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你是被我選中的人，你的人生目標應該高大一些，你應該把目標放到全球，放到五十年後回頭去看自己在電影史上的地位的那個角度。」

    「因為繼續跟著我走，你以後要做的事情，都是比錢 要了無數倍，也比其他一切東西都偉大了無數倍的事情。」

    「這就是我親自過來的根本原因。」

    …………

    晚上的晚飯吃得很熱鬧，大家還都多少喝了一點酒，但吃過晚飯，李謙和鄒文槐一起，就直接坐劇組的車去機場了，他們要坐晚上九點的飛機回順天府去。

    以至於《少林寺》的女主角趙晴，也就是《還珠格格》裡的紫薇，除了吃飯的時候敬了一杯酒之外，居然都沒撈到機會多說幾句話，等李謙和鄒文槐一走，她臉上有些不加掩飾的失望。

    當然，鐘元福留了下來。

    等到大家嘻嘻哈哈的吃完飯，鐘元福不急著回劇組給自己安排的客房，而是先跑到趙河那邊，跟他聊了能有二十分鐘，然後才敲響了周寶山的房門。

    今天晚上，他給自己聘請的英語老師提前打了電話，讓她今天不用來了，所以這個時候週寶山的經紀人打開門，隨後趕緊去沏了一壺茶，屋子裡也就三個人。

    鐘元福笑瞇瞇地跟經紀人聊了幾句，還開了兩個玩笑，然後就委婉地表示，想跟周寶山單獨聊聊。

    經紀人只好無奈地撤了。

    他剛才追問了好幾遍，週寶山愣是不肯說李謙來了他倆出去散步的時候，到底跟他說了什麼。他手裡的那一摞資料倒是讓自己看，但都是些好萊塢演員這些年的履歷而已，乾癟癟的，貌似沒什麼意義。

    他猜，李總可能是想用這些資料來提醒週寶山，好萊塢的片子風險很大？

    但這沒道理，好萊塢的片子有風險，國內電影就沒風險？

    都是一樣的。

    除非一直一直的只接明湖文化的片子，可能風險會小一些，至少到目前為止，明湖文化出品的商業電影，還沒有撲街的先例。

    但是放眼看江湖，誰能一直走大運，只賺不賠？將來明湖文化出現撲街的片子，甚至李謙出現撲街的片子，都是可以預期的事情。

    只是這幾年的運道一直都在明湖文化、在李謙這邊罷了。

    大家都處在上升期。

    但周寶山現在已經是國際巨星，他不應該把自己的未來的發展前途，跟「明湖文化出品」一直捆綁在一起，他應該走出去，去為中國的電影人、去為中國演員的形象，當然也為他自己，去開拓更大的市場。

    而且只是想去接好萊塢的片子嘛，又不是說要跳槽，自己也好，週寶山也好，可一直都是對公司、對謙爺忠心耿耿的，之所以想走出去，其實也是在為明湖文化拓展事業版圖嘛無論是自己，還是周寶山，對公司的感激和忠心，他是可以跟任何人都這麼說的，因為覺得內心無愧、無私。

    但是很可惜，他只是周寶山的經紀人而已。

    不但李謙跟周寶山出去說話的時候，他是沒資格跟著的，就算是聚餐的時候，他想要湊過去敬酒，也只有跟著大傢伙兒一塊，並沒有什麼資格單獨過去說幾句話、表表忠心，解釋一下自己和周寶山的想法什麼的。

    更何況，鄒老大就在那兒呢！

    他可以不像週寶山那樣那麼害怕李謙，但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對鄒文槐有點發憷這位鄒老大訓起人來，那是真的絲毫不留情面，而且他的權力又那麼大，像自己，雖說是周寶山的經紀人，但對他來說，說踢就踢了，因為週寶山的經紀合約是簽在明湖文化的，自己只是執行經紀人、被安排了負責他的經紀事務而已。

    而現在，鐘元福說話雖然委婉，但意思卻是斬釘截鐵的他要跟周寶山合計一些事情、說些話，也不允許自己旁聽，更別提參與進去。

    雖然心裡很憋屈，但他還是無奈地退了出去。

    他知道，至少在當下，鐘元福在周寶山心中的地位，比自己重要了一千倍、一萬倍。這種事情，急不來的。

    等他走了，鐘元福歪在沙發上，說：「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不好！」

    週寶山抬起頭來看了自家師哥一眼，又低下頭去，「嗯」了一聲。然後說：「今天謙爺說我了，我也已經給趙導道歉了！」

    「那不夠！」鐘元福說，「上午你沖人家大吼大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是工作人員做錯了事情，或者馬虎什麼的，總之是失誤了，否則的話，連謙爺都不會像你那麼大聲的訓斥人的。你有什麼資格那麼做？」

    週寶山繼續低著頭，「那還要我怎麼樣？」

    鐘元福說：「去找人家道個歉，最好是當眾道個歉。」

    週寶山愕然地抬起頭來看向鐘元福，張了張嘴，「我……我……沒這個必要吧師哥？我又沒怎麼真的把他怎麼樣，就是說話聲音大了點兒……」

    鐘元福說：「你想想，咱們還做群演那時候，這話說也就是幾年前唄，又不是上輩子，還記得不？那負責群演的副導演，現在你想想，那才是多大個人物啊，就衝咱們大呼小叫的，動不動就罵個狗血淋頭，你煩他不？」

    週寶山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行！我明天去找他道歉。」

    鐘元福聽這話、聽這音，聽出來裡面似乎有怨氣、有不滿。

    但他不以為意。

    說完這個話，他就站起身來，說：「那行啦，你休息吧，我走了！」

    週寶山愕然。

    他以為師兄特意把經紀人都支開，是要跟自己長聊一番，至少是要說一些重要的事情呢！結果就是這麼點事情？

    這個時候他忍不住跟著站起來，說：「師兄，我……」

    鐘元福忽然站住，笑瞇瞇的，卻不看他，只是有些感慨的神色，說：「你還記得咱師傅是怎麼死的不？」

    週寶山聞言聳然一驚。

    ***

    設想中挺好的，但真的寫起來，卻沒能寫出想要的味道來，感覺有點出力不討好了。太冗長了。

    嗯，我儘量明天就結束這一段情節。

第八十七章大樹

    師傅是怎麼死的，週寶山當然記的！

    但問題是，師兄怎麼會忽然想起說這個？

    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們的師傅，當年也是一地豪雄，出身武術名門，自己又天賦異稟，早早的就已經亮開了一副一代宗師的架子。事實上在他老人家臨死之前那些年，他也的確已經是全國範圍內都數得上的武術大家了。

    但是很可惜，他、後來卻因為殺了人，被槍斃了。

    這顯然不是什麼光輝的歷史。

    鐘元福嘆了口氣，終於回頭看向自己的師弟，說：「咱師傅太厲害啦，後來他自己也覺得，天底下就沒有他趟不平的事兒。所以，他才那麼年輕，就死了！ 」

    說話間，他忍不住搖頭，神色間說不出的悲傷。

    然後，他跟周寶山說：「咱們比師傅強，咱們現在都混成大明星了。師傅要是知道了，肯定特別高興。你就更厲害了，你比師哥厲害，你現在是國際大明星，不光替咱師傅長臉、替我長臉，也給咱全中國人都長臉了。」

    週寶山訥訥。

    師傅剛死那會兒，鐘元福已經二十多歲了，他卻才十七歲，還是個毛頭小子，這麼些年來，他一直都是跟著師哥的，早幾年甚至是吃師哥的、住師哥的，說句不誇張的話，鐘元福在他心裡的地位，大概僅次於自己的親爹親媽和師傅。

    要是鐘元福罵他幾句、訓他幾句，或者勸說幾句，他都覺得坦然，但忽然被自家的師哥捧到那麼高的地方，他反而橫裡豎裡的不舒服。

    「師哥，你……別那麼說。你怎麼了？」

    鐘元福看著他，一臉不解。

    他只好說：「我……是，我今天做的事情不對，你訓我就是了，我又不是不聽你的。我都答應去給人道歉了呀！你說這些……我心裡不是滋味。」

    鐘元福呵呵一笑，似乎聽明白了，卻彌勒佛一樣地笑著，擺擺手，「今日不同往日，你已經不是過去跟著師哥吃飯的那個毛頭小子啦！你成名了，也成熟了，有的是自己的想法，而且……你比師哥精多了！哪裡還需要師哥說什麼！我也就是覺得這事兒有必要給人家道個歉，所以才提個建議。」

    週寶山越發覺得不對勁，趕緊說：「師哥你別這麼說。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惹你生氣了？」

    鐘元福聞言呵呵地笑著，撓撓頭，「沒有啊？我是真的覺得，你現在特別厲害了，你的想法，你怎麼做，肯定都是深思熟慮的。你師哥我還沒到你那一步呢，不理解你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週寶山簡直是越聽越覺得渾身刺撓，他 ：「我這……也就是走了狗屎運，被謙爺看中了，拍了幾部片子而已，其實我自己……」

    說到這裡，他忽然一愣，停住了。

    呃，呃，呃……

    似乎……好像……

    我真的很厲害了嗎？

    我已經比師哥還聰明了？

    我能比謙爺還聰明？看的還遠？料得還準？

    他可是公認的出道以來從來沒錯過一件事的那種神人！

    鐘元福呵呵地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跟劇務燈光的幾個哥們約了喝酒，走了啊！你趕緊休息吧！」說完了，他逕自開門走了。

    …………

    這一夜，沒有人知道周寶山想了些什麼。

    第二天一早起來，鐘元福坐劇組的車去機場，直接飛回順天府了。

    劇組裡有幾個工作人員昨天晚上應該是讓鐘元福給灌趴下了，但早上鐘元福很負責任地把他們都叫起來了，所以，除了沒精打采點，倒是沒出什麼大錯，趙河也只當沒看見鐘元福這傢伙，在公司內部一向以交遊廣闊著稱，上至李謙鄒文槐韓順章金漢，下至一個不主管那一塊兒就叫不上對方名字來的普通場工、劇務，他都能跟人混得特別熟悉，而且即便他現在也算是一號不小的明星了，也依然是這一派江湖作風。他過來探班，放倒幾個人，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就這還是因為劇組正在拍攝期間，大家都不敢耽誤事兒，要不然的話，他說要請喝酒，估計一個劇組八九成的人都會去！

    上午開拍之前，週寶山忽然找到昨天上午自己大聲訓斥的那個劇務，當著不少人，聲音倒是不大，但是態度說不出的、異常的誠懇，向人家道了歉。

    趙河有些驚訝。

    甚至，整個《少林寺》的劇組的氣氛，在這個上午，都顯得有些莫名的詭異自從這部電影開拍以來，週寶山的脾氣明顯比以前變大，架子也開始端起來了，是每個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得到的。

    所以當他那麼誠懇地向劇務道歉，大家都異常的吃驚。

    等到放中午飯的時候，不少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紛紛說：謙爺一來，真的是馬上給鎮了！

    當然了，週寶山也不覺得丟人，劇組放了飯，經紀人幫領過來，他端著自己的盒飯，主動朝趙河身邊湊了過去，跟劇組的幾個主要人物一起，吃著飯，他小聲問趙河：「趙導，昨天謙爺跟我說，他說咱們身上還有更多的特別偉大的事情要做去。你說，謙爺到底要做什麼偉大的事情？」

    趙河聞言訝然地扭頭看他，不只是因為他的態度，似乎忽然又恢復到了當初拍《黃飛鴻》和《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那時候的狀態，更是因為他的這個問題。

    也不知道昨天李謙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

    趙河想了想，回答說：「他具體要做什麼，我不知道，但他的目標，一直都是很明確的，在年會上啊，內部開會的時候，他也說過好幾次，你也都在場的呀！」

    週寶山想了想，說：「把華語文化推向全球，對吧？」

    趙河點了點頭。

    週寶山嚥下去一口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可是……我讀書少，說錯了趙導你別笑話我。我理解的話，就是繼續拍《黑客帝國》那一類的片子，往全世界賣唄？」

    趙河笑了笑，乾脆放下筷子，認真地說：「《黑客帝國》這一類的片子，當然是要拍的，也很重要，但李總自己評價的話，這只是一個階梯，並不是目的。」

    週寶山表示很迷糊，「只是階梯？拍這樣的片子，全球大賣，還不算？還不行？」

    趙河又笑了，說：「《黑客帝國》扒皮抽骨，其實沒多少咱們中國的文化，李總自己說，除了捧紅了你和何穎玉，尤其是你，另外賺了點錢，別的沒有太大的意義。你想想，要是有一天，他拍出一部咱們中國的武俠大片來，或者仙俠大片來，也能讓外國人都看得入迷，讓外國人都知道了『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之類的，咱們中國人的思想，是不是比《客帝國》要牛逼？」

    週寶山愣了好一陣子，「可是……你們不是都說，外國人不喜歡看中國的武俠片嗎？金總的《龍門客棧》那麼厲害，在外國賣的也不好啊！」

    金漢呵呵地笑起來，「是啊！所以他才會這麼做啊！他才會覺得，只有連這一類的片子都能在全球大賣，才算是一種成功啊！」

    週寶山聞言愣了又愣，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但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趙河反倒是來了興趣，看著他，有些探詢的意思，問：「怎麼了？你怎麼忽然想起來問這些？昨天李總來，跟你聊什麼了？」

    「啊？」週寶山回過神來，嘿嘿地笑了笑，說：「也沒說什麼，李總就是讓我把目光放長遠一點。」

    趙河點點頭，「嗯」了一聲。

    然後，他回過頭去，繼續吃飯。但這個時候，週寶山忽然又說：「昨天晚上，我師哥去喝酒之前，過去跟我說……其實他也沒說，是我猜著，他的意思應該是……呵呵，他是想告訴我，全中國也沒幾個人能比謙爺聰明，我們都不行！」

    趙河訝然。

    但是想了想，他笑起來，說：「你師哥這個人……又聰明，又懶！」

    這可是個新奇的評價，不過週寶山跟師哥相處近二十年，深知趙河這個評價簡直是無比的正確，他忍不住好奇地問：「怎麼說？」

    趙河笑笑，說：「所謂又聰明又懶，那就是找個比自己聰明的人，然後跟著他混啊！這樣就不用動太多腦子了！」

    趙河無心之下的這句話，在那一瞬間就像一道閃電一樣，一下子劈中了周寶山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木的，整個腦子都是空的！

    「找個聰明人跟著……就不用費腦子了！」他喃喃地說。

    然而趙河已經低下頭認真地扒起盒飯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週寶山才終於低下頭，開始吃飯。

    但是……往常吃起來挺香的飯菜，這時候卻感覺有些沒滋沒味的。

    他腦子裡只是反覆地轉悠著剛才的那句話。

    然後，他忍不住問自己，「師哥是個聰明人，但他的辦法，適合我嗎？我應該像他一樣？還是，要走我自己的路？」

    忽然又想起師哥昨天晚上的那句話來。

    他說：「師傅太厲害啦，所以，他死了！」

    吃著吃著，週寶山忽然笑了笑，下意識地說：「也對，大樹底下好乘涼！」

第八十八章大片！

    九月末十月初的天氣，長城是個遊玩的好去處。

    在幾個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胡斐和秦渭前後腳登上了喜峰口長城。

    國家相關部門目前正在對這裡的長城進行整修，據說大概一兩年之後，也會對外開放這時候上來，也能看到有工作人員正在忙碌著不知道什麼。

    反正賺錢的事情嘛，其實國家也蠻積極的。

    秦渭的經紀人杜成邦站在一個垛口上往下看了一眼，似乎有點激情奮發的感覺，不由得對秦渭說：「老闆，你瞧，從這兒下去，這要是來一個來上一段對抗，是不是能拍的特別熱血？」

    秦渭扭頭往他說的方位看了一眼，卻並沒有什麼激動的意思，也就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一副蹙眉苦思的模樣。

    胡斐回頭瞥了一眼跟在不遠處的幾個工作人員，又看看秦渭，以為他在發愁另外一些問題，就走過來，小聲說：「按道理是不太容易爭取的，不過沒關係，你想在這裡拍實景，我就一定幫你拿到。就是那些戰鬥場面，是肯定要靠後期特效了，咱不能真的把長城毀掉不是嘛！」

    秦渭扭頭看了看他，又點了點頭，但還是不說話。

    胡斐有些訝異。

    今天大家驅車趕了那麼遠的路，就是要過來看一看這裡是不是適合拍攝取景的，結果大家都挺興奮的，偏偏秦渭卻一言不發，是幾個意思？

    他有心想問問，但這個時候，同行者六七個人，他也就暫時壓下心裡的狐疑，見秦渭繼續往前走，便也只是跟在身後，想著等回去的時候再問問他在想什麼。

    結果呢，興致勃勃而來，卻因為秦渭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顯得頗有些掃興而歸的意思，一行人下去的時候，胡斐刻意落後一點，跟其他人拉開點距離，跟秦渭說：「今天該讓老顧也跟著來的，他還能幫你構思構思場景什麼的。」

    他說的老顧，是秦渭的鐵桿搭檔，國內著名的頂級攝影師，顧師道。

    但這句話，仍舊沒能喚醒秦渭，他仍舊只是「嗯」了一聲，似乎仍是沒有絲毫要開口的意思。

    胡斐又落個無趣，只好悶頭往下走。

    等回到山下，秦渭表示不看了，一行人就此驅車原路返回。

    在胡斐的豪華大奔上，當車子跑上好路了，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怎麼了這是？怎麼那麼沒精打采的？」

    秦渭搓著下巴，最近半年來幹瘦乾瘦的臉上那一道道令人印象深刻的皺紋，被他搓得不斷變換著形狀，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曉敬那邊進度怎麼樣了？」

    胡斐撓撓頭，無奈地道：「還能怎麼樣，磨唄！曉敬從你這兒學來拍電影的態度那真是極好的，但就是沒學到你的能耐啊！沒辦法，全劇組都陪著她磨戲！」

    頓了頓，他說：「還好，昨天我還打電話問過老顧，聽他那意思，目前正在進入正軌，比預期的拍攝週期，大概也耽擱不了太久。」

    秦渭又「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胡斐簡直無奈死了。

    說想要來看看喜峰口這一段長城的是這位爺，結果來了之後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也是這位爺。

    偏偏你還不能跟他發脾氣！

    只能陪他就這發呆。

    不過呢，反過來說，也是好事兒。

    胡斐直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這話說都是十幾年前了，秦渭迄今為止被譽為是最傑出的作品《紅燈區》，在開拍之前的時候，這位爺也是這樣，一天天的發呆某一天，這位爺還帶上他，倆人跑到幾百里地開外的一個小縣城裡，就在那條最終在電影裡出現了很多鏡頭的「按摩絲足一條街」上，生生地呆了半個多月。

    要知道，為了籌備那部片子，秦老爺本來就已經在不少小縣城裡待過很長時間了，但他仍然覺得不夠，於是就拉上自己，繼續找一條街，走訪、觀摩、花錢找那些女孩子聊天。然後，發呆。

    所以，每次扭頭看到他歪在座位上發呆，胡斐就忍不住想：「看來老秦這回是要玩大的了！希望《長城》能拍出《紅燈區》的氣勢，能拿到《黑客帝國》……嗯，拿不到那個級別，《生死門》的票房也行啊！只要別像《黃金台》那樣就好！」

    忽然，秦渭扭頭看過來，問：「跟美國那邊聯繫的怎麼樣？」

    胡斐聞言眼前一亮，當即道：「沒問題！一線和超一線，咱們請不來，但二線冒頭的那幾位，甚至有兩位準一線，一聽說是你的電影，而且是計畫做成全球風格的古裝特效大片，就都紛紛表示感興趣，有幾位還說期待接到試鏡邀請！」

    秦渭聞言緩緩地點了點頭。

    胡斐笑著道：「要說起來，還是要感謝李謙的。《黑客帝國》一紅，好萊塢那邊很多大型製片公司都對中國電影的製作能力刮目相看。他這一紅，紅的可不只是週寶山和何穎玉，連帶著很多公司都對中國電影感興趣了。你是國際大導演啊，又有過《生死門》的巨大成功，這次又是決定進行國際化運作的一個故事，那當然，他們都表示感興趣。跟你說，要不是你不同意，我現在就可以跟美國的幾家公司談一談北美的發行問題了。」

    這回秦渭倒是笑了笑。他能聽出胡斐話裡的得意。

    這得意，也讓他自己稍覺安慰。

    雖然《黃金台》很有些折戟沉沙的意思，再加上最近幾年李謙那邊一部接一部的大賣、風頭正勁，顯得自己不如以前那麼風光了，但只要提到中國電影、提到中國導演，自己的名字，仍然是繞不過去的。

    這就很好！

    這就說明自己只要好好做這部片子，哪怕是放眼全球市場，也仍有一搏之力！

    但是……

    似乎是覺得話題聊開了點，也看到了秦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胡斐忍不住又一次問：「我覺得你今天很不對勁，到底是怎麼了？」

    秦渭想了想，道：「我覺得……不太行。」

    胡斐愣了一下，「不太行？什麼不太行？你是說喜峰口這一段？沒事兒啊，你還想去看看哪裡，咱們去看就是了！直到找到你滿意的為止！」

    這話說完，胡斐清楚地看到秦渭抿著嘴唇，眉頭緊皺地搖了搖頭。

    然後，他說：「我是說，我覺得……我覺得《長城》這個故事……不太好！」

    胡斐有點懵。

    《長城》的故事，是秦渭提出了主線劇情的大綱，到現在雖然還處在磨劇本的階段，但磨得都是細節，主線劇情是秦渭定的，而且他特別想拍出的那幾個大型的對戰場景，顯然都是不可能變得了。

    按照大家此前商定的計畫和時間表，大約到年底，就會一邊完成劇本的定稿，一邊選好外景的勘察，同時胡斐還會負責聯繫好好萊塢那邊的一家頂級特效公司，從拍攝時期開始，特效公司就會同步跟進這部戲，大概三四月份開拍，六月底之前殺青，等到年底，就可以全球同步上映了！

    甚至像他自己說的，他現在已經在一邊聯繫北美的發行商，一邊聯繫好萊塢的明星試鏡了！

    可以說，圍繞著秦渭提出的《長城》這個項目，整個華飛影視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已經徹底發動起來，如同一部精密而又龐大的機器一般，開始了全速的運轉這個時候，秦渭居然說《長城》的故事不太好？

    胡斐愣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看著秦渭，問：「那你的意思是什麼？換個班子，推翻重寫劇本？還是……」

    秦渭搖頭。

    他一搖頭，胡斐的心就一個勁兒的往下墜。

    秦渭說：「我一遍遍的回頭尋思，來回的推敲，《長城》的這個思路，是我提出來的不假，但我心裡有點不太敢確定，像這樣故事，到底能不能拍出真東西、好東西來！我總覺得……」

    胡斐迫不及待地打斷他，「我的秦老爺，這是商業片！咱們賣的是特效，賣的是你對畫面對場景的調度！這種商業片，你可千萬別想著給我玩深度，真的，這可不是《紅燈區》！這種片子你想玩出深度來，會死人的！」

    秦渭聞言有些不悅地皺了下眉頭，說： 「是商業片，但我覺得……怎麼說呢，我覺得這個故事和劇情，有點……有點……」

    胡斐再一次打斷他，「咱不是都討論過了嘛！國外觀眾，咱們賣給他們的是中國的巍峨建築，長城啊！再加上咱們不疼錢，可勁兒的砸大場面，還有他們喜歡的好萊塢的巨星出演男主角，他們肯定愛看！國內觀眾，咱們賣給他們的是 ，你的畫面，你的調度能力，那都是頂級的！再加上特效做得好一點，沒問題的，咱們國內的觀眾，吃這一套！」

    秦渭聞言卻搖了搖頭，道：「我心裡沒底！」

    胡斐無語。

    這個時候，秦渭道：「我現在回頭想，《生死門》雖說票房很好，但《黃金台》可是撲了的！也就是說，我心裡對這種商業片的感覺，未必是對的！我又反過去推導好萊塢的一些特效大片，還有李謙的《黃飛鴻》跟《黑客帝國》，我覺得，他們之所以賣得好，像《黑客帝國》，一部中國電影，中國的男女主角，居然在北美、在全球都賣那麼好，首先就是因為它有一個特別棒的故事設定！而相比之下，總覺得《長城》的這個故事，有點四不像！」

    胡斐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無奈地道：「那怎麼辦？這故事是你提出來的，要不，咱們回去之後再召集一幫人，開個會，重新推敲一版新的故事出來？」

    秦渭撓頭，不說話。

    胡斐道：「那咱們也總不能去找李謙要本子吧？你知道的，你跟他……」

    秦渭擺手，「那不至於！我還不至於去找別人要故事！」

    胡斐攤手， 「就是嘛！」

    秦渭想了想，道：「剛才在這段長城上走，我忽然想，咱們把中國歷史，而且還是長城，給編出這種抵禦怪物入侵的新故事，是不是有點……不大好？」

    他擺動著手掌，說：「我的意思是，太荒誕了，站不住腳？」

    胡斐當即道：「怎麼會啊！那美國的電影裡動不動把金字塔還炸了呢？這才幾年呀，自從特效片紅起來，你就看吧，美國的那些個大城市，哪個城市沒有被炸過呀？美國還到處生活著吸血鬼和狼人，觀眾們不也都很喜歡看？也沒聽說誰覺得現代社會居然還有吸血鬼和狼人，有什麼荒誕的？就連中國觀眾也愛看啊！」

    這說的也是道理！

    秦渭聞言蹙眉苦思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但很快，他又說：「我在想……我要不要先拍一部比較拿手的文藝片，就拍愛情片！成本低，而且還是我比較擅長的東西，這次可以不拍的那麼悲，拍得青春一點、美好一點，這樣是不是會比較穩妥一些？」

    胡斐無語。

    片刻後，他道：「大片！大片！我的秦老爺，我知道只要你願意拍，哪怕隨便弄兩個新人演員上去，讓他們坐鏡頭前面談一個半小時的戀愛，也有的是觀眾願意看。但咱們現在需要的是拍大片！只有大片，才能拿到高票房，只有大片，才能讓你揚眉吐氣、重新站起來！也只有大片，才能把咱們的國外市場打開，讓你在全球範圍內來說，也成為並不比李謙遜色的國際頂級的大導演！」

    「成本低？我不需要你給我省成本啊！拍文藝片？拍得再好，又能賣幾個錢？《紅燈區》當初夠紅了，歐洲也沒賣幾個錢，北美更是賣不動！《紅高粱》也夠紅了，但還不是照樣出不了國門？只有《黑客帝國》這樣的大片，而且在全球大爆了，才真正成就了李謙國際大導演的身份啊！」

    秦渭點了點頭，卻還是說：「可是我現在對這個故事，對這部電影，信心不是太足！投 那麼大的成本，我怕萬一再折了……」

    又一次，不等他把話說完，胡斐已經猛地一擺手，道：「沒有萬一！這個故事特別好，中華先民在遠古時代就已經跟國外同胞聯手抵抗怪物的入侵，並且我們的先民已經建起了長城這樣偉大的建築！這思路，絕對靠譜！拍出來之後，我很有信心讓你也成功的打入北美市場，創造比《生死門》這樣純粹的中國故事更好的票房成績！」

    說到這裡，他安撫道：「我說秦老爺呀，你就別東想西想提心吊膽了，你就放心去拍！劇本不滿意，故事不滿意，咱們就多找幾個編劇，找頂級的，咱慢慢的磨，一直磨到你滿意為止！演員，你想要誰，只要我能給你找得到，咱們不在乎片酬！你要誰，咱們就找誰！」

    「我就不信這一把咱們還能輸！」

    「我相信你的能力！」

    秦渭又搓了搓下巴，過了好大一陣子，他才終於點了點頭。

    「那成！那就這麼弄！」

    ***

    嗯，鄭重鄭重的聲明一點，本文中提到的人物、電影，請勿與現實中的人物和電影掛鉤。本書中的時空，是架空的，跟現實裡的不是一碼事。請勿對號入座。

第八十九章 單純

    達到秦渭這個級別，一旦新片要開始啟動，華飛影視是必然會迅速調集起全部的資源供他使用的這是大導演應得的待遇。

    而以華飛影視的體量級，雖然隨著明湖文化在電影上的強勢崛起，他們和東方傳媒集團、京華電影等三家老牌大公司，現在不再那麼強勢和搶眼了，但是在華語電影圈來說，明湖文化畢竟只有一個，除了明湖文化之外，三大公司仍然是牢牢佔據著行業最頂端的制霸地位的。

    於是，電影《長城》啟動籌備之後不久，新聞傳媒的圈子雖然還沒有拿到第一手的消息和資料，但關於影片籌備的一些情況，還是有不少消息流傳出來，至少在電影圈的上層，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一個電影導演，要成名，不容易，但是成名之後，這份名氣要想徹底垮掉，使所有人都對他失去信心，乃至於連關注都懶得關注，也不容易。

    名人一旦成了名人，只要你還在這個圈子裡活躍，很大程度上就能名人許多年，甚至是一輩子。

    即便是在商業化程度極高的好萊塢，一位已經成功過、證明過自己能力的大導演，至少還有三次失手的機會呢，更何況是在國內，又更何況是秦渭這個級別的「國家的驕傲」和「大師級」的導演呢！

    於是，關於《長城》這部電影「計畫投資一億美元」、「邀請好萊塢頂級特效團隊打造」、「將會邀請好萊塢一線巨星加盟」等等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李謙的耳朵裡而且是齊潔親自跑過來說的。

    秦渭的電影，劇組卡司肯定是以他的老班底為主，這個是不消說的，雖然他要拍什麼，是歷史英雄片，還是歷史傳記片，或者是要借助於長城這個概念，來引申出什麼新的故事，還不得而知，但那麼大的投資規模，好萊塢巨星加盟這個級別的演員定位，都展現出了秦渭和胡斐想要「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企圖。

    這是正常的，又是不正常的。

    正常是因為，《黑客帝國》的成功，所帶給華語電影行業的刺激，實在是怎麼估量都不為過分。一線的大導演們受到刺激之後會做出一些應激的、略衝動的反應和憧憬，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周寶山會想要去掙美元的片酬，秦渭當然也會想要去掙美元的票房。畢竟即便是在這個時空，好萊塢在全球電影中的江湖地位，是並不比李謙曾經經過的那個時空稍差的，而它對全球各地優秀電影人、優秀演員的吸引程度，也是絲毫不弱。

    不正常則是因為……在李謙看來，秦渭連怎麼拍出拋開名氣、噱頭和宣傳之外純粹的商業取向的好電影這一步都還沒有做好，連怎麼把國內影迷的錢痛痛快快的掙了還都沒有做好，現在就那麼急不可耐地想著去掙美國觀眾的錢，實在是有些過於的心急了。

    但這是胡斐和秦渭的事情，李謙再怎麼不願意看著中國的電影人去做這種飛蛾撲火的事情，卻也沒有能力、甚至沒有立場去勸阻。

    更何況，他跟秦渭是公認的老死不相往來，而最近半年多以來，胡斐在台下搞得那些小動作，也讓李謙很不高興，彼此的關係在剛剛緩和了一些之後，又正在再一次的趨向冰凍。

    只是，這樣一部引人遐思的電影，和這樣高標準的配置，的確是會對國內絕大多數的演員形成相當強大的吸引力。再加上胡斐近半年來持之不懈的努力，最終，明湖文化這邊還是出事了。

    齊潔過來閒聊，說起《長城》的一些八卦消息的第二天，鄒文槐就跑過來，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告訴李謙，劉燕已經正式表態，將不再續約。

    這還真是個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變故。

    劉燕是明湖文化最早捧起來的一波電視明星，這些年來，從《還珠公主》三部曲裡的小燕子開始，到《情深深雨濛濛》，這近五年的時間內，明湖文化為她打造了五部電視劇，基本上是每年至少有一部是爆款，她本人當然受益匪淺。現如今在國內的電視劇小螢屏上，她絕對是人氣最旺的明星之一了。

    到最近兩年，她跟公司已經形成了某種程度的默契，那就是，她每年接公司這邊一部大戲，打名氣，然後其它時間就跑出去接其它的戲，大把撈錢。

    這樣很好。

    明湖文化再厲害，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產品線鋪的太寬，更不可能把每年出品的四到六部電視劇都砸給某一個人。所以像劉燕這樣，靠公司的戲持續的紅，然後跑出去接其它的戲賺錢，是很好的一個路子。

    在當初拍《還珠公主》的時候，她還是個在校大學生，明湖文化要拍戲、要捧她，她當然很願意把經紀合約簽過來，後來她紅了，要求修改合約，明湖文化也很給面子，大家又簽了一份新的合約，合約裡，對於給她的各種待遇，都有了極大的提高，而公司的抽成比例，也大幅度的降低，給與了她一個大腕明星應有的基本上全部的待遇。

    但是第二份合約是只簽了四年，從今年春天開始，按說經紀部那邊就已經在聯繫對方爭取續約了，只是卻一直都沒有搞定新的合同，反正那邊擺出來的態度就是慢慢的談、我們不急，也把各種條件都要得高高的，遠遠超過了明湖文化能承受的底線。

    就這樣子一來二去的耽擱，續約始終沒能完成，鄒文槐一直都很惱火，開會時還說過兩次這件事，但劉燕一直都以自己比較忙為藉口，堅決不到公司裡來，鄒文槐即便再惱火，也不可能追到她家裡去。

    於是，眼看明年開春合約就要到期，劉燕終於攤牌了。

    她的助理跑過來見鄒文槐，說：她在這邊得不到拍電影的機會，現在連趙晴都撈到《少林寺》的女主角了，她還是被公司安排各種拍電視劇，她有點累了，所以想跳出去自己做。但即便出去了，她還是會把明湖文化當成老東家，對謙爺這些年來的提攜之恩更是永遠不忘，云云。

    無論算成是跳槽，還是所謂的不再續約，這都是自1996年明湖文化的前身李謙工作室創立以來，到現在八年的時間裡，第一個主動離開明湖文化的藝人！

    而且是一個被明湖文化從不名一文的在校學生，捧成紅到發紫的大明星的人！

    鄒文槐很憤怒。

    旗下藝人管不住、要跳槽，這當然是他這個藝人總監的失職。

    但李謙想了想，問她：「她不續約了，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鄒文槐說：「還能去哪裡？她十有八九是要做個自己的工作室，去掛靠在華飛影視旗下，據說代價就是她會得到秦渭正在籌備的這部《長城》的女主角！」

    李謙「嗯」了一聲，不說話，在心裡慢慢地咂摸這件事。

    這真是……太單純了吧？

    秦渭連國內的商業電影市場還沒玩明白，就想急匆匆的走向世界，劉燕迄今為止只接過一部票房不怎麼樣的電影，壓根兒還沒有在大銀幕上證明過自己的能力，居然就要去擔綱一部製作經費高達一億美元，也即兩億華元的超級大製作的女主角了？

    真以為電影是那麼好玩的？

    真以為美國的票房是那麼好拿的？

    這豈止是單純？

    簡直是單純！

    見李謙不說話，鄒文槐還在那裡念叨，「最近這段時間，胡斐、宗成澤他們實在是有點過分了，要是光一個劉燕，我倒不覺得怎麼樣，咱們不缺她這一路小花旦演員，依依現在也起來了，收視率號召力不比她差，後續再給她一部好片子，三五年內，國內的小螢屏還是咱們稱霸的，但問題是，我怕劉燕只是一個開頭！」

    李謙笑笑，問：「那你覺得怎麼辦才好？」

    鄒文槐沉默片刻，說：「封殺是封殺不住的，但給他們一點教訓，也不是不可以。就算是殺雞儆猴，也要有一點動作！」

    李謙想了想，片刻之後，他忽然抄起電話來，撥出一個號碼去。過了好半天，那邊終於接通了，他直接就問：「《秋天的童話》男女主角已經定了我和秦晶晶的事情，你還沒有說出去吧？」

    那邊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聲音微微有些干澀的沙啞，「沒有啊？怎麼了？我跟你見完面就跑到美國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行。」李謙說。

    他想掛電話，那頭鹿靈犀卻說：「你大半夜的吵醒我，就是要問這個？你知不知道我在美國啊，知不知道我最近好不容易才剛把時差倒過來啊！」

    李謙把話筒拿的離耳朵遠一點，等那邊發洩完了，才又說：「你接著睡吧，趁困勁兒還沒走！我掛了！回頭到美國請你吃飯，向你賠罪。」

    電話那頭哼哼了兩聲，然後才說：「你問問晶晶或者小敏，我不確定她倆往外說了沒。」又問：「到底怎麼了？忽然要問這個？提前說出去有什麼不行嗎？」

    李謙道：「別問了，回頭見了面跟你說，現在一問，你肯定走了困。睡吧！」

    停了片刻，那邊說了聲「好吧」，然後掛了電話。

    李謙直接又撥了第二個號碼，直接問：「《秋天的童話》選了你做女主角的事情，你跟人透露過沒有？」

    「呃……大概只有小敏知道？」

    「沒跟其他朋友說過？」

    「我……我最近都是把自己關在家裡，在琢磨劇本呢。而且……而且我也沒什麼朋友。」

    「……」

    掛斷，第三個電話撥出去。

    鄒文槐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這麼不斷地打電話，有點愣愣的，搞不清他到底要做什麼。

    第三個電話接通，李謙問：「晶晶已經被內定成《秋天的童話》女主角的事情，你說出去沒有？」

    「沒有啊！我正在想辦法繞著彎子鼓勵這邊的幾位小姐姐去敲你房門呢！大家都知道，你特別喜歡捧自己的女人，就幫她們鼓鼓勁兒嘍！我已經把你的一些絕密資料都告訴她們啦，我說你喜歡被動，讓她們千萬含蓄，主動約吃飯，主動請教怎麼演戲，藉口隨便找……」

    「……」

    李謙無語，這是什麼小姨子！

    那邊還在巴拉巴拉的說，李謙終於聽不下去了，「打住！你有意思沒意思啊！閒的是嗎？捉弄人家幹嘛！」

    「我就是閒的呀！她們又一個個想上位，我就順手幫幫忙嘍！」

    「……」

    「尤其是你那個妖精一樣的小侄女兒，最近她的助理老是找晶晶的助理打聽，哼，本姑娘還不知道她！我姐不在家，我當然得給她們上點藥！」

    「……」

    「不過姐夫，我這其實也是在給你創造機會嘛！對不對？那小姑娘的確很漂亮啊！說不定我給你們這麼一撮合，還真成了呢？到時候你可不帶告訴我姐的啊！」

    …………

    終於掛斷了電話，偶然抬頭間，李謙瞥見鄒文槐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他猜這死胖子肯定聽見什麼了。

    但他沒心思搭理他，調整好心情，第四次抄起了電話撥打號碼。

    電話足足響了能有二十多秒，那邊才終於接起來。

    「喂，謙哥。」

    「要走了是嗎？不續約了？」聲音特別溫柔，有些許的低沉，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帶著磁性魔力的男人的聲音。

    「嗯，主要是我覺得，我想……」

    「沒事兒。我就是覺得，大家相識一場，也算是互相成就吧。你要走了，我得給你打個電話，權當是送你一程了。」

    那邊沉默片刻，忽然就帶了點哭音，「謙哥……謝謝你。」

    「嗯。」李謙說，「就是有點可惜了。本來以為接下來能跟你合作一把的，我也好久沒演戲了，現在看來，沒機會了。」

    「呃……謙哥，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嗯……那就這樣吧！接下來，穩住盤子，穩紮穩打，別冒進、別冒失。你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呃……謙哥，你剛才說……」

    「嗨，都過去了，以後再找機會吧！以後機會還有的是，對吧？」

    「呃……嗯，是。」

    「好好幹，加油！」

    「謝謝謙哥。」

第九十章 棋局

    因為李謙的故意放水，擺出了一副「留一線情緣，日後好相見」的架勢，在十月中旬的時候，劉燕的離開就已經徹底成了定局。

    雙方很快就達成了默契，劉燕在明湖文化期間簽訂的幾款代言合同，不管起止時間如何，都一律執行到本年度的代言結束，然後才會由劉燕即將創立的個人工作室接手進行下一年度的談判。那當然的，在劉燕跟明湖文化的經紀合約正式終止之後，還會有她代言的幾款產品的代言費，明湖文化是會一直吃下去，直到代言合約徹底終止。

    這可以理解為劉燕的投桃報李，也可以理解為她對舊主的「心懷眷戀」，反正別管怎麼說吧，大家算是和平分手了。

    那當然，作為代價，明湖文化這邊也認可了從這個時候起，劉燕要接新的代言、新的片約，就已經可以提前幾個月獨立出去了，凡事都將由她自己負責談判，完全自主決定。

    與此同時，明湖文化這邊原本負責帶劉燕的經紀人，經過一再的「慎重考慮」，最終還是決定跟著劉燕一起離開了，連劉燕自己，明湖文化都決定要直接放手了，那這個順水人情，自然就更是沒有不做的理由。據說她將成為馬上要組建成立的「劉燕影視文化工作室」的副總經理。

    只是，在這一切最終敲定之前，劉燕居然少見地親自回了一趟明湖文化，說是想要在臨走之前見一見李謙，向他當面「道謝和致歉」。

    李謙拒絕了。

    他讓秦諾給那邊傳話，說「還是不見了」。

    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李謙顯然不會解釋，至少是不會跟劉燕解釋什麼。至於劉燕要怎麼理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於是，劉燕離開了。

    正式成為了明湖文化公司成立以來首位跳槽離開的藝人。

    並且短短幾天之後，華飛影視那邊就對業界內部放風，傳出了「國內電視一姐」劉燕即將以個人工作室掛靠的形勢加盟華飛影視的消息。

    這一連串的消息，實在是太緊密了，即便目前還並沒有所謂內幕傳出來，但業界依然普遍預測，劉燕的這次跳槽，很有可能是已經確定了將會加盟秦渭導演的新電影，甚至有超過九成的可能，是已經鎖定了女主角。

    業界為之驚嘆。

    劉燕跳槽，對於國內的娛樂圈來說，當然算是一樁大新聞，畢竟她這幾年的確是在國內的小螢屏上所向披靡，人氣那是相當之高。而現在，大家都猜著，她顯然是不滿足於自己小螢屏明星的定位，想要正式衝擊大銀幕了。

    所以，在擁有著何穎玉、秦晶晶、趙瑩瑩等一眾頂級電影女咖的明湖文化，她大約是自感出路有限，於是選擇了跳槽離開，並且這一離開，立刻就得到了迫切需要樹立起自己在演員方面大旗的華飛影視的力捧，從小螢幕的一姐身份，直接拿到了秦渭接下來這部大製作的女主角。

    這堪稱是一次飛躍。

    即便明湖文化的確被公認為是國內最會拍片子、最會捧人的公司，但劉燕這驚人一跳，仍被業界很多人認為是「魄力驚人」，且「跳得值」！

    那畢竟是大導演秦渭的新電影女主角！

    當然，大家都等著想看看明湖文化會做出什麼反制的措施。

    從明湖文化的前身李謙工作室成立之日起，明湖文化到現在已經長達八年，前前後後簽下了超過百人的歌手、演員、導演等，合約到期之後，明湖文化方面選擇了不進行續約的例子，是有過的，但主動不跟明湖文化續約的，劉燕卻是開天闢地第一人。

    考慮到齊潔在國內娛樂圈一向強勢的作風，考慮到鄒文槐也向來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兇猛性子，業界普遍覺得，只怕接下來劉燕跟自己的老東家之間，有一場好架要撕哪怕只是出於維持內部穩定的需要，大家也都覺得，明湖文化應該是很有意願給劉燕一點教訓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對於劉燕的離開，明湖文化方面卻表現得很淡定，很平靜簡直是波瀾不驚。

    劉燕方面接受採訪的時候，這位全國聞名的「小燕子」顯得特別深情，說：「這次離開明湖文化，我也特別不捨得。是明湖文化，是謙哥給了我現在的一切，我對公司，對謙哥，對韓哥，都是一萬分的感激。只是現在我有新的事業、新的目標要去追求，所以不得不被迫離開。但是，雖然我離開了，明湖文化和謙哥、韓哥，仍然是我在所有人之中最願意合作的人。只要公司有需要我，只需要打一個招呼，我一定竭盡所能，絕不推辭！」

    而等鄒文槐接受採訪的時候，這位一向在業內以極善於懟人而著稱的著名的「經紀人之王」，也一改往日的強悍作風，說起話來簡直春風化雨，「只能說是個人有個人的追求吧，這個強求不來，也留不下。過去幾年，大家相處得很愉快，現在她走了，我們給她送上祝福。中國的影視圈那麼小，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又不是多大事兒，不至於鬧別的。」

    十月底，當李謙飛往渝都府，去見證《瘋狂的賽車》正式殺青的時候，劉燕個人的影視工作室正式在順天府掛牌了，且正式宣佈了工作室的第一筆業務，那就是工作室將斥資兩千萬華元，投資秦渭導演的新電影。

    而且與此同時，在影視工作室的掛牌儀式上和隨後的記者會上，也跑過去參加和祝賀的導演秦渭，還親口宣佈了劉燕將會成為自己的新電影《長城》的女主角這個消息的公佈，一方面使得《長城》這部電影正式開始浮出水面，一方面也徹底坐實了此前業界內部的猜想。

    在《黃金台》的成績並不甚如意之後，華飛影視要出大招了！

    記者會結束之後，很快就有內部消息流傳出來，且通過訊飛博客上的「內幕人士」爆料，華飛影視的「一導一哥一姐」計畫，也迅速成為博客上最熱門的話題之一。

    一導，秦渭。

    一哥，目前未知。

    一姐，劉燕。

    就這樣，《長城》甚至還沒有完成籌備，就伴隨著這一連串的消息，迅速傳播開來，並且在大家對「一哥」的猜測如火如荼的時候，有消息靈通的內部人士，適時地再次爆出內幕：這個一哥，很有可能就是國內著名的大咖，鄭中原。

    那可想而知，秦渭加鄭中原加劉燕，華飛影視的這一波宣傳操作，徹底霸佔了十月底到十一月初國內娛樂圈的話題榜！

    而緊隨其後，華飛影視又來了一波操作。

    第一，正式宣佈電影《長城》已經正式敲定好萊塢的當紅男星史蒂文‧伯格為男主角，第二，鄭中原宣佈自己已經正式結束了跟原經紀公司的合約，將會正式組建個人的影視工作室，並掛靠在華飛影視旗下。

    到此，華飛影視這一波溜到不行的宣傳操作，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電影《長城》未拍已紅，劉燕和鄭中原的強勢加盟，以及好萊塢巨星史蒂文‧伯格史無前例的參拍中國電影，都成為無數影迷和網民們津津樂道的大新聞。

    而在此期間，東方傳媒集團宣佈簽下一位新導演的消息，京華電影那邊宣佈趙美成的新電影已經進入籌備的消息，都被直接淹沒在了華飛影視一系列風騷的操作之下了，根本就沒引起應有的關注。

    明湖文化更是低調到都快要被人忘了，事實上他們才是國內電影、電視劇、音樂等無論哪一塊都是絕對龍頭老大的超級巨無霸。

    但就在這個時候，《長城》的提前宣傳攻勢尚未消退，在明湖文化的官網上，以及隨後就被發布到明湖文化官方博客上的一則輕飄飄的通告，卻迅速把所有的新聞和八卦都頂開，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就成為了國內娛樂圈的頭條消息。

    李謙要演電影啦！

    而且是在國內有著極高人氣的美女導演「十三姨」的首部電影！

    而且是男主角！

    而且是愛情片！

    而且女主角還是秦晶晶！

    眾所周知，李謙出道至今，除了客串之外，真正參演過的電影，只有一部，那就是他自己執導的《紅高粱》！那部由他自導自演的電影，不但在柏林電影節橫掃一切，回國之後，也拿到了文藝電影歷史上的第一票房，創造了國產文藝電影的無數紀錄，且看不到後來者有絲毫打破的希望！

    可以說，身為柏林影帝的李謙，雖然只拍了那一部戲，但他的演技，是沒有人會去質疑的。他在《紅高粱》裡那肆意飛舞的肌肉和荷爾蒙，那粗獷野厲的「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都已經成為無數影迷心目中的絕對經典！

    而且，雖說這幾年隱身幕後，但他在國內觀眾和影迷中的人氣，也是沒有人會去質疑的周寶山紅到現在這個程度，又酷又帥，簡直人見人愛，但他在絕大多數人的心裡，比李謙仍然是差了老遠的。

    可以說，李謙只是刻意低調，所以顯得有些淡出而已，但事實上，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就發幾個字的一條博客，比如「最近在錄歌」，都能迅速成為國內各大網絡平台的頭條新聞，各大電視台和報紙，也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報導！

    他的熱度，他在國內影迷、歌迷和粉絲們心目中的地位，仍是無人能敵的！

    全國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特別想看到他再次出現在大銀幕上！

    只是考慮到李謙最近幾年的工作重心一直都是導演，而且成果斐然，受此牽累，他連專輯都發得極少，讓他做演員，就更是幾乎沒有可能了，所以大家除了在博客上在論壇裡抱怨抱怨之外，也是沒有什麼辦法的。

    但誰成想，十三姨居然說動了李謙出演自己的首部電影！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至於《紅高粱》夫妻組合的第二波合作，至於十三姨跟李謙到底是什麼關係，以及秦晶晶跟李謙是什麼關係，那反倒都是小事了。

    十一月初，守候在順天機場的記者們拍到了鹿靈犀回國、秦晶晶去接機的畫面，而在隨後的一次記者會上，鹿靈犀和秦晶晶兩大美女也果然是齊齊出場。

    鹿靈犀正式宣佈《秋天的童話》將會於本月底正式開機，且這部電影將會有相當多的鏡頭都會到美國去實地取景，而她此前一直待在美國，就是在到處選景。

    同時，她親口說：《秋天的童話》是一部愛情電影，而且劇本來自李謙。

    而她在拿到劇本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說動了李謙親自出演這部電影，至於女主角，她曾經有過多個人選的考慮，但最終還是決定促成「紅高粱夫妻」的第二次合作。她笑言：我是第一次執導電影，覺得還是有柏林影帝加柏林影后的加持，才能稍微放心一點。

    當然，記者會結束之後，有很多的八卦迅速流傳出來。

    據說為了爭取李謙能夠親自出演《秋天的童話》，鹿靈犀每天都跑到李謙的辦公室裡去坐著，死纏爛打了好幾天，才最終逼得李謙不得不答應下來。

    據說看過這部戲的劇本之後，鹿靈犀原本是想要讓「小燕子」劉燕來出演這個角色，因為她覺得劉燕是一個被「小燕子」這個角色給「埋沒了」的演員，而她如果能出演這部戲的女主角，無論是對於她這個導演，還是對於劉燕來說，都將會是一次極好的挑戰，而李謙與小燕子首次飾演銀幕情侶，也會有著足夠高的關注度和話題度，只是後來得知劉燕要離開了，又加上出於穩妥的考慮，她才最終確定了由秦晶晶出演女主角。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在國內電影票房大盤萎靡不振的十月和十一月，娛樂圈的各種話題，卻是異乎尋常的多，也異乎尋常的熱。

    各家公司為下一年的電影市場所做的準備，都已經拉開了架勢。

    棋已布下，但棋局卻才剛剛開始。

    誰勝誰負，誰賺誰賠，就要看各自的水平如何，貨色如何了。

    ***

第九十一章《倩女幽魂》

    ps1：昨天的章節裡把《瘋狂的石頭》寫成了《瘋狂的賽車》，已更正。

    ps2：居然給男演員起名字叫史蒂文‧伯格，我也是嘴瓢手禿嚕了，太容易被誤認為那個大導演了，現特更正人物名為丹尼爾‧傑克曼。前文已更正。

    ***

    十月末，就在劉燕的個人工作室正式掛牌和宣佈投資，以及劉燕個人將參演《長城》擔任女主角的消息，在國內娛樂圈引起相當程度的轟動的時候，早就已經回到順天府、卻一直都在休息、浪了有小一個月的金漢，忽然又跑回公司裡來了，而且史無前例地給秦諾打電話，要約時間見李謙。

    他以前來見李謙，是從來不約的。

    想來就來，談完就走。

    還是那句話，人家地位特殊，異乎尋常的特殊。

    《新白娘子傳奇》期間幫李謙搭班子，倆人是那種彼此拍桌子大吼的交情，廖遼、何潤卿、週嫫和玫瑰力量早期的專輯mv，都是人家掌鏡，拍過的有數的幾部影視作品裡，女主角分別有王靖露、程素瓶和謝冰。

    這資歷，也就差一個齊潔，他就刷滿「給後宮團拍戲」的技能了。

    但這一次，他居然破天荒地主動打過電話來，約了時間見面。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他，甚至已經不是當初了。

    《龍門客棧》的大賣，和那超高的口碑，已經讓他一舉晉身一線大導演，已經讓他充分證明了自己超強的導演功底了。

    而且單論票房，他也已經是僅次於李謙。

    相比之下，趙河是靠著拍續集，不太能夠真正說明自身的能力，馮必成那是純粹的商業喜劇，逼格有限。

    而他金漢，則是能力、逼格、聲譽都有了。

    正好李謙最近也就是看劇本、寫東西，算是比較清閒，秦諾接了電話，第一時間就給他約上了隨後，金漢就晃晃悠悠地從九樓下來了。

    往李謙辦公室那大沙發上一坐，二郎腿翹起來，還絲毫都不見外地自己動手打開李謙的雪茄櫃拿了根雪茄出來點上，又咋咋呼呼地問秦諾，「你這助理，不能光助老闆的理啊，客人來了，是不是也給助一下。」叫李謙和秦諾都哭笑不得。

    於是，明湖文化著名的兩大美女助理之一，親手給他沖了茶，又去打開了辦公室裡特意安裝的換氣設備，他就更美滋滋了。

    李謙弄完手裡的一段，過來坐下，看見他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笑了笑，問他：「歇夠了？」

    金漢吐著煙，瞇著眼睛，說：「再歇還能歇，就是覺得不太好意思了。」

    李謙笑，搖頭。

    想想韓順章那位影視部經理，整天忙忙叨叨的，其實是把很多本屬於他這個影視總監的活兒都給分擔了的，就知道他真的是應該不好意思的。

    不過他的口氣裡，可沒有真不好意思的感覺。

    於是李謙說：「既然覺得不好意思了，那你就多盯一盯。老韓一年到頭那麼多事情，多少事情都是他在盯著，你也分分勞。」

    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痛痛快快地點了頭，「成！」

    這可就奇怪了。

    但忽然，他就看著李謙，問：「就這麼放她走了？就那麼不看好老秦下部片子？」

    李謙訝然地扭頭看他，失笑，「誰告訴你我不看好老秦下部片子了？」

    金漢擺擺手，「我還不知道你！」

    李謙訝然，問：「你知道什麼？說說看？」

    金漢來了勁兒，「劉燕有多大水平，你我門兒清，而且她那個層次，她在想什麼，我相信你更是門兒清。只要你想留她，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老秦招牌再響亮，也比不上你一句承諾。但是局我聽說的，你是連留都沒留，直接就放手了！」

    李謙忽然聽出了點別的意思。

    他笑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是能說句話，把劉燕留下，接下來你也好，別人也好，再開戲，也可以給她一個電影女主角。她的名氣、號召力，還是都有的。小螢屏的觀眾轉化成大銀幕的票房，雖然一直比例都不算太高，但有名氣的著名花旦，號召力總還是比普通新人要強多了。 」

    「但是，我就算再留她幾年，又有多大意義呢？她明顯就是想要獨立了。像胡斐那樣，直接給她留出口子來，讓她參加一部電影的投資，對於一個演員來說也好，還是導演來說也好，基本上就是最高待遇了吧？」

    「帶資進組，將來可以最大程度的分潤電影帶來的利益。這就等於是從原來的打工仔，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給自己打工的老闆之一了！那個吸引力，是別的條件根本就比不了的。但是呢，你知道的，那個是我不可能給的條件。所以，攔人家幹嘛，想去就去 ！」

    金漢聽得眨眼睛，不斷地緩緩點頭。

    這個時候，李謙卻又忽然問：「怎麼著？最近這段時間，沒少出去吃了飯吧？是不是被人給說得心動了？胡斐？週陽華？還是袁珂啊？或者，是別的誰？」

    金漢愣了一下，擺手，大大咧咧地道：「少給我來這一套！試探我是嗎？」

    說完了，他大口抽雪茄，一臉不屑的樣子，道：「第一，我沒劉燕那麼大野心，也沒那麼貪，第二，我已經是明湖的股東了，第三，我也沒她那麼好忽悠！」

    說到這裡，也不知道他是真是假，就聽他說：「一幫人一個個牛逼到不行！胸脯子拍的震天響，動不動說要給我一億美元投資，說什麼要給我一千萬的導演片酬，還有人說要讓我過去掛靠個工作室！都去他娘的吧！哄小孩呢？我在明湖待的好好的，影視總監啊，明湖影視部的規模越來越大，能比我牛逼的，就你一個人，我傻逼呀我跳槽！切！」

    李謙是知道的，老金有點外粗內細，平常也很會裝大大咧咧。

    但這個時候，他相信他說的都是真話。

    倒不是因為什麼交情啊友誼啊之類的，甚至也不是他自己所說的這些這些原因可能都有，交情是肯定有的，友誼是肯定有的，他更好看目前在明湖文化的地位、看好明湖文化未來的發展，也是有的。但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金漢是個聰明人。

    記得上次一起看秦渭的《生死門》的時候，看完了，大家一人倒了一點酒，坐一起閒聊，他當時就說過，「說到玩畫面、玩鏡頭，玩色彩，老秦還是牛逼的！」

    後來有一次，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來，又感慨著說：「可惜了！導演是好導演，演員是好演員，可就是缺個好故事！」

    能聽得出來，他不是泛泛而談，不是簡單地嘆息，他是深有感觸的。

    他自己是拍過自己的電影的。

    沒進明湖文化以前就不必說了，拍的幾部片子，有長片，也有實驗性質的短片，但幾乎都沒有得以上映過。後來進了明湖文化，以負責拍攝《流星花園》為代價，他拿到了李謙的投資，拍了自己想拍的《在路上》，還請到了王靖露做女主角但是撲了，撲的很慘。

    票房票房不行，口碑口碑不行，獎項獎項沒戲。

    後來他看中了李謙買下來的《孔雀》，覺得那個符合自己的思路，覺得自己肯定能拍的特別好。於是在拍完了《浪漫滿屋》之後，他再一次拿到了李謙特別痛快的投資，拉了一幫編劇一起，開始寫本子，然後，開整。

    有進步，戛納還拿到了最佳女演員，捧起了趙瑩瑩，也算是實現了國內女演員在歐洲三大電影節刷影后的最後一站。

    明曉敬拿了威尼斯影后，秦晶晶拿了柏林影后，趙瑩瑩拿了戛納影后。

    但是回到國內，票房撲到看不見影子。

    又賠了。

    說來也巧，就在《黃飛鴻》大紅大紫和《孔雀》大撲街的此後，緊接著就是一幫大導演的陸續撲街，然後，金漢好像就開始明白了一些什麼。

    不掙紮了，在能力範圍之內玩好就行，能力範圍之外的，直接抱粗腿吧！

    於是，這一次他找李謙直接要劇本。

    然後，《龍門客棧》大紅大紫！

    或許紅起來之後，金漢也不是沒有過別的想法，當著李謙，他也並不諱言有很多公司拉攏過他，而且紛紛給開出了很高的條件。

    但最終，他回到公司，坐在李謙的辦公室裡，點上一根雪茄，沖上一壺茶，跟李謙說：「那幫龜孫子想拉我跳槽，我沒去！」

    哪怕是有劉燕那樣的例子就在眼前擺著外界都說，在明湖文化證明過自己的，只要跳槽，逼格咖位待遇，立馬升一檔！他還是覺得明湖文化更好、更適合他。

    這就足夠了。

    聽他說這些，李謙覺得很欣慰。

    他不是道德聖人，也從來不以最高的道德水準來要求別人咱們是兄弟啊，咱們是朋友啊，這麼多年過來，我對你那麼支持，你居然考慮過背叛我這件事？

    這麼想，就扯淡了。

    人非聖賢，交情也絕非萬能。

    面對明顯更好的選擇，這個世界上的背叛與離開，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更別提只是在心裡猶豫過了。

    金漢能想通了，別管是因為什麼，都已經足夠了。

    於是李謙笑笑，道：「你明白就好！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想法，劉燕有她自己的追求，就讓她去追求，是成是敗，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了，怨不得人。至於你，如果決定不跳槽的話，就業別歇著了，先回來，幫老韓盯一盯影視部的事情。然後呢，開始考慮自己的新電影吧！」

    金漢聞言眼前一亮，一下子坐直了，說：「新電影，還是你出本子怎麼樣？」

    李謙點頭，「沒問題呀！你想拍什麼？哪個方面的？」

    金漢說：「我本來考慮想拍你那本《笑傲江湖》，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讓老韓他們先折騰一遍電視劇也不錯。所以，我準備從你那些妖狐鬼怪的那些中短篇裡挑一篇拿過來拍，你覺得怎麼樣？ 」

    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才說：「比如說，我覺得那個《聶小倩》就不錯？」

    李謙笑了笑，然後才道：「你等等。」

    一分鐘之後，看見他拿著劇本走回來，金 呲牙咧嘴，吐槽說：「我真想把你這辦公室給撬了！把你那保險櫃給打開！我不圖別的，我就想知道你現在到底存了多少劇本了！你這也… …也太b態了你！」

    李謙笑，劇本甩過去，「別廢話，看看吧！」

    金漢拿起劇本，打開來，看見《倩女幽魂》這四個字，頓時就眼前一亮。

    然後他迫不及待地翻開劇情大綱，看完了之後，頓時就一副「心裡有底了」的樣子，放鬆了下來，愜意地抽著雪茄翻開了後面的詳細劇本。

    花了半個小時，看完了，雪茄也抽完了，他彈一彈手裡的劇本，「就它了！」

    李謙問：「有什麼修改意見嗎？」

    金漢擺手，「故事大綱沒問題，人設沒問題。可能我拍的時候會臨時修改下台詞什麼的，也可能會換個橋段和場景，但整體來說，這本子沒問題。頂級的！」

    說到這裡，他「嘿嘿」地笑了笑，說：「就是吧，這裡頭的男主角……你最近好像是挺喜歡演戲的？要不要……」

    李謙趕緊擺手，「你就別打我的主意了！你是知道的，我新戲馬上就要開始籌備了，鹿老師那個，我也實在是被她給磨得沒辦法了才接的！」

    金漢緩緩點頭，「嘖嘖」連聲，「磨的呀！」

    然後，他搖頭，「還是女人有優勢啊！」

    這車開的猝不及防！

    不過金漢就這樣，誰的玩笑都敢開，而且特別直接。以前的謝冰、廖遼、週嫫、王靖露，別管是誰，也別管當著多少人，他都是直接開車的！拍《在路上》那會子，李謙去探班，這傢伙直接當著全劇組的人衝李謙喊，「你倆晚上別弄太晚啊！」王靖露當場臉紅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像這個程度的開車，對他來說是小兒科了。

    李謙哭笑不得，也怕越解釋越解釋不清，乾脆直接岔開話題，說：「你就別惦記我的檔期了，我給你推薦一個人！」

    金漢「嘿嘿」地笑了兩聲，不等李謙開口，就說：「朱強？」

    李謙哈哈大笑。

    然後點頭，「朱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