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完美人生 作者：刀一耕 (已完成)

第二十章 出道時機成熟了？

    其實，在明湖文化公司正式成立之後，關於公司的藝人結構的問題，齊潔已經分別和李謙、和廖遼，以及和孫美美、李金龍等人，深談過幾次了。

    當然，即便是齊潔不說，李謙也早就已經意識到，小打小鬧無所謂，可一旦真的要做唱片公司了，光靠廖遼和何潤卿兩個人出來撐場面，就有些不夠了。

    對於一家唱片公司來說，金字塔型的人力資源結構，是最穩固的。

    有頂級歌星坐鎮，不但可以拉升整個公司在業界的影響力，而且可以借助頂級歌星的威懾力，在歌壇確立自己的地盤和銷售季，令其它公司不敢輕易覬覦。

    然後，要有幾名一流到二流的普通歌星，當然，最好各具特色，男女也要平衡發展，這樣一來，有頂級歌星沖鋒在前，這幾名第二階層的藝人，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掉外界市場的沖擊，而且還能反過來給頂級歌星以橫向支撐。

    他們共同構築起一家唱片公司金字塔的中上層，也為公司賺回最多、最大快的利潤。

    而作為根基的，是公司的普通工作人員，一定數量的簽約作詞人、簽約作曲人、編曲、樂手、經紀人，以及少則數人多則十幾二十人的新人。這一批人，是幾乎不會直接從唱片市場獲得任何收入的，但缺之不可，是整個公司發展的基石。

    有了這樣從底到上的金字塔結構，這家公司就會被認為至少是在唱片制作這一塊兒，是發展的很健康的。至少是不必受制於人的。

    當然，如果一家公司旗下還能聚攏了相當一批水準以上的制作人，作詞人和作曲人，那麽毫無疑問。在唱片制作這一塊兒上，他們的經營將會更加的如魚得水。

    事實上，在整個國內的唱片界。能夠達到這個程度的，不超過一個巴掌數。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唱片公司，是沒有頂級巨星坐鎮的，所以，它們的結構就偏向於偏平，只能有一到兩個一流或者二流的歌星坐鎮，帶著一幫新人去打拼而已。一旦遭遇市場的強力沖擊，或頭牌歌星新專輯遇挫，整個公司的經營就會迅速陷入困境。

    簡而言之。抗風險能力極差。

    所以，在唱片業的生產線條上，不管是橫向的制作，還是縱向的發售，都能夠自成體系的索尼、信達、華歌，才會被並稱圈內三強。

    而其它的絕大多數唱片公司，都勢單力薄，往往要靠著彼此互相幫助，你借助我的力量、我借助你的力量，互相抱團。才能發展的更穩定一些。

    但明湖文化的特點，跟其它的唱片公司，又有不同。

    依靠著李謙bug級的出歌能力。依靠著廖遼和何潤卿這兩大天后，明湖文化，包括其前身李謙工作室，雖然僅僅只成立了一年多的時間，其在頂級巨星這一塊上的實力，卻已經足以與三大唱片公司並駕齊驅，但是偏偏，他們的困境就在於，公司裏目前只有這兩大巨星而已。也因此，明湖文化的人力資源結構。甚至比別的小唱片公司更加的偏平！

    齊潔提出過聯合幾家圈內關系不錯的唱片公司，大家互惠互利。相互聯合，來共同形成一個金字塔型的唱片公司聯盟。比如說，當明湖文化這邊接的活兒自己做不了了，就可以轉包出去，賺取差價，而對方那邊有什麽難處了，明湖文化也可以出動兩大巨星為他們緩頰。但代價就是，各大公司之間必須步調一致，不能內部生亂。

    李謙同意了，所以近一個月，齊潔也去談了，但是效果不佳。

    簡而言之，明湖文化現在雖然一朝崛起，兩大天后在手的藝人實力，也堪稱彪悍，但要想領袖其它唱片公司，卻還不能夠足以令人信服。

    只要齊潔去談，人家就只想要利益，而不想接受明湖文化這邊任何的約定和要求。

    於是，齊潔只好作罷。

    要想充分發揮廖遼和何潤卿金字塔塔尖的作用，公司還需要簽很多人來培養，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最終，第一批只簽了三個人，只是現在他們都還在接受培訓，而等到她們真的有一定市場影響力，至少也要一年以後了，實話說，又有些遠水不解近渴。

    這個問題，暫時無解。

    有個應急的、而且無比靠譜的辦法就是：李謙上！

    就憑他現在的江湖地位，以及當時當下在社會上的熱度，有些不適合廖遼和何潤卿唱的歌，讓他唱，沒有任何人能說個不字！

    …………

    齊潔是帶著一摞問題來的，在基本上都得到了一個答復之後，她自然很快就告辭離開，回公司去部署和安排。

    等到送她出門、看著她的車走遠，回來之後，廖遼就肆無忌憚地坐到李謙懷裏，一邊剝荔枝餵他，一邊道：“要不你就出來吧，發一張專輯，先試試看。”

    李謙笑笑，長出一口氣，雙手抱頭歪在沙發上。

    廖遼也跟著歪下去，整個人半邊身子都壓在李謙身上，也不剝荔枝了，順手把盤子往邊上一放，認真地道：“別人都不理解，但其實我跟她，應該是最能理解你的人，潤卿姐也沒問題，因為我們都是紅過的人，也正在紅。”

    “就算是潤卿姐，你看，那是多努力、多積極的一個人，她自己都親口跟我說過，她特別享受被人喜歡、被人簇擁的那種感覺，特別享受站在舞臺上的感覺，可是呢，最近她已經不止一次跟我抱怨過了，自從再次紅起來，她的私人空間幾乎被壓榨一空，樓下永遠都有守候的記者，走到哪裏，不管你包的再嚴實，都能讓人認出來，都有人追著你要簽名！”

    “一次兩次是個新鮮，但是潤卿姐已經紅了十年了。我紅了才兩三年，就已經煩透了那些，何況是她？再說了。現在的那些歌迷，跟早些年可不一樣了。那些歌迷。有些是真歌迷，還有一些，就是純粹來找茬的，還有一些，乾脆就是色狼！”

    “那你想，要是能像你以前那樣，既不用整天出面，又能那麽舒服的做音樂。還能順手就把錢給掙了，誰不樂意呀！反正我是沒你那個本事，我就是個唱歌的命，我要是有你那個本事，我也不願意整天東奔西跑的，動不動讓人給堵住！”

    說到這裏，廖遼見李謙頻頻點頭，這才悄沒生息的把話鋒一轉，道：“可是呢，你看看現在。我那麽紅，潤卿姐也讓你再次捧起來了，再加上那邊五行吾素。就算是不出前幾天那檔子事兒，你以為你還能低調幾天？現在這麽個事兒一出來，你就算不唱歌、不走到一線來，你以為你就會沒人關注麽？”

    “實話告訴你！不可能啦！”

    她肯定地道：“不管你走到哪裏，回學校，在公司，去她那兒，來我這裏，都會有一天再次被人發現。然後，哪怕你盡力掩藏。你還是會被一點一點的曝光出來的！”

    說到這裏，她湊過去。在李謙臉上親了一口，認真地道：“所以，謙，出道吧！”

    李謙扭頭看看她，不住地伸手婆娑著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眉宇間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樣。

    他也的確是在深思。

    事實上，如果他要出道，現在條件已經基本成熟。

    不管是唱流行、做偶像，還是唱搖滾，唱民謠，唱r&b，手握大量資源，且背後有兩大天后撐場的他，都有把握做到一唱即紅。

    因為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兩年多以前剛穿越過來那時候的他了。

    兩年多自始至終用心的練習、磨礪與領悟，更兼多門類多領域涉獵所帶來的感悟，使得現在的他已經近乎完全駕馭了自己的新嗓子，且無論低、中、高頻，他都已經找到了最適合自己使用的音域，可以確保自己的嗓子無論在那個音區，都能發出最動人的那一道聲線，至少把自身先天生成的這個肉嗓子的實力，發揮個七八成的實力出來。

    可以說，至少在演唱這一塊，他已經做足了功課、做好了準備。

    這個時候，見李謙有些意動，廖遼就忍不住添油加醋地幫他分析道：“最近這半年，你自己應該也有感覺，你唱歌越來越駕輕馭熟，越來越好聽。你的低頻並不算出色，只能算是普通人的水準，但你的聲帶就像一個漏鬥，更大的開口在上面啊！”

    “而且我覺得，你是現在國內很少見的能把中頻唱得那麽好聽的人之一，像最近幾天，我覺得你的聲音在中頻的時候，那種訴說力、訴說感，甚至連我都比不上，而且你的高頻雖然不算太亮，但共鳴特別好……做歌手出道的話，就憑你現在的唱功和實力，就算你沒有現在的江湖地位，去哪家公司人家都會願意簽下你的！”

    李謙笑笑，的確是有些意動，但最終，他還是搖搖頭，“再等等看，我總覺得，還缺少一點打動我的東西，或者叫……動力不足？”

    說話間，他伸手一抄，輕輕巧巧地把廖遼整個人抄腿彎抱起來，往旁邊沙發上一放，然後自己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手臂。

    別看廖遼是典型的大骨架，是屬於容易長肥的那一類人，再加上她也的確是特別饞嘴、愛吃，人又懶……但不得不說，她在其他方面，還是挺自律的，至少這體重，就自始至終都沒有超標過，她一米六八的身高，才剛過一百斤。這一點重量，對於已經練了兩年功的李謙來說，抱她就跟抱個小孩兒似的。

    隨意地活動了幾下身體，李謙才道：“郁哥下午要來，待會兒我就去曹哥那邊去，順便蹭頓飯。你呢，懶了那麽多天了，過去公司那邊晃悠晃悠吧，跟潤卿姐那邊也商量商量到時候唱什麽歌，然後提前準備準備。”

    廖遼聳聳肩膀，點了點頭。

    …………

    郁伯俊的電影剛封鏡，晚上吃過殺青飯，第二天一早起來，他顧不上宿醉的頭痛，就急急忙忙的把手頭上一攤子事兒撂給別人，也不帶人，自己開著車就直奔順天府。

    李謙上午十點來鐘到了曹霑家裏，在那邊蹭了頓飯，飯後不久，王懷宇也開了車過來，三個人就一邊喝茶閑聊，一邊等著郁伯俊。

    兩點來鐘，郁伯俊的電話就打進來，然後順著曹霑的電話指導，大概半個小時不到，他的車子就開到了別墅前。

    大家都迎出去，充分發揮損友特效。

    曹霑說：“謔謔，瞧瞧，瞧瞧，這一臉的人面桃花相映紅，睡了幾個這是？”

    王懷宇呵呵地笑：“伯俊還是個有底線的人的，我估計最多就是女一、女二加女三，嗯，最多再加個新招的助理，四個……五個吧，我認為不超過五個。”

    李謙則說：“郁哥，你千萬別告訴我，周萍萍已經成我的新嫂子了。”

    褚冰冰專業補刀，“瞧你說的，人家伯俊是那種人嘛！人家充其量就是潛規則一下，潛完了直接開張支票就打發了，還值當的為個女人鬧得兄弟不愉快？”

    郁伯俊雙手高舉，做足了投降的態度，一路低著頭走過來。

    “我承認，我坦白，倆！”

    說話間，他豎起兩根手指，“這回真的就倆！誰說謊誰是丫頭養的！”

    說話間，他收回一根手指，“一個是五月份招的一個劇務，那丫頭主動勾的我，這個真不賴我，而且她也值了，陪了我倆月，我送了她一套房子，這期間她跟她男朋友都沒分手。我倆分了，她倆反倒分了。”

    然後他才把剛才放下的手指又豎起來，兩根手指一晃，“另外那個，是一個華戲的丫頭，還沒畢業呢！”說話間，他沖李謙擠了擠眼睛，笑道：“從你媳婦兒那裏論，咱倆也算沾點親了，都是華戲的女婿！”

    幾個男人哈哈大笑，李謙則笑著捶了他一拳。

    郁伯俊有的是錢，人又帥氣，才華也不缺，所以他幾乎很少主動泡妞，都是女孩子反過來追他，而他在這方面，向來乾脆，想睡就睡了，反正事後直接拿錢擺平就行。

    跟當下那些有錢人家的子弟相比，他已經算是比較有節操了，至少他對女人從不用強，而且上了就是上了，願意給青春摩擦損失費，從不賴賬。

    說笑間，大家返身往門口走，郁伯俊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拉過李謙的手，很鄭重地拍進他手裏，“呶，我預備了半年了都……你的一塊錢！”

    頓了頓，他笑著、一臉期待地說：“回頭等哥哥新戲的劇組拉起來，你過來給我當個顧問，或者藝術指導什麽的，怎麽樣？”

    李謙收起那一塊錢，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沒空！”

第二十一章 組樂隊？

    有些話，必須從頭說起。

    郁伯俊接到《活著》的劇本的時候，是今年剛開春。

    那個時候，他剛懶夠，跟幾個編劇攢出了一個新本子，找老曹也給捋了一遍，自覺沒啥大問題，雖然仍是青春都市題材，但居然奇跡般地在裏面加入了一些被老曹認為是“狗屁不通”、“牽強附會”的人生思索什麽的，反正外人看來一鍋漿糊，他自己卻覺得倍兒爽的東西。於是，這就妥妥的拉班子建組，準備開擼了。

    劇本剛剛寄到的時候，人家郁伯俊忙著呢、爽著呢，收到了就看了看封皮，隨手扔在自己的工作背包裏了。雖說對李謙的劇本並沒有太多期待，但李謙一直以來的行事、說話，都使得他說出的話總是擁有一定的分量，讓郁伯俊也不敢完全以為他是在玩鬧。

    然後，他新戲的劇組很快拉起來了，演員也陸續到位，順利開拍了。

    拜完神，正式開鏡，當然要大吃大喝一頓，先壯壯士氣，郁伯俊作為導演，當然是話事人，當天倒是沒喝酒，於是當天晚上，他跟自己當時的女朋友哈皮完之後，閑來無事也睡不著，就想起那個劇本來，然後翻出來看。

    這一看，他就是一夜沒睡。

    於是，新劇剛開機，他就盯著黑眼圈、哈欠連天的，被迫讓副導演接手導了一天，自己就在一邊傻坐著、瞎尋思。

    《活著》這個故事，並不復雜。

    說的是順朝末年，山東鄉下有個叫福貴的富二代。身為地主少爺。卻嗜賭成性。最終敗光了家產，卻反而因禍得福，在當時的民間起義軍占領了當地之後，躲過了一劫，但隨後，他卻被當時的順朝官府給抓了壯丁，跟著去圍剿起義軍。期間他的母親去世，他的女兒也因為一場疾病。成了啞巴。而他，一開始是官軍，後來被俘虜，又成了起義軍，奔波多年之後，起義軍勝利，民國政府成立了，他勉強算是榮歸故里。

    但從這個時候，悲劇開始了。

    他老婆家珍，因為有軟骨病。所以幹不了重活，全家重擔都壓在他身上不說。一雙兒女也都因為各種無奈的悲劇而相繼去世，後來連個瘸腿的女婿都死了，只留下一個小外孫叫苦根，跟著福貴回到鄉下。但當時生活十分艱難，就連豆子都很難吃上，福貴心疼外孫，就給苦根煮豆吃，結果苦根卻因吃豆子撐死……

    總之，生命中的每一抹溫情，最後都被一次次的死亡，直接撕裂。

    幾乎生命中的各種苦澀，都在這樣的一個人生故事裏發酵著，誰看，誰苦得說不出話來。

    簡單來說，這樣的一個故事，對於任何一個稍微有些追求的導演來說，那感覺都像是饕餮之徒看見了一桌美味的大餐一樣，根本就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電影當然是聲電光影的綜合藝術，但一個好的故事，卻是一切的出發點，和落腳點。而像《活著》這樣的故事，萬中無一。

    看完第一遍，郁伯俊就確信：自己這輩子所追求的一些東西，都在這裏了。

    甚至他覺得，幹完這一把，自己就可以退休了！

    所以，他一下子就掉進去了，足足迷瞪了三天，才緩過神來。

    緩過神來的那一刻，他差點兒就決定直接收攤子，把手頭上這部戲的拍攝全部終止、全部廢掉，然後開始打磨手上的這個叫《活著》的本子。

    然而思來想去，最後，他還是先收起了這個明顯遭罵的想法，一邊來回揣摩故事，一邊心不在焉地開始導起了這部在他眼裏已經“狗屁不通”、“牽強附會”的都市愛情片。

    但與此同時，他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他問自己的助理要了一個一塊錢的硬幣，很鄭重地放到褲兜裏，每天都要掏出來把玩一陣子；

    第二件事，他居然打破了自己每天晚上必須得有女人的生活習慣，把當時的女朋友直接趕跑了，自己挑燈夜戰，花了三夜的功夫，硬生生用鋼筆一個字一個字的把這個劇本抄了一遍，然後，派人把自己的手抄本給曹霑送了過去。

    三天之後，曹霑打來電話，“拉上謙，咱們哥仨幹這一把！”

    於是，郁伯俊的心裏就有底了。

    接下來，當心裏那股子躁動漸漸消退，表面上，他好像是突然回了魂，開始正兒八經地收拾起眼前的工作，但內心深處，卻有一把火開始越燒越旺。

    這把火，一口氣憋了能有小半年，終於，電影拍完了，郁伯俊立馬就殺過來了。

    …… ……

    別墅裏，褚冰冰又給郁伯俊添上一套杯具，然後就閃人了，曹霑的書房裏，就只剩下了他們四個。而事實上，王懷宇不懂電影，就笑瞇瞇地坐著，也不插話，只是聽他們三個在那裏二打一。

    “好兄弟，來吧，拉哥哥一把，我要不趕緊把它拍出來，我都沒心思泡妞了你知道嗎？”

    李謙搖頭。

    “伯俊別的是胡說，喜歡這個故事倒是真的。這個故事，我也喜歡，我加入！當然，我不懂導演，也沒幹過演員，我也就是能在一旁給伯俊提個醒什麽的。謙，來吧，咱哥仨一起弄把大的！跟你說，我這些年看過的電影無數，寫過的劇本也有一二十本了，但你這個本子，是我看過的所有這一類東西裏邊的前三名，diao，那是真diao！”

    李謙笑笑，還是搖頭。

    曹霑停下勸說，叼起了煙斗。

    郁伯俊問：“為什麽？你寫的故事，你不想把它拍出來嗎？”

    李謙冷靜地回答道：“想。我當然想！但是，時機不到！”

    曹霑瞪大了眼睛，郁伯俊皺起了眉頭。

    李謙緩緩道：“我才只上大二。也還沒怎麽認真扛過攝影機。當然。曹哥做編劇內行，故事又是我寫的，所以，我倆給你打下手，沒問題，也義不容辭。但是，你還沒準備好！”

    郁伯俊聞言楞住。

    但片刻之後，曹霑猛抽了幾口煙斗。卻居然點了點頭。

    “也對，謙說的有道理，你……的確是沒準備好呢！這部片子，應該不是那麽好拍的！”

    曹霑一邊說一邊想，語速罕見的放到極慢，“這部片子，別人不說，就一個男主角，國內能吃得下的男演員，屈指可數。那樣的咖，就憑現在的你。根本降不住！這個降不住，不是說人家不聽話，或者別的什麽，主要是你對這部片子的理解、拿捏，可能都未必跟得上人家，那到時候，你一個導演，卻壓不住戲，很可能就拍躥了！”

    郁伯俊終於冷靜下來，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問：“那我該怎麽辦？”

    曹霑想了想，嘆口氣，道：“第一，丟下你那一套騙錢的都市愛情片，認真搗鼓點東西，先拍上個至少一兩部文藝向的東西練練手，第二，別的類型也不拍，就專挑這樣的人文色彩比較濃的本子、不賺錢的本子拍。等你練熟了，底氣足了，到時候估摸著謙正好也畢業了，咱們再來弄這個本子！”

    郁伯俊又敲敲茶杯，思考片刻，扭頭看向李謙。

    曹霑說的道理，當然是對的。

    郁伯俊雖說經驗豐富，但只是拍那種單調的純商業片，而且還是都市愛情商業片的經驗豐富，但文藝向的片子，而且還是《活著》這個級別的，足以呈現出人類大喜大悲的東西，卻不是他眼下這點經驗就能玩得轉的！

    要知道，原版《活著》可是張國師最好的作品！

    在1994年，這部片子在戛納可是拿下了評委會大獎，葛大叔還拿了影帝！

    整個華語影史，這部片子不敢說第一，至少前三名穩穩當當！

    所以，曹霑的建議，其實正是李謙想要說的。

    面對郁伯俊詢問的目光，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 ……

    晚上兄弟們聚餐。

    大聊特聊。

    酒到半酣，李謙說起自己最近正在考慮要不要正式出道發專輯的事兒，曹霑一時興起，跑過去抱了把吉他過來，讓李謙唱。

    雖然喝了幾兩酒，但李謙的嗓子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有點失常，但仍然好聽。

    聽完了，幾個人一致覺得，那就出道吧！

    用郁伯俊的話說就是：反正你們一家子都是出唱片的，你那倆女人，又不是省事兒的，你就算躲，也躲不了幾天了。現在這媒體，越來越發達，早晚有一天，你會無所遁形，還不如乾脆點自己站出來，媒體反倒不會揪著你不放了。

    李謙還在猶豫，王懷宇突然說：“說起來，來了順天府，給我也憋得夠嗆，謙，你要是真想出道了，回頭缺個什麽嗩吶缺個笙之類的，記得打招呼，我就義務幫工就行。”

    他的話說完，還沒等李謙點頭，曹霑卻是突然說：“我突然覺得，咱們四個關系那麽鐵，要不乾脆咱們組個樂隊玩怎麽樣？”

    刷的一下，似乎有一道白光從李謙腦海裏一下子劈過去了。

    王懷宇楞了一下，雖然是話趕話，但他卻好像是突然被驚醒，一臉驚喜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道：“好啊！”

    然後倆人一起扭頭看向李謙。

    李謙的眼睛亮晶晶的，興奮、試探，卻又不確定地問：“組個樂隊？玩……搖滾？”

    曹霑也猛地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當然玩搖滾！不玩搖滾玩什麽？”

    說話間，他擡頭看向郁伯俊。

    郁伯俊正在癡呆中，趕緊舉起雙手，“你們別算我啊，我可不是玩音樂的。再說了，接下來我還要搗鼓幾部戲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說話間，他伸手指著李謙跟曹霑，“你們倆啊，剛才咱們可說好了，我不管你們要玩什麽，總之，一人幫我弄個本子！”

    他這麽一說，曹霑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接下來，王懷宇這個老好人居然也跟著笑，而且倆人很快就笑到前仰後合。

    郁伯俊楞了一下，旋即滿臉無奈，李謙則有點懵。

    “你們……笑什麽？”他問。

    倆人繼續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兒，王懷宇才壓住笑，很艱難地說：“一說起伯俊玩音樂，我就想起……我就想起……哈哈哈！伯俊……”他笑得臉膛通紅，看著郁伯俊，“誰說你不是玩音樂的，你自己告訴謙，你學過什麽樂器來著？”

    曹霑的笑本來已經快停下了，聞言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幾乎無法停止。

    郁伯俊滿臉囧色，李謙越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於是，他扭頭看向郁伯俊，“郁哥，你學什麽樂器了？他們怎麽就笑成這樣？”

    郁伯俊無奈地伸手沖曹霑和王懷宇指指點點的，一副恨到不行的樣子，“你們真是……哎呦餵，我真是服了你們倆了！咱這哥們到頭了啊！”

    李謙越發好奇，推推他的胳膊，“這有什麽的，說說，都已經倆人知道了，你不說，我找他們還不是一樣問出來？說！”

    郁伯俊有些尷尬，一副死活都不願意說的樣子。

    曹霑和王懷宇終於慢慢地停下笑，王懷宇還很不好意思地沖郁伯俊作揖，“老弟，老弟……對不住，對不住啊！是哥哥我的錯，我自罰三杯，自罰三杯！”

    李謙抱起肩膀，不說話了。

    郁伯俊扭頭瞥他一眼，無奈皺皺眉頭，勉強開口道：“是這麽回事，我們家族有個規矩，別管男孩女孩，從六歲開始，必須選擇一門樂器。據說我曾祖之所以定下這個規矩，是因為覺得音樂能陶冶人的情操，至少是不至於讓自己的子孫徹底淪為廢物，就算是花天酒地，至少也能有點品位，所以呢，我當然也要從小就選一門樂器開始學。”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見曹霑和王懷宇都一臉壞笑地看著自己，忍不住道：“你倆，罰酒，趕緊的！”然後才扭頭對一臉好奇的李謙繼續道：“當時呢，我什麽都不懂啊，我爸又不管我的事兒，整天就是喝酒、談生意，然後……然後……我三叔，給我推薦了一門樂器，說咱們家至今都沒人學過那個，你學那個，指定與眾不同的。”

    “然後，我就學了幾年。後來一直到我十四歲那年，才終於知道我三叔讓我學那個樂器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聽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可就是不切正題，李謙忍不住問：“那你學的，到底是什麽樂器？至於讓曹哥和王哥笑成那樣？”

    郁伯俊無奈地聳聳肩，低了頭，道：“簫。”

    “簫？”

    李謙楞了一下，旋即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十二章 四大美人

    對於一個音樂從業者來說，或者，哪怕僅僅只是對於一個愛好音樂的人來說，有人學過吹簫、有人會吹簫、有人愛吹簫……這有什麽可笑的？

    喜歡吹簫，和喜歡拉二胡，和喜歡彈鋼琴、彈吉他、拉小提琴一樣。

    沒什麽可吹牛的，但也沒什麽可自卑的。

    它就是一個樂器而已。

    笑，事實上，反倒是一種對音樂的侮辱。

    當然，背景不同，理解不同。換了另外任何一個人，說他會吹簫，是個簫演奏家，那都是一個可以讓人肅然起敬的身份。唯獨只有當四個老朋友坐在一起，唯獨只有當郁伯俊這麽一個風流浪子年幼時被人惡搞學了幾年簫的事情……卻足以讓幾個損友大笑不止。

    當然，笑歸笑，瞎鬧歸瞎鬧，該聊正事兒還是得聊。

    曹霑第一個提議，王懷宇很快贊同，李謙略一思量，也覺得兄弟幾個組個樂隊不錯，然後，郁伯俊的意見就不重要了，他是肯定會被拉進來的。

    本就是酒到半酣，現在大家“一致”決定組成一支樂隊，興致頓時越發高漲。幾句話之間，話題很快就拐到了分工上。

    曹霑負責貝斯，這個沒有什麽可商量的。

    王懷宇是多面手，但他對於搖滾樂的一些樂器，卻反而並不是太擅長，略一推敲，曹霑建議他來負責鍵盤這個應該算是王懷宇最拿手的一部分，他馬上就點頭同意下來。

    然後，李謙本來想負責吉他，但郁伯俊不會打鼓，所以，李謙只好把鼓手接過來。而郁伯俊這個肯定是四個人之中吉他彈得最差的一個，就成了樂隊的吉他手！

    好吧，反正也就是兄弟們在一起玩一把。又不是專業的，他們這幾個人。誰都不會想著去做樂隊出名、做樂隊掙錢，所以心態就都異常的寬和。

    三言兩語的把分工定下來，大家就又興致勃勃地開始討論起了樂隊的名字。

    王懷宇給起的名字叫“子曰”，嗯，全稱“子曰樂隊”。

    大家一直否定：太文縐縐。

    他又起了個名字叫“此地無銀樂隊”，又被斃掉。

    然後曹霑起了個名字叫“唱著玩樂隊”，再次被一致否定。

    輪到李謙，他想了半天。說可不可以叫“好漢樂隊”，被曹霑和王懷宇嘲笑一通，遂被斃。然後他又想了個名字，說是可以叫“工業廢品樂隊”。

    這一次，曹霑沒說什麽，一直皺著眉頭尋思，顯然他理解李謙的用意，但王懷宇卻表示反對，於是，曹霑也跟著點頭。又斃了。

    看大家想名字想得不亦樂乎，被一夥強人強拉入夥的郁伯俊終於開始來了點興趣，想了半天。說咱們不如叫“四個男人樂隊”。

    這個名字讓大家都是眼前一亮。

    但李謙捉著下巴，說：“太普通……不夠亮。”

    曹霑一拍桌子，嚇了大家一跳，“叫四大美人。”

    啪，李謙和王懷宇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郁伯俊趕緊搖頭，“狗屁的四大美人，我知道古代說的美人，是不分男女，男的也可以叫美人。但我跟謙還可以算是美人，你們倆……算了吧！”

    李謙哈哈大笑。

    但是三比一。這個名字就這麽暫時被定了下來。

    然後，大家越聊越熱。

    樂隊理念是什麽？好玩。

    所以。想表達什麽就表達什麽，想寫什麽歌就寫什麽歌，完全自由。甚至連是不是搖滾都無所謂。只要它有意思，只要它好玩，那就可以。

    樂隊的目標是什麽？好玩。

    所以，我們簽不簽公司無所謂，發不發專輯無所謂，掙不掙錢更無所謂。

    當然，這個話也就是理念而已，事實上，大家都覺得，如果將來真的做的不錯，那完全可以讓李謙的明湖文化給做一張專輯。只不過前提要考慮的，不是掙錢，而是大家玩得高興。

    說著說著，曹霑就來了興致，把自己過去這些年攢下的一些“誰都沒捨得給”的四首作品，統統獻寶一樣捧出來，而李謙也當場許諾，回頭一定貢獻幾首“大作品”出來。

    就好比那個農婦認為皇后娘娘肯定每天閑著能吃柿餅吃飽的故事一樣，不從事音樂這個行當、藝術這個行當，甚至沒有達到某種高度的人，大約是無法理解曹霑和李謙等人當下這種亢奮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都算是閑人，而且都是屬於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藝術追求的閑人。

    所以，李謙始終不願意站到一線去做歌手，但一想到可以和幾個關系那麽鐵的朋友一起玩樂隊，立刻就感覺來勁兒了、一口氣就提起來了。

    也所以，別管什麽公司邀請，曹霑都一概推辭，齊潔來軟磨硬泡了多少回，把曹霑纏得是不勝其煩，但明湖文化藝術總監的位子，他還是從來都沒正眼瞧過，盡管那是好朋友李謙的公司。但是現在，一提到玩樂隊，他也是立刻抖擻起了全部的精神。

    只能說，是人，皆有一癡。

    …………

    李謙喝高了，最終是齊潔又開了車過來接他。

    曹霑也醉醺醺地，還幫忙架著，往別墅外送，李謙的酒雖然多了，身體有點不太聽使喚，但腦子還沒有徹底糊塗，至少還認出來來人是齊潔了，就咧著嘴傻笑，開始吹牛：“小潔，你不是一直說想讓我出道嗎？現在好了，我們哥四個弄了個樂隊，潤卿的演唱會，我們上！跟你說，不是吹牛，雖說除了老曹的貝斯是專業的，我們都業餘，但一出場，嚇死他們！”

    齊潔一開始沒顧上聽後頭那半截，一句“小潔”，就聽得她渾身一激靈。

    以往李謙都是喊“齊老師”，特殊場合。也喊過“齊總”，卻唯獨沒有、事實上也不可能喊她什麽“小潔”。

    好不容易把李謙塞進車裏，齊潔開車離了別墅區。正是晚上七點來鐘的時候，路上堵得很。每逢堵車，齊潔就忍不住往旁邊的副駕駛座看。

    李謙已經睡著了，打著鼾，臉膛紅撲撲的，帶著一抹舒展的笑。

    並不算太遠的路，走走停停，二十多分鐘過去了，才開出不到兩公里去。後來瞥見一個路口，齊潔方向盤一打，直接拐進一條小路，就在路邊停下了車。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李謙喝醉酒的樣子，也是第一次看見李謙睡覺的樣子和打呼的聲音。

    街燈昏黃。

    人流、車流，穿梭不息。

    她把車子熄了火，坐在駕駛座上，定定地盯著他看。

    …………

    “怎麽會那麽堵？這才多遠，你走了一個多小時？”

    “大姐，下回再有這種事兒。你自己去，行吧？”

    “得，算我沒說。來……幫個忙！我的天，他怎麽那麽沈啊！”

    黃文娟被打發走了，小助理很委屈地搬回去跟齊潔合住了，保姆也接了通知，最近都沒過來，所以家裏就剩下廖遼一個人，雖說有齊潔幫忙，可倆人架李謙一個，仍然無比吃力。

    好不容易把人弄進房間、還沒等把他架進臥室。他反倒醒了。

    當然，醒歸醒。人還是迷迷糊糊的。

    他要撒尿，廖遼扶著他去洗手間。齊潔只好在外頭等著，這個時候才有心思回想起來，李謙似乎說：他們組了個樂隊？他要出道了？

    刷的一下，當時的回憶突然就回來了。

    沒錯，他就是這麽說的。

    等到廖遼好不容易把他給折騰回臥室，扒光了衣服扔在床上，這才氣喘籲籲的跑出來，問：“他怎麽喝成這樣？都誰呀？”

    齊潔一把拉住她，臉上的興奮難以遮掩，道：“剛才我去接他，聽他說，他好像是跟曹霑老師他們幾個人，一起組了個樂隊！他說他要出道了，要上潤卿姐的演唱會！”

    廖遼聞言楞住，“真的？”

    …………

    李謙晃晃腦袋，認真地點點頭，“真的。”

    當然，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

    地點，則是廖遼的家裏，餐桌旁。

    也不等廖遼開口問，李謙就把大家昨天晚上商量好的事情，從頭到尾跟廖遼說了一遍。

    廖遼當即大感興趣，趕緊道：“哎，哎，你們玩也帶上我唄？我也很想玩樂隊呀！你想想，你不擅長打鼓，你該去彈吉他呀，可是我會打鼓啊！我的鼓我跟你說……真的，我學過的，專業級別的！你還不信，回頭我給你展示展示！”

    …………

    1997年10月22日，四大美人樂隊正式宣告成立。創立者為曹霑、李謙、王懷宇、郁伯俊。第二天，廖遼就申請加入樂隊，很快就獲得了曹霑和王懷宇等人的同意，正式成為樂隊的一員，並擔任樂隊鼓手。但是，廖遼建議樂隊改名為“五朵金花”的建議，卻被大家一致否決，樂隊仍舊叫“四大美人”。

    10月日，四大美人樂隊在明湖文化公司的練習室開始了排練。

    沒有任何宣傳，甚至都沒什麽外人知道，就連李謙和廖遼這樣的當紅名人，也只是在公司門口會被堵一下，而且還都是因為此前的緋聞問題，其他幾個人則是乾脆無人關注。

    只是，李謙、曹霑和王懷宇畢竟都是音樂圈子裏的人，而且在各自的行當裏，都是資歷不淺的人物，所以，四大美人樂隊的事情，還是逐漸的流傳了出去。

    當然，外界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麽風格，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發專輯，甚至都不知道到底主唱是誰，大家只是知道，這個四大美人樂隊，大概很有可能會在何潤卿的演唱會出場。

    而如果是那樣，那將是李謙第一次走到臺前來。

第23章 夫妻檔

    一直到半個月之後，兩大天后撕逼事件的影響，才終於緩緩退熱。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三方面都對此事採取了一致的迴避態度——人家自己都不撕了，都親如姐妹了，媒體們除了捕風捉影的杜撰一些段子來寫之外，實在是找不到什麼新鮮有賣點的話題，也就只能在私下里對李謙的齊人之福羨慕嫉妒恨一番罷了。

    於是，半個多月之後，當羊圈胡同、電影學院等處的記者們終於熬不住，開始紛紛撤退了，李謙這才又開始回到學校上課，而且，也終於能去羊圈胡同了。

    周嫫的性子很拗，當她是李謙的女人的消息爆出來之後，幾乎她身邊所有能說上話的人，包括謝銘遠，也包括鄒文槐，都在不停地敲邊鼓，可她就是不同意讓李謙來幫自己做專輯。

    到現在，她的新專輯在索尼唱片那邊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且目標極為明確——她要跟廖遼同時發專輯！

    對此，李謙想了想，也就乾脆一笑了之。

    這種女人之間的所謂“戰爭”……就隨她們去吧！

    反正都不是那種完全不懂事的人，就算爭、就算撕，她們也肯定會控制在一定的可控範圍之內，說到底，也就是耍個小性子的感覺，戳不出什麼大亂子來。

    再說了，既然自己已經決定要出道，要站到公眾面前了。即便是她們真的戳出什麼大亂子來，自己也不會再像此前那樣煩惱了。

    於是，李謙的心態開始變得越發平和了下來。

    他每天都忙著上課，學戲，玩樂隊，雖說忙得不可開交，但居然絲毫不覺繁亂。

    日子就在這樣的平靜與平淡中緩緩流逝。

    隨著廖遼的加入，四大美人樂隊有了新的鼓手，李謙也正式變成吉他手，這支樂隊只經過了幾天的排練。就開始露出一些形狀來。於是不知不覺的。大家都開始越發的用心，就連本來心心念念的都在惦記著怎麼磨練自己的郁伯俊，也開始找到了一種樂在其中的感覺，又重新開始刻苦地練起吉他來。

    音樂。本來就是一種可以讓人愉快的東西。

    最開始說的是要玩樂隊，但玩著玩著。當找到了那種愉快的感覺，玩，就開始不知不覺的變成熱愛。

    大家的排練。一開始是拿一些其它人的作品，往往是一些老搖滾。來找感覺，但練著練著，就開始變成了練習自己樂隊的曲目了。

    王懷宇不擅作曲。郁伯俊更是不行，廖遼雖也有過嘗試創作。但她自己寫的東西，自己都覺得不行，所以樂隊創作的主力。當然就是李謙和曹霑。

    曹霑的東西，更偏向於把情緒隱藏在緩慢的、優雅的節奏和歌詞中去，可以說，仔細去品味的話，會讓人很著迷，但正和他此前所走的路子一模一樣的是，他寫的歌，往往風格太過文藝化，即便是讓王懷宇和郁伯俊來評價，都會覺得少了點力量。

    最後，不出意料，還是李謙的作品更能讓樂隊的所有成員都一致表示喜愛。

    …… ……

    時間逼近十一月，天氣開始越來越冷。

    這個時候，何潤卿演唱會的售票工作，開始了。

    國內娛樂圈發展到現在有接近三十年，但演唱會這個東西，卻是近十年才逐漸成為歌壇的一件大事的。而且在國內，人們似乎並不是太過於熱衷去聽演唱會，此前能夠舉辦多場巡迴演唱會還取得成功的歌手，幾乎屈指可數。

    所以，雖然最近幾年圈內也每年都有若干場演唱會在辦，但一些大牌的歌手，對此卻是一貫的謹慎——小場地辦，丟範兒，大場地辦，怕票不好賣，承辦商要賠錢，也丟範兒。

    所以，在當下的國內歌壇，舉辦演唱會，很大程度上已經變成了歌手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一件事——認賠錢，辦上那麼一場，就好歹也算是開過演唱會了。

    何潤卿在四年前，曾經成功的辦過一次全國巡迴演唱會，那一次是一共舉行了五場，雖然說不上什麼火爆，但好歹演出商沒賠錢，甚至還有小賺。

    這在圈裡，就已經算是公認的成功了——當時的何潤卿，還算如日中天，演唱會的場地最少都是兩萬八千多人，最多的一場在松江府，那可是四萬三千多人的大體育場，就這還能讓演出商不賠，已經說明她的號召力了。

    可即便如此，此後的幾年，何潤卿對於舉辦演唱會，卻一直都非常謹慎，一是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影響力、號召力在不斷下滑，怕丟人，二是國內的商演雖說一直都很火爆，但演唱會卻偏偏就是始終火爆不起來。

    簡單說，只要有人願意掏錢請明星們來唱歌、來表演，讓人免費看，那簡直是場場爆滿，但你要是讓歌迷自己買票進去聽演唱會，那就對不起，大家不捨得。

    所以，何潤卿本以為自己恐怕只有到真的宣布退出歌壇的時候，才能賠著錢辦一場告別演唱會了，可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又紅了，然後，演出商的單子就砸過來了。

    按說廖遼的資本應該更雄厚，她都發了三張專輯了，而且張張都是大賣，歌迷擁躉非常多、且非常捧，但廖遼拒絕了，何潤卿一開始也不敢，當想了想，她還是主動站出來接了。

    記得此前李謙在某次閒聊的時候曾經說過：未來的演唱會市場，也會逐漸熱起來的。

    只是，單子簽了，她還是不免要有些擔心。

    第一場就在順天府，演出商略顯謹慎，怕票賣不掉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座會影響後續的口碑，所以寧可賠錢，租下一個三萬六的大體育場，卻通過舞台搭建等環節，硬生生把可供售賣的座位，壓縮到了只有兩萬兩千張。

    可即便如此，從演出商，到何潤卿，還是擔心會賠太多。

    因為場地費且不說，關鍵是李謙特意讓李金龍從日本請來了極其專業的舞台設計師和燈光師。還從美國請來了更牛逼的音響師、造型師和編舞……可能是因為還惦記著廖遼的演唱會呢。演出商盛世娛樂公司那邊僅僅只是猶豫了一下，就點頭認賬了，同意掏錢請那幫人。

    可是這樣一來，就又是一大把錢砸進去了。

    雖說這些成本會分攤在全部的五場演唱會裡。可即便如此，財務上的壓力還是很大。

    對此。何潤卿的解決辦法就是……苦練，苦練，苦練。

    十一月初。她和廖遼的MV大碟上市，她也只是拿出三天的時間出去跑了一圈。然後就又趕緊回來，繼續排練。

    提前十天，場地剛剛搭建完成。她就和舞美一起過去走位、試音響。

    總之，所有人都看得見她的緊張。

    而隨後。當票務銷售那一塊兒的信息反饋回來，她就越發的緊張。

    演唱會的日期是11月13日，提前十二天開始售票。而開售三天之後，才僅僅只賣掉了九千來張票，出票才只四成。

    按照演出商的推算，大概到正式開場，能賣出去一萬五千張以上。

    演出商們勉強可以算是鬆口氣，這個成績，會小賠，但還在接受範圍之內，畢竟這只是第一場，他們本來就做好了小賠的準備的。

    而且，眾所周知，何潤卿的演唱會真正賣座的地方，是在南方地區。所以，五場演唱會之中，有四場都是安排在了南方。

    當然，盛世娛樂公司顯然還是想要盡力把票賣的更好一些的。

    所以，在確定了演唱嘉賓的人選之後，他們飛快地把廣告打了出去。

    劉明亮，黃玉清，周峰，四大美人樂隊。

    其中劉明亮是多年的歌壇天王，雖然近期略有下滑，但影響力不是蓋的，而黃玉清去年爆紅，今年十月末剛發了新專輯，再次大爆，已經隱隱成為當今國內歌壇足以與趙信夫、劉明亮比肩而立的歌壇天王，再加上一個周峰，這樣的嘉賓陣容，絕對算是很牛了。

    所以，在廣告打出之後的當天，出票量果然就有了一些小幅度的上揚。

    只是，儘管有幾大巨星助陣，但對於關注這場演唱會的很多歌迷來說，何潤卿演唱會的嘉賓名單中，居然沒有廖遼，還是不免叫人失望。

    在當下的國內歌壇，可以說，把黃玉清、周峰和劉明亮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比得上一個廖遼的影響力了。

    所以，嘉賓名單出爐之後，雖然對出票有所提升，但效果卻並沒有達到預期。

    然而隨後，在盛世娛樂公司的安排下，一則消息以一種“洩密”的方式被幾家娛樂媒體突然“踢爆”：在那個作為嘉賓出場的四大美人樂隊裡，廖遼居然是鼓手！

    歌迷們頓時嘩然！

    廖遼還會打鼓？可是她好好的天后不做，怎麼跑去組了一個樂隊？還不是主唱，只是一個鼓手？這完全是自跌身價啊！

    不過，好吧，還是有人願意買單的。

    哪怕只是去看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是怎麼打鼓的，也值當的去買一張票不是？

    當然，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廖遼會在何潤卿的演唱會上出場，但只是打鼓而已啊……吸引力多多少少有些不足。

    大家喜歡的是廖遼唱歌，至於她會把鼓打成什麼樣……重要麼？

    一張演唱會門票，最便宜的都要五十多啊有沒有？

    然而，還是那些娛樂媒體，在第二天又再次爆料：這個名叫“四大美人”的樂隊，他們的主唱，叫李謙！

    刷的一下，這則消息瞬間大熱！

    怪不得廖遼這麼一位當紅的國民天后居然不唱歌，跑去給人打鼓了，怪不得這麼一個此前從來沒有聽過的樂隊，居然會突然成為何潤卿演唱會的嘉賓……

    原來李謙真的要登台唱歌了麼？

    而且居然是夫妻檔！

    儘管踢爆了消息的媒體們很詳細地介紹了四大美人樂隊的五位成員，但對於曹霑、郁伯俊、王懷宇等人的雄厚背景，歌迷們卻都下意識地選擇了忽視，就連隨後跟進的各大娛樂媒體，也都差不多給無視了。

    所有的目光，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聚焦在了李謙和廖遼這一對夫妻檔身上！

    要知道，雖然到現在廖遼和周嫫的大戰已經熱度稍退，卻畢竟還是熱點呢，此刻這件事一經爆出，自然是迅速引燃了國內的八卦熱潮。

    週嫫會不會去？

    他們小三口會不會同台演出？

    沒人回答，媒體們也只能是各猜各的，東拉西扯的分析一大篇，到最後告訴歌迷：從公佈的嘉賓名單來看，周嫫應該不會登台。但是，不排除她會到現場去看自己的老公和“姐妹”同台演出……

    距離演唱會開始的時間只剩三天，終於，出票量再次大增！

    據演出商的推測，到開始前，大概可以賣出兩萬張以上了……雖然還是不能把兩萬兩千多張票全部賣出，但哪怕只有兩萬張，已經可以保證順天府的這第一場達到基本保本了。

    …… ……

    提前三天，四大美人樂隊來到了早已佈置完畢的舞台，開始走位。

    何潤卿跟曹霑是熟人，見面自然寒暄。

    李謙則是不忙走位，先過去跟演唱會總導演聊了一陣子。

    舞台效果他此前就已經看過了，可以說，在2000年之前的現在，對於這支三方合作的舞台效果團隊所做出的效果，李謙覺得已經可以給一百個讚了，所以沒什麼好說的，他現在關注的是舞台團隊對於一些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的應對措施。

    聊過之後，基本放心，大家開始走位。

    完事了之後本來就要走了，曹霑卻又回頭，大冬天裡，他帶著一副裝酷的墨鏡，笑著對何潤卿道：“雖然我很想告訴你別緊張，但是，哈哈，你要小心哦，我們四大美人樂隊肯定會搶了你的風頭的！”

    何潤卿笑了笑，卻又一臉好奇，“為什麼連我都要保密啊！你們到底會唱什麼歌？是李謙，或者你寫的新歌嗎？還有，前幾天李謙給我的那首歌，到底是什麼意思？連編曲都沒有啊，你們是準備在這裡唱？還是準備就讓我清唱？”

    李謙回來拉曹霑，笑著對何潤卿道：“行了，你也別瞎尋思，好好準備你的就是了。那隻是預做準備，不一定用得上！

第二十四章 演唱會

    十一月的天，黑得已經很早。

    五點來鐘，天色開始昏黃，順天府第二體育場就已經大燈齊亮，照得整個體育場內外亮如白晝，在體育場的幾個入口處，買了票來看何潤卿演唱會的觀眾已經在排隊進場。

    樂手們、工作人員們都已經吃過了晚飯，此時有不少人聚在後臺的出口外抽煙、閑聊。何潤卿換上一身運動裝到舞臺後跑了一陣，跑到身上微微起汗，這才慢跑著回來，笑著跟門口的眾人打過招呼，然後邁步進去。

    今晚要登臺的演員、樂手，在下午四點就已經簽過到，幾位特約嘉賓也已經紛紛打電話來，都已經在路上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就都可以到。

    可以說，現在演唱會已經萬事俱備，只待開場。

    後臺有熱風，進來之後感覺熱氣蒸騰，何潤卿就拉開運動服上衣的拉鏈，走過一間休息室的時候，聽見裏面正在談笑風生，就敲敲門，推門進去。

    果然一幫人都聚在這房間裏呢。

    李謙、廖遼、曹霑、王懷宇、郁伯俊、李金龍、孫美美、劉梅……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

    何潤卿眼睛眨了眨，心裏大約猜得出那是誰，不過廖遼也在，她就裝看不見，只是笑著道：“你們怎麽都躲這裏來了？都吃過飯了？”

    大家都點點頭，廖遼倒是並沒有何潤卿想象中應該有的尷尬，反而很輕松地笑著問：“你出去跑步了？悠著點兒哈，從現在開始，你可是一粒米都不能吃、一滴水都不許喝了。”

    何潤卿笑笑，“沒那麽誇張！不吃飯沒關系，反正我三點多就吃過了，一時半會兒倒不至於太餓，但水可以喝啊！”

    說話間，她又問李金龍，“劉明亮和黃玉清他們。到哪裏了？”

    李金龍應聲回答道：“都已經出發了，半個小時左右，差不多都能到，你放心好了！”

    李謙也看向何潤卿。道：“你現在別想那麽多，這種事就更是別管了，這些事情，都讓金龍和美美姐他們操心去，你只管休息好、調整好狀態就行了。”

    大家聞言都紛紛說是。廖遼還一臉嫌棄地擺手，“去，去，去！別摻和了，你去忙你的去！”

    何潤卿笑笑，這才裝作剛剛看到王靖露的模樣，眼前一亮，也有著剎那的恍然表情，然後友善地沖王靖露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劉梅也跟著她出去。

    稍稍離開那間房，何潤卿壓低了嗓子，“那倆沒掐起來？”

    劉梅也會意地小聲道：“怎麽可能！上次人家可是把廖遼跟周嫫兩邊都擺平了！而且有她在，我看廖遼很自覺的不往李謙身邊湊。”

    何潤卿點點頭。

    頓了頓，劉梅又道：“你從此前她處理那檔子事兒就能看出來，那個小姑娘，聰明著呢！人家跟誰都不置氣，跟誰都不爭，見了哪個都叫姐姐，剛才她來了。也是第一個跟廖遼打招呼。可越是這樣，李謙肯定越疼她呀，廖遼她們壓根兒沒法爭！”

    何潤卿的腳步緩緩停下，想了想。緩緩點頭。

    片刻後，她道：“她才那麽年輕，就想得很透徹呀！”

    劉梅八卦地道：“據說她媽特別厲害……教得好唄！”

    何潤卿點點頭，旋即卻又一臉的笑，問：“周嫫也確定了會來聽是吧？”

    劉梅點點頭，“當然。咱們老板第一次開嗓啊，她怎麽可能不來！連我都好奇他會唱什麽呢！”頓了頓，她笑，“你的意思是，周嫫會到後臺來？”

    何潤卿笑著，挑挑眉毛，“等著看……”

    劉梅笑笑，搖頭。

    …………

    謝冰和王靖雪等人，都戴著帽子，還刻意地壓低了帽檐，夾雜在排隊入場的歌迷中隨著隊伍緩緩入場，走在最前頭的一個保鏢手裏拿著票。

    她們的經紀人吳姐也一起來，這時候她用心地打量著周圍排隊的隊伍，觀察一陣子，回頭對司馬朵朵道：“看樣子票賣的確實不錯，據說已經兩萬兩千多個座位，已經賣出去快兩萬一千張票了。不過，廖遼和李謙，幫她拉了至少得有兩三千張票……這是他們公司的第一次演唱會啊，還真是牟足了力氣。連他都要親自下場了！”

    司馬朵朵聞言笑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孫若璇卻已經開口道：“我昨天還打電話問來著，據說就算是票全賣出去，也就剛剛保本，他們的投入太大了，據說是從日本和美國請的專業團隊，目前咱們國內還沒有敢砸那麽多錢的！”

    其她人聽了就當聽了點八卦消息，點點頭就算過，她們的經紀人吳姐卻是心裏突然一緊。

    這種內部消息，顯然不是外人所能掌握的，尤其是在現在，這幾乎可以算是第一手消息，肯定是只有明湖文化和演出商盛世娛樂那邊的高層人士才知道這個消息。

    孫若璇的人脈，吳姐當然清楚，她們五行吾素雖然跟盛世娛樂有過很多接觸，但她孫若璇卻不可能認識盛世娛樂那邊的高層，所以，十有八九，消息應該是孫若璇從明湖文化那邊得來的。考慮到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她們五個的合約就要到期了，續約談判卻至今還沒有落地，孫若璇跟明湖文化那邊聯系緊密這件事，實在不是什麽好消息。

    不過這個時候，她當然不會傻到主動去戳破什麽。

    五行吾素紅到當下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她一個經紀人會願意去得罪的了。說句自私點的話，就算是五行吾素最後散了，她只需要跟定了其中某一個，所得到的收獲，就未必會比繼續待在華歌唱片差了。

    於是，這個時候，她就笑了笑，道：“回頭你們是不是該安排一下，請謙少吃個飯啊什麽的？人家還特意惦記著送票給你們，貴賓票啊，一張就快兩千了！”

    大家聞言都笑笑，孫若璇嘴快。就笑道：“小雪，你給咱妹夫打個電話吧？”

    王靖雪聞言勉強笑笑，道：“票都是打折賣的。”

    好吧，這話真是沒意思。

    孫若璇吐吐舌頭。無奈地搖搖頭，不說話了。

    終於輪到她們到了門口，一直都沒怎麽開口的周萍萍這才終於吐一口氣，“終於輪到咱們了，咱們是貴賓票啊。為什麽非要走這邊？”

    司馬朵朵笑笑，看她，“走那邊通道的話，那咱們要不要去後臺看看？”

    周萍萍聞言不說話了。

    她們算是李謙的弟子，但是跟何潤卿卻從沒打過什麽交道，去後臺，說什麽？

    …………

    就在五行吾素等人正在排隊入場的時候，另外一邊的入口，黃達仲和杜曉明已經入場了。

    他們公司目前跟明湖文化雖說沒有徹底撕破臉，但雙方關系不睦的事情。卻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不管是李謙還是齊潔，當然不會主動給他們公司寄友情票。

    而且，事實上黃達仲本來是肯定不會來親自聽什麽演唱會的，雖說他勉強可以算是何潤卿的歌迷之一。只是，自從李謙組建了一個叫“四大美人”的樂隊，且確定會登場的消息傳出之後，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跑來聽聽。

    一來，華歌唱片雖說跟李謙合作已經有兩次。但他跟李謙卻還從來都不曾見過一次面，現在的他心裏，對李謙有些忌憚，有些無奈。但更多的還是好奇，所以會想要見見他；二來，李謙的作品他聽得多了，但李謙親自唱歌會是什麽樣子？實話說，音樂圈裏，越是跟李謙打交道比較多的。就越是會忍不住心中好奇。

    甚至，比那些在網絡上恨不得對李謙膜拜到五體投地的歌迷們，還要好奇。

    入了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但片刻之後，黃達仲卻又站起來，開始站在原地四下裏打量體育場的大燈早已點亮，他們買的票雖說不是貴賓票，但位置相當不錯，基本上位於舞臺的正前方，所以站在原地，他幾乎可以縱覽整個觀眾席的全景。

    過了一陣子，他坐下，跟杜曉明道：“座位果然不算多。據說投入很大，看來要賠本。”

    杜曉明無奈搖頭，指指耳朵，道：“黃總，把你的生意放下先，咱們是來聽歌的，聽歌！”

    黃達仲撇撇嘴，聳聳肩。

    片刻之後，他卻又點點頭，整了整衣服坐好，“好，聽歌！我可是何潤卿的歌迷啊！”

    杜曉明又笑笑，“你是來聽何潤卿的？呵呵……黃總，放心吧，就我的感覺來說，李謙就算是嗓子再差，能寫出那麽多好歌來的人，也肯定能寫出適合他自己唱的歌的。不過，樂隊呀，老曹也在，那個王懷宇，我也聽說過，也是個牛人，再加上一個導演，還有一個廖遼，哈，我覺得，他們大約是要唱搖滾！”

    黃達仲扭頭看他，“搖滾？”

    杜曉明點點頭，“老曹是玩搖滾的，這個圈裏都知道，廖遼最喜歡搖滾，這個大家也都知道，李謙又是一個很擅長玩搖滾的，甚至連何潤卿那個路數，他都能給硬生生掰過來，你想想，這麽幾個人往一塊兒一湊，還能不玩搖滾？”

    黃達仲想了想，點點頭，卻又輕蔑地一笑，“搖滾早就不行了！你看看，連飛翔都已經多久沒出專輯了？這個年代，搖滾……過時啦！”

    杜曉明聞言面色突然嚴肅起來，正色道：“黃總，這你可就錯了。每個音樂人心裏，都有一個搖滾夢！每個願意聽音樂的耳朵，都不會去排斥出色的搖滾的！搖滾，永遠不死！搖滾在咱們國內的沒落，只是因為沒人能做出出色的搖滾罷了！”

    黃達仲瞥了杜曉明一眼，擺擺手，“行，行，我不跟你辯這個！我外行，行了吧？咱們待會兒聽聽看再說！”

    杜曉明聳聳肩。

    這時候，身後突然有人拍黃達仲的肩膀。

    黃達仲楞了一下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可是好久好久都沒人敢拍他的肩膀了。

    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上下的男人，他一臉興奮地對黃達仲和杜曉明道：“哥們，你們也喜歡搖滾？也是來等著看四大美人樂隊的吧？哈哈，咱們哥們目標一樣啊！”

    黃達仲本來是心有不悅的，不過看了那人一眼，他倒是突然起了要跟對方聊聊的心思，忍不住就笑著道：“你……不是喜歡何潤卿才來的？是為了聽李謙？”

    對方可不知道自己身前坐的是華歌唱片的兩位Boss，就跟遇到一個誌同道合的普通人一樣。很隨意地道：“對呀！我可是李謙的鐵桿歌迷！最喜歡聽的就是他為廖遼和何潤卿寫的那幾首搖滾！跟你們說，我盼著李謙開嗓可是盼了快兩年了！打從知道《執著》是他寫的，我就開始對他好奇了！”

    不過頓了頓，他卻又道：“就是……四大美人這個名字。怎麽說，顯得有點娘娘腔了！我真是納悶，他們幹嘛給樂隊起這麽個名字？哎，你們說，會不會是廖遼起的名字？李謙在床上讓她給滅了？”

    黃達仲顯然不適應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健談。聞言就有點楞，這個時候，杜曉明卻正色道：“娘娘腔？我可不那麽認為呢！哥們，你別覺得國外那些名字好像都很牛似的，硬，有範兒，但那是國外工業社會的特色，什麽槍炮玫瑰啊之類的。但是在咱們中國玩搖滾，為什麽非要走外國人的路子？四大美人這個名字，我倒覺得挺好！再說了。美人在古代，可不是專指女人的！我只納悶一點……四個男人叫四大美人，沒問題，但廖遼呢？”

    那人聽見杜曉明的論調，頓時覺得耳目一新，仔細想想，幾乎要拍案大贊，“說的有道理！四大美人……至於廖遼……嗨，想不通！”

    杜曉明笑笑，正要說話。這個時候，體育場內卻突然想起一陣歡呼聲。

    他們幾個也都下意識地扭頭沖舞臺看過去，卻見一個女孩子站到舞臺上，正在四下裏低頭找著什麽。

    兩人身後那哥們眼神特別好。一眼看清，當即驚喜地道：“是廖遼！”

    的確是廖遼。

    聽見已經入場的觀眾們的歡呼聲，廖遼擡起頭來，沖大家露出一個微笑，還揮了揮手，頓時就引得觀眾席又響起一陣歡呼。但這個時候，廖遼又已經低下頭找了起來。

    有人大聲喊：“廖遼，先來一首唄！”

    廖遼從舞臺上不知道撿了個什麽東西起來，聞言笑笑搖頭，又揮了揮手，轉身跑回後臺去了。

    …………

    周嫫來了。

    據有人報信兒，說她是跟經紀人一起來的，從後面的專屬通道進了門。

    何潤卿頓時八卦心起，化妝師正在給她定妝，她卻還是借口上廁所，拉上劉梅直奔那邊的休息室跑，結果還沒到地方，就又有人過來通報：周嫫壓根兒沒來後臺，直接通過專屬通道去貴賓席了。於是何潤卿只好無奈地轉頭回去。

    …………

    外面的天色已經全然黑了下來。

    王靖露從後臺繞出來，走向貴賓席。

    體育場內的燈光，把各條通道都照得亮如白晝，但一進入座位區，就脫離了大燈，雖然也很明亮，但是不至於讓人隔了老遠就一眼看清容貌。

    王靖露找到排號，走進去，沈甜甜看見她，遠遠地就招手。

    她過去剛一坐下，沈甜甜就鬼鬼祟祟地湊過來咬耳朵，“哎，你情敵也來了……別回頭，就在咱們的側後方，中間就隔了一排，周嫫！”

    頓了頓，她又道：“還有啊，我看見你姐了，她們五個人盡數出動，我看好像還帶著兩個保鏢呢！”

    王靖露笑笑，把她推回去，“真八卦！”

    …………

    吳媽有些手足無措。

    她本來是不想來的。然而李謙給了三張票，還特意說讓她跟周嫫一起過來聽聽，這要是其他人，她肯定是不來的，雖說何潤卿的歌她也愛聽，但這演唱會什麽的，她卻是不太感興趣，聽說都是年輕人才去聽呢，自己一個老太太，湊什麽熱鬧？

    再說了，大家都說，演唱會現場往往震耳欲聾，而她打從這幾年年齡漸大，就越來越喜靜不喜鬧了。一千八百塊錢一張票啊，她是真有心把票給賣了！

    但是，據說李謙也是要登臺唱歌的……猶豫了半天之後，她還是決定跟周嫫一起來聽聽。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想親眼看看這個小夥子到底會怎麽唱歌。

    於是，三張票，周嫫坐中間，鄒文槐坐右邊，吳媽就坐在了左邊。

    而坐下之後，她定定地盯著舞臺，半天之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舞臺，真大呀，小姐，回頭你得跟他說說，讓他給你也辦這麽一場！”

    …………

    晚上七點二十分左右，觀眾席已經基本坐滿。

    音樂圈內部，有些人拿到了贈票，有些人沒拿到，但不光拿到票的人來了，沒拿到票的，也有很多人自己買了票進來了。

    區別只是，有些人坐到了貴賓區，但還有很多人坐到了普通觀眾席。

    七點四十分，樂手開始就位。

    七點五十分，體育場內的照明大燈突然暗了下來。整個觀眾區，只有通道兩旁還有一些燈色昏黃的照明燈還在繼續亮著，舞臺上更是漆黑一片。

    觀眾席上一陣歡呼。

    隨後，舞臺上樂手區的看譜燈亮起。

    坐在普通觀眾席上的趙源熟門熟路地對格日楞和莊美月道：“馬上要開始了！”

第二十五章 調侃

    入場時免費贈送的數萬根熒光棒在夜幕下點亮了觀眾席。

    演出商特意安排人捧著的熒光牌上寫著一些諸如“潤卿我愛你！”、“卿城一笑”、“何潤卿全國歌友會”之類的話，顯然是無數熒光中最亮的那一簇。

    當然，也有不少歌迷是真的自己制作了熒光牌，拿來現場支持何潤卿。

    演唱會還沒開始，觀眾席上的歌迷們，自然是做什麽的都有：有人在閑聊，有人在吃東西，有人在哈哈大笑，有人在打電話，還有人在走神。

    此時，舞臺的正上方和兩側，一共三塊大屏幕，突然亮了。

    攝影機在走，俯瞰著觀眾席上一排排的座位。

    觀眾席上很快響起歡呼聲，大家的註意力很快就被那三塊大屏幕上的影像給吸引住了，而且，大家也很快就發現了正在遊走的那臺攝像機，於是，攝像機所過之處，大家開始紛紛對著攝像機揮手、伸V、扮鬼臉、揮舞手裏的熒光棒，以及大喊著什麽。

    現場很快就騷動起來。

    但是，現場的三塊大屏幕很快把鏡頭切走，對準了舞臺中央。

    突然之間，屏幕就黑了下來。

    因為此時的舞臺，正是一片漆黑。

    很快，有一個嗓音渾厚、極富感染力的男聲響起來，“親愛的歌迷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何潤卿1997全國巡回演唱會首場，順天站的演唱會現場。今晚，讓我們一起度過一段歡樂的時光！下面，讓我們一起，呼喊一個名字——”

    “何——潤——卿！”

    “何——潤——卿！”

    很多觀眾跟著大喊起來。

    一遍，兩遍，三遍，四遍，五遍。

    突然，舞臺終於有一道筆直的光束打了下來。

    一道倩影。出現在那道光束裏。

    人群歡呼。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齊唱……”

    熟悉的聲音響起來，觀眾席上的歡呼逐漸落下去。

    幾乎所有買了票過來聽演唱會的歌迷，都是一耳朵就聽出來了。這是《夜來香》。

    純人聲。

    座位上，杜曉明一臉享受。

    因為對於喜歡的人來說，無需伴奏，何潤卿的嗓音本身，就已是天籟。

    黃達仲卻是忍不住點點頭。湊過去說：“看來是真沒少砸了錢，音響效果很棒啊！”

    杜曉明笑著搖搖頭，卻還是回應道：“據說一天的租金就是十二萬啊，國內還沒人敢那麽玩過！頂級演唱會音響，效果當然好！……別說話了，聽！”

    黃達仲撇撇嘴，回身坐好。

    …… ……

    當下國內的歌星演唱會，時長一般都是在100分鐘左右，這中間會有一些互動，還有嘉賓出場。所以歌手一般準備二十首歌就足足夠用了，而這次的何潤卿演唱會，計劃時長是110分鐘，初步預計會在120分鐘左右結束，所以，何潤卿千挑萬選，最終選出了二十首歌，另外又額外預備和排練了兩首以備用。

    她以《夜來香》的清唱起，瞬間就用那一道清亮而甜糯的聲音，抓住了舞臺、抓住了在場幾乎所有聽眾的耳朵。

    當她的第一遍清唱唱到後面時。整個演唱會的現場兩萬多人，已經安靜到只剩下她甜美的嗓音。

    然後，音樂起。

    音樂一起，整個舞臺的燈光效果瞬間拉了起來。

    璀璨。華麗。

    不要說普通觀眾了，就連許多前來聽演唱會的專業人士，比如坐在普通觀眾席的黃達仲、杜曉明，再比如坐在貴賓區的周嫫、鄒文槐、謝銘遠、渡邊和一等等，也都是頓覺眼前一亮。

    渡邊和一扭頭湊過去，對謝銘遠大聲道：“我從國內得到的消息。他們請的是和田公司，在我們日本國內，也是最頂尖的舞美和燈光公司。”

    謝銘遠點點頭，沈吟片刻，道：“符合他一貫的風格。要做就做最好。”

    …… ……

    今天何潤卿預備了四套服裝，每一身都是量身訂做，目前出場的第一套服裝，當然是跟她甜歌皇後那個風格的作品最搭的，一身優雅的天藍色禮服長裙，把她傲人的身材、優雅的氣質和華麗的氣場，盡數展現出來。

    甚至有很多人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舞臺上的何潤卿，居然比專輯封面還要漂亮！

    從《夜來香》，到《那個人》，再到《心心念念》，一首又一首何氏經典甜歌拿出來，不過幾首，現場很多何潤卿的歌迷，就已經聽到如癡如醉。

    三首歌過後，主持人出場，插科打諢地抖了幾個包袱，煽動了一下現場歌迷的情緒，然後就飛快退場，接著，何潤卿持續發力，用一首又一首的經典甜歌，不斷地喚起很多歌迷心中美好的回憶，整個演唱會的現場氣氛，也是一波又一波，逐漸走向高.潮。

    又是三首歌過後，何潤卿揮手退場。

    終於，第一位演唱會嘉賓劉明亮登場了。

    雖說去年劉明亮遭遇滑鐵盧，被一位新起的後輩黃玉清給幹倒在地，但要說在當今歌壇上的號召力，他卻仍是數一數二的重量級天王。

    就現在來講，能說穩穩壓過他的，其實也就一個廖遼。黃玉清火了是不假，周嫫復出之後也成績極佳，在整體實力和號召力上，距離劉明亮這樣的多年天王，卻仍有差距。

    就連何潤卿，雖說現在轉型成功，被認為可以和廖遼並駕齊驅了，但是跟廖遼一路過來三張專輯連續大賣，且一張比一張賣得好相比，剛剛完成華麗轉身的何潤卿，還是顯得力量差了些，即便是面對劉明亮，她也只能說是不相上下。

    所以，天王出動，現場一片歡呼！

    他來做演唱會嘉賓，那是真的可以幫忙多賣票的！

    劉明亮的一首獨唱，甚至引得觀眾席大聲合唱起來，充分發揮出了嘉賓應有的作用，讓換了衣服再次出場的何潤卿面容滿面。

    兩人相識多年，不好說是什麽摯友，但交情一直相當不錯，換了服裝之後再登臺，兩人之間的一副互動，頓時讓現場的氣氛越發熱烈。

    然後，兩人合唱了一首歌，劉明亮下臺之後，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帶著經紀人，轉而去了貴賓席就坐。

    這個時候，一身湘南民族服飾的何潤卿又是一連唱了三首歌，這才停下來，開始跟現場的觀眾們互動，而這個過程中，攝像機早就已經埋好了機位、找準了人。

    於是，當何潤卿還在感謝大家的到來，感慨過去這麽多年大家的支持，一道燈光突然就向觀眾席打過去，舞臺上三塊大屏幕的畫面也是突然一切，突然就切給了正在貴賓區笑吟吟地看著舞臺的周嫫。

    註意到大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觀眾區突然歡聲雷動。

    周嫫楞了一下，也發現攝像機居然對準了自己，就笑著沖攝像機揮了揮手。

    何潤卿倒是後知後覺，直到這時候才發現了周嫫，沖她揮手，笑道：“不給面子啊你，都不說到後臺來鼓勵我一下，我回頭會給我們老板打小報告的，別看你倆更親近，但我可是在幫他賺錢啊！下次你開演唱會，我們都不去！”

    不少觀眾哈哈大笑。

    周嫫也笑了笑，雙手合十，一副“我錯了”的討饒模樣。

    攝像機捕捉著這一切，觀眾席的笑聲越發大了起來。

    何潤卿還饒有興致的問：“來嘛，你來唱幾句吧？”

    周嫫趕緊擺手、搖頭。

    觀眾席開始起哄，大喊著“周嫫——周嫫——周嫫！”

    然而周嫫繼續搖頭，片刻之後，見大家越喊聲音越大，她指了指耳朵，示意自己是來聽的，何潤卿才笑道：“好吧好吧，饒了你了。我等著聽老板給你倆寫的新歌！”

    說完了揮揮手，這才收回目光，而打向周嫫的燈光也隨之關掉，大屏幕的畫面又重新切回何潤卿身上，何潤卿笑著，如一朵盛開的白牡丹。

    在這一刻，她身上那種巨星的氣場，開始逐漸發揮到巔峰。

    “好了好了，剛才都是開玩笑的，其實要謝謝周嫫能來我的演唱會。其實呢，我跟嫫嫫關系很好，我不會私底下告她黑狀的，而我在嫫嫫那邊，估計也是排名第二的女性好朋友……”

    臺下又有不少觀眾開始哄笑出聲。

    所謂排名第二，還女性朋友，這個梗，不少人都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

    排名第一的，當然就是廖遼唄。

    可惜，這個時候攝像機和燈光已經離開了周嫫，所以除了身邊的幾個人，其他人根本無從發現，此時周嫫只是聳了聳肩，露出一抹被調侃後無奈的苦笑而已。

    鬼才跟她是最好的女性朋友！

    我們是撕逼戰友好麽？

    …… ……

    拿周嫫調侃了一陣之後，何潤卿又繼續開始唱歌。

    三首歌過後，她退場，第二位演唱會特邀嘉賓，來自長生唱片的周峰出場。

    他今年還算蠻紅，是典型的屬於此前介於二流和三流歌手之間，但現在卻一首歌打響招牌那種，論綜合實力和影響力，跟何潤卿和劉明亮，當然還不好比，但是當他唱起自己的代表作，卻也照樣能引得觀眾席不少人跟著合唱。所以此時登臺，他唱的當然是自己今年新專輯的主打歌，也是目前為止他最受歡迎的一首歌——《我想我是海》。

    一首歌唱罷，他謝幕退場。

    此時，距離演唱會開場，已經是一個小時過去了。

    舞臺燈光緩緩地暗了下來。

第二十六章 豎起耳朵

    華麗的吉他聲突然響起。

    何潤卿的歌唱也隨之響起，“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髮，讓他牽引你的夢，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

    當舞臺燈光再次亮起時，升降臺正在緩緩上升，何潤卿一身簡單素凈的白襯衫加西褲的裝扮，坐在高腳凳上，看去一個十足的都市麗人。

    而在她身旁，另外一個高腳凳上，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懷裏抱著一把吉他，也是同樣的一身白襯衫，下身穿了牛仔褲，腳下是一雙白球鞋。

    弗拉門戈吉他清脆而華美，襯托得何潤卿聲音裏那一抹暖暖的感動，越發動人。

    大屏幕上，何潤卿的眼睛時睜時閉，唱得無比投入，而一同被框進鏡頭裏的吉他伴奏者，面容英俊，也同樣是一臉的認真與陶醉。

    觀眾區無比安靜，大家幾乎都陶醉在《追夢人》那種淡淡的傷感與淡淡的溫暖的意境中，忘情地享受著頂級音響中傳出的流暢的弗拉門戈吉他，和何潤卿那動人的歌聲。

    坐在普通觀眾席上的黃達仲扭頭對杜曉明道：“這就算是開始唱她的轉型新歌了。”

    杜曉明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道：“聽！聽！”頓了頓，卻忍不住感慨道：“這吉他彈得真好，跟這首歌，真搭！”

    黃達仲撇撇嘴，無奈地坐回去。

    不知為何，當演唱會越進行越深入，漸漸來到後半段，來到何潤卿轉型之後的作品的時候，他莫名地就有些坐立不安。

    據說是四個嘉賓，已經出了倆了，那接下來。等到黃玉清再登場完畢，估計那個什麼“四大美人”，就要登臺了吧？

    搖滾？

    哼，搖滾！

    …… ……

    吳媽的眼神兒不是太好。打從大屏幕一亮起來，她就覺得眼熟，瞪著屏幕看了好一陣子，才扭頭對周嫫說：“我說呢，這不就是他嗎？”

    周嫫正一臉陶醉地托著下巴、瞇起眼睛聽歌。聞言扭頭笑笑，點了點頭。

    …… ……

    比吳媽更早地認出坐在何潤卿身邊彈吉他那人，沈甜甜頓時激靈一下子就亢奮起來了，拿胳膊捅捅王靖露，“哎，哎，你家那口子哎……”

    王靖露無奈地翻個白眼，“聽歌！”

    …… ……

    這一刻，謝冰面帶微笑地看著舞臺上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不覺就回想起當初在濟南府。他第一次幫自己做專輯時彈著吉他教唱時候的情形。現在想想，居然都已經是兩年的時間過去了，一時之間，心裏又是感慨，又是崇拜。

    而在她身邊，司馬朵朵、王靖雪、周萍萍、孫若璇，也是一個個都忍不住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當初，真的就是通過這樣一次又一次彈著吉他的指導，他幫大家錄出了一張迄今為止仍然被認為是她們代表作的專輯。

    即便是周萍萍，此前也曾一度對李謙心有不滿。但這個時候，看到他一身白襯衫牛仔褲地坐在凳子上彈吉他的樣子，不知不覺就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也是忍不住下意識地就抿起嘴巴。此前的種種交往，此刻盡數湧上心頭。

    不管是誰，都無法否認，是他，成就了自己。

    …… ……

    褚冰冰跟方盛楠，還有她們宿舍的一幫女孩子坐在一起。一眼瞥見李謙出現在大屏幕上，她不由得楞了一下，然後才突然笑笑，扭頭碰碰方盛楠的胳膊，小聲道：“就是這個樣子，你還記得他跟你一起在我那家店裏賣唱時候的樣子嗎？”

    方盛楠想了想，很認真地點點頭，“當然。當然記得。”

    褚冰冰笑笑，正想說話，坐在她另外一邊的一個女孩子卻突然一臉花癡地道：“那個彈吉他的家夥長得好帥啊！吉他彈得真好！”

    褚冰冰聞言不由得翻個白眼，頓時就沒了說話的興致。

    不過，回頭再往舞臺上、往大屏幕上看過去，嗯，不得不承認，他現在這樣認真地彈著吉他的模樣，的確是足夠的帥。

    …… ……

    一曲唱罷，掌聲四起。

    何潤卿站起身來，笑著往前方更靠近觀眾區的舞臺走，燈光追著她，自然而然就把坐在高腳凳上不動的李謙給推入了黑暗裏。

    音樂很快就又響起來，這一次，是俏皮歡快的《女人是老虎》。

    李謙悄無聲息地回到後臺，曹霑他們幾個都準備好了，出乎意料的是，黃玉清和他的經紀人也站在他們中間，他似乎還正在跟曹霑聊著什麼。

    看得出來，盡管黃玉清正當紅，但是面對曹霑，他仍然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尊敬。

    其實黃玉清資歷不算淺，出道也已經有六七年了，可無奈的是，一來他此前一直都不夠紅，連二線都勉強，也就最近一年多，才大紅大紫起來，所以資歷就不怎麼夠硬，二來，別看曹霑並不是詞曲作者圈子裏的一線大咖，但他的風格、為人、資歷，卻使得他一直以來資格都是相當的高，所以黃玉清在他面前，當然擺不出大明星的架子。

    等到李謙回來，他更是一臉笑容，無比真誠地翹起大拇指，稱贊道：“謙少，你的吉他，在國內前三我不好說，前十穩穩的！”

    李謙笑笑，沖他點頭示意，口中卻謙虛道：“過了……過了！不求太好，夠用就行！”

    大家就都笑。

    彼此又聊了沒幾句，那邊工作人員就已經過來提醒，要黃玉清去做準備了。

    黃玉清沖大家打個招呼，就要轉身走，想了想，卻又回過頭來，對李謙道：“謙少，今晚是你主唱吧？我待會兒唱完了就到觀眾席去，等你開嗓哈！”

    李謙沖他笑著點點頭，“都加油！”

    …… ……

    何潤卿演唱會，被導演組分成了四部分。每部分都有一個相對集中的主題。

    第一部分，是甜歌，懷舊；第二部分，依然懷舊。但風格開始偏向民族風一些，畢竟何潤卿也唱過不少民歌和民謠。

    第三部分，就開始轉進到轉型之後的曲風，主要是感恩、感慨、生活，代表作當然是就《追夢人》、《三十歲的女人》、《掌聲響起》等作品；而等到最後一部分。則是代表著她最最激進的一些作品，比如搖滾的《狼》，比如她翻唱版本的《大江東去》等等。

    簡而言之，前面是懷舊，是過去那個甜歌皇后何潤卿，後面則是唱新，主打就是她轉投李謙工作室之後的新風格。

    對於絕大多數歌迷而言，當時前後都喜歡，但對於某些歌迷而言，甜歌皇后的何潤卿。才是最美的何潤卿，只不過，今天來聽演唱會的歌迷中間，這批人相對較少罷了。

    更多的人，還是喜歡當下這個轉型之後的何潤卿的。

    於是，當演唱會的第三部分到來，現場氣氛越發活躍，淺吟低唱的何潤卿，已經近乎化身為舞臺上的完美女神。

    又是三首歌，然後。何潤卿再次退場稍事休息，小天王黃玉清登場。

    回到後臺的何潤卿喘息片刻，結果水杯來抿了兩口，並不敢多喝。然後就把水杯遞給工作人員，瞥見劉梅走過來，她趕緊問：“他們準備好了嗎？沒問題吧？”

    劉梅笑著點點頭，“沒問題，你就放心吧！人家幾個，放鬆著呢！”

    何潤卿笑笑。卻又納悶，叮囑道：“你還是過去盯一下的好，曹老師和王老師他們，我都不擔心，廖遼我也不擔心，但謙畢竟是第一次登臺啊，而且還是當著那麼多人，我覺得，他可能會緊張！”

    劉梅眨眨眼睛，認真地道：“我看他真的是沒怎麼緊張！再說了……”她意有所指地笑笑，“就算他緊張，也用不著咱們去啊，你說對吧？”

    何潤卿一想，也對，就笑笑，又拿過杯子抿了兩口水。

    “還真是有點好奇呀，真的是好想快點知道他們到底會唱什麼！”說話間，她扭頭看著劉梅，道：“待會兒咱們一塊兒到側面去聽歌！”

    劉梅點點頭，說：“好！”

    說話間，外面黃玉清已經快要唱完了，何潤卿趕緊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跟在工作人員身後，再次走向升降臺。

    …… ……

    一首淒冷而高亢的《狼》，似乎拉開了某道大幕一般，觀眾席上有不少人，突然就開始變得興奮了許多。

    《狼》結束之後，是《執著》。

    又是一首翻唱自廖遼的作品，何潤卿又是唱出了和廖遼截然不同的味道，聽得現場無數歌迷沈浸其中。

    等到這首歌結束，何潤卿手裏拿著話筒，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接受著全場上下山呼海嘯般的激情吶喊。等到那吶喊聲稍弱，她才微微地喘著粗氣，道：“今天的演唱會，來了好多好朋友來捧場，有我的老師，我的同事，我的家人，還有，明亮，周峰，玉清，謝謝你們，哦，對了，還有你，嫫嫫……”

    說話間，她沖周嫫所坐的那邊方向揮了揮手，然後才道：“呃，接下來呢，我要……”

    還沒等她介紹出口，觀眾席突然響起一陣騷動。

    何潤卿站在舞臺上，還帶著回音器，對臺下的聲音聽不太清楚，就只是笑著點頭，道：“是的，他是……我的老板，是我……嗯，他比我小很多，好吧，我不怕暴露自己的年齡，他真的比我小很多，但是呢，我……我很心悅誠服的，對，叫他一聲老師。是他，幫助我完成了《追夢人》這張專輯，而且包攬了全部的十首歌的作詞、作曲，真的是……啊，好吧，我不多說了，他的實力，他對我的幫助，你們都很清楚對吧？”

    舞臺下又是一陣的回應，但何潤卿照例還是聽不太清楚，就笑著道：“好的，好的！那……好，大家都知道的，他為了我這場演唱會，決定歷史性的第一次登上舞臺！對……呃，周嫫和廖遼都沒我那麼大面子……哈哈！好了，不多說了，那麼下面，就讓我們一起歡迎我的第四位特邀嘉賓登場。有請……四大美人樂隊！”

    諾大的順天府第二體育場，坐進了兩萬多人。

    此刻的聲音，是山呼海嘯。

    有人在大喊，“李謙！”

    還有人在大喊，“天后老公！”

    當然，也有人在喊，“我們不要聽李謙，潤卿，我愛你！”

    …… ……

    有很多人，的確是特別的不喜歡李謙，甚至討厭，甚至憎惡。

    甚至於，有一些人之所以跑來聽這場演唱會，正是因為對李謙的憎惡，所以才特意跑來聽聽他會唱些什麼，準備回去之後“有理有據”的把他臭罵一頓。

    但不得不說，對於湧入體育場來聽這場演唱會的絕大部分人來說，他們對李謙，其實是沒有任何立場的——要知道，國內雖然有十億雙耳朵、有數以億計的歌迷，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去關注娛樂圈的八卦消息，更多的人，其實就是單純的歌迷而已。

    所以，別看李謙和兩大天后之間的緋聞傳的那麼熱鬧，甚至可以說是舉國關注，連帶著，通過媒體的一通熱炒，哪怕只是稍微對這一塊兒有所關注的人，也已經了解了李謙那牛叉到極點的資歷，但是，沒用，人家買票來這裏，真的就是來聽歌的。

    聽何潤卿的歌，也聽特邀嘉賓的歌。

    對他們來說，李謙，和他那個所謂的四大美人樂隊，只是嘉賓之一而已。

    但是，不得不說，對於此刻身處順天府第二體育場的很多音樂界內部人士來說，眼下即將到來的這一刻，才是他們特意跑來聽這場演唱會的終極目的。

    李謙開嗓。

    這本身，就已經值得所有搞音樂的人必須豎起耳朵去傾聽的大事件了。

    這一刻，許多人都屏息以待。

    …… ……

    後臺。

    早在何潤卿開始介紹李謙的時候，李謙、廖遼、曹霑、王懷宇和郁伯俊，五個人圍成一個圈，彼此手掌相疊，“一，二，三，加油！”

第二十七章 首唱

    舞臺下的聲音，有些噪雜。

    早就設計好的機位，及時對準了舞臺側方。

    幾個人影剛一出現，一道強光立刻就打了過去。

    刷的一下，白襯衫，牛仔褲，一個年輕英俊的大男孩出現在大屏幕上。

    舞臺下的噪雜，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似乎是有些奇怪的陌生感，又似乎是有些手足無措。

    是的，盡管此刻的臺下，有很多人對這一刻已經期待了許久，還有不少人，也是就等著在這一刻準備開罵呢。但偏偏，當那個似乎有點眼熟但又絕對陌生的大男孩穿著一身乾凈的白襯衫加牛仔褲出場，他微低著頭、倒背著一把吉他，神情無比平靜的出現在舞臺上，出現在大屏幕裏，卻讓現場詭異地無比安靜。

    這是這張臉第一次出現在公開場合。

    實在是太陌生了，以至於陌生到大家根本就不確定，這陸續登臺的五個人，到底哪一個才是李謙！所以，歡呼的人不知道該不該歡呼，而想罵的人，也一時間忘了要罵。

    鏡頭在李謙身上停留了大概有四五秒，然後轉向第二個走出的曹霑，兩三秒之後，轉向郁伯俊，又是兩三秒，然後來到王懷宇身上。

    終於，廖遼登上舞臺，出現在大屏幕裏。

    她長髮披在肩上，也是一身很隨意的白襯衫、牛仔褲，甚至離得近的觀眾都能看得清，她和走在最前頭的那個大男孩一樣，也是穿著一雙白球鞋。

    詭異地安靜了足足二十多秒的觀眾席。突然爆發出一陣翻江倒海一般的歡呼。

    “廖遼！廖遼！廖遼！”

    廖遼笑笑。面朝觀眾席雙手舉起。一只手揮舞著，另一只手裏，握著兩根鼓棒。

    臺下山呼海嘯。

    由工作人員緊急送上來的鼓和鍵盤已經擺好，舞臺氛圍燈熄滅。

    六道舞臺燈打下來，聚光燈熄滅。

    在無數歌迷的關注下，在攝像機和大屏幕的鎖定下，大家親眼看著廖遼走向了架子鼓，然後坐下來。然後面對搖過來的鏡頭，她還甩了甩頭髮，露出一個笑容。

    當下的廖遼，在國內歌壇的地位，幾乎無人能比。此刻盡管是何潤卿的演唱會，但此刻廖遼出場，卻在第一時間就把所有關注的目光都全部吸引了過去。

    尤其是，她居然真的要去打鼓！

    所有知道廖遼的歌迷，此刻的目光中都滿是驚奇。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謙已經走到了主唱的麥克風架前。然後他扭頭，曹霑點點頭。郁伯俊點點頭，鍵盤王懷宇點點頭，最後，廖遼也點了點頭。

    李謙點點頭，往前邁了一步。

    臺下漸漸安靜下來。

    廖遼把話筒往身前拉了拉，身子也湊過去一點，充當了報幕員的角色，緩緩地道：“大家好……”突然響起的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驀然襲來，打斷了她的話，底下喊什麽的都有，但廖遼卻只是笑笑，又舉起手裏的鼓棒，然後才湊近了話筒，笑著道：“那麽……這首歌，《一無所有》，送給你們！”

    …… ……

    何潤卿回到後臺之後，急急忙忙地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然後抱起水杯就往舞臺下跑，劉梅追著給她披上了一件大號的羽絨服，她順手一裹，急匆匆地繞到臺前去。

    舞臺燈暗了下來，暗紅色的氛圍燈亮起。

    跑到舞臺一側的空位上，正好能夠清楚地看見整個舞臺了，何潤卿才停下，站定，喘了兩口氣，這才趕緊擰開蓋子，喝了兩口熱水，然後把杯子遞給劉梅，自己手腳麻利地穿上羽絨服，卻是自始至終都不錯眼珠地盯著舞臺。

    不得不說，雖然是第一次登臺，但李謙的舞臺範兒，居然挺正的。

    甚至有些淡定的冷靜的……酷。

    今晚的燈光，是頂級的，今晚的舞美，是頂級的，今晚的音響效果，是頂級的，今晚的歌手和歌聲，也是頂級的。

    毫無疑問，不管這場演唱會是賠是賺，走到當下這一步，何潤卿已經心滿意足了。

    這是她從藝十一年來，所經歷過、見過和聽說過的最好、最用心，整體效果也最棒的一場演唱會。有了這麽一場演唱會，真的，自我感覺，此生無憾了。

    而現在，唯一的期待就只剩下，他了。

    …… ……

    廖遼報完幕，觀眾席逐漸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一直被廖遼所霸占的大屏幕，突然就切到了站在舞臺正中央的李謙身上。

    他面容平靜，微微低著頭，穩穩地站在話筒前，抱定了手裏的吉他。

    此時的觀眾席，兩萬多人，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離得近的直接看人，離得太遠的，或者角度不正的，就只好盯著大屏幕。

    兩萬多雙眼睛，此刻聚集在李謙身上。

    片刻之後，他半轉身，沖小夥伴們翹起大拇指。

    一陣隱隱約約的樂聲傳來，且音量漸漸拉高，熟悉樂器的內行，自然聽到了一兩聲貝斯，聽到了吊鑔，但不熟悉樂器的聽眾，則只是知道，這就要開始了。

    然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

    刷的一下，很多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感覺渾身的汗毛都站起來了！

    倒不是說曲子有多好，歌詞有多棒，關鍵是，那個聲音突如其來，壓抑著、壓抑著，卻又似乎蓄積了足夠多的能量，時刻都在準備著迸發出一聲嘶吼……

    就這樣的一嗓子，瞬間就聽得無數人激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這樣的一道嗓音，這樣的一種唱法，並不華麗。卻把所有的激情都推到了聲音之外。保留下的。只是最基本的訴說，然而恰恰如此，卻是一下子直擊心頭！

    就是那麽的一瞬間，突然就在你心裏來了那麽一下！

    這一刻，本就全神貫注地盯著舞臺的杜曉明一下子精神一振，甚至連呼吸都無意識地停下了，拳頭不知不覺便已握緊。

    而何潤卿則微微張開了嘴巴，一臉訝然。

    她是聽過李謙唱歌的。無數次。她聽他唱過民謠，唱過流行，唱過民歌，甚至還聽他唱過說唱，當然也聽他唱過搖滾她自己新專輯裏的《狼》，廖遼新專輯裏的《熱情的沙漠》，當然都是他教唱和指導的。

    但是在此之前，她卻從來都沒有聽到過李謙用這樣的一種聲音來唱歌。

    這種壓抑著的，充滿力量感與撕裂感，卻又偏偏顯得很平靜的聲音……

    簡直過耳難忘！

    …… ……

    李謙抱著吉他。神情專注。

    “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這一刻。無數雙眼睛看著他。

    側耳傾聽。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還有我的自由……”

    壓抑著、壓抑著，那是一個男人壓抑到極限的聲音，似乎都已經隱隱的給人一種“馬上、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感覺，就在那個臨界點上，將破，但不破。

    “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 ……

    觀眾席安靜得只剩下一半人急促的喘息聲，因為另外的一半，則已經屏住了呼吸。

    聽完這一句，沈甜甜激靈靈打了個哆嗦，一把抓住身側的王靖露的手，但偏偏，她的目光卻無論如何都不舍得離開舞臺上那個穿著白襯衣的身影。

    …… ……

    “噢……噢……你何時跟我走。”

    “噢……噢……你何時跟我走。”

    …… ……

    樂聲漸落。

    杜曉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忍不住微微搖晃著腦袋，“牛！真牛！”

    他身側的黃達仲想要說什麽，但是想了想，他張口無言。

    短短幾句，可能一個a段都沒完，就非說這首歌厲害到什麽程度，那有點誇張了，雖然他知道搞音樂到了一定的程度，比如杜曉明這個級別的，哪怕一個音符給對了，都能讓他瞬間觸動，但他自己卻還沒到那個地步。

    還是那句話，他知道的，自己是音樂的門外漢。

    但此時，即便是音樂的門外漢，他也似乎能夠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首歌……好像不一般！

    不必去說歌詞，也不必去說曲子，這首歌畢竟還沒完，還不好評價，但單純從唱法上來說，李謙這種“**型”的搖滾唱法，這種壓抑著的嗓音，明明並沒有聲嘶力竭，也並沒有給出重金屬的暴躁，卻偏偏讓他這個音樂的門外漢都清楚地感知到了那聲音之中潛藏的火山！

    壓抑之中，卻充滿了力量感！

    …… ……

    鼓聲加重，節奏起。

    “腳下的地在走，身邊的水在流，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終於，李謙的聲音出現了那麽微微一下的嘶啞，但是很輕，一帶而過，而且他很明顯也並不是在嘶吼什麽，那種在嘶啞邊緣將破未破的感覺，只是力量和壓抑對沖的一個頂點。

    但偏偏，結合著歌詞和旋律聽來，瞬間就讓人有一種“體內有一股火正在遊走”的感覺！

    整個身體，不知不覺間，正在逐漸熾熱。

    “為何你總笑個沒夠，為何我總要追求，難道在你面前我永遠，是一無所有……”

    “噢……噢……你何時跟我走。”

    “噢……噢……你何時跟我走。”

    不知不覺，觀眾席上已經有很多歌迷站了起來。

第二十八章 石破天驚

    這時，嗩吶聲起。

    大屏幕上，鏡頭切給正在動情地吹著嗩吶的王懷宇足足三四秒，然後又突然切給正在搖晃著身體打鼓打到嗨起的廖遼。再然後拉成中景，舞臺上的五個人盡皆入畫。

    但是，此時再看到女神廖遼出現在大屏幕上，即便是最鐵桿的廖遼歌迷，也沒有鼓掌、沒有歡呼，大家只是癡癡地看著、聽著。

    伴著嗩吶的solo，和鏗鏘的鼓聲，李謙、曹霑、郁伯俊和廖遼，都紛紛湊近了話筒，低唱著：“腳下的地在走，身邊的水在流。”——就在這樣貌似平淡的時候，給觀眾的感覺，卻好像是力量已經詭異地積蓄到了極致！

    然後，嗩吶華麗的一收，鼓聲突然轉急！

    郁伯俊新近學會了沒多久的花式吉他，開始玩命的秀反弦，在這個充滿激情的舞臺上，他居然奇跡般地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失誤，而李謙的吉他，玩得比他還要溜多了！

    吉他在加節奏，鼓聲在加重。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不覺間，熱血開始噴燃。

    不知不覺間，拳頭已經緊緊握起。

    大屏幕瞬間切到近景，讓全場兩萬多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李謙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此刻的他，面容依舊平靜之極，但越是如此，卻反而越讓人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在他那平靜的面容下，似乎正在積蓄著什麽。

    “告訴你我等了很久，告訴你我最後的要求……”

    他面容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靜，因此而毫無表情。

    甚至，他站的筆直，身體只是隨著手上快彈奏吉他的節奏有著輕微的搖晃——給人的感覺，他整個人好像都是繃著的！

    而且已經繃到了極致，似乎隨時都要炸開！

    每一個於此時此地此刻，聽到這歌聲、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下意識地隨之全身繃緊。

    “我要抓起你的雙手，你這就跟我走！”

    就在這時，無數人清楚地看到，大屏幕上那張清秀的臉。突然出現了一絲猙獰的表情。

    “這時你的手在顫抖，這時你的淚在流！”

    在這一刻，無數人咬緊了牙齒，兩架負責捕捉觀眾表情的攝像機清楚地記錄下來此刻無數歌迷臉上那種猙獰欲哭的表情。

    似乎隨著這一種近乎嘶吼、又近乎吶喊的歌聲，所有的人。都已經被壓抑到了極致。

    “莫非你是正在告訴我，你愛我一無所有！”

    終於，無數人揮舞起拳頭。

    “噢……噢……你這就跟我走。”

    “噢……噢……你這就跟我走。”

    曹霑突然離開話筒，靠近過來。

    兩把吉他，一把貝斯，突然湊到一起，三人忘情地隨著節奏晃動著身體，再加上身後廖遼那鏗鏘有力的鼓，一段令人血脈賁張的solo瞬間爆出最大的熱血。

    臺下開始有人吶喊。

    音樂聲巨大，籠罩全場。沒有人能聽清臺下在喊些什麽，甚至就連吶喊的人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喊什麽，但他就是要喊，就是要玩命的喊！

    面紅耳赤，怒目圓瞪，頸下、額上青筋暴起。

    手臂高高的舉起。

    他們大聲吶喊！

    火山噴！

    …………

    嗩吶再起，鼓聲突然加快。

    三個人都立刻回到話筒前，加上廖遼，他們開始齊聲唱：

    “噢……噢……你這就跟我走。”

    “噢……噢……你這就跟我走。”

    快的鏗鏘的鼓。高亢的激揚的嗩吶，快的吉他節奏……

    幾個人反反復復地唱著這樣的一句。

    你這就跟我走。

    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揮舞起手臂。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吶喊著什麽。

    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跟著高唱，“你這就跟我走！”

    …………

    一連數遍，反反復復的就這麽一句。終於，就在這樣的極致宣泄之中，廖遼以鼓聲，為整歌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鼓音落下，全場山呼海嘯。

    …………

    黃達仲仍自無法控制地吃驚地看著舞臺。

    杜曉明卻已經無法自制地站起身來，和周圍的很多人一樣。沖著舞臺大喊：“牛逼！”

    …………

    何潤卿緊緊地攥著手裏的水杯，目光說不出是驚是奇還是喜，原本潛藏在心底的某種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無法自制地噴湧而出。

    待到鼓聲徹底落下，全場歡聲雷動，那目光裏，已然滿滿的都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的崇拜。

    …………

    王靖露緊緊地抿著嘴唇，小臉兒興奮地通紅，而在她身邊，沈甜甜已經亢奮地連呼吸聲都變粗了不知道多少。死死地盯著舞臺看了好久，她終於扭頭湊近王靖露，“我愛死他啦！咱倆打一架吧！誰贏了歸誰！”

    王靖露羞笑著翻個白眼，一副“你真是不可理喻”的無奈模樣，一把把那瘋丫頭推開了。

    …………

    褚冰冰夾在一幫來自音樂學院的女生們中間，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被她們瘋狂的吶喊給直接爆掉了，不由使勁地捂住耳朵，自己卻也扭頭沖方盛楠大聲地喊道：“你這幫同學都快瘋了吧？這麽喊他們也聽不到啊！”

    方盛楠聽清了她的話，突然咧開嘴笑起來，然後她也湊到自己小姨耳邊，瘋狂地喊著道：“我也快瘋了！所以，明知聽不到，也要喊！”

    褚冰冰無奈地翻個白眼。

    不過這時候，再次扭頭往舞臺上看去，樂聲落下之後，樂隊的幾個人已經重又恢復了平靜，不過，結合著他們所帶來的那一段驚人的旋律，那一段驚人的表演，此刻他們身上的那種淡然，卻反而讓他們平添一股說不出的魅力。

    現在再看，李謙那小子真是酷。而且也真的是帥到掉渣啊！

    不過，嗯，還是我老公最帥、最有氣質就是了！

    …………

    貴賓席上，五行吾素的五個女孩子之中。司馬朵朵和孫若璇早就已經站起身來吱哇亂叫了，那副對著舞臺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恨不得蹦起來的亢奮模樣，簡直像是著了魔，而此時，謝冰卻只是入神地看著李謙。同時忍不住笑著伸手捂住耳朵。

    等她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扭頭向王靖雪看過去，才發現就連她，此時此刻都有些面色潮紅的樣子，眼睛亮晶晶的，正呆呆地望向舞臺的方向。

    俄爾，似乎是感應到謝冰的目光，王靖雪突然回過頭來。

    謝冰的目光並未挪開。

    兩人對視一眼，謝冰笑了笑，然後才回過頭去。

    王靖雪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

    吳媽實在是受不了了。

    她伸手捂著耳朵。卻仍是被周圍那些瘋狂的年輕人們的吶喊聲給吵得緊皺著眉頭。

    站在她的角度，她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麽一歌而已，就能讓這幫人都瘋成這樣？

    周嫫也捂耳朵，不過她是笑著的。

    而且片刻之後，她連耳朵都不捂了，空出手來鼓掌。

    鄒文槐興奮地滿臉通紅，湊近來，激動地大聲喊著：“嫫嫫，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這就是他的才華！這就是他的能量！你的專輯，得讓他來做啊！”

    周嫫笑笑，不語。

    不過看向舞臺的目光，越亮了些。

    這個時候。即便是固執如她，也忍不住去想：“如果真的讓他給我做專輯……會不會真的更好聽一些？”

    …………

    電影學院這邊的同學，李謙一共是給了十二張票，沒說的，宿舍裏的幾個兄弟，再加上孫玉婷及其閨蜜黨。悉數到齊。

    在此前，他們當然已經通過那樁突然爆的驚天緋聞，知道了此李謙與彼李謙本來就是同一個人，自然也就知道了李謙過去這些年在歌壇的成就。

    只不過，別管各路大小媒體怎麽挖掘、怎麽吹、怎麽捧，大家雖然也都覺得他真的是好厲害，寫了好多好歌，但紙上得來終覺淺，過去所聽到的有關於他非常厲害的報道，哪怕是看了一萬篇，都比不上來到這裏親自聽他唱上一歌！

    這一刻，年輕的男男女女們，不管是本身已經被這歌所打動，還是被演唱會這種火熱的氣氛所煽動，總之，大家都瘋了一樣地鼓掌、瘋了一樣地喊。

    唯獨只有孫玉婷，臉上雖然也在笑，但那笑容卻有些說不出的僵硬和不自然。

    …………

    待觀眾席上巨大的呼喊聲稍稍變弱，謝銘遠忍不住扭頭沖渡邊和一大聲地喊道：“看來，明年搖滾還能再起來？”

    渡邊和一有些楞神，事實上是，自從這歌開始，他就一直在楞神。此時聽到謝銘遠的聞言，他有些神情恍惚，片刻之後才點點頭，又微微搖頭，“不好說。不好說啊！”

    …………

    鼓音落下，舞臺上的五個人紛紛躬身，但卻並未退場。

    事先制定的兩條路就是，如果底下反響一般，那就一歌唱罷直接退場，要是底下反響熱烈，就再唱一，幫何潤卿多贏得幾分鐘的休息時間，畢竟唱到現在，即便她嗓子再好，也已經是強弩之末，能讓她多休息幾分鐘，總是好事。

    而現在，很顯然，大家都能感覺到臺下那爆炸一般的熱情，自然就都沒有急著退場。

    這個時候，郁伯俊有些激動，王懷宇也有些面色潮紅，曹霑倒是略好，不過還是緊緊地握起拳頭，似乎是在悄悄慶祝自己十幾年之後重新登臺的完美表現。而李謙，卻在鼓音落下之後，就又重新低下了頭。

    後臺的導演似乎是現了一點什麽，緊急讓攝像機推上去，於是全場觀眾都清楚地看到，他雖然面無表情，但嘴唇卻一直都在開闔，似乎是在自己嘟囔著什麽。

    觀眾席上的聲音，突然就噪雜起來。

    李謙把憋在心裏許久的幾句話，在這個沒有人能聽到的時刻說了出來，然後才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似乎有些不解臺下突然的噪雜，不過他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只是慢慢半轉身，給了廖遼一個大拇指。

    這是在示意。可以繼續了。

    導播很快就把鏡頭又切給廖遼。

    於是，大家在大屏幕上很清楚地看到，廖遼也沖李謙回了一個大拇指。

    然後，李謙低下頭去，繼續面無表情的沈默。她則拉過話筒，想要說話。

    但這個時候，臺下各種雜亂的喊聲卻漸漸匯集到一起，甚至逐漸大到了能讓臺上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的程度，他們在喊：“李謙！——李謙！——李謙！”

    李謙有些訝然地擡起頭來往下看，大屏幕上，廖遼則是開心的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李謙勉強笑笑，沖臺下翹了一下大拇指，然後就又重新低下頭去。似乎是絲毫都沒有要接茬的意思，也並不準備開口跟下面的觀眾們說上幾句。

    然而，下面的喊聲越來越大。

    於是，廖遼笑著，對著話筒道：“你們是想讓他說幾句話嗎？”

    臺下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說來奇怪，在此之前，來聽演唱會的這兩萬多人裏面，本就很喜歡、甚至有些崇拜李謙的歌迷，並不是沒有，但肯定不會有太多。更多的人，只是聽說過他而已，甚至還有些人本來是非常討厭李謙的。

    但是，一歌過後。即便是導播把鏡頭切給了本應該更受大家關注的廖遼，但偏偏，大家寧可不看大屏幕，寧可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也都齊刷刷地盯著站在舞臺中央的李謙。

    他就是那麽一件白襯衫，一條牛仔褲。一雙白球鞋，如果不是出現在舞臺上，那就是在大街上、在校園裏隨處可見的一個普通小夥子，充其量就是比普通小夥子長得更帥氣了一些而已，但是此刻，在這個舞臺上，當一歌唱過，他在現場兩萬多歌迷們的眼中，卻好像是突然就平添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這個時候，機靈的導演當然是趕緊又把鏡頭切了回去，而且直接給近景。

    於是，李謙的形象再次出現在大屏幕上。

    你可以說他很diao，也可以說他很酷。

    總之，此時此刻他身上似乎披著萬道霞光，是那樣的引人注意，也是那樣的獨特而迷人。

    從某個方面來說，這就是音樂、是好的音樂，所帶給音樂人和歌手的獨特魅力！

    所以，當廖遼很善解人意地問出那個問題之後，歌迷們用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來回答她。

    於是，舞臺上四大美人樂隊的另外四個人，包括廖遼在內，也都紛紛鼓掌、起哄。

    而臺下的何潤卿，也是笑著揚起手臂鼓掌，甚至還很流氓地沖著舞臺吹了聲口哨。

    然而這個時候，李謙臉上卻仍是沒有什麽表情，即便是面對臺下那似乎足以席捲一切的巨大聲浪，他仍是一臉沈靜的模樣，只是在片刻之後湊近話筒，沖臺下點了點頭，道：“還是聽歌吧，聽歌！”然後就退後了一步，再次半轉身，沖廖遼翹起大拇指。

    這時大屏幕的畫面還沒切回去，但花了高價買票、離得近的觀眾，卻清楚地看到，廖遼無奈地聳了聳肩。

    然後，她的聲音開始響起，“呃，那就聽歌吧，這裏是何潤卿的演唱會，我們是四大美人樂隊！對了，借這個機會抱怨一句啊，雖然我是後來才死乞白賴加入的，但我也是成員之一了啊，為什麽非得叫四大美人，為什麽就不能叫五朵金花呢？”

    臺下響起一陣哄笑。

    旋即，也有不少人沖著舞臺吹起了口哨。

    這時，鏡頭已經切回到了廖遼身上，她揮了揮手裏的鼓棒，道：“好了，抱怨完了，那下面這歌，《無地自容》，送給你們！”

    …………

    其實，很多人都特別好奇剛才李謙在低頭時到底說了些什麽。

    但是看他的意思，顯然是不可能說的。

    甚至於，他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多說，加一起攏共就說了七個字——

    還是聽歌吧，聽歌！

    於是，一陣激烈的貝斯突然響起，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瞬間閉嘴。

    然後，一陣鼓點加入。

    現場兩萬多人，紛紛目不轉睛地盯著李謙。

    萬眾矚目之下，李謙在鼓點中往前邁了半步，面色平靜地開口唱：“咦哦……咦哦……”

    一開頭很多內行的搖滾迷就聽出來了，這歌比上一《無地自容》要暴烈了不少。

    而果然，當李謙開場之後，大家立刻就感覺到了他斷句時的乾脆，與聲音中的亢意。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識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裝作正派面帶笑容。不必過分多說，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如果說剛才的《一無所有》是壓抑了再壓抑，直到把力量和憤怒都積蓄到極點才爆的話，那麽這《無地自容》卻是從一開始就擺出了一副直抒胸臆的架勢。

    它在譏諷，但也自我譏諷。

    它在勸慰，但也在自我勸慰。

    它在希冀，但更多的還是對自我的希冀。

    節奏明快，鼓點頻密。

    歌詞朗朗上口，旋律則是激越中帶著一抹冷冷的對世間萬物的俯視。

    即便是沒有上一歌對全場氣氛的拉升和鋪墊，這歌也足以第一時間調動起全場的熱情，更何況現在，全場剛剛經歷了一次山呼海嘯？

    於是很快，無數人再次離開座位站了起來。

    一雙雙手臂很快就舉了起來。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無比激動地聽著。

    就連四大美人樂隊的成員們，也都是隨著節奏越來越亢奮。

    只有站在舞臺中央的那個人。

    他短髮，面容乾凈且俊朗。

    像一個大學生，像一個上班族，遠遠多過於像一個搖滾樂隊的主唱。

    他身姿挺拔而頎長，雖然只是一身再普通不過的打扮，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獨特的氣質，僅僅在一歌之後，就已經足以籠罩全場。

    他口中唱著有可能是很多歌迷們此生以來所聽到過的最好聽的搖滾，他的聲音打動著、甚至震撼著現場兩萬多人的耳朵與心靈，但他本人，卻是面容平靜。

    平靜到似乎沒有絲毫的情緒。

    唯有仔細去看，才能留意到他眼角眉梢處那一抹說不出的激動與亢奮。

    …………

    1997年11月12日。

    何潤卿演唱會。

    此生第一次，李謙登上了舞臺。

    石破天驚。

第二十九章 我們家人口多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一種東西正在上升。

    是的，石破天驚。

    在今夜之前，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之外，現場兩萬多歌迷從來都沒有聽過李謙唱歌，而即便是此前聽過李謙唱歌的人，比如五行吾素的五個女孩子，比如何潤卿，她們也從來都不曾想到，當李謙真的登臺，竟然會有著這樣爆炸一般的強大能量！

    所以……是的，在這一刻，當他微微昂著頭，高唱著“終究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時候，尤其是當他唱著這樣的歌，卻偏偏面色平靜地站在那裏的時候……

    他並不像很多搖滾樂隊的成員那樣，留著象征不羈的長髮，穿起各種光怪陸離的服裝，他也並沒有隨著這樣勁爆的旋律而肆意地搖晃著身體、猙獰著表情，他甚至平靜地像是正在捧著一本不知道什麽名字的書，只是翻開一頁、再翻開一頁地慢慢看……

    但是在這一刻，他卻用自己的音樂、用自己的歌聲，震撼著現場兩萬多人的耳朵，震撼著現場每一個人的心靈！

    因此，石破天驚。

    “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終究有一天你會離開我！”

    大屏幕上，他身形峭拔，挺立如松。

    觀眾席上，兩萬多人幾乎盡數起立，高舉著雙手，狀若瘋狂。

    是的，這就是搖滾。

    這就是《無地自容》。

    在國內搖滾樂已經沒落了接近十年之久，在搖滾樂的扛鼎大師飛翔樂隊都已經六年多沒有發一首新歌的今天，突然的，有這樣的兩首歌，讓無數人恍惚回憶起了當年搖滾樂鼎盛的那幾年裏，飛翔樂隊的無上風采。

    然而，還是不一樣的。

    飛翔樂隊是國內搖滾樂的殿堂級樂隊，是國內搖滾樂肇始之初的發軔者，是一代宗師，是教父級的。但當年最巔峰時的他們，是瘋狂的，雖然他們的風格並不是後來興起的重金屬，但他們的姿態。卻是最最瘋狂的那一種。

    他們瘋狂的嘲笑這世間的一切不合理，瘋狂地發泄著內心所有的憤怒。

    然而李謙，或者說四大美人樂隊，並沒有。

    他在用最最平靜的口吻，說著這個世界上最有力量的話語。

    憤怒。天生就有力量。

    但力量，卻並非一定要來自憤怒。

    《一無所有》是壓抑著的，是喋喋不休的反復在訴說著那樣簡單的幾句話，可是，他的力量卻像火山一樣，一旦噴發，便註定了舉世皆驚。

    《無地自容》是倜儻的，是帶著一抹輕蔑的冷笑，在俯瞰著腳下螻蟻一般的人，和螻蟻們的人生——然而無奈的是。寫歌的人、唱歌的人自己，也是自己眼中的螻蟻。

    兩首歌，兩種味道，甚至是兩種主張。

    前者孤憤而砥礪，後者囂張而狂放。

    但兩首歌有一點卻是相通的，那就是：最最強大的搖滾的力量！

    所以，現場兩萬多人，嗨到了無以復加。

    …… ……

    貝斯聲搖曳生姿，似在撩動這深夜裏最閃亮的一簇花火。

    鼓聲鏗鏘如戰。

    歌聲冷傲倔強。

    “曾感到過寂寞，也曾被別人冷落。卻從未有感覺，我無地自容！”

    在兩萬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李謙前所未有的一個大動作，在“容”字的尾音尚在口中的時候。突然丟開吉他，一把扯出架子上的話筒，高喊著：“來呀！”

    全場瞬間隨之暴烈怒吼！

    曹霑的舌頭舔著下嘴唇，隨之亢奮地秀起了貝斯。

    全場如癡如狂。

    …… ……

    何潤卿緩緩地搖著頭，一臉又驚又嘆又崇拜到無以復加的表情，喃喃地道：“瘋了。瘋了，真是瘋了……啊……我要瘋了！”

    劉梅推推她，大聲提醒道：“該回去準備了！”

    “啊？”何潤卿恍惚地回過神來，看向劉梅。

    無奈之下，劉梅再次湊近她的耳朵，大聲喊，“該回後臺準備下了，馬上就要出場了！”

    何潤卿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卻忍不住戀戀不捨地又看向舞臺。

    舞臺上，那白襯衫側身對著觀眾，站在何潤卿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後背，但那一刻，饒是在音樂圈裏大紅大紫了十年之久，何潤卿仍是忍不住露出一個花癡般的表情。

    “帥死了！”

    …… ……

    杜曉明已經完全化身成了普通的搖滾迷。

    他和周圍的其他人一樣，站起來，高舉著雙臂，大聲的吶喊。

    那模樣，像個瘋子。

    然而在這一刻，沒有人會感覺他像個瘋子。

    反倒是自始至終一直都堅持坐在椅子上的黃達仲，看上去跟周圍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他咽了一口唾沫，又咽了口唾沫。

    但這個時候，後排那哥們卻突然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黃達仲嚇了一跳，回過身去時，第一眼就感覺那哥們的眼珠子好像都紅了，他盯著自己，就像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讓黃達仲下意識地就往後縮了一下。

    不過還好，他很快就發現，那哥們只是嗨爆了罷了，他眼睛雖然是紅的，卻滿滿的都是興奮。而這個時候，他看著黃達仲，突然向前探身，越過了座位，伸手大力地在黃達仲的椅背上啪啪地拍著，大聲地嘶吼著：“你是來聽歌的嗎？站起來！你他媽站起來！”

    黃達仲有些愕然。

    但是還沒等他發怒，那哥們旁邊的人也瞪著眼睛看過來，一邊搖晃著，一邊也大聲地爆喝一聲：“站起來！是兄弟的就站起來！”

    黃達仲扭頭看看杜曉明，但這時杜曉明表現得好像比那哥們還瘋。

    猶豫片刻，他還是站了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的，裝模作樣的舉起了雙手。

    …… ……

    “不再回憶，回憶什麽過去，現在不是從前的我……”

    喊完這一句，李謙低下頭，一邊把話筒扣回話筒架。一邊像這首歌剛開始時的那樣，平靜地唱著：“咦吔……咦吔……”

    全場仍在如醉如狂。

    吉他，貝斯，鼓。

    終於。節奏開始放緩，伴隨著李謙最後的一聲，“咦哦……”，廖遼重錘落下。

    樂聲戛然而止。

    …… ……

    何潤卿急匆匆地回到了後臺，脫了羽絨服。又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且不住地搖晃著腦袋，試圖要從剛才那種激蕩的心緒中掙脫出來。

    畢竟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演唱會，而且演唱會還並沒有結束。

    其實在剛才，她真的是想繼續留在外面。

    她沒有見到他是怎樣登臺的，所以她很想親眼看到，他是怎樣走下舞臺的。

    可惜，誰讓她才是今天的主人呢，她註定了無法看到這些。

    就在這時。當她站在升降臺上，清楚地聽到了那最後落下的鼓聲，心裏突然砰然一動，然後幾乎不受控制的，她的臉上突然就燒紅起來。

    演唱會開到了最後，還剩下幾首歌的時間，她卻突然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 ……

    鼓聲落下。

    臺下詭異地一靜。

    竟然沒有歡呼。

    李謙抿起嘴唇，沖臺下點了點頭。

    然後下意識地拉了拉吉他的背帶，轉身往舞臺一側走。

    這時，主持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感謝我們演唱會的特邀嘉賓，四大美人樂隊！再次……掌聲！”

    然而，無人鼓掌。

    萬千個聲音再次匯聚到一起。

    “四大——美人！四大——美人！四大——美人！”

    廖遼也正拿著鼓棒往舞臺一側走，一邊走還一邊揮舞著手臂。此時聽見這吶喊聲，卻是不由吃驚地楞了一下，站在原地。

    然後，她笑著，走到距離最近的那個話筒前，笑著揮手。鞠躬，道：“謝謝你們！”

    於是，李謙等人走到半路，也只好站在舞臺一側等著她。

    畢竟觀眾那麽熱情，就算沒有下一首歌了，再次謝幕，也是有必要的。

    當廖遼在那邊說著謝謝，他們也就順勢躬身、點頭示意。

    然而，觀眾們的呼聲卻並未減弱。

    “四大——美人！”的呼喊，越來越大。

    尤其是，當整個體育場內兩萬多人齊聲高呼這個名字，且沒有絲毫雜音的時候，那聲音，簡直排山倒海而來，簡直振聾發聵。

    廖遼有些驚喜、又有些手足無措地回頭看向李謙。

    李謙聳聳肩。

    廖遼只好對著話筒道：“ok！ok！”

    等到那呼喊聲稍弱，她手臂做了個姿勢，才道：“其實是可以繼續的，但一來這是潤卿姐的演唱會，二來……哈哈，你們不要喊好不好？讓我把話說完。嗯，二來呢，你們大概也知道，這場館是租的，人家說了，過了十點就得加錢！”

    全場哄堂大笑。

    配合著廖遼臉上的笑意，和她的手勢，誰都知道她這是在開玩笑。

    然後隨後，廖遼居然又笑著說：“你們都知道的呀，我們家人口多，花費比較大……”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很多離得近的觀眾，清楚地看到曹霑大笑著拍了拍李謙的肩膀。

    而李謙，則是苦笑著，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候，鄒文槐下意識地扭頭，居然奇跡般地在周嫫臉上也看到了一抹笑容。

    而這個時候，果然，廖遼這麽一Ｃ科打諢，觀眾們果然就不喊了。

    簡直笑成一團。

    廖遼趁機又躬身謝幕，然後道：“所以，把舞臺還給潤卿姐！”

    然後扭頭往李謙他們站的那一側走去。

    …… ……

    終於，在兩首歌前後近十分鐘的休息之後，何潤卿又再次回到了舞臺。

    這一次，當然不是上來就開始唱了。

    從升降架回到舞臺之後，何潤卿先是笑著沖正在下臺的廖遼他們揮手，“再次謝謝四大美人樂隊，謝謝廖遼，謝謝曹老師，謝謝王老師，謝謝郁導，也謝謝你，老板！”

    然後，她邁步往舞臺前側走，一邊走一邊笑道：“呃……好吧，其實十點之後是真的要加錢的！”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誰都沒想到，何潤卿登臺之後會突然又把這個梗翻出來。

    這個時候，就連何潤卿自己也繃不住，跟著笑起來。

    等到大家的笑聲停下，她才又道：“嗯，那……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哈……呃？什麽？”

    她似乎聽到了某個觀眾的大喊，但又沒聽清，就特意往舞臺左側走了幾步，又仔細聽，然後，和她一樣，很多人都聽到了那一聲“李謙！”

    何潤卿哈哈一笑，問全場觀眾，“沒聽夠對吧？”

    這一次是全場齊聲回答了，那是無比響亮的一聲“是！”

    於是何潤卿笑笑，一攤手，“但是人家已經唱了兩首啦！呃，對了……喂，今天是我的演唱會啊，你們不要太過分好不好！”

    臺下不少人再次笑起來。

    接著，何潤卿又道：“不過，沒錯，其實我也沒聽夠！”

    然後她伸手指著舞臺右側的那一片空白區，“喏，剛才我就站那兒，你們沒發現我吧？我站那兒聽來著！跟你們一樣，這也是我第一次聽我們老板在舞臺上唱歌！給我的感覺，就倆字：震撼！你們呢？震撼嗎？”

    然後，她把話筒往前方一遞。

    全場齊聲回答：“震撼！”

    何潤卿收回話筒，點點頭，那一瞬間，她握著話筒的手突然就有些發抖，但她還是開口道：“嗯，所以，要不是他們家人口的確已經不少了，我是真想擠進去！”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很多人站起身來，玩命的吹起了口哨。

    何潤卿笑著，臉上有些異樣的紅潤。

    然後，她想了想，點點頭，道：“嗯，那剩下的時間，咱們不多說了，繼續唱歌！下面這一首，《半壺紗》，希望你們喜歡！”

    …… ……

    再好的基本功、再好的底子，也是有極限的。

    一場演唱會近二十首歌唱下來，神仙也會累。相比之下，何潤卿的表現，就已經算是頂級的了，因為她即便是唱到最後，都基本上沒有跑調、沒有走音，嗓子也基本上沒有太鬆。

    然而，就算是她，等到最後三首歌唱完，也已經自我感覺嗓子開始不聽使喚了。

    甚至她覺得，哪怕再唱一首，嗓子都可能會鬆到不能聽。

    甚至有可能會唱疵。

    所以，等到三首歌唱完，她很果斷的謝幕。

    當然，這個時候的謝幕，是大家都明白的，接下來鼓點催一催，她還會最後再上來唱一首，這場演唱會才算是真的結束了。

    而果然，當她謝了幕下臺，鼓聲頻催，應和著全場觀眾的吶喊，一分鐘後，她就又回到舞臺，準備以一首《笑臉》，結束整場演唱會。

    然而，當《笑臉》結束了，還沒等何潤卿謝過幕下臺，全場上下卻突然大喊：“李謙！……李謙！……李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