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完美人生 作者：刀一耕 (已完成)

完美人生 第六十三章讓我伺候你一回

    總經理辦公室。

    齊潔坐在辦公桌後，刷刷刷的翻文件，刷刷刷的簽字，陸敏就站在她身邊，不斷地遞文件過去，又接到一份，齊潔翻開大致掃了兩眼，正要簽字，卻又停下，仔細看了片刻，推回去，“打回去，重做！”

    頓了頓，她沒接陸敏遞過來的下一份文件，而是直接抄起電話來，撥了個號碼，待那頭一接通，她直接就道︰“老郭，我不管那份宣傳案是誰做的，我只知道那個底案還是我去年親自制定的，怎麼，改上幾條就糊弄過去了？那公司養那麼多策劃干什麼？一年一個形勢，一部戲一個情況不知道？能照搬嗎？我給你打回去了，重做！你自己手底下的人、從你手里出來的方案，你給我把好關，我只允許你這一次！”說完了，也不等那邊開口，就“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然後繼續看，繼續簽字。

    不一會兒又挑出一份，臉上微帶不悅，“打回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上個月就超支了百分之五，這個錢，不能給報！”

    說話間要拿電話，但猶豫了一下又放下，鄭重地對陸敏道︰“你把文件打回去的時候，跟他們說，發行部沒有任何特權，別動不動跟我報什麼接待費用，發行網絡是我親自跑下來的，需要怎麼維護，我比他們清楚！還有，告訴老徐，讓他給我小心點，別覺得我這幾個月不在家，就跟我出⼳蛾子！”

    陸敏點了點頭，“好！”

    說話間，她不由得微微扭頭瞥了那邊沙發里的李謙一眼，嘴角微微一撇，有了些笑意——李謙聳聳肩。

    齊潔倒是沒有察覺這一點小小的互動，只是繼續看文件，但片刻之後，就有敲門聲響起，齊潔喊了聲“請進”，宣傳部的郭崢推門進來，看見李謙也在，先沖李謙點了點頭，“李總好！”李謙也沖他點了點頭，隨後，郭崢帶著點怯怯的、又有點不好意思，對齊潔道︰“齊總，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最近主要是帶著人在做《紅豆》的策劃案，覺得《流星花園》離開播還早，就……”

    齊潔一擺手，打斷了他，一邊飛快地刷刷刷簽字，一邊道︰“需要做策劃，忙！是吧？那公司養你手底下那些人是干什麼的？你是宣傳部的經理，我要你坐在這個位子上，是要你凡事都親力親為的嗎？還是讓你顧此失彼的？再不然，你以為股份已經到手了，就可以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了？”

    這個話說的可有點重，郭崢的臉上頓時就有點尷尬，又有點緊張，“不是，齊總，是我錯了，我回去就處理這件事！”

    齊潔終于停下看文件，抬起頭來，認真地道︰“老郭，公司成立不久你就來了，而且是我親自把你招進來的，事情該怎麼做，我相信你心里是清楚的。我就一句話送給你，不要覺得現在已經可以休息了，因為後面還有更大的事業和更大的輝煌在等著咱們。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有干勁兒，還能跟得上隊伍，那就好好做事情，如果覺得累了，想休息了，告訴我一聲，你把位子給我騰出來，工資給你照發，也不耽誤你作為股東繼續吃股息的，好嗎？”

    這回郭崢是真的要擦汗了。

    但他是齊潔一手帶出來的，齊潔在他心中積威甚重，哪怕齊潔已經把話說得那麼狠，他卻仍是不敢有絲毫的不滿，反而是越發的慚愧，連連承諾，“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我保證！”

    齊潔看他一眼，伸手從被挑出來的那七八份文件中稍微一翻，拿出三份來，往郭崢的方向一推，“行了，拿去吧！”

    …………

    李謙就坐在沙發上，看著齊潔以一種令他吃驚不已的速度和效率，飛速地處理著公司里堆積了一二十天的事務。

    既新奇，又感慨，同時還有些說不出的佩服。

    就是這些文件，前天是堆在他案頭的。

    齊潔這個總經理不在，最終的簽字權自然只能在李謙手里，但他足足一個大上午才處理了不過一二十份文件，剛才齊潔打開一看，還把他的簽名給直接劃掉了兩份，告訴他下面在打馬虎眼，在偷懶，那兩份文件是不能給簽字的。

    但是現在，到了齊潔手里，她幾乎一兩分鐘就是一份文件，眼里看、手上簽，還能三心二意又輕描淡寫地就把郭崢這樣的宣傳部經理給敲打了一下。

    這個本事，李謙也是有的，但那是在錄音棚、在拍攝場地，在他熟悉的那些地方，那里的每一個人、每一份工作，他都了如指掌，隨便一眼看過去，就能發現對還是不對，但是對于這些文案工作、公司內部的管理工作，他就真的是……用一籌莫展來形容，絕不過分。

    那邊齊潔還在忙，李謙低下頭，看到茶幾下邊的小櫃子，像是雪茄的保濕櫃，不由好奇，就伸手打開，果然是。他抽出一根雪茄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但是看看齊潔，又準備放回去。

    陸敏眼光六路耳听八方，見狀抿嘴低頭笑了笑。

    公司里老煙槍不少，包括音樂部那邊，也有不少老煙槍，但公司里有兩處禁地，一處是明令禁止不許抽煙的，那就是錄音室，另一處是沒有明令禁止，但幾乎從來都沒人敢抽煙的，那就是齊潔的總經理辦公室。

    如果說在公司草創那幾年，李謙是公司絕對的舵手，齊潔只好算是他的後勤總管的話，那麼到現在，隨著公司在過去幾年的飛速發展，李謙作為*s，職能卻早已退化到只作為公司形式上的老大，和精神領袖而存在了。

    而齊潔，早已成為明湖文化真正意義上的霸道女總裁！

    李謙為人謙和低調，而且每天都沉浸他自己的音樂事業和影視事業之中，平常閑了也是陪幾個女朋友，在公司里也是跟誰都笑眯眯的，大家都敬他，但並不怕他，而齊潔呢，要負責處理公司除了做音樂、拍電視劇之外的一切人事、財務、行政、後勤、宣傳、發行等等事務，幾年下來，大家對她都是又敬又怕！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把明湖文化比作一個家庭的話，李謙是當媽的，齊潔反倒是當爹的——他倆是一對錯位了的嚴父慈母組合。

    這個時候，齊潔正好瞥見陸敏的一抹偷笑，當即轉頭往沙發區看了一眼，見狀也笑笑，道︰“想抽就抽吧！那就是特意給你準備的！”

    “啊？”李謙有點吃驚，“給我預備的？”

    陸敏抿抿嘴，插話，“除了你，可沒人敢在我們齊總辦公室里抽煙！”

    齊潔也笑，一邊簽字一邊道︰“我問過專家，相比起卷煙來，煙斗和雪茄對人的嗓子和肺部的傷害都要小得多，它們對鼻腔和口腔的影響更大一些，不過我記得，你老是時不時就想抽兩口，就特意問了曹哥你的口味，曹哥說你每次去他那里拿的，都是這種，就問了他從哪里買，然後給你一些。”

    頓了頓，她簽完字，抬起頭來，看著李謙，笑道︰“在廖遼周嫫那里，你肯定都是不好抽煙的，在公司里呢，又要做出個帶頭禁煙的表率，以後想抽了就跑我辦公室來偷偷過過癮吧！”說完了，她繼續低頭批文件。

    陸敏看看她，又看看笑得有點尷尬的李謙，就起身走過來，到茶幾前蹲下身子，熟練地找到一盒火柴，晃了晃，笑著遞給李謙，然後又輕手輕腳地走回去。

    李謙捏著雪茄、火柴，抬手揉了揉下巴上今天新鑽出來的胡茬。

    這個話，好耳熟。

    何潤卿就曾經說過，“以後你想吃什麼好吃的，跟我說，我做給你吃！”，她還說︰“好啊，只要你想喝，我給你沖茶！”

    最近年余，不但王靖露似乎在很認真地學做菜，連片約都不願意接了，謝冰也是表現得有些憊懶，唱歌、拍戲、上節目，都是不催不動彈，都是能推就推，錄個專輯也磨磨蹭蹭的，明明開頭不錯，中間非要唱跑一兩個音，讓人干著急，又不能說她什麼，倒是自己一去她那邊，她就能翻著花樣的做菜……

    劃著火柴，翻轉著烤了烤手上的雪茄，然後點上。

    抽一口，茄香醉人。

    陸敏見李謙一臉享受的表情，不由得噗嗤一笑，見齊潔詫異地抬頭看過來，她伸手一指李謙，笑道︰“我覺得李總抽雪茄的時候，特別有大亨的派頭！”

    齊潔抿嘴笑笑，不回應，低頭看文件。

    其實……怎麼可能！

    李謙畢竟才二十歲出頭，再怎麼氣質成熟，跟曹那種熟男還是不好比的，要說他現在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抽雪茄的樣子，更像一個富家公子，倒是可信的，但要說以他這個年紀，身上有什麼大亨的派頭，那就純屬拍馬屁了！

    不過呢，明湖文化成立到現在五六年的時間，李謙帶著公司一路披荊斬棘，短短幾年時間，就已經發展到當下這種規模，也使得公司里的上上下下，都對他的創作才華有著完全超出常理的信任和崇拜。

    而陸敏進公司已經三年，最近一兩年又是經常跟齊潔、跟李謙接觸的那一個，在這種集體崇拜的環境燻陶下，理所當然受到了不小的影響，無形之中就在自己心里先給李謙帶上了某種光環。有了這種光環的加持，似乎只要是李謙在做，哪怕是原本平淡無奇的一舉一動，也有了不同的意義。

    茄香裊裊，齊潔批文件中間還特意吸了一口，自言自語般地道︰“嗯，這個味道還真是不怎麼腔，怪不得那麼貴！”

    話未說完，又有敲門聲。

    齊潔說了聲“請進”，發行部的徐兵推門進來，看見李謙在座，還抽著雪茄，愣了一下，很快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帶著些小心翼翼地道︰“齊總回來了？那個……下面剛才跟我說，有份報銷文件核錯了，他們又重新核算了一下，差了不少，您看，要不我拿回去，讓他們改好了再拿過來？”

    李謙笑笑，沒說話，陸敏則是扭頭開抿嘴偷笑。

    齊潔倒是沒笑，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徐兵，“核算錯了？你作為發行部經理，就沒再核算一遍？”

    徐兵很尷尬，搓著手，“這個……我、我最近跑了一趟新馬泰……”

    齊潔干脆地挑出那份文件來，拿在手里，“這種事情，以後不會再有了吧？”

    徐兵趕緊挺直腰桿，無比認真地道︰“不會，絕對不會再有了，我保證！要再有下一回，您開了我！”

    齊潔點點頭，輕描淡寫地道︰“那就拿回去讓他們重做吧！”

    …………

    不到兩個小時，厚厚幾大摞的文件，徹底清空了。

    陸敏把文件分批抱出去，準備逐一發落，但文件抱走了，她卻還是不忙著做那些事情，先去接了水燒上，又把茶盤端出來，笑道︰“齊總，累了吧？我給您沖壺茶喝吧？”

    齊潔正擰著脖子活動，聞言自己揉著手腕，道︰“放下吧，我來沖，你去忙吧！記住，把我說的很生氣！”

    陸敏放下東西，笑著點點頭，“您放心吧，保證把您的意思準確傳到！”然後才推門出去，帶上了門。

    齊潔起身過來，在李謙側面的沙發上坐下，嘆口氣，道︰“你別生氣，主要是你不熟悉這一塊兒，他們就不免要動一點小心思！而且……水至清則無魚，你就算明知道這樣，也只能敲打敲打他們！”

    李謙笑笑，“誰家還沒幾個淘氣孩子，有人能鎮得住他們就行，不必非得是我！就是，你以後會更忙了！”

    齊潔笑笑，片刻後道︰“其實，我挺享受這種忙的！”頓了頓又道︰“反正我一個人閑著也沒事兒，沒工作的時候也就是一個人發呆，還不如忙一點！”

    李謙笑笑。

    恰好水快燒開了，齊潔起身去拿了茶葉回來，李謙卻道︰“你坐著，今兒我給你沖茶！”

    齊潔訝然，“哈？”

    李謙不好意思地笑笑，“讓人伺候慣了，都不知道還會不會了。不過，平常都是你為我東奔西跑，今兒也讓我伺候你一回！”

完美人生 第六十四章咱倆的

    李謙沖的茶，口感尚可。

    兩人靜靜地品了兩杯茶，就听見外頭開始忙碌起來。

    陸敏的聲音似乎壓抑著，刻意的在小聲，但時不時漏進來一點，還是能隱約听見，狐假虎威的絕活兒，她應該是駕輕馭熟了。

    齊潔笑笑，道︰“接下來我準備繼續給這丫頭加擔子。”

    李謙點點頭，笑道︰“現在看來，廖敏坐辦公室是不行了，我跟她姐一塊兒找她聊了一次，目前看來，讓她出去拉贊助、跑人際，她倒是蠻擅長的！”

    齊潔點頭，補充道︰“我準備回頭再把她送到經紀部那邊去，讓劉梅跟老鄒他們帶一帶，這丫頭，是個臨場型的人，做事情是有些不夠穩當，也似乎是不太喜歡學習，做辦公室的工作，和需要細心的工作，是不能指望她了，但是像這種對外聯系，跟外人打交道的活兒，她行。”

    李謙點點頭，想了想，道︰“那就把她放到演出部去，讓她去跟那些各地的演出商、贊助商什麼的打交道，給劉梅打個下手！”

    齊潔聞言看看李謙，問︰“你真準備讓劉梅來負責演出部？”

    李謙反問︰“你覺得不合適？”

    齊潔笑，“倒沒有什麼不合適。只不過公司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劉梅得罪過你，所以你看，她是當初跟著潤卿姐，第一批到公司里來的，經紀部的架子都是她幫我搭起來的，而且論能力，她可不在老鄒之下，這麼多年跟著潤卿姐，她的資歷甚至比老鄒還強。但是你看，孫美美一來就做了經理，老鄒一來又做了藝人總監，她到現在還是個副經理。但偏偏，她自己從來都沒提過什麼要求，潤卿姐倒是偷偷問過我，可惜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沒法回答她。說到底……”

    李謙聳聳肩，“說到底，其實大家都怕我心里還記仇著呢，是吧？其實當年的事情，當年就說開了……孫美美又回來了倆月了吧？把她趕回美國去，老在家里窩著的話，還要她干嘛？回頭我把廖遼也攆走。然後，孫美美的經紀部經理，就撤了吧，不合適了，讓劉梅接經理，兼演出部經理，把演出部的架子搭起來！”

    齊潔點點頭，問︰“你真覺得那幫選手將來能火到可以到處賣票？”她攤攤手，“六個賽區我都跑遍了，那真的是很參差不齊！我就怕……”

    李謙擺手，“不用怕，肯定沒問題！”

    頓了頓，他重又翹起二郎腿，道︰“人們永遠都需要听音樂，但唱片的黃金期，沒多少年了，雖然這一波打盜版，應該能把盜版壓下去一兩年，但總體趨勢就是這樣，在將來，我甚至覺得連實體盜版都會漸漸沒有市場的，網絡這個東西，會吞噬一切！所以，等到唱片行業不行了再去布局，就被動了。”

    說到這里，他笑道︰“你是節目的制片人，可不能瞧不起這幫女孩子，這檔節目的目標就是把她們塑造成新一代的音樂偶像！到時候，唱片不好賣了，就讓她們全國到處跑演出，咱們公司歌手資源豐富，還可以隨時邀請其它公司的歌手助陣參演，加上這幫超級女聲，演出市場大有可為！對了……”

    李謙又補充道︰“咱們公司過去主要是以唱片制作為主，所以不願意養太多的音樂人、編曲和樂師，但接下來要慢慢往演出的方向去轉，這些人才就很重要了，另外還有一點，一些伴舞也要提前培養起來，現在太少了！“

    齊潔點點頭，想了想，道︰“那行，就按你說的，回頭就讓劉梅把這個架子搭起來！”說罷她還笑，“這回公司里大家都應該知道，就算你以前對劉梅有些成見，現在也已經沒有了，就不用她時時刻刻做事都縮手縮腳了！”

    嘴里開著玩笑，齊潔不由得回想起早在一年、甚至兩年之前，李謙就已經說過這樣的話︰在未來，公司的藝人資源要變現，最好的路子就是走演出，和辦綜藝節目。到現在的話，《若璇來了》和《超級女聲》，算是邁出了綜藝節目這條腿，而現在，也的確是時候把另一條腿邁出去了。

    不過從這個角度來看，李謙心里縱然真的是有對劉梅的偏見，在她老老實實地在公司里待了這麼幾年之後，也的確是應該消散個差不多了。

    恩怨消了，偏見沒了，劉梅那過人的個人能力，讓人怎麼可能忽視？

    要知道，何潤卿在沒進入明湖文化之前的十年天後，可不是白來的！她自己的歌唱天賦和為人處世的周到，固然是其中最關鍵的，但劉梅的幫襯，以及關鍵時刻跟直接跟唱片公司拍桌子的氣魄，卻也絕對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塊！

    要把未來演出部的架子搭起來，在齊潔看來，她真的是最合適的人選之一！

    而如果考慮到鄒文槐現在正負責綜藝節目，甚至連那個“之一”都是可以去掉的了——經紀部那邊，這幾年下來一是不斷有人加入，二是不斷地在培養新人，還是陸續有幾個人冒頭的，但論資歷、論能力、論業界的人脈，不要說那些新出頭的了，就是經紀部現在的經理孫美美，都比劉梅弱了不止一籌！

    演出部的事情定下之後，齊潔又說起另一件事，“等到劉梅把演出部撐起來之後，就給老鄒加加碼吧？”

    李謙明白她的意思，聞言想了想，點點頭，“也好，等演出部搭起來，就讓劉梅把經紀部和演出部都管著，接這個藝人總監。老鄒就給你做個副手吧！”

    齊潔笑著點頭。

    事實上，這件事應該算是公司幾個高層之間早已心照不宣的一個安排了——公司目前只有齊潔這一個總經理在抓全局，但隨著飛速的發展，公司的這個“全局”已經越來越大，事務越來越多，靠她一個人，是無論如何撐不住了。

    尤其是，接下來影視部那邊，和綜藝節目這一塊兒，都要投入很多的精力、人力去做，齊潔作為總經理，是必須要隨之有所側重的。

    所以，目前來說比較理想的一個辦法就是，已經發展成熟的音樂部門這一塊兒，由謝銘遠升上來做副總經理，兼音樂總監，綜藝節目、藝人發展、演出這一塊兒，則把鄒文槐提上來，讓他抓總，原計劃是也兼任藝人總監，但現在加上一個劉梅任藝人總監的話，就更穩妥一些。而如此一來，齊潔也就可以順利抽身，偏向影視這一塊多一點。

    畢竟，影視的操作比出唱片還要復雜得多，光指望韓順章和黃文娟兩個人，是肯定不行的，他們倆目前的角色，更貼近大管家加劇組賬房多一些。而公司的影視部繼續發展下去，必然都會對宣傳、發行等各個方面提出更高的要求，這個時候，只能是讓齊潔過去坐鎮。

    幾個人事問題溝通完了，齊潔好像是輕松許多，笑著問︰“你最近都忙什麼了？曹哥他們還說呢，你這可真是撒手掌櫃，節目開始那麼長時間了，居然都沒過去親自看一眼，就不怕跑偏了？”

    李謙笑笑，道︰“這個節目，真正賣的是觀眾的參與度，目前還在初選，老曹、甄貞姐和潤卿姐他們就算閉著眼楮挑，也不至于漏掉什麼好苗子的，這個時候，我參與不參與，沒什麼區別！”

    說這話的時候，李謙一如既往的篤定。

    是的，就是篤定。

    這些年來，哪怕是當初剛剛第一次見到廖遼的時候，他順手從筆記本上撕下幾頁歌紙來遞過去，也都是這樣的篤定。

    若在普通人而言，這種篤定，甚至可以被理解為是一種驕傲和自大，但在李謙身上，他的這種平靜的篤定，卻能分外的給身邊人一種強烈的信心。

    就如同當初在賓館里，李謙听說了華歌唱片和五行吾素的背叛，當時就很平靜地說︰“那就跟他們踫一下！”的時候一樣。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他說廖遼你能干掉五行吾素的，廖遼就去跟她們硬踫硬了，然後贏了！

    他說這個節目的賣點在發展到中期之後的觀眾參與度，那麼齊潔就相信，事情肯定就是如此！

    總之，你只要听他的，就可以了！

    而每當這個時候，每當李謙語氣平靜地說出這樣篤定的話來，齊潔總是控制不住的心就砰砰地跳起來，總是忍不住要盯著他看上好久……

    而這個時候，李謙卻已經又笑道︰“至于我，呵呵，反正靖雪姐還沒回來，我就自己出去轉了轉，看了幾個地方，不過，都還不太合適。”

    齊潔聞言迅速回神，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哦？看地方？在選景麼？要拍新片子了？”

    李謙擺擺手，“還沒想好，其實場景倒並不是最難的，用心找找，總可以找到，現在來說，演員才是最難的，尤其是……男演員！”

    “男演員？”齊潔有心想問，但又覺得對于這些事情，自己實在是不擅長，于是就抿起嘴唇、點了點頭，決定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干涉這些事情。

    不過很快，她又問︰“那接下來呢？你真不去錄制現場看一眼？”

    李謙抬手搓了搓胡茬子，搖頭，道︰“不去了，馬上就是我們學校的畢業作品展了，怎麼著也得去老老實實呆幾天，听一听各位教授和學長們的批評。再者……”頓了頓，他道︰“你也知道，最近我要搬家了，去新房子。那麼大一個房子，總不能把小露一個人丟在那邊。”

    齊潔抿嘴，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她小心地睇了李謙一眼，道︰“說起小露……她也快畢業了，怎麼，我听說，她似乎最近都不想演戲了？”

    李謙點點頭，笑，“嗯，愛上做菜了！”

    齊潔也陪他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收起笑容，“要麼，你看這樣好不好？反正她也畢業了，回頭我就會把我身邊這‘兩個敏’都派出去，到時候，讓她過來給我做個助理？我會逐漸……”

    她說到這里時，李謙的目光突然轉過來，直直地逼視著她。

    饒是齊潔作為霸道女總裁，早已練就了面對各種厲害人物都能八風不動的本事，可面對李謙的這道目光，她的話還是不由得戛然而止。

    甚至有些囁喏地說不出話來。

    對其他人，她是雖千萬人吾往矣，但是對李謙，她永遠不可能做到那一點！

    李謙隨後笑笑，問︰“小露要求的？還是……”

    齊潔無奈地苦笑一下，雙手下意識地抓緊沙發，“沒有任何人要求我什麼，小露更是跟我提都沒提過，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

    李謙面無表情，“只是覺得我的公司，交給她來打理，似乎更加名正言順一些？所以想要把她要過來做助理，慢慢把她培養起來，然後交接班？”

    齊潔有些語結，“我……我……”

    李謙又是一笑，突然把身子探過來。

    齊潔下意識地微微後仰，但動作又僵在半路，看去姿勢怪異。

    兩人面對面，只隔了兩三個拳頭的距離。

    呼吸可聞。

    李謙面容依舊平靜，“你到現在還覺得……這家公司是我的公司嗎？”

    齊潔少見的有些慌亂，手臂無力地揮動一下，但身子卻好像僵住了，一動不動的，這讓她的姿勢看上去越發顯得怪異。

    好像是想躲，又不敢躲。

    她慌亂地辯解著，“小露她媽媽請我吃過幾頓飯，你知道的，她是個聰明人，對我說話很客氣，但話里話外，卻一直在說，希望我多教教小露……呃……啊？你、你剛才說什麼？”

    李謙笑了笑，收回自己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躺回去，靠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道︰“我問你，你到現在還覺得這家公司是屬于我的？”

    齊潔頓覺松了口氣，但壓力沒了之後，她卻很快又是一愣，“公司當然是你的呀，雖然股份化了，但是……”

    李謙的那道目光又來了。

    四目相對，看得齊潔差一點控制不住就要渾身顫栗起來。

    但隨後，李謙卻只是平靜地道︰“可是在我看來，這家公司是屬于你和我的。”頓了頓，他鄭重地強調，“你，和我，咱們兩個人的！”

    齊潔目瞪口呆。

    而片刻之後，控制不住的，她突然就覺得鼻子一酸，眼楮瞬間就模糊起來！

完美人生 第六十五章 捅破！

    眼淚越擦越多。

    心里面是百味雜陳。

    這一路過來，苦麼累麼

    苦，也累。

    沒辦法的時候，難受得想哭，生病的時候硬挺著工作，難受的想哭，忙的時候是忙，閑下來時形單影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冰冰涼的，沖一杯咖啡，捧一本書，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難受得想哭。

    但是卻從來沒哭過。

    只是今天，只是因為他，只是因為他的這句話，突然的，就控制不住了，突然地就開始嘩嘩的淌眼淚，但其實一點都不想哭。

    可就是哭起來了。

    似乎有了這樣的一句話，就什麼都值了

    所有的苦，所有的累，所有的成就，所有的榮耀。

    有了這句話，就都不再重要了

    1996年的春天，剛剛過完了年，只因為他的一個邀請，自己辭掉了自己在百貨公司的銷售員職位，莫名其妙但又滿腔熱情地跟著廖遼來到了順天府，從一無所知開始，從一無所有開始，看地方，租房子，注冊公司，裝修，招人

    犯過錯，也露過怯，後來為了給公司拉來業務，還陪人喝過酒，為了從無到有地建立起自己的發行網絡，又親自跑遍全國，幾次三番幾次三番地忍住想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的沖動，幾次三番幾次三番地忍住難受得想吐的惡心，從一無所知，到逐漸入門，從一無所有，到揮斥方遒

    居功甚偉麼

    居功甚偉

    這不是自己說的，也不是某一個人說的，是幾乎所有明湖文化的工作人員一致認可的。

    公司要內部擴股了，她給自己評定為第二檔，跟謝銘遠、鄒文槐並列，但他大筆一勾，直接把她自己單獨列為第一檔，位置在廖遼和何潤卿這兩個當家台柱子之上是公司內部除李謙之外的最大持股者

    曹和郁伯俊兩個人，都是李謙的摯友，她們兩個，再加上王懷宇，作為外部資源引入配股，除了友情，對于明湖文化來說，更有價值的是他們兩人背靠的家族的那份人脈資源。

    而即便是郁伯俊、曹和王懷宇，他們也不過是分別持股2.5、2.4和0.1。

    但她齊潔，卻是3

    公司內部上上下下，對此沒有絲毫爭議

    然而，那並不重要

    股份多一點，少一點，錢多一點，少一點，權力大一點，小一點都不重要

    今天，他說︰“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是咱們倆的。”

    這，很重要。

    最開始，她無聲的哭，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李謙忙不迭地抽紙巾遞過來，然後，她雖然一點都不想哭，但卻不知不覺就嗚嗚地發出哭聲來，似乎突然之間因為這句話，有了委屈，也有了心酸

    李謙又扯出一張紙巾遞過來。

    但那眼淚卻越擦越多，似乎永遠都不會停住似的

    猶豫了一下，李謙的屁股往她身邊挪了一點，伸出手去，抓住她的一只手。

    齊潔抬頭看他，淚眼婆娑。

    她們兩個人之間的相互信任，自然非常人所能及，也早已超脫出師生、朋友，乃至伙伴的範疇，是近乎可以完全去相信對方的那一種，但其實在此之前，兩個人卻連哪怕稍微親密一點的動作都不曾有過。

    她的手，有些發涼。

    微涼如玉。

    李謙握緊了，听著她一聲接一聲地抽噎著，肩膀也隨之一抖一抖的，認真地看著她的眼楮，說︰“做我的女人吧，好嗎”

    這句話，要說出口很艱難。

    李謙在媒體眼中、在公眾眼中，早早的就已經被帶上了諸如“花花公子”、“風流才子”之類的大帽子。年少，英俊，才華橫溢，事業有成，身家巨萬，這樣的男人，本就擁有著強大的殺傷力，更何況他也的確是左擁右抱，令全國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心熱，妒恨不已

    但其實，自從1995年來到這個時空、這個世界，這一路走來，他曾面臨無數的誘惑，到現在，也已經擁有了四個女人，但其實，他卻從來都沒有主動對任何一個人說過這樣的一句話。

    甚至，他從來都沒有開口追求過誰。

    做音樂，他毫不猶豫地願意去做那個急先鋒，哪怕被全國上下的音樂人大批特批，卻照樣心中篤定，從無擔心，做電視劇，他敢于為一部電視劇砸出幾千萬，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信心滿滿。

    卻唯獨對待感情，他既貪戀，又畏首畏尾。

    攜帶著另外那個時空數十年的積攢，攜帶著遠超本時空所有人的對未來的強大預判，他從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必將成功，且很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願意去做，這份成功，還肯定會是一種無比的輝煌。

    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從不敢為此而感到驕傲。

    執著的確很好，紅豆很好，曾經的你也很好，世人皆交口稱贊，對于創作出這些作品的他，更是不吝贊美地稱贊為“天縱奇才”但是在內心深處，他卻總是忍不住去想︰那些好，並不是我的

    所以，得意過，但更多的還是發自內心的惶恐

    小露我所欲也，廖遼我所欲也，周嫫我所欲也，謝冰我所欲也，靖雪我所欲也，潤卿我所欲也，齊潔亦我所欲也。

    但是，問問自己，你配嗎

    你打動他們的那些才華，真的是屬于你自己的嗎

    若以此而自傲，以此而自大，以此而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以此而對每一份愛慕都心安理得，人前得意，人後會不會冷汗滿頭

    所以，當執著大紅大紫，當姐姐妹妹站起來大紅大紫的時候，他卻寧可跟著王懷宇跑去濟南府周邊的鄉下去吹嗩吶。

    要刻意低調要深藏功與名

    是的。

    但更多的，卻是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下。

    所以，男人就沒有不花心的，但他卻一直都在努力地控制自己，讓自己不要處處留情，不要真的變成媒體和公眾們眼中的“花花公子”。一直到那一次的酒後，一個天人交戰沒控制住，才終于被周嫫給開了頭。

    可即便如此，這幾年來，面對那麼多那麼多的誘惑，真的能算到他自己頭上的，其實也就一個謝冰而已主要是她太可人疼了，讓任何一個男人在她面前，在她的愛慕面前，都無法自制。

    然後，愛情，或許無法攤薄，但時間，卻不可避免的被攤薄了。

    而最關鍵的是，那些心知肚明的愛慕，那些在過去這些年中積攢下來的一點一滴的情愫，正在一點一點推開他內心深處緊緊關閉的那扇門。

    是的，你在自慚形穢，你在自認為配不上那許多的愛慕，那許多的深情，但她們眼中的你，卻的確就是那樣的璀然華光。

    怎麼辦

    這些年來，追求王靖露的，追求謝冰的，追求王靖雪的，追求齊潔的，追求何潤卿的人車載斗量，但她們卻始終獨善其身。

    唯獨在面對自己的時候，那若許深情，只在一舉手一投足，一個眼神和一個微笑里讓人如芒刺在背，利刃剖胸

    而今天，這一切的一切匯總到一起，似乎正在匯成一股洪流。

    當齊潔笑著說︰“抽吧，那就是特意為你預備的”

    那一刻平靜、甚至微帶些尷尬的面目下，是心中的萬丈洪濤

    于是，他勉強控制住自己內心的那一抹不克自制，盡量用一種平靜的聲音對她說出了那句話，“做我的女人吧，好嗎”

    齊潔愣了一下。

    旋即，那眼中驀然放射出璀然光華。

    兩人目光對視。

    這一刻，她幾乎忘了哭泣，只一下一下慣性地抽噎著。

    這一刻，她的身體突然有些顫抖，被李謙抓在手中的小手，似乎也在微微發抖。

    但下一刻，那眼神又突然縮了回去。

    她用力地突然掙開李謙的手，霍然站起身來，幾步走到辦公桌前，用力地伸手撐住桌面。

    似乎這句話，一下子打破了什麼

    李謙看著她秀挺的背影。

    那毫無性格的西裝套裙之下的身體，似乎仍在微微地發抖。

    有些東西，已經打破

    “你不願意嗎”李謙又問。

    背對著李謙，齊潔搖搖頭，又點點頭，但最終還是搖搖頭。

    李謙站起身來，準備走過去。

    齊潔似乎听到了身後的動靜，沒等李謙走過來，她霍然轉身，“你別過來”

    李謙愕然站在原地。

    她淚流滿面。

    她抬手，很粗魯地拿手、拿袖子擦去眼淚。

    然後，她再次搖頭。

    那層彼此之間早已心知肚明，卻默契地並未伸手捅破的窗戶紙，這時經李謙那句話輕輕一踫，早已蕩然無存。

    但這些年執掌明湖文化公司的齊潔，卻也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遇到事情只是煩悶、只是苦惱，卻並不敢動手去反抗的她。

    此時開口，那聲音依然是帶著些哽咽的，但語氣偏偏斬釘截鐵，“不行，別的你要我怎麼樣都行但這個，絕對不行”

    李謙愕然，問︰“為什麼”

    齊潔再次搖頭，似乎是在繼續堅定和加強自己心中的信念，然後才道︰“我是你老師而且我還是小露的老師”

    李謙默然。

    國內的傳統文化，向來有“天地君親師”一說，老師的地位之重，與父母並列。雖然進入現代社會，隨著學校教育的推行和普及，師生之間早已沒有了過去千年那樣緊密的關系，更多的是一種流水化作業。但國人重視師道尊嚴的傳統，並未隨之徹底成為過去。

    師生戀這種事情，不要說擱在當下這個時空的中國，就算是在另外那個封建傳統經一再打破、保留更少的時空，甚至哪怕是在心態更為開放的西方社會，也都同樣是令社會難以接受，甚至無法容忍的。

    這的確是個問題。

    但在李謙看來，這個問題雖然令人頭疼，卻並不能真的阻擋現在膽子正在逐漸大起來的自己。

    這一刻，似乎心有靈犀一般，齊潔突然再次開口道︰“就算你不怕我是你老師，就算我也不怕人家的閑言碎語，小露怎麼辦”

    小露那邊，才是真的頭大。

    李謙跟廖遼，跟周嫫，跟謝冰，甚至跟何潤卿、跟白玉京，或者其她的某某某，小露或許也會傷心，會不情願，但李謙知道，她對自己的態度，十有會是縱容的，卻唯獨齊潔或許在李謙眼中，自從靈魂來到這個時空的那一刻起，齊潔就只是一個普通的漂亮女人而已了，有尊重，也只是口頭的尊重，但在內心深處，甚至會把她當成一個很漂亮的小丫頭。但是在王靖露心里，齊老師卻是真的曾教過她兩年，且一直都擔任班主任的那個人

    她和齊潔之間，是真正的師生關系

    李謙抬手，搓搓下巴上的胡茬。

    片刻後，他抬頭看看齊潔，邁步要過去，但齊潔察覺到他的舉動，第一時間往後退了半步，靠在辦公桌上，伸手擋在身前，做出一副要推開李謙的姿勢，再次道︰“你別過來”

    李謙站住，聳聳肩，認真地道︰“小露那里，我去跟她說”

    “誰說都不行”這時候，已經不再流淚的齊潔，說出話來越發斬釘截鐵，“我是你們倆的老師”

    頓了頓，她又道︰“你讓我做什麼都行，但這件事你不要再說了，咱們就當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好嗎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們走錯了這一步，小露會有多傷心你又知不知道，小露，你爸媽，還有我爸媽，會面臨多大的壓力”

    李謙低頭，片刻後又抬頭，“當沒發生過”

    窗戶紙已經捅破，還要當沒發生過，能騙得了誰

    齊潔抿嘴，手臂垂了下去，但點頭間，她的神色卻越發堅定，“就當沒發生過”頓了頓，又加上一句，“算我求你”

    李謙抿起嘴唇。

    但片刻後，他笑笑，“騙你還是騙我你覺得可能嗎”

    齊潔聞言一愣的功夫，李謙突然邁步走了過去。

完美人生 第六十六章 火坑

    齊潔抬起手，作勢欲推。

    然而，李謙就停在了她的手掌之前。

    他低下頭，看看她的手，再抬起頭，看看她的臉。

    淚痕宛然，眼眶微紅。

    那雙漂亮的眼楮里，寫滿了復雜的情緒。

    激動？忐忑？擔心？無奈？苦惱？

    李謙似乎能讀懂一些什麼，但又無法全然了解。

    他並不是一個特別善于去琢磨女孩子心事的人，前世今生，從來都是如此。

    齊潔的嘴巴動了動，似乎要說話，但最終，那條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李謙抬起手，將將要摸到她的臉，卻又停住。

    這一次，齊潔全然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顫抖，“別！”她說。

    李謙笑笑，回頭看了看門口，身體微微前傾，探過頭去，看起來像是要說悄悄話一樣。他的聲音也的確壓低了一些，“在辦公室里呢，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齊潔刷的一下紅了臉。

    李謙站直，抿了抿嘴唇，對于即將出口的話，似乎有些糾結，但他還是勉強道︰“一個男人，要去做情聖，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說話間，他微微擺動手臂，似乎是想要表達某種情緒，又似乎只是單純地下意識地在擺動，“他除了要英俊瀟灑，多才多藝之外，還要善解人意、溫柔體貼，能夠懂得女孩子的心事，在最恰當的時候給她們安慰或鼓勵，要特別會討女孩子的歡心，會說一些讓女孩子听了怦然心動的情話，會時不時制造一些出人意料的浪漫情節，還要有一張厚厚的臉皮，被戳破謊話之後不羞不惱，多次被拒絕之後不折不撓，左擁右抱的時候還能內心坦然……”

    齊潔瞪大了眼楮看著他，眼神中有些迷惑，似乎是全然不懂李謙怎麼會突然說起這些出人意料的話題。

    然而李謙並沒有去看她的眼楮，似乎已經沉浸到了某種情緒里，擺動手臂的幅度，也漸漸大了一些，“很不幸，我沒有那個本事。我不遲鈍，我能看懂別人的眼神，也能讀懂那些眼神背後的情意，但我卻並不善于去說那些動人心的情話，不會制造什麼浪漫，也沒有那樣的一張厚臉皮。”

    他搖著頭，“我不會說謊，我如果說謊，會很容易被人看穿，而左擁右抱的時候，我內心也並不坦然。”

    “我有一些錢，但有錢，從來都不是做情聖的必要條件。我有一點點小才華，但或許你們不知道，對于你們給我的贊美和崇拜，我經常會暗自覺得羞愧，因為我並不覺得我的才華真有那麼了不起，哦……對了，幸好，我的爸媽給了我一副好皮囊，這張臉，這個身體，還算好看。但也僅此而已。”

    “會因為我的錢而對我心動的，我不稀罕，會因為我長得好看而對我投懷送抱的，也未必是我想要的女人，但偏偏，我只有這些。”

    說到這里，他聳聳肩，“而更加不幸的是，我要去做情聖。”

    齊潔呆呆地看著她，微微地張著嘴，有些失神。

    而此時的李謙，似乎是真的已經進入某種情緒了，“有些時候，我會特別得意，我讓那麼多人心甘情願的跟著我做事情，我讓廖遼、周嫫、小露、小冰她們這樣絕代風華的女孩子那樣的愛上我，每天都心心念念的圍著我打轉。但還有一些時候，比如當我懷里抱著嫫嫫，我會突然想到，另外的她們三個，此刻正在獨守空床，她們或許在想我，或許沒有想，但都會讓我心生愧疚……”

    說到這里，他攤手，撅嘴，“怎麼辦？我真的做不了情聖！”

    齊潔低頭片刻，重又抬起頭來看著他。

    這一刻，她的眼楮亮得嚇人。

    那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燃燒。

    熾烈的，燃燒。

    李謙聳肩，苦笑，“所以，你以為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是什麼好事嗎？不是！它非但不是，反而是個大火坑！”

    說到這里，他又苦笑，“如果你們找了別的男人，或許生活平淡，也或許充滿激情，不過有很大幾率，你能獲得一份完整的愛情，一個完整的愛人。但跟了我，可能一年到頭，我只有那麼很有限的一段時間是去單獨陪著你的！因為我不但要工作，不但要去做那些我摯愛的音樂，去拍那些我摯愛的電影，我還要分出很多的時間去陪另外的女人——而且，是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

    “孤獨，寂寞，甚至嫉妒……我不是女人，但是設身處地來講，如果我是女人，我肯定受不了自己老公正在另外的一個房子的另外一個溫暖的被窩里，摟著另外的一個女人……”

    沒等他把話說完，齊潔突然一下子撲過來，一把抱住他！

    她撲的力道有些大，沖得李謙不得不後退半步才止住身子。

    嘴里的話，戛然而止。

    李謙的雙手，還保持著剛才那擺動的姿勢，僵在原地。

    她的手臂在這一刻力量極大，摟得極緊。

    且越來越緊。

    沉默片刻，李謙緩緩地開口，“我說的，都是認真的。我……”

    齊潔突然抬起一只手臂，摸索著捂住了李謙的嘴。

    然後，那手臂又很快縮回去，繼續摟緊他。

    李謙一米八多，齊潔不到一米七，低下頭，他突然注意到，原來她的頭發已經重新留長了，雖未及腰，卻也只差一個巴掌的長度而已。

    手臂緩緩地垂下來，他輕輕地抱了她一下。

    其實真的不是時候，而且還是很不是時候，但感知騙不了人，盡管隔了兩層、甚至三層的布料，但李謙仍然清楚地感覺到，她比廖遼大了不少，比周嫫大了不少的不少，跟現在的小露在伯仲之間，大約……略小于謝冰。

    嗯，這個時候突然想到這些，實在是有些不對勁，李謙很快就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舔了舔嘴唇，想要開口說話。

    但這個時候，齊潔卻突然問︰“你打算怎麼跟小露說？”

    她躲在李謙懷里，手臂勒得很緊，臉蛋兒也貼的很緊，所以聲音有些微微的發悶。

    李謙又舔了舔嘴唇，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背，很誠實地說︰“我還沒想好。”

    齊潔突然松開手臂，直起身子來，微微仰頭看著他。

    “小露如果知道了，會很難受，很痛苦。”她說。

    李謙點點頭，“我知道。”

    “你一定要想出辦法來，我不想傷害到她，哪怕一點點。”

    李謙猶豫片刻，又點點頭，“我盡力。”

    “不能是盡力，是必須做到！”

    李謙又猶豫片刻，卻還是道︰“我……盡力。”

    齊潔突然抽噎了一下，似乎剛才因為重重突發事故而被打斷的哭泣，在這個時候又有些回光返照一樣。

    但她不哭了。

    片刻之後，她抬起手來，輕輕地、卻動情地撫摸著李謙的側臉，同時與他對視著，喃喃地道︰“你知道嗎？其實做情聖，未必要會說謊的！”

    李謙抿抿嘴，不置可否。

    但很快，他伸出手去，捧起她的臉，然後緩緩地低下頭。

    齊潔瞬間就緊張地渾身顫抖。

    眼楮在倉促之間閉上，睫毛卻不停地眨動、眨動、眨動。

    鼻息溫熱，帶了些動情的急促。

    她的嘴唇緊緊地抿著。

    沒有唇彩，但應該是化了些淡妝，至少是涂了一層唇膏什麼的。

    李謙的速度突然加快，直接親了下去。

    但齊潔卻突然推開他。

    那一瞬間，四片嘴唇似乎踫到了，又似乎親到的只是空氣。

    齊潔閃身逃開了去，躲到辦公桌旁，她回頭看著李謙，臉上表情似哭似笑，卻又非哭非笑，只是不斷地搖頭，然後抬手捂住臉。

    “不行不行，我還是覺得不行。剛才听你那麼說，我心動死了，我覺得死在你手里我都願意，但你要親我我就……我就又覺得好像是自己從小露手里搶了她最心愛的東西一樣，而且、而且她還是我的學生……”

    李謙笑笑，走過去，一把抱住，低頭親了上去。

    “唔……唔……”

    她嗚咽著，奮力掙脫，但很快就軟弱下來。

    但很快，她就又從人生的第一次親吻中回過神來……

    “嘶！”

    李謙像觸電一樣彈開，伸著舌頭，一副疼到百爪撓心的樣子，“你怎麼……”

    齊潔想笑，卻又趕緊過來，看了一眼，想笑，又控制著沒敢笑，只是說︰“沒破……”

    李謙瞪眼，哈拉著舌頭，收回去，卻還是忍不住“嘶”、“嘶”連聲。

    正親的帶勁兒的時候突然被咬一下舌頭，很疼的！

    看著他那副皺著眉頭的樣子，似乎是突然之間，齊潔的智商又全部都回來了——一道門之隔的辦公室外面，可應該是有那麼一陣子沒什麼動靜了。

    那些文件，陸敏應該是分發的差不多了，屋里的這一壺茶，按說也早該喝完了！

    齊潔突然就有了些慌亂。

    “哎，哎，你沒那麼疼吧？”

    “什麼叫沒……”

    “噓！你小點聲！”

    “什麼叫沒那麼疼，回頭我咬你一回讓你試試？”

    齊潔騰的一下子紅了臉，“鬼才讓你咬！”

    頓了頓，她瞥了一眼辦公室門，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抬手摸摸臉，心想自己臉上肯定都快花成地圖了，眼楮估計也是紅的，對了，還有……還好，今天只是涂了潤唇膏，他的嘴唇沒有更紅！

    “哎……”突然之間，她對李謙的稱呼變成了這個字，“哎，你趕緊出去，你已經在我辦公室里呆了很久了，趕緊出去。”

    李謙訝然，“我以前也在你辦公室呆很久啊，比這時間長的時候不多的是？”

    “那不一樣！”此時齊潔似乎已經找回了七魂六魄，重又恢復了霸道女總裁的斬釘截鐵，“反正你趕緊出去！”

    說話間，她居然伸手開始往外推李謙，“你出去的時候別這麼捂著嘴啊！自然點兒！”說得好像李謙真的做了什麼小偷小摸的虧心事一樣。

    但她的話還沒完，“哦，對了……待會兒你出去了，我不管你想什麼辦法，你幫我把陸敏支開，至少一個小時！”

    “我……”

    “出去！”

    兩人目光對視，齊潔隱帶哀求。

    李謙抿抿嘴，“今天晚上……”

    “晚上我去跟廖遼一起吃飯，約好了的，你最好別來，否則我肯定露餡，廖遼一知道，其他人很快就會知道，然後要不了多久，小露就會知道。”她思路敏捷，反應極快，“對了，我們倆好久沒見了，晚上一起睡。”

    李謙輕舒一口氣，緩解舌尖的痛感，“那明天……”

    “我明天上午的飛機，回長沙府，待會兒就讓陸敏訂票。”

    “嘶！你……”

    “對了，你剛才那段話，長篇大論那一段，是事先編好的，還是現想的？……我告訴你，當你說那段話的時候，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忍住不撲到你懷里！所以，這件事，不怪我！”

    …………

    “李總！”

    “啊？……哦！”

    “您喝完茶了？不再坐一會兒？”

    “呃，不了，我還有事兒！哎……對了……”

    陸敏點頭間，已經站起身來，看樣子是這就要往辦公室去，李謙趕緊叫住，但叫住之後，又頓時抓耳撓腮，一時之間卻愣是想不到有什麼事情是可以把她支開一個小時以上的！

    “李總，您有事兒？”

    “呃……哦，對了……我跟人約了一個電話，對方會打我辦公室的座機，你這樣，我現在有事兒，得出門，你去我辦公室幫我盯著點兒，等他來了電話，你就把我隨身帶的這個手機號告訴他，讓他打我手機，好吧？”

    陸敏有些訝異，從黃文娟開始，就形成了那麼一個慣例，只要是齊潔的助理，就肯定會兼任李謙的助理，所以，陸敏對李謙的辦公室一點都不陌生，更是很知道他辦公室的那個電話，不但幾乎從來都沒人打進去過，就連李謙自己都不用。現如今整個明湖文化，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能隨口說出那個座機的號碼來！

    李總居然會跟人說了座機號碼？

    對此，她心里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李謙肯定都不知道自己辦公室的座機號碼是什麼！

    不過，既然李謙吩咐了，她還是很快就點了點頭，道︰“那好，我收拾一下，這就過去！”

    李謙又道︰“別，你也別收拾了，你先去幫我听著電話去，回頭再過來收視！”

    “哦……好！”

    雖然有些遲疑，但陸敏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李謙走過去了，听見身後自己的辦公室房門關上了，心里這才松了口氣。

    但回想起來，我今天有收獲嗎？

    似乎是有的！

    但又似乎……只是被咬了一下舌頭尖而已？

    反正，很疼！

    …………

    “喂？陸敏，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你人呢？跑哪兒去了？”

    “齊總……”陸敏的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我就在李總辦公室呢，您快派個人來替替我吧，李總說他跟人約了個電話，讓我在他辦公室替他等著，可這都兩個小時了，也沒人來電話呀，我又不敢離開，我都……我都得四個多小時沒上洗手間了，我……我憋不住了……”

第六十七章 開炮！


    「你好！」

    「曹老師好，何老師好，甄老師好！」

    何潤卿看著她，「啊……我記得你，戴……」

    「戴文萱！」

    「對！戴文萱，今天給我們帶來什麼歌？」

    「呃，我想唱一首《威廉古堡》。」

    何潤卿點點頭，曹霑看她，「戴文萱是吧？我記得在海選的時候我就申明過一個原則，後來他們電視台剪輯的時候，也剪進去好幾次，那就是，在我們這個節目裡，唱李謙的歌，唱我們四大美人樂隊的歌，還有潤卿的歌，甄貞的歌，都是沒有加分的，反而說不定會減分，你應該知道吧？」

    小姑娘怯怯地點了點頭，「知道，看到過。」

    甄貞突然開口，「所以，你還是要唱《威廉古堡》？」

    「是！」小姑娘點了點頭。

    甄貞點點頭，跟何潤卿、曹霑分別交換了一個眼神，道：「好，那就開始吧！」

    音樂起。

    原本看上去怯怯的、很文靜的一個小姑娘，隨著音樂聲的響起，突然閉上眼睛，身體隨著節奏自然地律動起來。

    幾台攝像機捕捉著三位導師和台上戴文萱的表情。

    「藤蔓植物，爬滿了伯爵的墳墓，古堡裡一片荒蕪，長滿雜草的泥土，不會騎掃把的胖女巫，用拉丁文唸咒語啦啦嗚……」

    曹霑挑了挑眉毛。

    何潤卿抿起嘴唇。

    甄貞面帶驚喜地看著舞台上的戴文萱。

    戴文萱早已沉浸在旋律中，身體很自然地做著一些小幅度的動作、搖晃著，聲音清脆，而且作為音樂圈的三隻老鳥，台上的三個導師都能清楚地捕捉到她嗓音中特別清亮的那一抹音色，特別好聽。

    當下正在進行的，是《超級女聲》成都賽區的80進20的比賽，到了這個階段，全國六大賽區的海選都已經結束，可以說，全國一共480名通過了海選的選手，在理論上都是種子了，所以，六大賽區的80進20，就全部都是三大導師親自出動了。

    一分半鐘的時間，只夠把一首歌唱一半而已，很快就結束了。

    台下的三個人彼此交換個眼神。

    本來參賽選手唱完了之後，三個導師就要給出結果，三人全部通過，直接晉級，只有一人通過或沒有一人支持，直接淘汰，兩個人給通過，則待定。而得到結果，選手就可以退場了。

    但這個時候，沒等何潤卿和曹霑給出自己的判斷，甄貞卻突然饒有趣味地開口問戴文萱，「戴文萱……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唱完了歌的戴文萱其實心中忐忑，手心裡都是潮汗，聞言當然點了點頭，不過卻越發緊張——工作人員事先發過節目錄製流程的，似乎沒有這個問答環節。

    甄貞微微地皺著眉頭，道：「你不用緊張，其實你唱得很好，不過我是有點不太理解……這是一首說唱，但它的節奏並不快，在說唱類歌曲來說，難度也並不算高，可以說，它並不是一首能夠充分展示選手唱功的歌曲，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首歌嗎？換句話來說，80進20啊，你應該知道的，四個選一個，獨木橋哦，你不覺得這樣選歌很冒險嗎？」

    聽導師這麼一問，戴文萱緊張地呼吸都有點亂了。

    「我……我也沒想太多，就是、就是教主這張專輯發佈之後，我特別特別的喜歡這首歌，以前我也愛聽說唱，但是咱們國內的說唱……都覺得沒國外的過癮，直到教主這張專輯出來，我就覺得，哇，教主果然是教主……」

    曹霑突然打斷，笑著插話，「你這是典型的拍馬屁，這是要減分的啊！」

    話是這麼說，誰都知道他在開玩笑。

    而且，海選進行到現在，節目也播出了好幾期了，選手們、觀眾們，都已經對原本在歌壇高高在上的三位節目導師有了一些瞭解了，甄貞會偏嚴肅一些，很有一份歌壇大姐大的派頭，何潤卿就比較溫和，更多的是以鼓勵為主，而曹霑在面對這些女孩子的時候，則更願意去扮演插科打諢、搞活氣氛的那一個，畢竟，讓他一個中年大叔對一幫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子黑著臉，實在不太可能。

    戴文萱聞言也笑了笑，似乎是放鬆了一點，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我覺得……覺得我就是喜歡它，它的節奏不算快，KEY也不夠高，的確談不上什麼唱功，但是……我就是選了它，因為我喜歡！」

    台下的三個導師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甄貞抿著嘴，過了幾秒鐘，才道：「其實謙兒剛出這張專輯的時候，我一聽，嚇了一跳，當時就給他打電話，可惜沒找到他，幾天之後才找到他，我當時就問他，你這樣行嗎？說唱啊，太冒險了寶貝兒，咱們國內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張說唱類的專輯成功過，甚至還沒有任何一首說唱作品，是贏得了大家一致認可的。當時他就跟我說了一句話，我印象深刻，特別深刻，他說：我不做，誰來做？」

    甄貞的臉上似笑非笑，很古怪的一個表情，「我當時聽到這句話，愣了半天！你知道嗎？小姑娘你可能不太懂，但他倆懂，潤卿，老曹，我們都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有多麼的冒險，但謙兒就是那麼有底氣！雖然他很紅哈，號召力很強，但真的，我此前從來沒見過不管做什麼底氣都那麼足的音樂人！」

    「這張專輯上市之後，我一直都還蠻擔心的，尤其是在……前段時間大家都知道的，好多好多的音樂人、樂評人、報紙、電台，都對他大批特批啊，好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我當然會替他擔心，因為我們姐弟倆關係相當好，經常一起吃飯，謙兒還給我寫過好幾首歌。」

    「但是，自從參加了這個節目，當我看到你們、聽到你們，接觸到你們這群年輕人，我看到了你們的選擇，我看到了你們對他所嘗試的這些新風格的這樣的支持，這樣的喜愛，我好像是突然就明白了，他堅持去做這些風格，去做這樣冒險的選擇的意義之所在！」

    說到這裡，她看向何潤卿和曹霑，道：「咱們做音樂的，說到底，不就是要把好的音樂帶給歌迷、帶給聽眾麼？」

    說完了，她甚至沒管兩個人的回應，就已經繼續道：「我還記得當年我剛出道時候的情形，我唱的歌，完全不符合當時的樂壇對於女歌手的定義，但當時，大家都認為我的出現，是『驚喜』的！大家好像都很樂於看到我的出現，給歌壇、給女歌手帶來一個新的拓展！」

    「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這個歌壇，這個音樂圈，對於一個敢於作出新風格、而且做得那麼好的音樂人，對於一個願意給歌迷們帶來更多新的音樂體驗的好的音樂人，居然開始如此的失去風度，居然會如此的沒有絲毫的包容和期待了呢？難道說我們不需要新的音樂嗎？」

    「不，不是的！我們的歌迷、我們的年輕的歌迷們，用她們的每一次選歌，都在告訴我，她們非常喜歡新的音樂，她們喜歡說唱！」

    何潤卿笑著，緩緩鼓起掌來。

    但甄貞還沒打算停下，「所以，我想說，謙兒，姐支持你！下張專輯咱乾脆給他們來個一整張的說唱！讓他們批去！你的背後，是千千萬萬喜歡你的歌迷！」

    這個時候，台上的戴文萱突然也鼓起掌來。

    曹霑笑道：「其實你沒注意到嗎？這張專輯上市的第二周還是第三週，他那兩首說唱，就是《威廉古堡》跟《印地安老斑鳩》，就已經開始上了各大點播榜了，所以一塊兒喝酒的時候，謙兒自己也說過，誰愛說什麼，讓他們說去！」

    甄貞笑了，似乎知道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光顧著痛快，把選手給晾在台上了，此時扭頭看向戴文萱，她笑著道：「我只是有感而發，一直到昨天晚上錄完節目回去的路上，在車裡聽電台，我還依然聽到有人在大放厥詞，說《威廉古堡》這首歌怎樣怎樣，所以聽到戴……戴文萱同學這麼勇敢的選擇了這首歌，我就忍不住想說兩句……」

    說話間，她伸手一拍，「啪」的一聲，她身前的綠燈亮了起來，「姑娘，我給你過了！選歌大膽，而且音色很漂亮！」

    何潤卿和曹霑都笑。

    某種程度上來說，甄貞那邊能過了的，基本上就能拿到兩票支持了！

    而果不其然，緊隨其後，何潤卿和曹霑也先後按下了綠燈——戴文萱當場就差點兒失控了，一下子就蹦了起來！

    但節目的現場導播卻是不由得愁眉苦臉。

    甄貞的突然開炮，直接把國內無數的媒體、無數的音樂人樂評人，都給直接幹翻了，這一段要是剪進去，估計會掀起一波驚濤駭浪吧？

    …………

    齊潔看到節目初剪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雖然早在當天晚上，她就已經得到了甄貞在錄製現場突然發飆的消息，而把甄貞那段話剪進去，也是她親口做出的決定。

    看完了那一段之後，她忍不住抱著肩膀笑起來。

    然後，她掏出手機，給李謙發了條短信：「甄貞給你添了把火！」

    …………

    《愛的初體驗》作為李謙的首張個人專輯，一經上市就立刻吸引了整個音樂圈的最大關注，自四月的最後一週開始，一直到現在都進入六月了，依然雄踞東觀書店銷量排行榜的榜首，絕對是稱霸了整個五月份！

    到現在還不到四十天，公司那邊的總出貨量已經達到1060萬張，按這個成績來看，這張專輯的最終銷量能不能過2000萬，還在兩可之間，但衝過1500萬，乃至1800萬張，卻已經幾乎是十拿九穩了。

    而有了甄貞的這把火，說不定就能衝破2000萬張了！

    要知道，作為歌壇公認的大姐大，即便是現在甄貞的專輯銷量已經在事實上退出了第一檔的序列，但她在整個音樂圈子的個人影響力，她的江湖地位，卻仍然是絕對的第一序列！

    上市一年多之後的《曾經的你》的全球出貨量，已經達到兩千七百多萬張，而四大美人樂隊不但已經是亞洲範圍內最成功的搖滾樂隊，即便放眼世界，也已經是最成功的殿堂級搖滾樂隊之一。

    在整個亞洲，唯有全球天后廖遼的銷量，可以跟四大美人樂隊相提並論。

    而現在，李謙將很有可能成為全亞洲第二個單張專輯全球銷量突破2000萬張的歌手！——當然，這還只是齊潔個人的一點猜測，或者說是期待。但現在的她所不可能知道的是，這個全亞洲第二個單張專輯銷量過2000萬張的榮譽，卻並沒有真的落到李謙頭上，因為有一張即將上市的新專輯，從它上市的第一天起，就搶走了所有人，包括李謙的風頭！

    …………

    節目在六月的第三個週六播出的時候，已經是《愛的初體驗》上市的第八週了，而一經播出，甄貞在節目中所說的那段話，果然就迅速地引來了歌壇的一次火爆論戰——支持者，與反對者，以各大報紙、各大電台為根據地，紛紛開始引經據典地大說特說，彼此近乎撕破臉皮！

    而受此影響，《愛的初體驗》在上市的第九周，居然又逆勢反彈，一舉拿下了東觀書店單週五萬多張的銷量，在本已漸露頹勢的時候，再次把所有的競爭者都給一腳踢開，傲居榜首！

    前九周過去，《愛的初體驗》出貨量高達1290萬張！

    業界側目！

    因為在此之前，何潤卿的《陰天》固然並沒有取得像《愛的初體驗》那麼明顯的制霸的優勢，但是在碰上了趙信夫的情況下，那張專輯卻絲毫不露敗象，跟趙信夫來來回回纏鬥了幾週之後，在《愛的初體驗》上市之前的兩週，她又再次回到了暢銷榜的榜首！算是一定程度上壓倒了趙信夫！

    而現在，李謙從何潤卿手裡接棒之後，一連制霸九周，若無意外，第十週也問題不大，而接下來，六月的最後一週，周嫫又要來了！

    今年廖遼沒有新專輯，這是早已確定的事情，但是在失去了廖遼這位女王，四大美人樂隊接近解散，玫瑰力量也是勞燕分飛的情況下，明湖文化卻依然制霸了唱片市場的整個上半年！

    接下來，如果周嫫的新專輯還能夠順利接棒的話，他們一家公司的制霸，將還會延續至少一個多月！

    這是除了明湖文化之外，業界所有公司都不願意見到的情況！

    然而，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而且完全沒有人能夠去改變什麼！

    身為原本的歌壇一哥，趙信夫沒能如願幹掉何潤卿，李謙的專輯沒人敢碰，接下來的周嫫——那將是整個華語歌壇最受期待的一把聲音，與整個華語歌壇最負盛名也最有才華的金牌作者、金牌製作人的一次愛的火花——就更是萬眾矚目！

    …………

    在《流星花園》劇組住了四天之後，王靖雪回到了順天府。

    而就在她所乘坐的航班落地之前的一個半小時，齊潔所乘坐的航班已經升空，送齊潔去機場的司機都沒有離開機場，直接等到王靖雪之後給接了回來。

    放了幾天假之後，王靖雪的狀態爆棚。

    此前拖了好多天都沒能完成的三首歌，在她這次回來之後，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來找回狀態，第二天就直接錄完了！

    一天，錄完三首歌，這是她迄今為止的最快錄音！

    錄完了她的新專輯，王靖雪就去陪著妹妹大採購、為李謙他們小兩口入住大別墅做準備去了，而《流星花園》才剛開機不久，進度也比預期的慢了一些，要等到大概七月中下旬，謝冰才能回來接著錄製剩下的那首歌，於是，李謙終於算是閒下來了。

    6月13日，週一，順天電影學院一年一度的畢業學生作品展正式開始。

    可以說，這是電影學院96級本科和97級研究生在離校之前的一次全面展示——既是學校教育成果的展示，也是校方面朝社會的一次畢業生推介會。

    作為這次畢業作品展上時長最長、份量最重，而且還是此前就已經在公眾媒體上獲得了全社會一致認可的一部作品，《新白娘子傳奇》的錄像帶早早的就已經送了過去備案，並按照孔國璋院長的要求，由剪輯專業的兩位應屆研究生和十二個本科生一起協作，最終被剪出了一個360分鐘的精華版。

    這個精華版，將作為李謙的個人導演作品，和剪輯專業一共十四位畢業生的實習作品而出現，並獨自得到學校內部大影廳一整天的放映時間。

    除了將在最後一天登場的表演系和導演系聯手排練的畢業大戲之外，這部精華版的《新白娘子傳奇》可以算是本次畢業學生作品展最大的一個亮點了。所以在作品展開始之前的兩天，不但系主任鹿靈犀打來電話，就連孔國璋院長也親自給李謙打來電話，一再要求，到時候他必須準時到場！

完美人生 第六十八章 泡學妹

    夜，廖遼宅，臥室。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　　首發

    一番激情之後，兩人都心滿意足地癱在床上，不過歇了一陣子，廖遼去洗手間清理了一下，再回來之後，還是選擇了側身趴在李謙身上。

    “你怎麼沒精打采的？”廖遼問。

    李謙看她，“啊？有嗎？很明顯？”

    廖遼點點頭，下巴磕在胸口，有點硌。

    “嗯，可能是……嗨，周曄跟魔怔了似的，今兒磨了我一下午，想要《流星花園》的主打歌，我都跟她再三說了，那首歌，還有那部電視劇，都跟他的路子不搭，他的聲音那麼清冽高亢，不適合這種小情小愛小格調的校園言情劇，可他不听，還以為是我非得要捧王南浩……唉……”

    廖遼笑笑，“她昨天還跑過來找我來著，讓我給罵了一頓。”說話間，她抬頭看看李謙，臉上露出溺愛的表情，摸摸他的臉，笑道︰“別郁悶了，明天我把他叫出去吃飯，好好說說他。”

    李謙“嗯”了一聲，道︰“他管你叫姐，你就狠訓他！他這個人，我算是咂摸透了，你越是尊重他越不行，他覺得你跟他見外，你說他越狠，他越覺得你跟他近乎！你就跟他說，我忘不了他，而且也讓他對自己多一點信心，給他那幾首歌足夠他把基礎打扎實了，要大紅大紫，不光要歌，還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讓他別急，給我安心等著！”

    廖遼“嗯”了一聲，“放心吧，我說他。”

    不過頓了頓，李謙卻又道︰“不過麼……你告訴他，今年我會幫他爭取一個春晚獨唱，到時候我會幫他寫一首新歌，一首主旋律的。”

    廖遼抬頭看看他，“主旋律？”

    李謙笑笑，“歌頌祖國的！”頓了頓，解釋道︰“他的嗓子，高亢激越，唱紅一首這種主旋律的東西，能讓他憑空比別人高出半頭來，政府方面也會加大對他的宣傳力度，然後，明年再好好做一張夠分量的專輯，也就差不多了。”

    廖遼笑笑，忍不住低頭在他胸口親了一口。

    和齊潔一樣，她也特別喜歡這樣的時刻。

    李謙很淡定地籌劃著某些事情——在他口中，在他那里，的確是很淡定的，完全沒當回事，而且形容篤定，口氣平靜，似乎只是在說著明天我要去超市里買瓶醬油一樣隨手可做的小事情一般，而且只要是看著他、听著他說話，你就會確定無疑地相信，他既然說了，就一定能做到，因為那對他來說，也的確只是隨手可為的一樁小事罷了。

    但其實，就是這樣的“小事”，之于某個人，甚至之于國內歌壇來說，卻都絕非小事——就是這樣的小事，決定了某個人的或起或落，決定了歌壇將又會出現某個強大的新力量！

    這個時候的李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無人可擋的強大魅力。

    就像一顆紅通通的誘人的隻果，讓人忍不住想要第一時間咬上一口！

    痴痴地盯著李謙看了片刻，廖遼重又低下頭，繾綣的長發，和灼熱的呼吸，在他的胸口緩緩地蹭著，心中有萬縷情絲。

    這個時候，她隨口地道︰“不過周曄也沒說錯，你對王南浩還真是很看好啊！”

    李謙笑笑，“他的確是有才華。”

    廖遼“嗯”了一聲，感覺到李謙的手在自己的後背上游走，帶著一股溫熱與干爽，有著皮膚與皮膚摩擦時特有的舒適感。

    她又滿足地嘆了口氣。

    手機突然吵起來。

    廖遼皺了皺眉頭，懶得起來，李謙在她後背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她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李謙的胸口，翻身到自己的床頭櫃，拿起手機。

    “喂，干嘛？”

    “你倆完事兒了沒？我無聊了，陪我聊天。”

    “做夢！姑奶奶忙著陪我男人呢，沒工夫搭理你！掛了啊！”

    “喂，姓廖的……”

    掛了手機，她想要隨手把手機丟回去，想了想，干脆直接關了機，才又丟回去，然後就又舒舒服服地趴到李謙身上。

    “齊潔？”李謙問。

    “嗯，騷擾電話，懶得理她！”

    李謙猶豫了一下，想起齊潔的叮囑，沒敢多說，也沒敢多問。

    但是忽然之間，廖遼卻翻身坐起來，習慣性地兩腿一盤，似乎是突然來了興致，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哎，我跟你說，我懷疑齊潔這丫頭談戀愛了！”

    李謙的心差點兒要漏跳一拍。

    “哈？”

    聊起八卦來，尤其還是好閨蜜的八卦，廖遼興致勃勃地道︰“你不知道，她上次不是回來了一天嗎？就是回來處理了一下公司的事情，隨後就又走了！那天晚上我倆一塊兒吃的飯，還喝了點酒，晚上也一塊兒睡的，我跟你說，她一直都在走神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有時候還傻笑，而且你知道嗎？我居然還看見她臉上出現過一點點害羞的樣子——害羞啊！她居然還害羞了！”

    她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的，“老齊是什麼人哪！先不說她本來就不是那種會害羞的小女孩，這幾年下來，你也親眼見的，公司里多少人，見了她連大氣兒都不敢出的，你想想，有什麼人，能讓她害羞？”

    說到這里，她兩手一拍，一副篤定的口氣，道︰“所以，我判定，這丫頭肯定是談戀愛了！就是……就是我還不知道男的是誰，是干嘛的。”

    李謙眨眨眼，問︰“你沒問她？”

    廖遼當即道︰“問了！當然問了！可她打死都不承認，堅持說沒有的事兒！嘁，信她才怪了！就憑我這觀察力，看過去還能有錯？”

    頓了頓，她露出一抹不解的神色，道︰“不過呢……”說話間，她還抬頭看著李謙，“不過其實我知道，她可是暗戀了你好幾年的！打從公司剛開始成立那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我還勸過她，我不介意跟她一個槽子里吃料的，可當時她也是說什麼都不肯承認，再加上我看你也一直沒這個意思，所以也就沒再說什麼，但她暗戀你這事兒是肯定沒跑的！就是不知道這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居然讓她移情別戀了！”

    說到這里，她習慣性地模仿著李謙的動作，抬手摩挲著自己光潔的下巴，好像那里也有點胡茬一樣，“嗯，居然能打動她……這個男人，我挺好奇的！”

    說到這里，她帶著點壞笑，手伸到下邊，握住那東西，問︰“哎，後悔了沒？本來可是你的，現在跑了！是不是覺得該早下手的？”

    李謙笑笑，沒回應。

    他實在不願意說謊話，不止是對廖遼，即便是對陌生人，他也不願意說謊，所以，不願意說謊的時候，他干脆就什麼都不說。

    但廖遼接著撩他，“我跟你說，她身材可比我還好哦！尤其是咪咪，比我大多了……要不要……”

    李謙打斷她，“好了！你又來！那可是你姐妹兒，不帶這麼背後賣人家的！”

    廖遼“嘁”了一聲，不屑地道︰“有賊心沒賊膽兒，我摸著呢！剛才我說到她身材好咪咪大的時候，它抬頭來著！”

    說話間，她松開手里的物件，回身趴好，調整一下，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打了個哈欠，“再說了，我是當小老婆的嘛，幾千年來，咱們中國的小老婆們不都在延續這麼一個傳統麼？幫自家老爺劃拉女人，固寵……”說話間，她又打了個哈欠，“困了，今天我跑了一萬多米，還練了好久的瑜伽……”

    李謙探身拉過被子，搭在兩人身上，伸手輕輕地摩挲著她光潔的後背，像哄小孩一樣輕輕地拍兩下，柔聲道︰“睡吧，乖！”

    廖遼舒服地抿起嘴，在李謙懷里拱了拱，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逐漸放緩了呼吸——閑了大半年接近一年，前段時間她的體重都飆到一百一十多斤了，不得不開始鍛煉，這幾天的確是累得不輕。

    只用了幾分鐘，她就酣然入睡了，然而，李謙卻瞪大了眼楮，依然毫無困意。

    …………

    六月十三日，周一，上午。

    順天電影學院。

    還不到七點半，李謙就已經開車到了校門口，找地方停好了自己那輛毫不起眼的大眾牌小轎車，鎖了車，抬手壓壓帽沿，往學院的門口而去。

    大學生活向來都是懶散的，電影學院這邊上午第一節課是八點十分，但校園小，通勤距離短，所以，七點三十分左右，才是學生們起床的高峰期。甚至，如果你是男生，如果你可以接受不吃早餐，或者有人幫你帶早餐的話，那麼，你可以在其他人起床之後再睡個回籠覺——那二三十分鐘的回籠覺，是最美最舒服的！

    往常的時候，七點半左右，校門外總會有幾個擺攤兒賣豆漿包子雞蛋餅的，尤其是韭菜雞蛋餅，那股子香氣，大早上能傳遍一條街。

    但李謙走到學校門口附近才發現，今天門口居然一個擺攤兒的都沒有！

    他想了想才明白︰畢業作品展的第一天嘛，很多領導要來，估計校方提前就已經派人跟那些攤販打過招呼了！

    只不過，門口沒了早餐攤了，倒是多出了好幾個帶著袖箍年輕人。

    李謙沒當回事，悶頭走過去。但剛到門口，就有人叫住他，“學長，請出示學生證或者邀請函！”

    說話的是個女孩，李謙雖然最近一兩年在電影學院待的時間沒那麼長了，可還是覺得對方有些眼花面熟的，只是具體叫什麼，他就不知道了。

    女孩兒個子不矮，長得說不上絕頂漂亮，但眉眼俊秀靈動，此時又似笑非笑的一張臉，一看就是個有點古靈精怪的。

    “呃……”李謙下意識地伸手一摸。

    居然沒帶。

    入學四年，除了最開始大一入學那時候，需要拿著學生證去辦餐卡、借書卡之類的，其它時候學生證對李謙幾乎沒什麼用，當然沒有隨身攜帶的習慣，再加上最近心神多少有些恍惚，今天早上起來出門，也就完全沒想起這回事來。

    “我……沒帶，對不起啊！不過我確實是這兒的學生……”

    沒等李謙說完，那女孩身邊的同學已經忍不住笑起來，推了問李謙要學生證那女孩一把，笑道︰“行了你，別胡鬧了！”

    但那女孩兀自得意，“我哪里胡鬧了？廖老師說的嘛，要麼有學生證，要麼有邀請函，否則的話，不許進門！廖老師可沒說可以看臉放人！”

    李謙聞言也笑起來，“一張簽名cd行不行？”

    那女孩聞言高傲地仰著臉兒，“呦呵，還想賄賂我！”

    這回她身後的兩個女孩終于忍不住都笑起來，一個拉她，另外一個說︰“謝了學長，不過我們要三份，都要簽名！”

    李謙剛笑著回了一句，“好！”，旁邊三個男生也已經過來，笑道︰“六份！我們三個你也得賄賂一下！”李謙笑著點頭，陪他們開玩笑，“那我就要破產了！”

    這時，三個女孩笑鬧著，也不知道她們偷偷說了句什麼，剛才說話要三份的那個女孩突然又補上一句，“其中一份記得寫上，‘何穎玉我愛你！’”說完大笑拋開。

    看最開始攔路那個女孩一臉羞惱的模樣，李謙頓時就明白了——她應該就是99級表演系的所謂系花，叫何穎玉。

    仔細再看，她第一眼看上去，或許只是有些明艷，但你稍微多看幾眼就會發現，她身上有那麼一股子很獨特的味道，清純中透著一股子傲嬌的勁兒，尤其當她斜著眼楮瞪人、發脾氣的時候，還真的是相當漂亮。

    “我無所謂，反正早就是‘花花公子’了，就怕咱們孔院長會追著我打的！”說話間還模仿著孔院長的樣子，單手往身後一背，另一只手晃晃點點的，一看就是在批評誰，“說好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你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學妹下手！”

    這下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連躲在門衛室里的老賀都跟著呵呵地笑起來。

    只有何穎玉，一下子羞紅了臉。

    就在這時，只听叮鈴鈴，一聲自行車車鈴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道︰“大早上的不干正事兒，待在門口泡學妹，李謙，你想干嘛？”

第六十九章 舍不得


    來的是鹿靈犀。

     她現在應該是不負責擔任其它系的課程了，不過門口的幾個學生中還是有人認識她，尤其那三個男生，見是她過來，就都趕緊打招呼，“鹿老師好！”

    李謙也回身笑著跟鹿靈犀打招呼。

    見是本校的老師，何穎玉似乎越發的不好意思，忍不住小聲嘟囔，“還學長呢，欺負人！”不過看上去倒是沒有什麼生氣的意思。

    那雙剪水般的眸子斜向里瞪過來一眼，刁蠻而可愛。

    鹿靈犀笑呵呵地道︰“幾位同學，這是我們攝影系96級的李謙同學，我是他的系主任，雖然他們馬上就要畢業了，不過畢竟還沒有畢業，你們如果發現他有什麼違反校規的情況，可以隨時向我匯報，視情節嚴重與否，我負責處理他，嚴重者，我可以直接取消他的畢業資格！”

    其他幾個人都知道鹿靈犀在開玩笑，只有那個何穎玉聞言眼前一亮，趕緊把小手舉起來，看那樣子，似乎真的要舉報李謙個畢不了業！

    李謙雙手合十，趕緊求饒。

    尤其是對著何穎玉，他絲毫都沒有架子地陪他們開玩笑，“剛才得罪了，得罪了，諸位學弟學妹，哦，對了，主要是何穎玉學妹，請千萬口下留情！”

    何穎玉自覺扳回一局，贏回了一點面子，這才放下手，得意地又瞥了李謙一眼，笑吟吟地、帶著點兒傲嬌的勁頭兒，扭頭跟身邊的女同學說︰“听說嫫嫫的新專輯快要上市了，唉，好窮，買不起呀……”

    李謙心里好笑，手上動作卻是沒停，口中更是連聲道︰“送，送，都送！簽名版的！”

    大家都哈哈大笑。

    …………

    進了校門，鹿靈犀推著自行車，跟李謙並肩走在主路上，臉上仍帶著些笑意，問李謙︰“快畢業了，感覺怎麼樣？留戀這里嗎？”

    要說留戀麼，那肯定是留戀的。

    這座學校不大，但有一種很特別的氛圍，不像國內那些動輒一屆就招收幾千人、甚至上萬人的大學一樣，走在校園里幾乎都是陌生的臉，這座學校就像一個大院子，不管哪個系、那個年紀，到處都是踫頭打臉的熟面孔，在一起待上四年，甚至會漸漸有一種家人的感覺。

    而且，同學們之間也好，師生之間也好，大家相處起來都特別的放松，就像剛才那樣，大家在一起開玩笑逗悶子，連鹿靈犀這個系主任都非但不介意，還會主動參與進來。

    總之，各種美好，各種回味。

    李謙聞言扭頭看看鹿靈犀，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不留戀！”

    鹿靈犀詫異而驚愕，“一點都不留戀？”

    李謙很認真地點點頭，“一點都不！”似乎是絲毫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這個回答，落入鹿靈犀這位老師耳朵里，實在是太容易叫人傷感、失望。

    但是略一停頓，他卻又道︰“你想啊，總算畢業了，就要離開這里了！這回孔院長總不能再要我兔子不吃窩邊草了吧？”

    鹿靈犀愣了一下，旋即失笑。

    這一刻，恨不得想揍他一頓。

    剛才她騎車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就正好听到李謙在拿這個梗調戲小學妹，沒想到這都好一陣子過去了，他居然還有！

    鹿靈犀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有完沒完呀你！”

    李謙笑笑，道︰“鹿老師，回頭等我們畢業了，是不是就可以不叫你鹿老師了？”

    鹿靈犀听這話又覺得詫異，問︰“那叫我什麼？”

    “叫你鹿姐行嗎？”李謙問。

    鹿靈犀不疑有他，點點頭，“當然可以呀，前幾屆畢業的學生，有不少人都是這麼叫我，你當然也……”話還沒說完，她反應過來了，一眼瞪過去，“好啊李謙，你小子是真不打算畢業了是不是？”

    李謙攤手，“你看，誤會了吧？您這輩子別管到什麼時候，對我來說都是窩邊草，吃不得！您就放一百個大心！”

    鹿靈犀聞言給他氣得不行，干脆停下車子，差點兒就要插起腰來，“你這張嘴……今兒你過來就是特意來氣我的是吧？”

    李謙趕緊拱手，“那可不敢，那可不敢！”

    鹿靈犀怒氣不息，“你張嘴貧的真是……回頭領畢業證的時候，把你家長叫來，周嫫也行，廖遼也行，或者你那個小女朋友更好，我得跟她們好好說道說道，讓她們管好你這張嘴！”

    李謙嘿嘿的笑，“她們可不是我家長。”

    鹿靈犀剜他一眼，“叫鹿老師！別人畢了業怎麼稱呼都行，你，這輩子都得喊我鹿老師！”

    “哎，好，鹿老師！”

    他居然那麼老實？這里居然沒有梗？

    可能是以前跟李謙斗嘴斗慣了，這會子批完了，見他那麼老實，鹿靈犀反倒是有點不適應，一邊推起車子繼續往里走，一邊忍不住扭頭瞥他。

    李謙始終低著頭，沒說話。

    走出去十幾步，鹿靈犀先憋不住了，“哎，你怎麼了？今兒怎麼那麼老實？”

    李謙抬起頭來笑笑，一臉的陽光燦爛。

    “沒呀！您是不是平常對我的印象非常惡劣呀？其實我是個挺老實的學生的，您不應該對我有偏見吧？”

    鹿靈犀撇撇嘴，覺得他又正常了點，點點頭，“嗯，這個話像是你說的。”

    說完了，這才放心的往前走。

    到了車棚門口，鹿靈犀要進去放自行車，李謙卻突然叫住她。

    鹿靈犀詫異地回頭，李謙笑笑，道︰“回答您剛才那個問題。”

    說話間，他扭頭看看四周，抿起嘴唇，片刻後才又收回視線，與鹿靈犀對視著，道︰“雖然我老是請假，並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在這里待足四年，但現在真的要徹底離開了，我還真是有點舍不得的！”

    鹿靈犀愣住。

    說完了，李謙又沖他笑笑，轉身走開。

    …………

    陳可芳跳下自行車，靠近了，探頭順著鹿靈犀注視的方向往前看，同時道︰“看什麼呢？魂兒都飛啦！”

    “啊？”鹿靈犀驀然回神，“嗨，沒什麼。”

    陳可芳不屑地笑笑，“行啦，我都看見了！”

    鹿靈犀鼻孔哼氣，“你看見了什麼了？這口氣……”

    陳可芳笑著，“長得很帥哈？春心萌動了哈？有感覺了哈？”

    鹿靈犀無語，瞪著她，“有沒有點兒正形兒啊還？”

    陳可芳兀自不覺，嘆息道︰“除了是自己的學生，實在是不好意思下手之外，其他的，完美！”

    鹿靈犀眼楮倏然瞪大，片刻後，悶聲不吭地推車子進車棚。

    陳可芳對她太熟悉了，一看這架勢不對，趕緊推車子追進去，“呦，生氣啦？真生氣啦？哎，哎，別介呀，我不就開個玩笑嘛！”

    …………

    領導講話。

    下一位領導講話。

    繼續領導講話。

    九點鐘典禮開始，一口氣到十點，領導終于講完了話。

    不過這一次，倒沒有人不耐煩，至少是應屆畢業的這幫人，都听得挺認真的，或許很多都是空話、套話，但即將畢業離開這個地方了，就連這空話套話听起來，都覺得有那麼一丟丟的親近感。

    孔院長語重心長，老教授們刀子嘴豆腐心。

    文化部的趙思存趙司長算是新人，態度擺的比較低，時長也在大家容忍的範圍之內，留給大家的印象還算不錯。

    只有廣電總局派來的那位副局長，稿子又臭又長又沒營養。

    代表學生發言的，是96級導演系的應屆畢業生孫玉婷，和97級美術設計的研究生羅智均，發言稿都很短，同學們表示都很滿意。

    巧合的是，這倆人都已經提前簽約進了明湖文化。

    孫玉婷此前已經在明湖文化這邊做劇務、做導演助理，跟了一部電視劇和一部電影，從進入大四開始，她一邊忙著拍自己的畢業短片，為此還問李謙拉了一筆贊助款，一邊忙著幫表演系的同學排畢業大戲，自然是分身乏術，所以明湖文化又開新戲《流星花園》，她就沒參與。

    遵照她的意願，畢業之後，她會直接進入明湖文化影視部的制片組，去跟韓順章、黃文娟搭班學習。用她的話說，她要把跟電影有關的行業，都干一遍，然後才會考慮動手去拍自己的第一部正式作品。

    而97級美術設計專業唯一的一位研究生羅智均，則是李謙早就已經盯上的，沒等畢業，他就已經發動朱明昱走了老師的路子，提前說動了他，把他給簽了下來，畢業之後，他會成為朱明昱的副手，倆人一起把美術組撐起來。

    李謙看過他的一些設計作品，很明顯，他的路子跟朱明昱截然不同。朱明昱的路子有點妖，典型的劍走偏鋒，所以她做的設計，不管是現代的還是古代的，都有一個很鮮明的特點，那就是風格夸張、犀利、獨特，會讓人第一印象非常深刻——最近一段時間，她跟周嫫關系非常好，倆人甚至合計著準備要創辦自己的服裝品牌和珠寶品牌，而且周嫫還興致勃勃地參與了一系列的設計。倆人那是滿腔的豪情壯志，發誓要打造一個東方的奢飾品第一品牌。

    而羅智均的風格，就明顯的更加樸實。略略一看，不顯山不露水，但你仔細揣摩，他的設計往往又能在意料之外的給你一些驚喜。

第七十章 真摳門


    簡單來說，簽下羅智均，李謙打得主意就是一正一奇！

    做電視劇，美術的作用或許還不太明顯，甚至在普通的低成本電影上，美術、設計、服裝，乃至於佈景這些東西，也都還不太容易分出高下來，業界隨便找個有經驗的老手，都能給你處理的四平八穩，至少出不了大錯，像朱明昱和羅智均這種高材生，就算把活兒交給他們，也未必能多出彩。

    但是，一旦當導演對於美術的要求提高了，普通人可就接不下來了，到那個時候，就務必得是像朱明昱和羅智均這樣的人物，紮紮實實的多年學習，外加個人獨特的過人才華，這才能做出與眾不同的美術設計來。

    而所謂的好電影，牛逼電影，其實正在於這些地方一點一滴的細節提升。

    尤其是美術這個東西，它要的不是經驗，而是天賦！沒那個天賦的人，你經驗再豐富，也做不好！

    …………

    順天電影學院每年一屆的畢業學生作品展，在娛樂圈而言，當然不是什麼大事，但對影視界而言，尤其是對於各大影視公司、製片公司而言，卻是一次遴選人才的重要機會。

    歷年來，很多的導演系、編劇系、美術系、攝影系的畢業生，都是通過在畢業作品展上一展才華，然後被製片公司選中，這才逐漸一步步得到屬於自己的機會的。當然，最典型的例子——陸平。

    一部《老鎮》，在畢業作品展剛剛結束放映，當場就得到了廣電總局幾位官員的告誡：這部戲收起來吧，不用送審，因為不可能過！留著在你們學院內部放一放就好！——別管對誰來說，這絕對都可以算得上是當頭一棒了！

    但是，就因為這部只跟幾百個觀眾見了一面，就被永遠封禁在順天電影學院片源庫裡的電影，陸平身上那種驚人的才力和藝術上的創造力、爆發力，都展露無遺，於是，畢業之後不久，他就拿到了第一筆投資，拍攝了自己真正意義上的成名作：《馬鳴風蕭蕭》！

    這部武俠電影，拍的極其文藝范兒，與《老鎮》那種陰冷的撕裂感截然不同，可以說，陸平再次讓熟悉他的人大吃一驚，也理所當然地引起了各大獎項的關注，那部電影，讓他個人光是最佳導演的提名就拿了兩個！雖然最後一無所獲，但卻成功的讓大家都注意到了他。

    而且，總共不到七百萬的投資，這部《馬鳴風蕭蕭》光是電影票房就拿到了兩千六百多萬——不但回本無憂，且能小賺！再加上後續的DVD銷售，這部電影就不說讓投資者賺的盆滿缽滿，至少也是可以合不攏嘴的。

    要知道，藝術電影，尤其是名聲大噪口碑極佳的藝術電影，它的錄像帶、VCD和DVD版權長線銷售，雖然賣不快，但日積月累的，可不是個小數目！

    而那個時候，陸平才剛剛畢業兩年，才24歲！

    隨後，他再次發力，一部《老井》，延續了《老鎮》的思路，拍的陰冷而撕裂，不過這一次，他聰明了很多，很多關鍵的地方，處理得曖昧而婉轉，不那麼鋒芒畢露了，反而贏得了一致的好評。雖說票房不如上一部武俠，但也沒賠，而且還讓他入手了長城獎的最佳導演，堪稱名利雙收！

    自從他接連成功之後，電影學院這邊的很多學生都以他為榜樣，對待自己的畢業作品，也都是異常的認真。

    大家都盼著能夠在畢業作品展上一鳴驚人，然後走上陸平的那條道路！

    被選出來作為今年的畢業作品展開幕電影的，是97級導演系兩位研究生之一週釗的導演作品，名字叫《楊柳青青》。

    李謙看的很認真。

    只是，多少有些失望。

    故事平淡如水不怕，愛情故事嘛，未必就要講得波瀾橫生的，反過來說，對於電影學院的這幫文藝電影咖來說，把愛情片拍得一驚一乍的，反而失了水準，綿柔細密，偶現崢嶸，一飲一啄裡見況味，這才是大家喜歡的手筆。

    可問題是，這位周釗師兄的作品非但沒講出什麼況味來，反而異常的溫吞水——在李謙看來，或許他把這部時長一個半小時的電影剪成六十分鐘的長度，會讓它更好看一些。非得湊夠一個半小時，反倒有些累贅了。

    當然，或許他也並不是刻意在湊什麼。新手嘛，自己的第一部片子，哪兒哪兒都不捨得剪掉，再加上有些刻意的炫技——新手的通病。

    但是呢，通病這個東西，既然你也犯了，就證明你水平也並不比其他人高明到哪裡去——所謂高手，就是會儘量少的去犯這些通病。

    影片還沒結束，李謙就開始分神地往前面幾排看。

    那邊坐的不光是領導和老教授們，還有很多接到邀請函特意趕來的影視公司和製片公司的人，當然，還有一批受邀返校參加作品展的老校友。

    坐在中部偏後的位置，雖然影廳內光線不好，但李謙還是能隱約看到，前面有不少人似乎在小聲地交頭接耳——至於是在稱讚還是在吐槽，就不得而知了。

    …………

    電影放完，大燈全開。

    主持人邀請導演周釗和他的幾位主創人員一同登台，按慣例，他要發表一些創作談，然後還要和其他幾位主創人員一起，接受一段簡短的採訪。

    攝影、剪輯這些主創人員，都是本校同學，演員就更是就地取材，就連群演都是學院裡的老師、保安、餐廳廚師等這些人出場，只有在出外景的時候，才捨得花錢雇幾個群演，至於男女主角，就更是本校的同學——大四表演系的男生向春峰，和大二表演系的女生杜小元。

    周釗很激動，但他的創作談李謙聽了一段，不太感興趣。

    能考上導演系的研究生，他應該是很有才華的，但是很顯然，不管是看作品，還是看感悟，他距離真的成長為一個成熟的電影人，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聯想到他這部作品是被選為開幕電影的，則這一屆的畢業學生作品展，或許的確如孔院長當初所說：成色有限！

    這個時候，已經臨近晌午，大四的學生還好，大一大二的同學已經有不少人堂而皇之的退場——餐廳馬上要開飯了！

    電影學院多年來最擅長哭窮，畢業學生作品展舉辦了那麼多年了，從來都是只請人不管飯的，邀請來的嘉賓也就是一人贈送五十元餐券，而且還是七天內有效，過期作廢——沒辦法，電影學院歷來都是那麼有逼格，不管你來的是文化部還是廣電總局的大領導，我都是一樣不管飯！

    當然，倒不是說每個人真的只給這五十塊錢，就在餐廳門口設有一張辦公桌，附在邀請函裡的餐券用完了之後，你只要拿著邀請函過去，人家給你蓋個章，就可以再領五十塊——每張邀請函限領七次。

    只不過，絕大多數受邀來的人，不是領導就是老闆，要麼也是成功的校友，都還不至於寒酸到每天過去領一次餐券！

    至於本院師生，那就更是該怎麼正常過還怎麼正常過，只是這七天內沒有課程安排罷了！

    只不過，台上還說著創作談呢，中後部就已經走得稀稀落落，偶爾回頭間，幾位老教授還是面露不虞之色。反倒是孔院長，被人提醒之後往後瞥了一眼，笑得雲淡風輕，似乎在說：隨他們去！

    李謙瞅準時機，跟薛長龍一起溜出來了。

    《流星花園》那邊正在拍，朱強在這部電視劇裡飾演一個配角陳青和，前幾天就趕過去了，自不必說，李謙他們宿舍這邊，傅學隆是攝影，路斌、劉學義和宋玉品也都跟著劇組，所以就只剩下薛長龍跟李謙在。

    出來之前，李謙給趙思存發了個短信，打了聲招呼。

    趙思存去年升了司長，今天也是代表文化部，來參加順天電影學院的畢業作品展，倆人提前幾天就約好了，中午一塊兒到餐廳吃飯。

    薛長龍沒吃早飯，知道李謙中午約了人，出來就跑了，李謙只好獨自一人站在學校的影廳外頭，等著趙思存出來。

    不過，趙思存是領導，坐的靠前，實在是不太好意思中途退場。

    沒辦法，等了一陣子不見他出來，李謙只好又偷偷摸摸地溜回去，乾脆就等到結束了，這才隨著人流一起出來。

    在門口，孔院長跟趙思存他們幾位來自文化部、廣電總局的領導握手，象徵性地提出用餐邀請，但對方很曉事，婉言謝絕了邀請，誇幾句作品展，大家各自散去。接下來幾天人家還會不會每天跑過來看作品，就是另一碼事了，不過等到最後一天的畢業大戲，若無意外，這些領導還會再來。

    李謙在台階下等到了趙思存，倆人聊了幾句，然後就直奔校內餐廳去。

    進了餐廳，李謙倒是熟門熟路，直接伸手，「趙哥，發給你的餐票呢，拿出來，我可沒帶餐卡，就等著吃你這點餐票呢！」

    趙思存哈哈大笑，伸手翻找口袋。

    身邊有幾個打了飯經過的女生，也是一個個低頭偷笑。

    「真摳門！」有個熟悉的聲音說。

完美人生 第七十一章 邀請

    錯身而過的瞬間，李謙看清了那張臉。

    何穎玉倒是沒敢看他，畢竟剛說完人家壞話，還是當面說的她故作高傲，微微仰著臉兒，目不斜視地就走過去了。

    李謙聳聳肩，跟趙思存對視一笑。

    這邊何穎玉跟兩個同學一塊兒端著餐盤找地方坐下，嘻嘻哈哈的，正開心地邊吃邊聊，突然間，何穎玉耳朵尖，不知怎麼就留意到了自己背後的對話。

    听聲音，那兩個人應該年齡不算太小，至少絕無可能是本校的學生。

    其中一個說︰“瞧見沒？我怎麼不知道李謙跟他關系還那麼好？”

    另外一個說︰“誰呀？哦……趙司長！那就不知道了。”

    這個說︰“看起來還真是挺熟的！哎，我跟你說，前些天剛听說，老胡那本子，好不容易在廣電總局給過了，結果到文化部又給卡住了，據說卡住的就是這位趙思存趙司長！而且是直接斃掉，連原因都沒說！老胡那個急呀，這樣給卡一下不是事兒，就算後邊再給放出來，要拉投資也難了不知道多少倍！急得老胡是到處打電話找人求救，據說到最後都快給人跪下了，轉了好幾層關系，才算是得著了這位趙司長一句話︰有誘人犯罪的傾向！”

    那個問︰“是ˋ嗎？這事兒都倒沒听說，剛從他.媽山溝子出來，消息閉塞呀！結果呢？怎麼辦的？”

    這個說︰“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改唄！大動刀啊！老胡把主線都動了，好好一個本子，眼看過了審就能開始拉投資了，這倒好，又折騰個把月，到現在也不知道改好了沒。而且別管改好沒改好，行話說，這可就算是留下底子了，以後廣電總局再審你的本子，可就得往嚴了去審了！不說雞蛋里挑骨頭吧，那至少也得照著毛雞蛋的級別看！你說，這位趙司長手里的權力有大！”

    那個道︰“那是，正該管呀，頂頭上司嘛！”

    這個說︰“哎，你說李謙怎麼跟他關系那麼好，你看倆人對面吃飯那架勢，邊吃邊聊，就跟哥們兒似的！”

    那個道︰“嗨，這事兒羨慕不來！剛才跟老廖聊天，他還說呢，今年這一級的學生，就李謙算最出彩的，要按照孔院長的意思，是希望他留校讀一屆研究生，然後留校任教的，但是考慮到他最近兩年連上學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壓根兒就沒張嘴提這個茬兒！你想想，能讓老孔主動開口留校讀研究生，這是多看重？”

    頓了頓，還是那個剛才開口說話的人，又繼續道︰“再說了，李謙在圈里的人脈一直都是個謎！誰都不知道他那些朋友都是怎麼處出來的！電視台高層，華夏台的，順天台的，現在還有湖南的，據說華夏音樂學院那邊的關系也極好，哎，對了，你也該知道啊，前段時間拜壽事件鬧那麼大，程雲山老爺子，一代宗師，都收了他做關門弟子！了不得呀！”

    直到此時，那另外一個人才又開口道︰“說來也邪性！你說他一個二十歲的生瓜蛋子，哪兒來那麼多心眼兒，能跟一幫老頭兒玩那麼好呢？”

    何穎玉吃著吃著，裝作不經意地斜著眼兒往自己身後瞥了幾眼，大概看清，應該是往屆的師兄？再不然就是邀請來的其他嘉賓？

    她才剛入學一年，對這些人，還真是都不太熟悉。

    不過听到這句話，她還是忍不住啪的一聲放下筷子，大大方方地扭頭道︰“哎，兩位師兄，請教一下，你們都管跟朋友交情好、朋友多的人叫心眼多是嗎？”

    …………

    人跟人之間的交往，簡單而又復雜。

    簡單說，交朋友是要分人的。

    比如趙思存。

    別看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但他是一個很了不得的人物。

    十六歲考入國內的頂級學府燕京大學，畢業之後就留校，三年之後被調入文化部時，已經是正科級待遇，然後就這麼正科級待遇、正科、副處、正處、副司一路過來，到去年升任司長的時候，他才年僅三十六歲，擱到地方上去，可就已經是封疆一地的市長級別了，在他這個年齡，以他那普通家庭出身的身份而言，非大智大勇之輩，是不可能在國家機關里提升那麼快的！

    按說以他的身份、地位，在娛樂圈子里交朋友，那必然是會很謹慎的某種程度上來說，廣播電影電視總局，是娛樂圈頭頂的正管部門，而文化部至少也得算是一個監管部門，他作為對口處理國內影視音樂發展這一塊的司長，就說是頂頭上司也不為過按照中國人的傳統思維，雙方一個是官，一個是民。

    官，與民，交不了朋友。

    你甄貞再牛，江湖地位再高，專輯報上去了，出版署審完了，往文化部報備，趙思存不給副署，那你就直接歇菜，出不了！

    所以，趙思存壓根兒用不著跟個什麼明星之類的交朋友，因為所有明星，都得捧著他，誰都不敢得罪他。

    混娛樂圈的，少說也得到了謝金順老爺子那個地步，被譽為業界泰斗了，行業內公認你已經是藝術家這個級別、宗師這個級別了，才夠資格讓趙思存這樣的官員跟他論論交情。

    除此之外，大家都要畢恭畢敬地稱呼一聲“趙司長”。

    但偏偏，李謙跟他混成了朋友。

    昌平音樂節上經謝金順老爺子介紹而認識，後來再跟順天電視台當時的副台長現在的台長關亮一起喝酒的時候，又見過一次面，彼此相談甚歡，但直到那個時候，兩人也只是點頭之交，還是後來李謙拒絕了華夏電視台的打包買斷，趙炳元在華夏電視台內部喊出來要封殺李謙，趙思存意料之外地突然給李謙打電話過來，表示願意居中說和，倆人這才開始一下子有了“交情”。

    這份交情，顯然不是李謙去高攀來的，但你要說趙思存折節下交，倒也不是。

    李謙這個人，少年成名，其後雖然一直風波不斷，被媒體一次又一次的起底，時不時就要鬧出些大大小小的八卦消息來，媒體對他也是各種花樣翻新的報道，恨不得連他出門穿了什麼衣服都要鄭重其事的來一篇稿子，至于“花花公子”、“泡妞大師”之類的稱呼，就更是戴上了就沒摘下來過，但其實呢，他在音樂圈內部，乃至文化圈內部的口碑，卻一直都好到爆棚！

    年輕，才華橫溢，謙遜，低調，能寫詞，能寫曲，能唱，能編劇，能導演，還能做演員，簡直全才！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始終都在努力地突破自我自李謙出道一來，這一直都是文化圈內部很多人對他的印象。

    及至去年，《曾經的你》紅遍全亞洲，廖遼紅遍全球，緊隨其後，《新白娘子傳奇》又稱霸小熒屏，作為文化產品出口到亞非歐許多國家，都贏得了相當好評，也就使得李謙在文化圈的個人聲譽，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位置！

    至于緋聞多、情人多什麼的拜托，男人哪有不喜歡漂亮女人的？再說了，在國人的觀念之中，向來不認為這算什麼污點。只不過糟糠之妻不下堂肯定是美德就是了。可換句話說，李謙還那麼年輕，他也沒有糟糠之妻呀！

    所以，李謙雖然年紀輕輕，但謝金順老爺子從一開始就對他刮目相看，華夏音樂學院周琪院長再三再四的邀請他去音樂學院講演、做客座教授，程雲山老爺子晚年又開山門，收了他作為關門弟子，位置極重！而華夏電視台的綜藝部主任趙一谷、電視劇制作中心的主任馮玉民、順天電視台現任台長關亮等等行業內部的大咖，也一個個都拿他當忘年交。

    簡單來說，李謙雖然從未刻意的去結交和編織什麼人際關系，但基本上跟他認識、交往過的人，對他都是稱贊有加，一來二去，就都成了朋友。

    趙思存是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人又是聰明絕頂，進入文化部門工作之後，因為工作的關系，對音樂圈、電影電視圈、綜藝圈等等這些，都了解甚深，自己甚至還經常用筆名寫影評拿去發表，可以算是外行中的內行了。

    交往日久，了解愈深，慢慢地就知道，他雖然表面看起來是一副典型的政府工作人員的做派，但其實內心深處，他還是很有些小小的文青情節的。

    而李謙麼，算是個四十多年的老文青了。

    不管聊什麼，倆人總能對的上思路，一來二去，不成朋友才叫怪了！

    但是他們倆之間成了朋友，畢竟還是很令人詫異的。

    因為李謙年輕到即便是已經在多個領域取得了極高的成績，但幾乎是所有人，都還下意識地沒有把他往藝術家那個方向去歸類。

    公眾給他定義的屬性，一直都是明星，大明星。

    所以，趙思存這麼一位手握重權，形同于娛樂圈太上皇的官員，跟李謙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大明星一起，坐在順天電影學院的學生餐廳里吃快餐，或許在還不太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險惡的學生們眼中看來，不算什麼，不就是個上台念了一段稿子的小官嘛，但是在被邀請來的這幫嘉賓們眼中，這不得不說是一件蠻叫人吃驚的事情！

    尤其是，越是明白趙思存真實地位的人，心里的吃驚就越大！

    要不然，兩個老炮兒也不至于還吃著飯呢，就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還叫一邊的學妹們給听了去。

    何穎玉回頭這一嗓子，叫兩個老炮兒都有點尷尬。

    但是還沒等他們給出什麼反應，何穎玉已經又扭過頭去吃飯了。

    跟她一起吃飯的兩個同學都嚇了一跳，一邊吃著飯，一邊給她打著眼色。

    不一會兒，那兩位老炮兒吃完了飯，閃人了，其中一個同學才終于抓住機會開口道︰“小玉，你瘋啦？知道那是誰嗎？咱們學長，86級導演系的陳浩博，現在在那家叫什麼來著，反正是一家特別大的影視公司做策劃副總監呢，你這不是找著得罪人嘛！”

    何穎玉不說話，繼續吃，連吃幾大口菜，才說了一句，“看不慣他們背後嚼人舌頭，還倆大老爺們！丟人！”說完了，繼續吃。

    跟女同學們普遍吃飯跟只貓兒似的不一樣，她飯量大，特別擅長胡吃海塞。逮著什麼都是　　　一頓吃。

    她那兩個同學聞言都笑。

    不過，耳朵里听著兩個同學討論那位學長的能耐有多大多大，她不由得又回想起剛才那兩個人說的那些話了。

    似乎他們倆在自己小姐妹眼中都那麼牛了，但還是怕那個趙什麼的司長怕的了不得哈？太上皇？哼哼！

    也是哦，李謙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今年應屆畢業嘛，高三屆，可那個趙什麼的司長，自己還記得他在台上念稿子的樣子，一看就得三十大幾了，而且還老氣橫秋的，看上去應該是跟自己老爸是一輩的人了，李謙怎麼就跟他……

    忍不住了，她瞥了對面倆閨蜜一眼，見她們聊得正歡，沒注意自己，　　夾了兩筷子菜，裝作不經意地側轉身往那邊看過去唔，聊得很歡暢嘛！

    不過，剛才的印象似乎有誤，看那家伙西裝革履的樣子，三十大幾是高看他了，估計得四十歲在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眼里，這已經是可以被歸類為老頭子的年紀了！

    咦！

    李謙居然還邊說邊揮舞筷子，真不講究！

    從小老爸老媽就說，食不言寢不語，尤其筷子，在餐桌上講究很多，比如說老爸那時候就是這樣揮了揮筷子，跟自己說，在餐桌上，這樣揮舞著筷子跟人說話，是非常不禮貌的！

    咦？

    那趙什麼的司長不也是個當官的嗎？听剛才那倆人的口氣，官兒還不小呢，李謙這麼粗魯，他居然還听得哈哈大笑？

    粗魯！

    嗯，粗魯！

    “小玉，你念叨什麼呢？”

    “啊？沒事兒，我說我吃完了！”

    …………

    三個女孩兒吃完了飯收視了餐具，很自覺地送到餐具回收的地方去，這才轉身要回宿舍。

    錯身而過的瞬間，何穎玉听到了一嘴，趙思存似乎在說︰“……我也看了，接到你電話之後特意找人要了拷貝，我跟你說，他最後那個鏡頭，絕對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你想想，那座山，紅色石頭的山，整部電影第一個鏡頭就是……”

    送完了餐具回來，又是一個錯身而過，還離了幾步遠，就又听到李謙說︰“哪兒啊，你記錯了，中間那個鏡頭不是那樣……”

    何穎玉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倆人怎麼跟拉片室那幫師兄似的？

    不過再一想，也對，李謙的確就是師兄啊！

    她們三個女孩子，目不斜視地路過。

    但突然，李謙卻扭頭看過來，開口道︰“哎，三位同學，何……何穎玉同學！”

    三個人齊刷刷站住，就是今天早上在門口執勤的她們三個。

    李謙面露微笑，道︰“何穎玉同學是吧？我最近可能要開一部戲，我覺得其中有個角色，你應該挺適合的，願不願意抽時間去我們公司試試戲？”

完美人生 第七十二章 心動

    李謙有點低估了自己在順天電影學院內部的影響力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順口邀請了一下何穎玉，結果沒等到天黑，消息就已經在學院內部傳開了——這讓李謙自己都有點吃驚。

    當天下午，畢業學生作品展播放的是孫玉婷的導演作品，叫做《深空》，全片長度五十分鐘，算是一部短片，從故事性質和拍攝手法而言，也頗有一些實驗性質，故事講的是一個外地女孩在順天府漂流、生活的故事，她晚上外出打工，白天跑到順天電影學院旁听，追逐著自己的表演夢想——李謙剛一看到片子的時候，差點兒以為她是以莊美月為原型拍的，只是把愛好從音樂換成了電影而已，但仔細一想，在順天府，這樣的男孩女孩，可不只有莊美月一個！

    電影短片拍的不錯，說不上太過驚艷，但講故事的手法不激進、故事在一個又一個鏡頭中有序的推進，人物塑造的也相當可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先後跟著李謙和金漢參與了兩部戲拍攝的緣故，在孫玉婷這個年紀的電影人中，她罕見地沒有出現那些刻意的炫技，而是把故事講得很扎實，這很難得。

    影片結束時，電影學院內部的大放映廳里，掌聲很熱烈——都是專業學習電影的，大家對電影的鑒賞能力，顯然要比絕大多數普通觀眾整整高出一截，一部電影的水準怎麼樣，大家還是有自己的判斷的。

    別看只是一部五十分鐘的短片，但水準就是水準，上午的周釗所得到的掌聲，可沒有下午的這掌聲熱烈。

    李謙也由衷地送上了自己的掌聲。

    這部短片的拍攝，是由明湖文化全程贊助的，它的版權理所當然歸屬于明湖文化，但從頭到尾，明湖文化和李謙方面除了給錢之外，並沒有提供任何的其他幫助，朱強出場客串了幾個鏡頭，是純粹的友情出演，電影全程的拍攝和後期，李謙也並沒有干涉，只是提供了一些設備，讓孫玉婷有地方做剪輯和後期而已，但甚至，這還是李謙第一次看到成片。

    前排坐了不少學校的領導和教授們，大家也都由衷地送上了掌聲。

    電影放映完了，孫玉婷受邀登台，還特意回頭在坐席上找了找，當她找到了李謙的時候，見李謙翹起大拇指送上一個贊，不由得意地甩了甩馬尾，神采飛揚。

    不過，當她在台上接受采訪談起拍攝經歷的時候，坐在前排的鹿靈犀扭頭往後看了看，找到李謙所在的位置之後，便起身出來，矮著腰走過來，到李謙身邊坐下了，小聲問︰“我听說，你準備開新戲了？”

    李謙略感詫異，同樣小聲道︰“不會吧？消息傳那麼快？”

    鹿靈犀笑笑，“你的名字叫李謙，李謙同學……”

    李謙愣了下，啞然失笑。

    片刻後，他道︰“是，馬上就準備開一部新戲，等老金金師兄那邊的《流星花園》殺青了，我就準備開拍。”

    頓了頓，他笑，湊得更近了些，小聲咬耳朵，“你就算不問我，待會兒這邊完事兒了，我還準備找鹿老師你說這事兒呢，來給我搭把手行不行？”

    鹿靈犀聞言愣了一下，“我？給你搭把手？什麼意思？”

    李謙笑道︰“屈就你一下，給我做個副導演。這不正好趕上暑假嘛，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我預計到七月中下旬能開機，到九月中下旬就拍完了。”

    鹿靈犀扭頭看著他，神色復雜。

    吃驚是有的，屈就倒談不上。

    在學校里來講，鹿靈犀是老師，還是系主任，李謙只是個即將畢業的學生，但在整個影視圈子而言，李謙雖然只有一部電視劇作品，但怎麼說都是已經成名的導演了，在電視劇導演這個級別，算大腕，而鹿靈犀，至今還是個毫無經驗的理論派。考慮到《新白娘子傳奇》那強大的口碑和收視率，李謙主動邀請鹿靈犀給自己做副導演，甚至是很有些抬舉的感覺了，是在幫她刷經驗值呢！

    只是在師生關系而言，鹿靈犀去給李謙做副手，讓她這做老師的心里，或多或少可能會有些小別扭，但是……這在任何行業，都不是什麼太稀罕的事兒。

    學無先後，達者為師。

    而且關鍵是，李謙說這部戲可以在暑假期間拍攝，如果真是這樣，完全可以算是兼職出去打一段小工，反正暑假里學校也沒課，跟做老師並不沖突。

    不得不說，這個提議還是讓鹿靈犀很心動的。

    盡管只要她願意，6平那邊肯定是巴不得她能過去給他做個副手呢，但偏偏，鹿靈犀是不願意承6平任何情份的，到了李謙這里嘛，大家是師生，而且平常關系還不錯，亦師亦友的，鹿靈犀自身對李謙也比較欣賞，這就可以考慮一下了。

    猶豫了一下，鹿靈犀沒有直接開口回絕，而是少見地眼神有那麼片刻的閃爍，問︰“你找何穎玉，就是為新片選角？”

    李謙點頭，“是。如果她水準夠的話，說不定會讓她做女主角。因為我覺得她的氣質跟我這部片子的女主角有點像，都有點刁蠻的勁兒，這個勁兒，越天然越好，刻意去演，反倒沒那個味道，我現在就盼著她入學這一年，真的學到了一點東西，不要讓我還得從頭教起就好。”

    鹿靈犀點了點頭，想想，又問︰“還是電視劇？這次是什麼題材的？兩個月的拍攝期夠嗎？會不會太倉促了點？”

    李謙笑笑，搖頭，“不是電視劇，這次是電影。只不過拍完這部電影，我今年應該還會再拍一部電視劇。至于題材嘛，都市愛情片，有點喜劇因素。”

    鹿靈犀聞言愣住，“電影？你要拍電影了？”

    吃驚之下，她的聲音多少有些大，引得左右前後紛紛側目，現是鹿靈犀和李謙，這才沒人敢表達什麼不滿。

    李謙抬頭往台上看過去，正好踫到孫玉婷也正看過來。

    她應該是觀察了有一陣了？反正是看著李謙跟鹿靈犀很親密地臉貼著臉咬耳朵，臉上好像是隱隱有些情緒，見李謙看過來，還特意瞪了李謙一眼——都怪宿舍里他們幾個家伙，一直在念叨這事兒，說李謙跟鹿老師眉來眼去的！

    孫玉婷在別的事情上，都挺大氣的，很四海的性子，唯獨就這個事兒，听見什麼信什麼。其實她跟鹿靈犀的關系也不錯，但只要听到、見到點兒李謙跟鹿靈犀的什麼事兒，就指定得挖苦諷刺幾句。

    李謙無奈，沖她聳聳肩。

    回過頭來，見鹿靈犀似乎有些失神，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跟孫玉婷在一個眼神之間的小交流，他自然也就不提這個，只是開口道︰“要不，這兩天您抽個時間，我請您吃個飯，咱們詳細聊聊？”

    鹿靈犀扭頭，看著他，“啊？聊……聊什麼？”

    李謙笑，“聊聊我計劃要拍的這部戲，聊聊你給我做副導演的事兒啊！”

    鹿靈犀明顯是有些心動的。

    搞電影的人嘛，尤其是像鹿靈犀這樣很喜歡電影，但玩了這麼多年，始終都停留在理論研究和教學上，始終沒有機會去自己體驗和做一下的人來說，能有這麼一個機會，趁著暑假的工夫去參與一部電影，既不耽誤自己的本職，又能親身體驗一把，跟真正的電影拍攝近距離接觸一下，自然是心動的。

    猶豫了一下，她道︰“那……也行。給不給你做副導演是另一回事兒，你終于要開始拍電影了，我倒是挺好奇的，想听听你的想法，那就過兩天坐下聊聊。”

    …………

    “真的假的？他要拍電影？”陳可芳一臉驚訝。

    鹿靈犀點點頭，手里端著咖啡，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還邀請你做他的副導演？”陳可芳又問。

    鹿靈犀又點點頭，“你說，我去不去？”

    “去呀！”陳可芳毫不猶豫地道︰“我說大姐，你可千萬別犯擰啊！這是多好的機會啊！李謙的第一部電影，先不說他拍出來會怎麼樣，至少光是這個噱頭，那就是全國關注的，你跟著混個副導演，絕對是光輝的履歷呀！”

    說到這里，她想了想，道︰“且不說就看《新白娘子傳奇》那水準，他要拍電影我覺得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指不定還能爆一把大的，就算是拍出來未必好到哪里去，但有他的名氣在那里撐著，票房也是有保底的……對了，他說沒說什麼題材？”

    鹿靈犀點點頭，“都市愛情片，說是會有一些喜劇成分。”

    陳可芳一拍手，“那妥了，沒跑了！”

    鹿靈犀瞪大眼楮看著她，滿滿的求知欲。

    陳可芳無奈地看著她，“你傻呀！平常不是挺聰明的，這會子事情趕到自己身上，就轉不過來了是不是？李謙呀，水平肯定是不差的，他名氣又大，電影還沒拍呢，就指不定多少人關注了，指不定多少影迷歌迷等著了，又是都市愛情片，你想啊，不管是泡妞，還是被妞泡，李謙拍這一類片子，還能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