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288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7 12:20
碎星物語 第六章 我要她

    冥界寂寂,冥河靜靜,無有邊際的無盡冥土之上,有一條漆黑如墨的大河,不知從何處流來,也看不見盡頭何方,河面之上,時而洶湧掀濤,怒浪捲天,時而平滑如鏡,只是漆黑得看不見深處。

    而在貼近冥府深處的區域,冥河由漆黑變為血黃色,又稱之為黃泉,遠遠看去,閃爍血黃粼光的河面,與其說是大河,其實更像是一片岩漿,波波冒泡,端是無比險惡。

    「一條大河呦通呀通我家~~我家住在呦梁呀梁山下~~山下土肥呦地呀地五畝啊~~五畝良田呦種點啥~~」

    一葉小舟,潔白如柳絮,獨自飄在這血紅長河上,與周圍險惡的環境格格不入,完全不是此間該有的事物,而當中更有一人,持著釣竿,在這極不協調的場景中,放歌黃泉上,悠閒垂釣,看似瀟灑過人,然而哼著的小曲卻讓聞者瞬間出戲。

    舟上的中年人,戴著一張金屬面具,遮住了半邊臉,猶剩的半邊面孔,卻是相當俊美,一雙眼睛彷彿永夜星辰,非常好看,尋常女人一眼望去,怕是再也挪不開視線,唇邊無須,腰間掛著一壺濁酒,飄散香氣,魚簍裡沒有收穫,而它也似乎並不在意,就這麼泛舟黃泉之上,毫不在意自身與環境的差異,就這麼自釣自飲,且得其樂。

    驀地,整個空間,層層垮塌,連黃泉都被扭曲,周圍的冥河景象消失,而後又重新組合起來,與剛才的情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輕舟前頭多了一張王座,上頭有著一道高渺冷漠的身影。

    冥府之主,永恆者降臨!

    帝冠龍袍,黑面冷顏,寶座上的王者,身形高渺,讓人望之就生出敬畏,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如木如鐵,彷彿是全然沒有情感的存在,永遠高高在上,俯視蒼生,無有區別,萬古如一。

    看見這道身影出現,舟上的男子沒拋釣竿,持續垂釣,只是笑道:「每次看見你這副樣子出現,我就在想,你們這些偽永恆,每次出現的時候都要隨身帶著椅子,連站起來一瞬都不肯,到底是懶到毒發身亡了,還是屁股根本就是黏椅子上了?」

    高渺的帝者身影,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對於男子的譏諷毫不在意,只是靜靜道:「刑律將傾,養兵千劫,如今該是你上場的時候了。」

    「……瞧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平常都沒有在幹活一樣,這些年裡,來這裡鬧事的那些惹人厭的蒼蠅,不都是我替你打發掉的?我才是這地府的第一血汗勞工啊!別說的我好像這些年都是在白吃白喝,享大福一樣啊!」

    面對這嚴正抗議,帝影的嘴角也微微抽搐,發出不太平靜的聲音。

    「……你……根本只是動嘴使喚鬼差……何曾流血流汗……」

    「這個當然!我除了是地府第一的血汗勞工,生前還是出了名的嘴炮王,這些能用嘴炮解決的問題,憑什麼要我出手?你管我是出力還是出的嘴炮,只要問題解決了不就是我的功勞?」

    鐵面男子笑道:「這些年來,這裡的保安嚴密,你不能否認吧?要不是你被強行開了後門,那個小丫頭藉著聯繫整天跑來這裡翻翻,那裡摸摸,也輪不到妖魔兩界都跑來鑽空子,前天還得我出力把大菩薩也擋回去。」

    尋常的菩薩,前頭加個大字,只是單純的敬稱,不代表什麼,可是佛門中也有些特殊人物,就如地藏金龍這樣的大菩薩,品位超越同階,踏入萬古,卻因故不稱佛陀,只能以大菩薩稱之,想要將之擋回,代表的就是一場萬古級數的鬥爭,縱然男子嘴上說得輕描淡寫,內中卻藏著一場場天翻地覆。

    對此,帝者卻毫不在乎,只是嚴肅道:「那些,不用你也可以,但這回……就是你該出力的時候。」

    「嗯,是那個人遺下的麻煩吧,終於來了呢……」

    鐵面男子面上泛起笑容,思索了幾秒,伸指頭搖了搖,「兩個條件!」

    「……說!」

    「第一,前兩天判官來拉我入會,我聽說可以發財就報名了,昨天又腦袋發熱,和牛頭馬面一起各買了一套不死會的新產品,卻忘記最近手頭比較緊……你不會說這些公款不給報銷吧?」

    「……你們兩兄弟……」

    原本高渺再上,毫無感情的帝者聞言也不禁眉毛些微揚起,看似內心情緒起伏不大,其實卻是花了好大的力量強行克制,這才收住本就要脫口的斥罵,最後只是淡淡吐出一個「准」字。

    「好!我就知道陛下一向通情達理,哪怕法理也不外乎人情啊!」

    鐵面男子面上的笑意更濃,「第二個要求,就是你的那個心腹大患,反正你也沒得用,不如乾脆便宜了我吧!我就要她!」

    「……你要她何用?」

    「她可是個大美人,我又是個男人,還是個很英俊的男人,你問一個大美女落我手上有什麼用?那當然是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鐵面男子笑道:「反正,她對你根本沒有用,那個男人又不願意要她,她自己也一副為了人族,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可以付出和犧牲的樣子……那不如,乾脆就便宜了我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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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成新一輪提升的溫去病,暗中離開,積極趕往冥府,但才剛一離開鬼市,就遭遇到了意外情況,甫一離開鬼市領域,他猛地一震,察覺到魔屋之內,鬼君的王座開始虛化。

    這張王座最初進入自身內世界時只是顯示虛影,後來隨著自己在鬼市中吞噬赤魃,開始搞風搞雨,才凝實具現,作為進一步與自己的結合,現在自己方才離開鬼市,王座竟然就由實轉虛,顯然這張王座的顯現與否,和宿主是否身在鬼君領域有很大關係。

    酆都鬼市,始終是昔日鬼君的證道之所,核心領地,是其力量殘留最多,關係最深的所在……

    溫去病對此並不感意外,早在自己離開鬼市前,就已經預料到這種事情發生可能,這才搶著自我提升,直到有足夠實力後才敢放心離開,此刻哪怕王座虛化,能夠源源不斷抽取出來的力量斷流消失,自己也沒什麼好驚慌的。

    離開鬼市之後,沒有了領域加成,鬼君對自己的影響力就小了,短時間內應該不用擔心被鬼君力量侵蝕意識,但王座雖然復又化為虛影,卻始終還存在那裡,並沒有徹底消失,等於還是開著一道後門在那邊,未可完全放心。

    不過,鬼君王座並不是自己現在唯一的問題,隨著離開鬼市,鬼君力量的影響大幅減弱,自己這才感覺到,另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正無聲環繞著自己。

    那是,,,由不死會彙集來的滔滔願力!

    最初,自己只是以不死會架構引來的力量,做個框架,用以承擔源於鬼君旗的無匹之力,以不死會這個快速增長的組織,代替昔日鬼君用以逆伐諸天的鬼族王庭,承載鬼族願力,但如今,隨著不死會的規模失控,蔓延至四面八方,這份作為框架的願力,漸漸開始反客為主。

    自己從一開始就一直小心翼翼,未曾真正使用這股力量,生怕與之結下太多關聯,脫不了身,但作為不死會的核心,自己益發感受到,哪怕自己不曾使用,刻意與之隔斷,這股願力潮流依舊圍攏著自己,環繞四面八方,在靜靜流淌的表面下,逐漸積累著能量,隨時都會化作一股滔天巨浪,把自己一口吞噬!

    屆時,自己刻意保持的距離再無意義,將和不死會這個組織綁定在一起,脫身不得,到時候做為核心的自己,若是遇到願力崩潰,可不是輕易可以擺脫影響的……

    源自鬼君的力量,原本可以作為一道屏障,護住自己的平安,而鬼君受到那個人鎮壓,如果沒有足夠的因果聯結,反而不能對自己有太過直接的干涉,但既然離開鬼市,鬼君力量就迅速削減,後頭就只能靠自己了,儘管這麼搞,等於是自己抱著一顆*上路,不過……眼下也沒有其他選擇,不死會更不是說拋就能拋的。」

    「……不知道還能再撐多久?按照那個人的說法,這種龐氏騙局,雖然開始發展迅猛,但只要後繼者湧入的速度不夠,馬上就要完蛋,不過鬼族的數量龐大,應該……還能再撐一段時間吧?」

    估算如此,但對於這個判斷,溫去病也說不上有十足把握,畢竟自己之前也沒有實際操盤的經驗,一切信息都是源自那個人,所以當前唯有加速行動,不浪費時間,加速趕往冥府。

    想要前往冥府,要幾乎橫渡冥土,這段旅程中,倒是不用擔心會撞到什麼人,被誰截殺之類的,冥土遼闊無邊,其上更到處都是信息屏蔽與干擾,別說在上頭旅行遇不到誰,就算是萬古存在親身進行搜索,想把一隻鬼從冥土上搜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溫去病化身陰鬼變,遁入冥土,之後以大能神通穿梭空間,瞬息千里,朝著冥府方向一路而去,越是靠近,就越是感受到那個地方的獨特氣息。

    對所有鬼物而言,代表著轉世輪迴的冥府是最終的救贖之地,但就本質而言,冥府是律之大道的具現,代表著天條與冥法,只是依律審判一切來此的鬼物生前,作出判決,在刑罰結束之後按照程序將鬼物送入輪迴,所以對鬼物既不排斥,也沒有歡迎,就只是單純矗立在那裡,散發著不容侵犯的威壓。

    「……地獄龍皇……」

    溫去病皺眉斜望,隱隱約約,隔空接觸到那個遙遠而巨大的意識,那不是任何萬古存在能比,壓迫感遠遠不是地藏金龍能比擬,如果不是自己如今身成鬼龍皇,巨大的眾生願力環繞保護,恐怕神識與之稍稍一碰,就要當場暈去。

    永恆者,確實不是說笑的……

    自己,是受地藏所托去向這位永恆者取刀,照理說,兩者一早就有約定,代為執行的自己是有非常正當的大義名分,以地獄龍皇的公正形象,斷不會做出吞沒戰刀的行逕,但為何……自己卻感覺到非常不安,有種將會在對方眼皮底下搞風搞雨,與之敵對的預感呢?

    ……這可不是好事!

    但為何圍繞著自己的都沒好事?

    氣運之子,說起來真的就是人形災害啊!

    冥土遼闊,溫去病一路狂飆,以大能操控空間的神通,不住摺疊空間,高速縮地,千里剎那,如此朝著冥府一路飆去,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有一條大河橫過,在大河之後,一座朦朧的黑暗城市,遙遙矗立,恍若巨山。

    跨過前方的冥河,就是冥府所在,而冥河的存在,則是冥土上最為奇異的不可思議現象,它不知起源何處,也不知終於何處,傳聞昔日酆都鬼君曾試圖追蹤其源流,丈量定向,卻不知為何不了了之。

    冥河會流經冥土之上的一些特殊的位置,這是萬古以來都固定不變的的,所以好幾個鬼界名地都以冥河為界,與外相隔,最為知名的就是環繞冥府的黃泉,而溫去病記得鬼市外不遠處,亦有冥河流經。

    然而,冥河到底是怎麼流經這些地方,中間的過程與區域,那就是不固定的了,有時候流到某個地方,忽然就斷了,不是潛入地下或是改易方向,就直接斷在那裡,然後又從數千里之外的某處流出,彷彿……這之間的空間,破碎又連結。

    唯有大能以上的天階者,才能清楚看見,但凡冥河所經之處的空間法則,都完全被扭曲破碎,如果沒有特殊的法訣或道具,就算是大能也別想輕言渡河。

    因此……冥河上的渡船,才會這麼名氣響亮……

    溫去病目光平移,看到那艘從黃泉上緩緩駛來的小舟,還有上頭那個很是怪異的鐵面船伕。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7 12:21
第七章 岸上踏歌聲

    首先的第一個感受,溫去病覺得這個船伕很有問題,自己也不是無知寡識之輩,又吞噬了赤魃這個鬼界土著,怎麼也聽過傳說中冥河擺渡者的模樣。

    黑斗篷,黑色小舟,骷髏船伕,收金幣渡河,這是萬古以來冥河擺渡者的傳統形象,至少在自己蒐集到的情報中,確實是這樣的,而冥府素來是一個非常講規矩的地方,無論是牛頭馬面,鎖鏈鬼差,或是狗頭神形,都是對應外界傳說的形象,漸漸演化生成,不是說變就會變的,再說的直白點,根本是萬古不曾改易過。

    那麼……自己眼前這條潔白如雪的小舟,不就越看越詭異?如此輕舟泛於冥河之上,一點不像是冥河渡船,更似有什麼仙家大能來冥土遊玩……

    而且,這畫風異常的小舟上上頭划槳的船伕,雖然帶著一張很古怪的金屬面具,故弄玄虛,但露在面具外的半張臉,卻俊美異常,那雙眼睛還若暗夜星辰,說不出的好看,是一等一的勾女利器,放在人間,不知有多少無知少女,寂寞婦人要被他迷得要死要活,身上衣著看似隨意,卻是一派瀟灑,彷彿嫡仙降世……這樣的畫風,說好的黑斗篷和骷髏船伕呢?

    「……你是……冥河船伕?」

    溫去病表情抽搐,忍不住開口質問,鐵面男子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一臉無辜,「難道有什麼不對嗎?我手裡拿著的難道不是船蒿嗎?拿船蒿,能撐船的不就是船伕?不然你對船伕還有什麼要求?這年頭當船伕都要求這麼多的嗎?」

    「不是啊,冥府船伕不都是穿黑斗篷,骷髏船伕嗎?還有你這艘船也不對……」

    「唉,客人,時代不同了,冥府也要講求與時俱進啊,總是那麼黑頭黑腦,讓人看見就覺得要倒楣啊,人都死了,好不容易來這裡投胎求個好運,卻看見那麼黑的東西,很影響心情啊!」

    「……這倒也是。」

    溫去病聞言摸摸下巴,正要點頭,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自己怎麼被這傢伙一通忽悠到猛點頭?這本來應該是自己的強項才對啊,明明最近業務績效才剛飆上高峰,怎麼到了這裡,居然被人忽悠了?

    「喂,小子,我怎麼覺得你很不老實啊,眼神賊賊的。」

    「沒有啊,我就只是一個善良又勤勞的普通船伕,從來不宰客的,客人還請看我誠懇的眼神!」

    船伕捧著雙手,作少女祈禱狀,眼睛眨啊眨的,如星辰放光,本來也許是挺動人的一幕,卻因為那個鐵面具,怎麼看都怎麼奇怪,若是那些花痴少女在此,可能還會被其俊美容顏迷得丟魂失魄,全不在意,溫去病可不吃這套。

    「我還是覺得,你這傢伙很不老實。」溫去病正色道:「為了證明你的誠意,你可以負責帶我過河,我是說……不收錢的那種。」

    「嘿嘿,客人,請別隨便就竊取專業人士的勞動成果啊。」船伕賊笑道:「要是不介意,客人到可以直接上來,我不收錢就帶你過河,再額外招待一份冥府船業的知名佳餚。」

    「哦?免費渡河還有東西吃?什麼佳餚?」

    「……板刀面!」

    船伕笑容可掬地回答,溫去病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套路,行船到江心,進退兩難時,船家亮出刀來,惡聲逼問船客是要破財消災,還是要吃板刀面,這是船匪的經典套路,自己雖然不懼被打劫,可冥河的環境實在特殊,要是真的行船一半,在上頭動起手來,也是非常討厭的。

    目光平移,眼看在視線盡頭內,都看不到第二艘渡船,若想要橫越冥河,進到對面那座陰影都市,這艘畫風奇異,船伕也很不靠譜的船就是自己唯一選擇。

    「唔,獨門生意,是值得尊重的。」

    溫去病掏出錢幣,拋給船伕,自己輕輕巧巧上了船。

    當前的外型,是赤魃的魁梧體格,遍體紅毛,一看就是高階的殭屍,背後還有一把大劍,樣子著實威猛,份量也著實不輕,但躍上了小舟,舟子卻晃也不晃,而鐵面男子吆喝一聲,直接起蒿破水,渡河出航。

    小舟上位置不大,溫去病坐在前段,船伕在後撐蒿搖槳,雖然交錢上了船,溫去病卻不敢有分毫大意,一路提高警覺,防備周圍隨便可能發生的變化。

    以大能的感應,溫去病可以清楚感受到,身後船伕打開船起,就有很多額外的小動作,搖蒿的動作尤其不自然,但說是準備要向自己偷襲,卻又不像……

    溫去病不動聲色,只是任其動作,發現他不斷以船蒿攪動水面,卻不是在劃行,倒像是在打壓什麼,把不斷要冒出水面的什麼東西給打沉下去。

    冥河結構特殊,不光是漆黑如墨,看不見底下,就算以大能神識掃瞄,也感知不了河面下的狀況,溫去病佯作不知,道:「船家,你那邊有些吵啊,傳說中冥河旅渡,不是都靜悄悄的嗎?難不成,這冥河之中,還會有什麼怪物不成?」

    「怪物?沒……沒有啊……」

    船伕的聲音卻略帶一絲慌張,只是強作從容,「冥河之中除了各種萬古怨念難消,就一無所有,哪來的怪物?不過這附近的著名景點倒是有不少,客人你可以隨便看看。」

    「哦?有趣,冥河上還有景點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當然有啊,客人你一看就是準備做的不充分,還好你這回遇上了我,不然難得來一次冥府,卻沒能把知名景點看全,不是虧大發了?你看看冥府那邊,有沒有看到,堆著一堆石頭……」

    溫去病循聲看去,果然看見在靠近冥府的那一端,河岸上到處是亂石堆,大大小小,數以千計,這些石堆全都是很簡單的擺法,上中下三層,石頭或是碎石堆分別是小中大,就這麼沿著河岸一長排,有些是完整,大部分則已被破壞,卻不知道這些石堆有什麼來頭,是什麼鬼弄得,也能被稱為景點的?

    「這些石堆,都是冥府的早夭童魂疊起來的,因為冥府傳說,只要堆起這些,就能把思念傳給陽間的爹娘……」

    船伕的聲音迴響,溫去病連忙凝神看去,隱約在那些石堆間,看到點點綠光閃爍,無數嬰童身影幻化,有些確實是亡魂,有些則早已再入輪迴轉世,徒留一縷執念,千古迴繞,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嘗試堆疊石塊,將思念傳遞出去。

    溫去病看著那些嬰童執念,心中一時滋味難言,忍不住道:「這些都是早夭孩童?它們的思念真的能傳到人間?」

    「亡者已矣,還要把思念投到人間,讓生者時時感應,豈不是成了生者的困擾?人鬼殊途,有時候,相見不如不見。」

    船伕的聲音仍有些顫動,似乎仍在忙著掩飾些什麼,但說的話卻讓溫去病心中一動,一時顧不上關注他的動作,而側目看去,河岸那邊開始出現很多穿深藍制服的鬼差,袖上都套著壁章,寫著「冥府城管」,揮舞著手中長棍,將這些早夭嬰童們疊起來的石堆無情破壞,並且把嬰童們驅趕開來。

    遭到驅趕的嬰童,一個個傷心啼哭,還奮不顧身地想撲回石堆,卻被鬼差的棍棒無情掃開,只能哭著離去。

    溫去病忍不住道:「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既然思念根本傳不回去,又何必為難這些嬰童?冥府難道是個無情之地?」

    「那是當然了,世人只道冥府是洗罪之地,卻不知冥府其實也是洗情之地,千般恩,萬般情,轉生之前都得一併放下,否則情孽纏身,帶到來世,放不下,捨不得,豈不是把來世也搞得一團糟?」

    船伕長歌唱出,「今生情,今生了,今生情緣解不了,回頭來世誰可料?」

    歌聲悠揚,傳遍河上,聽在溫去病這個渡河者的耳中,分外感到意味深長,想不到這個怪裡怪氣的冥府船伕,竟然還有些哲理和文采,就是不知道那傢伙到底在自己背後搞些什麼?

    正想要確認,船伕已經開口,「情若不能放下,就會化為執念,執念至深,甚至會引發萬古長存的靈異現象,可見為禍之烈。」

    「靈異現象?」溫去病聞言感到可笑,這裡可是鬼界,周圍就沒有人,全都是鬼,哪有什麼靈異現象好怕的?就算是青面獠牙,或是什麼猙獰鬼相,在冥界又能嚇得到誰了?

    驀地,一陣歌聲遠遠傳來,溫去病最初聽見時,以為是身後的船伕又唱起歌來,但聲音遙遠,飄向無定,非是源自近處,顯然不對,只是歌聲中有一種神韻,瀟灑自在,與船伕剛才的氣質頗為相近。

    「……白山巍峨,山緘默,說不得……通天路上,遺世者,無人和……」

    當聽清楚歌聲其中的字句,溫去病一下雙眼圓瞪,陡然認了出來,這首歌自己曾經聽過,在自己初次接觸鬼君旗,陷入鬼君記憶幻象,神魂即將被鬼君吞噬,成為傀儡或是道標的時候,一道身影長歌而來,驅散所有幻象,瓦解了鬼君餘力。

    歌,同樣,聲音相同,而一模一樣的模糊身影,也正從冥河的一側,策馬狂飆而來!

    身影模糊,就連大能眼力也看不清楚,只能判斷似乎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一派灑脫,騎馬放歌,豪邁令人心折,但最讓人驚奇的,就是他竟是策馬狂飆,橫越冥何而來,不上渡舟,白馬四蹄如飛,在平靜的冥河河面上高速奔馳,奔往彼岸。

    如此逆天神通,要嘛是那匹馬別具神異,等同於冥府渡船,要嘛就是騎者已經踏入萬古,不受冥河周圍扭曲的空間法則阻礙。

    溫去病才在驚奇,不愧是能夠驅散鬼君餘力的人,果然神通莫測,另一側又聞馬蹄聲,同樣的豪邁,卻更添幾分壓迫感,側目看去,卻是一匹好健壯的烏騅大馬,全身漆黑,同樣奔於冥河之上,飛馳電掣,而上頭策騎的那道身影,黑盔黑甲,手中長刀如雷,鞍旁長戈待戰,霸氣縱橫,遠遠看著,就被那股萬古獨一的霸氣壓得無法呼吸。

    ……霸皇!

    溫去病陡然想起昔日在五藏妖界時的所見,這獨一無二的霸氣,萬古唯一,毫無疑問就是霸皇本人,只不過,不是重生回歸,與尚蓋勇結合的霸皇前來征伐冥府,而是尚未殞落,萬古之前的那位霸皇。

    這是……多久以前留下的殘像?竟然時歷萬古而不逝,仍在不時回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霸皇縱聲長笑,似乎戰意高昂,非常歡愉。

    兩道騎影,一黑一白,並駕齊驅,奔行在冥河之上,彼此都是氣勢無倆,卻誰也蓋不過誰,就這麼並行騎乘,一路直直衝過冥河,飆入那座陰影中的漆黑城市,越是靠近,氣勢越盛,彷彿就連地獄龍皇的氣息都要被壓下,之後騎影消失,只餘下裊裊歌聲持續傳來。

    「……這一生自畫何用費筆墨,光陰都記得我……」

    溫去病怔怔看著那兩道身影消失,心裡的困惑一時間翻湧如浪,許多問題一下子都堆到胸口。

    ……霸皇,竟然曾與人聯手闖冥府?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8 18:31
碎星物語 第八章 冥河難渡

    在溫去病的認知中,霸皇的性子根本是狂天傲地,雖然能統御,也能與人合作,但要說他會與某個人聯手,以平等姿態聯手攻擊某個地方,這……簡直有些難以想像。

    本質上,霸皇這個人,眼睛是長在腦袋十米以上的,他誰也看不起,誰也不在他的眼中,雖然也懂得相互利用,各取所需,非是不能聯手,但在基礎上,他卻很難將誰看成與自己平等的存在。

    霸皇以戰鬥為樂,征服是他一生貫徹的志願,誰敢插手他的戰鬥,等同於是虎口奪食,而他會讓人來「分食共享」,等於他有所認同,將對方看成是朋友或宿敵,這可不是簡單的定位。

    看得起一個人,與實力有關,卻也和實力未必正相關,據說霸皇連諸天有數的幾位永恆者都未必看得起,又是誰能如此蒙他如此青眼有加?那道白色騎影究竟是誰?

    再回憶之前所見,酆都鬼君力量何等強大,可這道騎影一出現,鬼君的力量就如退潮般散得乾淨,彷彿遇到天生剋星……如此神通,的確凌駕一眾萬古之上,堪比永恆,難怪能獲得霸皇認同,與之並駕齊驅,但為何……自己總有對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因為之前曾經在幻境裡看過,好像……不,是肯定還在其他地方看過,而且應該看過很多次,或者看過很久,仔細想來,自己對這道身影,應該是相當熟悉,熟悉到……令自己都覺得恐怖的地步。

    溫去病皺起眉頭,認真去想,仔細思索自己接觸過一切人想與白色騎影聯繫上,有過李昀峰的例子在前,自己現在的腦洞與想像力可比之前強得多了,而在反覆苦苦思索後,他驟然一震,抬起頭來。

    ……是他!

    因為是比較年輕的時候,所以一下子沒有認出來,自己熟知的那個人,打一開始就已經是中年人,根本不曾見過他少年、青年時候的樣貌,但現在有了想法,對比起來,兩者背影輪廓依稀是相同的,自己絕不會認錯!

    是他!

    是那個人!

    居然會在這裡,重新見到那個人的相關痕跡,溫去病一下子激動起來,緊緊握住拳頭,這趟冥府之行,也許真的能夠找到那個人的線索,卻陡然意識到另一件事。

    ……那個人竟然曾經與霸皇聯手闖過冥府?他們彼此間有那麼好的交情?

    而之前與雲中子會面時,對方所說的一句話,自己原先只以為是口誤或是說快了,不曾放在心上,也沒有細想,現在卻回想起來,頓覺遍體生寒。

    『我們有理由相信,他曾經設計某個人作為霸皇重生的道標,只是陰錯陽差沒有成功。』

    當時沒聽懂的話,現在已經完全明白,線索徹底串起來了。

    ……那個人昔日與霸皇關係匪淺!

    ……他傳我霸皇殘戈,讓我從中領悟毀天霹靂,就是藉此佈局,想讓我成為道標,迎霸皇回歸?

    明白過來這一點,溫去病頓覺背後發寒,這才意識到自己當初的處境究竟有多險惡,只差那麼一點,發生在老尚身上的事,就要先在自己身上出現了。

    不過,說恐懼……卻也不至於,正因為這些都是那個人的圖謀,而自己又對那個人太瞭解,所以想起來,反倒害怕不起來。

    ……別鬧了,那個人除了會壞事,就干不成一件好事的,有哪個他的親手規劃,能夠順順利利執行完的?肯定都會出各種毫不意外的意外,讓事情變調。

    ……那個人想培養自己成為道標,讓霸皇回歸?結果肯定就不會如他所願,不是功敗垂成,就是意外迭生,最後白費功夫,道標落在別人頭上……好吧,從結果來說,果然就是這樣沒錯。

    不過,自己這些年蒐集到的霸皇情報中,別說是靠譜的情報線索,甚至從沒有哪個傳說提過,霸皇曾有過什麼知交好友,那個人與霸皇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們兩人連袂闖地府,又是為了什麼?前因後果如何?冥府可不是萬古肆意妄為的地方,哪怕是霸皇也不行,當初應該是那個人出力較多,所以那個人才跟地獄龍皇打過交道?

    諸多困惑生出,溫去病很想盡快把頭緒釐清,這可能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能解自己諸多疑惑,也為了將來對上霸皇和那個人增加不少籌碼,但來自身後的騷亂噪音,卻讓他不得不分神過去,那邊甚至已經不是在操槳撥打,而是直接伸腿出去猛踹,不曉得究竟在搞些什麼東西?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惱怒心起,溫去病再顧不得避嫌,直接轉頭過去,卻看到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

    就在自己分神於剛剛靈異現象,思索霸皇和那個人關係的時候,一直藏在冥河裡的東西,終於壓抑不住,冒出頭來,甚至還已經攀上船來了。

    半個身體攀爬上船的那個異物,渾身濕漉漉,通體漆黑,穿著一件黑斗篷,骷髏為體,赫然就是傳聞中的冥河渡者,正伸著長長爪子,一手扣住船緣,一手死死抓住鐵面男子的腿,想要爬上船來,而鐵面男子則在猛力踢腿,狠踹那顆骷髏頭,想把它踢下去。

    「……小……小白公子……之前說好的不是這樣,這……這船……」

    「少來礙事,這船現在落到我手裡,就是我的了,你給我快滾快滾!」

    「……你背後暗算,把我打下河……好恨啊……我恨吶……」

    「恨你老母!死人就給我早點沉下去,別在冒出來煩我,你船都被我奪了,還來糾纏什麼?」

    「……你……陸續打劫了十七名渡河亡魂……明明收了錢,還半路踢鬼落河……違反了冥府規矩,它們……現在都在河底吶……它們……好恨你……好恨……好恨吶……」

    沙啞的聲音,串滿怨毒與恨意,聽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是一出十足十的怨鬼索命的戲碼,但這畫面就怎麼看來怎麼不對,歸根到底還是那個戴面具的船伕有問題……

    一邊是滿懷怨恨,拚命想要抱纏上來,一邊卻是視若無睹,整個沒心沒肺,還拚命揮著船蒿去打,踢腳去踹,半點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怨恨情緒。

    兩邊僵持互瞪,旁若無人一般,但忽然好像同時察覺到什麼,一起轉過頭來,望向這邊看得目瞪口呆的溫去病,六顆眼睛,三具軀體,一下子全都僵住了。

    然後,骷髏船伕反應過來,連忙發力躍起,想要趁勢奪船,但鐵面男子卻更快一步,一記又狠又快的飛踢,狠狠踹中骷髏頭的側臉,這一下踹得骷髏脖子碎裂,骷髏頭劃出一道長長拋物線,墜向冥河無邊的那一頭,直接消失在地平線的末端,而沒了首級的身軀,狂揮著手,卻什麼也撈不到,最後撲通一聲,墜回河中。

    「哼!該死不死的,我搶到手的東西,誰也別想再要回去!」

    小白目光凶狠,瞪著漸漸沉沒下去的無頭骷髏,跟著慢慢轉過頭,看著另一邊的溫去病,後者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其實不是真正的冥河渡者?」

    「………」

    「……在我之前,其他乘坐渡船的鬼魂,都被你……」

    「……本來是不想這麼早翻臉的。」小白放下船蒿,緩緩從腰間拔出兵器,「現在你只好怪自己的運道不好了,偏偏要回頭看這齣戲,好好專研靈異現象,或是看看冥河景點不好嗎,偏要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本聖子是冥府守門大將,南宮小白,快把你身上全部錢財留下,然後乖乖跳進河裡,別讓本聖子親自動手!」

    「聖子?」溫去病聞言卻獰笑起來,同樣伸手抽出背後長劍,「我還真是……和聖子這種生物處不來啊,既然遇上,就再收一個聖子好了,你這一回,真是打劫錯鬼了!」

    「哼哼,紅毛傢伙,別以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啊,像你這樣的傢伙,本神子每天都要屠上十個八個的!」

    「……你怎麼一下又變成神子了?你剛剛不還是聖子嗎?」

    「子你娘親!誰跟你又神又聖的,吃本天子一劍!」

    不由分說,小白一劍疾刺,閃若流光,溫去病剛生出閃躲的念頭,劍尖已經逼到眼前,自己竟然完全沒能看清這劍究竟是怎麼刺來的。

    ……好快!

    生平罕見這樣的快劍,溫去病心頭也不禁一驚,同時死部絕學瞬發,修煉小成的金縷玉屍凝煉,硬生生扛這一下刺擊,同時,反斬出手,降魔劍化為一道巨大黑影,當頭斬下。

    「好傢伙!」

    小白見招也是一怔,溫去病這一下看似是斬,可由那柄巨劍使出,根本就是直拍過來,彷彿是隨手拍蟲子一樣,而自己就是被蒼蠅拍黑影蓋住的那隻蟑螂。

    不敢硬擋,小白第一時間抽身飄退,而那看似可開山破嶺的威猛一擊,卻沒有直接煞停,而是輕輕巧巧中途彎折,斜斬急退中的小白,瞬間的剛柔轉化,陰陽運轉,蘊含至高的兩儀絕旨。

    小白看著巨劍彎折斬來,哪怕身處險境,都忍不住脫口讚道:「好手法。」同時,又是一劍反刺,又是與剛才一樣,快到極致,哪怕大能也根本目光無法捕捉,流光一瞬,直接就刺到溫去病身前。

    溫去病則連出聲驚嘆都來不及,就被快劍刺中,還是同樣的應對策略,用金縷玉屍硬扛,同時揮劍反擊,這回小白已然有備,身法也如劍一樣飛快,輕易閃過巨劍拍擊,跟著雙方就在小舟上激烈拚殺起來,你來我往,轉眼就對拚上百劍。

    一個猛漢舞巨劍,剛猛無儔,霸劍轉折偏又兼具柔韌,盡顯陰陽並濟之妙;一個孤影使快劍,佔盡速度優勢,迅捷無倫,可劍起劍落間,另藏玄妙,每一劍都像有無窮後著,一劍更勝一劍,漸漸將對手引入陷阱。

    兩種不同的劍路,各闢蹊徑,攀上劍道高峰,如今狹路相逢,鬥得異常凶狠,同時兩人也都在暗自讚嘆對方實力。

    兩人棋逢對手,戰局一時難解,而腳下的白色小舟承受雙邊勁道你來我往,在冥河上不住打轉,徹底失了控制,激得周圍的河面水花四濺,陣陣漣漪往外盪開。

    忽然,溫去病、小白的動作同時為之一頓,不約而同地望向河面,只見漣漪中,千百隻慘白的手掌,一道破水而出,不住揮舞,試著想要抓住些什麼,場面頓時詭異起來,不祥的氛圍,讓溫去病也不禁色變。

    「這是什麼玩意兒?」

    「……水鬼。」一直沒心沒肺的小白語氣也慎重起來,「但情況有點不對,水鬼照說不會出現在冥河的,除非……」

    除非什麼,已不重要,因為千百鬼手已經向著小舟抓來,隨著鬼手靠近,舟體迅速腐化、破裂,冥河河水也一下湧了上來。

    溫去病不把這些露頭的水鬼放眼裡,但若這麼掉進冥河,會有什麼結果,自己也不知道,當下連忙縱身而起,恰好看到旁白的小白也做出相同動作,踏著那些慘白鬼手,高速向河岸飆去。

    「少陪了!紅毛怪,本皇子與你來日再戰……你就先陪這些水鬼練練手吧……啊!好卑鄙!」

    慘呼聲中,鐵面男子被溫去病從背後一腳踹中,直直墜入河中,溫去病則借勢飛掠,高速飆向彼岸。

    ……這一腳,是替剛剛那船伕還你的,神經病!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8 18:31
第九章 小鬼難纏

    冥河似乎有著「鵝毛不起」的特質,無論來什麼都能沉什麼,哪怕天階墜入也難脫身,又有那些水鬼作祟,先前還不可一世的小白被溫去病一腳踹飛,摔落時早被無數慘白鬼手拉扯,轉瞬就沉沒在冥河之中。

    溫去病一踢借力,趁勢掠起,飛速掠過剩餘的河段,直落在冥河灘上,回過頭正好看見小白被鬼手拉入水中,不見蹤影,還有那艘小舟只餘支離破碎的殘骸,正緩緩沉沒。

    ……那傢伙,真的死了嗎?

    它說自己是冥府守門大將,自己計畫可不是來此地搞事的,卻一來就先滅了守門大將,後頭到冥皇面前卻不知要怎樣交代?

    不過,這個冥府的守門大將也未免太亂七八糟,居然搶了冥河渡者的船,還藉機劫掠要渡冥河的亡魂,怎麼也是堂堂大能,怎麼做事這麼亂七八糟,連這種錢都要賺,地府又怎麼會用這種人來看門的?話說……根據自己之前蒐集的情報,地府看門的明明應該是三頭鬼犬,什麼時候變成這個莫名其妙的鐵面怪客了?

    而且,據自己所知,冥河的恐怖,就是因為它深沉難測,能夠吞沒沉入其中的一切,除了單純的意念,就連邪祟也沒法在裡頭作祟,剛剛的那些水鬼之手,照理來說根本救不該在裡頭出現的。

    ……難道是自己的情報有誤?畢竟連守門大將都從三頭鬼犬變成這個莫名其妙的鐵面怪客,有什麼其他誤傳也不奇怪……或者,是冥府發生了什麼異常變化,而且早不變,晚不變,偏偏是自己來的時候就變了。

    「……總覺得,這地方好像也很亂七八糟……什麼妖魔鬼怪都冒出來了……冥府不應該是秩序之地嗎?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啊。」

    摸摸下巴,溫去病突然猛地抬頭,望向北側群山的一角,感應到那邊似乎有兩道視線,正往這裡看來,注視著自己。

    ……什麼人?不,是什麼鬼?

    那邊已經是冥府所在,看得到群山與都市輪廓,卻也只有輪廓,整體猶如一道黑影,內中一切都深藏在黑影中,是一座名符其實的影之都,非但目光難以看透,就連天階者的神念感知也被大幅屏蔽,哪怕以溫去病的大能靈覺對注視有所感應,可一樣看不見究竟是何方神聖所為。

    有可能是冥府的守衛,注意到河邊的動靜,將視線投了過來,想要探查下發生了什麼,畢竟自己和小白一場大戰,最後連船都沉了,還出現了水鬼這冥河異變,引起守衛注意也不奇怪,但也有可能……根本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溫去病不敢大意,也不多作停留,直接飛身掠起,用最快速度朝黑山掠去,要盡快進入這座名聞諸天的不朽所在。

    甫一進入冥府,溫去病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深刻明晰天道造物的缺失與不完美。

    按照天道原意,冥府應該是亡魂受刑洗罪,進入輪迴的所在,這裡應該只有冥皇並十殿閻羅高高在上,審判一切亡魂,之後就是地府刑獄和沉淪其中的億萬亡魂,然而就自己所見,整個冥府卻是一座超大型都市,與其他都市大同小異,應有盡有,雖然未必有酆都鬼市那麼恐怖,但內中鬼物為數之多,也絕不只是千億而已。

    真正讓亡魂受刑洗罪再入輪迴的冥府,位於這座都市的核心,有一圈高聳參天的圍牆環繞,分隔內外,似是永恆者以神通所化,天階者也擅闖不得,外頭則是這些鬼物棲息的住所,有房有樓,衣食住行,自成天地,全然不像是傳說中的冥府,就像是一個普通人居的小千世界。

    溫去病一路長驅直入,穿過半座外城,來到圍牆下的一處城門口,卻也只能到此為止。

    渡冥河只要找的到船伕,肯付錢就行,可是想要穿過這道大門,就必須要有輪迴的資格,這東西溫去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即使有,自己又還沒死,真要傻傻跑去走程序,萬一弄假成真,被投入輪迴,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因此,溫去病乾脆收起大劍,扛在背上,向守門的鬼卒表示,自己是酆都的赤魃,受委託來此,要求見冥皇,還請代為通報。

    「知道了,過去那邊領表,填好以後交過來,就可以先回去等候通知了。」

    鬼卒冷靜而淡漠的態度,讓溫去病差點整個人在那裡僵成人形立牌,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像旁邊的遊魂一樣,領表去旁邊填寫,但拿了表格,走上幾步,還是回過頭頭,對鬼卒道:「兄……呃,兵大哥,我可不是普通亡魂,其實我已經天階,是五重天大能,來這裡是要見冥皇……」

    「天階怎麼了?」鬼卒聞言卻是一臉嫌厭,「五重天大能就不用填表了?趕緊去旁邊領表,排隊,交表後等候通知。」

    「不是啊,我其實不光是普通大能那麼簡單。」溫去病一臉無奈,先是看看左右,然後低聲道:「我其實是新一代鬼龍皇,酆都鬼君傳承,很威的!」

    鬼卒卻朗聲斥喝:「威什麼?鬼龍皇又怎麼了?鬼君傳承就可以不用排隊嗎?就是鬼君自己來了也要領表,去旁邊領表,排隊,交表後等通知。」

    溫去病聞言徹底無奈道:「呃……其實我並不是來投胎的,是地藏大菩薩讓我來,說是……」

    「地藏金龍?」鬼卒眼中又多露出幾分嫌惡,滿腔正氣,「這裡是冥府,沒有任何後門可走,也不搞什麼特殊化!你這位小同志,為了不想排隊,竟然連地藏都抬出來,完全無視法紀,破壞冥府秩序十分嚴重,造成的社會影響極其惡劣!」

    溫去病聞言更是瞠目結舌,被鬼卒這番正氣凜然的話語訓得啞口無言,只見周圍無數排隊鬼魂的目光一齊望來,好像在看什麼非常羞恥的東西,更讓自己深切體會到,千夫所指的羞恥感受。

    鬼卒一揮手,「到旁邊去,填表,排隊!」

    看著對方如此的姿態,溫去病只覺得這名鬼卒的身上,亮到都快要發出太陽光來,當真是一口正氣在胸中,掃盡天下不平事,而自己對著這麼一位油鹽不進的小鬼,竟然一點辦法也沒有。

    ……難道要直接翻臉將它打爆,硬闖進去?

    確實是個辦法,但好像還沒有到那一步。

    左右無計可施,溫去病只能去一旁隨手取了張表格,亂填一通,然後寫上「地藏派我來取物」七個大字,排隊遞交之後,揚長而去。

    ……暫且就只能先這樣,看看冥皇的反應,先等上幾天,如果石沉大海,再來硬闖或入侵也不遲。

    對面可是永恆者,如非必要,暫且先別在這裡耍橫,人家手上的那條棍子,可比自己手上的要粗多了。雖然自己來取刀是大義,但是萬一冥皇給自己來個賞罰分明,互不抵消,刀大大方方給自己,還要賠償先前的怠慢之罪,同時追究自己擅闖冥府的罪名,把自己打入刑獄受刑,那可就真是倒霉大發了……

    不過……

    溫去病嘆了口氣,甫到地府,自己就真正體會到,傳說中的閻王好鬥,小鬼難纏,雖然這的確很符合地府秩序之地的形象,也確實做到了絕對公正,但自己總覺得這裡頭好像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啊……

    急躁無用,溫去病索性在先這座冥府的外圍都市閒逛起來,看看本地環境,逛逛市集,和本地鬼物隨*談,打聽情報,跟著發現這裡的亡魂基本都能保有正常理智,和鬼界其他地方相比,沒有那麼深的怨恨與執念,更為接近人,不愧是輪迴前的準備站。

    但當隨口問起這座都市的存在意義的時候,溫去病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你們都是在這裡等待輪迴?」

    看著眼前推著涼茶車的亡靈小販,溫去病困惑道:「怎麼投胎還要等待的嗎?我一直以為,能來這裡的鬼,都是經過審核,有資格投胎轉世的……」

    「兄弟,你是新來的吧?這種事情都要問的?能來這裡的,當然都是經過審核的,但公家單位的辦事效率,這你還不知道嗎?」

    小販哂道:「亡魂有幸來到這裡,都是有資格進入冥府輪迴的沒錯。但是想要輪迴,首先得跑程序,領單填表,然後就是等叫號了,號碼到了就入冥府,過忘鄉台,走奈何橋,孽鏡觀罪業,十殿見閻羅,之後才是服刑洗罪,除怨投胎,這流程就寫在剛到這裡領的通知書上,你在這裡隨便抓隻鬼來,都能倒背如流,但……冥府每日能夠處理的數目,是有上限的。」

    溫去病瞠目道:「有上限?這怎麼會?」

    小販道:「我們最初來這裡的時候也不能理解啊,可你想想,孽鏡台看罪業,要時間吧?十殿閻羅審問、判刑,也要時間吧?一日就十二個時辰,它們就算早也干,晚也干,能處理的案件總也是有限吧?而判刑之後,入刀山、火海、血池……在這些地方服刑,總是需要空間的吧?拔舌、抽腸、挖眼、掏髓這些苦刑,執行也總要個地方吧?前面的鬼沒出來,後頭來的不就得要排隊?那怎麼會沒有上限?」

    溫去病卻搖頭道:「當然不該是這樣的,刀山血海,乃至整個地獄,都是大道所化,在冥皇的神通演化下,理論上空間可以無窮無盡,怎麼可能裝不下?至於審問判刑的確需要時間,但冥皇可是永恆者,自然可以分權化身,以一做千萬,同時能審理千萬亡魂,這哪是什麼問題?」

    尋常小鬼,不明大道真相,但對自己這類大能而言,神通幻化,個中訣竅自己如何不知,連自己都能化身數十,以永恆者威能,同時化身千萬,理論上絕非不可能,頂多就是從此變成血汗勞工,從早幹到晚,一個人兼職千萬人的工作,累到想掛而已,但……反正永恆者也不死,想掛也掛不掉,有啥好怕的?何況冥皇作為先天神靈,本來就是天道製作的工具,哪有工具抱怨受苦受累的道理?

    至於近道之所,蘊含天地玄妙,空間可以不住拉大,那也不是如這些小鬼的想像,那麼容易就可以塞爆的,這番道理,純屬井底之蛙,以管窺天之見。

    溫去病給出了解釋,卻發現對面的小販臉色不善,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白痴,片刻後,搖了搖頭。

    小販嘆道:「……新來的,你修為應該不錯吧?我若沒看錯,你……起碼是個鬼王,搞不好還是地階圓滿,離天階只差半步的那種,對不對?」

    溫去病肚裡暗罵對方這是什麼眼神,自己堂堂五重天大能,竟然被當成小小的地階鬼王,何止是鬼眼看人低?

    「店家你真是好眼力,不錯,我確是鬼王,半步天階,應該很快就能跨上去了,之後成就鬼尊,前途不可限量,怎麼了嗎?」

    「果然就是!」店家一臉「你休想瞞過我」的瞭然神情,「但就算你之後成了鬼尊,也沒什麼了不起啦,這個世界的真實,遠比你們這些自認接觸到天地法理的大人物要複雜得多,你們這些大人物個個都自以為都知道,其實都是紙上談兵。」

    溫去病聞言張大了口,感到非常好笑,自從登天后,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話,如果對方是永恆或萬古,居高臨下指點後輩,那也還罷了,但區區一隻井底之蛙,跳起來對天指手畫腳,這未免太搞笑了……

    「你說,冥皇能夠化身千萬,同時審理千萬亡魂?」

    「是啊,冥皇可是永恆大人物,又不是我等屁民,肯定是能做到的。」

    ……雖然這樣一定會累到想死,但這也不是我等屁民該在乎的,大人物天生萬古,佔了多少便宜,總有該還債的時候,活該要做血汗勞工。

    溫去病剛冒出這想法,就聽見小販道:「那你以為,這座冥府城市裡頭的居民又有多少?每日渡河來此的鬼魂,又有多少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9 18:34
第十章 通緝

    這問題……溫去病之前還真沒有深思過,但其實還是很容易得到答案的,只要轉頭往旁邊看看,把神識敞開,就能感受到,這座遼闊的冥府外圍都市,陰影中棲息的亡魂,數以千億計,而且……不知道有多少個千億。

    同時,冥河遼闊無邊,貫穿整個冥土,自己之前渡河搭船時,雖然周圍沒看到有其他亡魂,但那是空間扭曲的結果,事實上,同一時間正渡河而來的亡魂,如螞蟻雄兵,絡繹不絕,積極投入這個早已超過負荷的輪迴站點。

    這麼大的數量,看似不可思議,問題是……諸天萬界,有三千大千世界,每一個都包含三千億中千世界,每一個中千世界又包含三千億小千世界,而每一個小千世界,都可能有千百億的生命,生死輪還不休,這些死者……最終全都會來到鬼界,經過漫漫長路,行至冥府。雖然理論上有幸來到冥府的鬼物千中無一,但這樣的過濾,對於這種級數的數量,依然差得太遠……

    如此一想,溫去病立刻就知道,自己剛剛所估算出的冥府鬼數,已經是少得可憐,不知還有多少亡魂還沒有取得輪迴資格,就已經煙消雲散,或是仍在孤魂野鬼的路上飄蕩,距離到達冥府還遙遙無期。

    數量,在鬼界一向沒有意義,而從自己當前所估出的數字來算,很容易就能得出結論:哪怕永恆者能夠化身千萬,焚膏繼晷,不吃不喝……也絕對處理不完這種工作量。

    所謂無量神通,說來似乎無邊無際,但事實上,世上萬物萬事始終都有一個邊界,永恆者也不併是真的全知全能。

    鬼族為天道所厭,之於諸天,等同於垃圾、殘渣,整個鬼界就是垃圾場,冥府則是焚化站,地獄龍皇……其實連垃圾隊大隊長都算不上,頂多是個焚化站站長,這應該是天道的最初設計。

    可現在看來,這個設計明顯已經不堪負荷,之前自己總以為,天道造物,看似留下瑕疵,其實是為了包羅萬象,讓各有瑕疵的造物之間相互平衡圓滿,但眼前這情景,無疑正質疑著這個認知,在告訴自己……天道造的這個世界,其實當真是問題多多,而且……或許眼下就正在朝不可挽救的方向前進。

    諸天萬界,並不是每個世界都有生命,自己就曾經見過,一些中千、小千世界,在所有生靈都消亡後,變成一個徹底死寂的世界,最終……隨著世界破滅,消亡至什麼也不剩。

    如果冥府再進一步,從超負荷運作徹底轉為不能正常運作,諸天萬界的生命無*替,各個世界的生靈逐一消亡,最終導致的,就是所有世界大破滅,走向終末的結果……雖然,這應該還是很遙遠的事,但就眼前冥府的情況來說,事情其實就是在往這個方向走。

    隱隱約約,溫去病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末日景象……

    「客人,客人……」來自小販的叫喚,溫去病為之一醒,再看看眼前這個自己剛剛還以為是井底之蛙的無知鬼魂,感覺整個都不同了。

    「老闆,你說得真的沒錯,天階啊……確實是沒有什麼了不起,,,」

    溫去病苦笑著,正想說幾句自謙詞,陡然聽見一聲急促警鐘,長鳴劃破夜空,而周圍的鬼魂也一下全都亂了,連這名小販都一下瞪大眼睛,驚愕不已。

    「……天塌了嗎?怎麼會響警鐘的?上次連萬古存在打過來,都沒有響過警鐘,到底是什麼大事?難道有永恆者入侵冥府,還是有萬古聯軍打過來了?」

    這個反應,讓溫去病也暗覺不妙,如果連萬古存在來襲,冥府都不曾發動這麼嚴重的警報,現在這樣的警鐘狂響,肯定是有一場天大的禍事就在眼前。

    最該死的是,這禍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自己前腳才到,後腳就來了,難道自己真是傳說中的災星嗎?連冥府這種近道之所,永恆者的地盤,都會被自己帶衰的?

    一個聲音,來自冥府高牆上,遠遠可以看見,那邊似乎有一隊身影,正在操作術法,傳聲整個冥府。

    「緝拿重犯!緝拿重犯!全體市民,見到此獠,立即通報!」

    如此罕見而急促的警報,竟然只是為了捉拿重犯,眾鬼一時間都面面相覷,冥府從來不是什麼平靜之地,都市傳聞裡各種明爭暗鬥不斷,但有冥皇坐鎮,十殿閻羅分掌權柄,無論什麼險惡風波都會被暗中解決,從沒有翻出浪來,顯於外界,傳出的都只有耳語,現在竟然要鳴動警鐘,抓拿要犯,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干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冥府的天空,驟然大亮,只見一道鬼火,從冥府高牆處射上半空,迸炸開來,幻化出一道巨大的影像,卻是一個高大殭屍,通體紅毛,背負巨劍,形象威武,赫然就是溫去病此刻的模樣。

    「此獠!罪大惡極,罄竹難書,無視冥皇威嚴和冥府律法,襲殺鬼差,竊奪冥府重寶,逃逸無蹤,懷疑正藏於市內,凡是舉報其行蹤,協助緝拿的,皆有重賞!」

    溫去病一時驚呆在當場,自己本來覺得不妙,想說自己剛到冥府,就碰上這種史無前例的大事,難道是自己帶衰冥府甚至冥皇?難道自己成為奇點傳承,已經是諸天萬界第一號的衰神,無論萬古永恆都敵不過自己的氣運?哪知道這事情根本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入耳的聲音非常熟悉,溫去病往城牆上看去,雖然形影模糊,卻依稀可見,一名戴著半邊金屬面具的男子,手裡拿著擴聲道具,正在振臂疾呼,口沫橫飛,赫然就是不久前被自己打落冥河的那個亂七八糟的守門大將。

    「罪犯相貌特徵,噁心!極度噁心!一身紅毛,不知道多久沒洗,毛都分叉乾裂,還沾著屎,大家要是看到了,在舉報之前,直接一桶髒東西潑過去就行了,什麼髒就潑什麼!千萬不要手軟!」

    自己這些年被人通緝得多了,但被這樣通緝還真是第一次,溫去病一時全身惡寒,馬上意識到自己如今身在險地,等一下冥府的通緝力量被徹底發動起來,自己何止被萬鬼追著跑?說不得等下就是千億鬼物追著自己跑了!

    而一旁賣涼茶的小販,這時才如夢初醒,轉頭回望眼前的客人,驚呼道:「客官,你……」

    目光轉過來,眼前卻哪有什麼魁梧的紅毛巨漢,只有一個長發亂須,流浪漢模樣的男子,正慢慢端起涼茶,淡定道:「老闆,你這茶多少錢一碗?」

    「先別管這個,你有看到剛剛有一個高個子的紅毛殭屍嗎?揹著一把巨劍的那個!」

    小販急聲催問,溫去病慢條斯理地往右一指,「看到了,好像往那去了,跑得很急,一溜煙似的,也不知道是在躲啥……」

    話沒說完,小販已經如飆風般飄走,連帶周圍整條街的鬼魂,都朝那邊追趕過去,只剩溫去病一個,在那邊繼續把茶喝乾了。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區區一點賞金,就連自己本職都不顧了,鬼性真是醜惡……」

    一邊說著風涼話,溫去病緩步離開,很快就重新消失在鬼群之中。

    這趟冥府之行真是出師不利,也真是冒險者遭遇的典型套路,才剛到一個地方,就立刻開罪心胸狹窄的當地權貴,被對方動用行政手段打壓。

    而照經典套路來說,現在自己就該立刻動用自己背後的靠山,狠狠地打這個本地權貴的臉……讓人知道什麼叫地頭蛇不敵過江龍, 無奈,自己背後就沒有靠山,應該要給自己靠的地藏,屁也沒幹,只扔給自己一把過期的爛劍,就打發自己過來幹活,要指望他出來當靠山,還不如直接葬了自己比較快!

    「……居然會縱容這樣的小人,在冥府拿權橫行,冥皇所謂的絕對公正,看來有些名不符實啊啊……」

    如此感嘆,溫去病也感覺現在某些地方好像不太對頭。

    那個亂七八糟的守門大將,這樣大張旗鼓地報復自己,又拉警報又喊話,只怕整個冥府都聽得到,地獄龍皇沒理由不知道,既然知道,應該保持絕對公正的祂卻不出面主持,撥亂反正,委實讓人失望,可反過來說,冥皇若真要縱容小人,對自己不利,為何不親自出手?自己這點變化術,瞞得過萬古,可不敢自信到能瞞過永恆者法眼啊!特別自己現在根本是在永恆者的地盤裡,怎麼高估對方都不過分……

    所以如今的地獄龍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狀態?祂究竟在想什麼?

    自己在鬼界,總共就碰到這麼兩個神字輩的,一個行神道,一個則是太初神靈,兩個都是高高在上,神意難問,難道所有當神的都是這樣?

    左右無計,也不可能就此直接轉身回去,溫去病乾脆潛身在這座大都市,一邊審視冥府的運作,一邊等待轉機,匆匆數日一晃而過,每天都可以看到大批鬼魂輪到號,進入那扇大門,準備過奈何橋。

    每一次開門進入的數目都很多,以百萬計,但是與持續湧入冥府的亡魂相比,就顯得……不是那麼剛好,相差的數目也不是很大,但每一次都總有剩的,日積月累下來,數量就非常恐怖,這座大都市就是因此形成,而如果情況持續下去,溫去病不覺得這會是好事……

    而且,冥府這地方,顯然也不是*穩,幾天裡頭,漆黑的夜空頻現各種異象,或是大片流星火雨轟砸,或是黑色暴雨傾瀉,還有一次直接天空裂開好長的黑色口子,其中散逸出不祥的黑雲……種種怪異,顯然此地一點也不安和平靜。

    但基本這些異變,都沒能造成實質影響,每當有異變出現,圍牆之內,就有不同的萬古氣息湧現,或是袖納乾坤,盡收滿天隕石雨或是;掌鎮天地,強封空間裂縫;亦有指轉陰陽,化消蝕魂暴雨……無比神通,顯示出自十殿閻羅之手,冥府的高端戰力,實在不容小覷。

    時間一晃就七天過去,市裡的通緝搜查仍在持續,凡是長著紅毛的殭屍,全都被被重賞發動起來的鬼物搜出來拔毛驗證,卻遲遲搜不到「犯人」,溫去病冷眼旁觀,好笑之餘也頗為著惱,不知道該如何突破困境。

    整整七天,冥皇都沒有傳見自己,估計再等下去也沒用,雖然依舊情勢未明,打草驚蛇殊為不智,但自己也只能試著偷渡,硬闖冥府看看了。

    懷著這個念頭,溫去病又一次來到城門口,正想要迎風變化,變成什麼蒼蠅或是塵埃,飄入城門去,進入冥府,忽然聽見一陣吹打奏樂聲,甚為喜慶,一支長長的花轎隊伍,浩浩蕩蕩,從冥府之內直直走了出來。

    ……這又是什麼狀況?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0 18:54
十一章 聖女招婚


    鬼族天生斷絕親緣,父母難以再續,生育子女更與絕大多數鬼物無緣,唯一能在鬼界重新締結的,就是姻親,而鬼物天性殘缺,往往陷入執念不出,絕大部分都不重感情,又無傳宗接代的需求,成親者少之又少,所以「鬼娶親」在冥界,素來是罕有的大事,各種排場、鋪張,往往是上位者炫耀財力、勢力的專屬儀式,每次只要有婚事,必然鬧騰不休,各方歡慶。

    溫去病在鬼市曾有幸見過一次,確實是排場極大,鑼鼓喧天,萬眾歡騰,附近所有鬼物,不管和主人有沒有關係,都會過來沾沾喜氣。

    不過,冥府是投胎轉世的前一站,能來到這裡的鬼物,基本都是等著叫號去投胎的,誰會在這裡娶親?萬一才剛鬧完洞房,一方就被叫號去投胎,夫妻從此陰陽兩隔,留下來的那個不是冥界版的守活寡?更何況,花轎的隊伍,卻是從冥府之內往外走的,萬古以來,會走出那個門的,就只有出來維持秩序的鬼差,現在卻突然跑一支婚慶隊伍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含意?又在鬧什麼玄虛?

    藏身在鬼群中的溫去病,滿腔不解,而周圍的鬼魂也議論不絕,都在納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顯然這種事情絕不是冥府的常態,非是自己先前探知的消息有誤,那發生的時機如此巧合,不知是不是又跟自己的到來有關?

    就只見,這支花轎隊伍的前頭,逾百樂手,身披赤紅綵緞,一路敲鑼打鼓,嗩吶絲竹,喜氣洋洋;旁邊還各有一排武裝護衛,佩刀持戈,俱是冥府的鬼差改伴,一個個看起來高大威武,佔盡氣勢;而上頭還有逾百紅裳女鬼,手持大紅燈籠,飄在半空中,一面旋身飛舞,一面撒著花瓣,鋪開前路。

    在這些造勢的後方,一架大紅花轎,堪比巨型馬車,氣勢非凡,由三十二名鬼差共抬,飄行離地,在整列隊伍的喜氣開道下,緩緩出了城門。

    眾鬼直到此時才如夢初醒,發現城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座高台,上頭也是張燈結綵,紅緞飄揚,一名臉涂紅紅的司儀,站在台上,朗聲向四方鬼物宣告著冥皇的旨意。

    「冥皇有令,萬鬼聽詔!」

    這一聲響亮的開頭後,司儀所說的內容,基本是冥府聖女近日紅鸞星動,當是宿命良緣的真主到來,冥皇有感天命,特別在此擺下擂台,為聖女應命招親,誰只要能在擂台上橫掃群雄,不但能成為聖女夫婿,更可以得到冥皇的封賞,各種金銀享用不盡。

    鬼物最是貪財,聽見有金山銀山享用不盡,登時全部騷動起來,一個個急不可待,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衝上擂台,橫掃群雄,把冥皇的金銀財寶搬回家,只有溫去病感到奇怪,從沒聽說地獄龍皇有女兒,冥府更無聖女這個職位,這個自己是調查過的,近日更是特別核實過,這又是打哪冒出這號人物?

    更何況,既然叫做冥府聖女,無論是否是龍皇的嫡親女兒,想必身份極其尊貴,若要比武招親,這可是轟動整個鬼界甚至諸天萬界的大事,只要事先放消息出去,別說鬼界各方勢力,恐怕連妖界、魔界、仙界都會有人來爭奪,誰也不會放棄這個和冥皇搭上線的機會,卻為何如此草率,就這麼便把事給辦了?

    這裡頭……明顯透著詭異,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而且早不招晚不招,偏偏我來了就說什麼紅鸞星動,當是宿命良緣的真主到來,這個真主別是說的我吧?

    溫去病正暗自琢磨,就聽見台上司儀大聲嚷道:「只要能夠成為聖女夫婿,就有資格面見冥皇,求取一個輪迴願望!」

    如果說,之前許下的金山銀山,搔動萬鬼癢處,讓它們急不可待,躍躍欲試,那最後這個誘惑再拋上去,當真是直指鬼族的痛點,這一下所有亡靈都失去理智了。

    冥府周圍的鬼物,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投胎輪迴,如果能獲得冥皇的特別安排,來世榮華富貴享不盡,或者天生根骨奇佳,武道暢通,直接就是成為人上人的保證,甚至將來登天階,證大能,希望也要高得多,當真是事半而功倍,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

    剎那間,萬千鬼物都如癲如狂,飛沖而起,向著那座擂台高速衝去,一時間萬鬼奔騰的浩蕩聲勢,恍若蝗災。

    第一個落到擂台上的鬼魂,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句場面話,就被後繼者踹飛出去,一時間無數亡魂在台上聚成一團,瘋狂亂鬥,你踢我撞,甚至彼此撕咬,鬥得瘋狂之至,戰力層次更在短短數秒內升級,從普通鬼魂到地階,再突破天階。

    「丟鬼現眼!憑你們這些嘍囉也敢來爭聖女?全都給老子滾出去!」

    一名鬼尊自空而降,帶起狂捲旋風,瞬間將台上所有鬼魂都掃出去,展現強橫實力,周圍的尋常鬼魂也都如夢初醒,意識到這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攪和的場合,如此豐厚的獎勵,不成天階哪有資格參與爭奪,紛紛轉頭逃竄,但也有陰魂露出不屑之色,飛身上台。

    「區區妖鬼殘魂,有什麼了不起的?就讓本仙來收服你!」

    「呸!都是死鬼一個,還稱什麼仙?看我打得你魂飛魄散,連鬼也做不成。」

    「妖孽!聖女是本魔的囊中物,你們都別想與我爭聖女!」

    天階者陸續降臨,捉對廝殺,台上很快就打得一團亂,其中既有鬼族神通,也有一些殘缺的仙、妖、魔族的技巧,這些鬼尊能夠到輪迴之地來,果然與其他的鬼族天階不同,似乎保有更多生前的記憶與技藝,不被鬼身所束縛,這一下全力施為,天地失色,若非擂台有法則加固,早就把方圓數百里都打成荒蕪死地。

    溫去病在底下看了會,暗自搖頭,悄悄弄出一個分身,飄到遠處,高聲叫喊。

    「也不知道聖女長得漂不漂亮?大家這麼搶破頭,萬一最後卻是搶了個醜八怪,那不是白打了?」

    這一聲大叫傳出,台上的惡鬥仍酣,上台的鬼尊們本來就是為了搶錢搶獎賞,聖女什麼的其實沒那麼重要,都是當作一個添頭,聖女就是算真是個醜八怪,只要附帶的獎品不縮水就行了,但被這麼一吆喝,這些鬼尊還是動了心,都趁機往花轎看去。

    ……如果聖女真的貌美如花,鬥起來也多幾分激勵,不過這個招親來得實在太突然,冥皇又破例開出如此厚利,說不定當中有詐!該不會真被說中了,聖女其實是個嫁不出的醜八怪,冥皇這才不得不賠上大筆金銀給她找個歸宿?

    各方的目光,一時都被引到花轎那邊,恰巧此時轎簾掀開,侍女們攙扶著盛裝的新娘走了出來,而雖然有著紅頭紗遮掩,但若隱若現間,仍可以清楚看見,新娘雪膚櫻唇,花容月貌,身形窈窕,凹凸有致,確是一等一的國色天香。

    「……美、美人啊!」

    台上正在惡鬥的多名鬼尊,為新娘美色所懾,震驚之餘,更是毫不留情地出手拚殺,比剛才更多幾分狠勁,一個個志在必得,佳人配財寶,如此大獎,千載難逢,錯過悔一生啊!

    溫去病卻在台下整個人呆住了,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自己仍是一下就認出了那個新娘,那個冥府聖女,因為這道身影早就深刻在自己心上,這一世,無論到哪裡,無論有多少變化,只要一眼就能把她認出。

    ……那是龍仙兒!

    ……她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這裡是冥府,又不是始界,她一個活人怎麼會在……不對,她是地獄龍皇的顯身……靠!她還真的是冥府聖女!但她好端端的始界不待,怎麼突然跑到冥府來了?而且,居然還一聲招呼不打,就直接搞什麼招親,這也太……太不端莊了!

    一時間混亂的思緒在腦中飛馳,溫去病立刻賞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重歸冷靜,眼前情況怎麼看怎麼詭異,出現的新娘竟然是自己熟人,出現的時間又如此之巧,理性思考之下,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個結論:這是陷阱!

    龍仙兒之前給自己設的陷阱,也不是一個兩個了,雖然照理來說,現在的她,與自己只是立場有別,應該沒什麼敵意,可自己這個老情人心性難測,這些年經歷太多,又經常瘋瘋癲癲的,會否會突然想一出,設下什麼陷阱給自己,那可難說得很,而且……雖然時機太巧,但陷阱要圈的對象,也未必是自己。

    現在急著跳出去非常不智,溫去病決定先靜觀其變,看看事情到底會怎樣發展,不過,龍仙兒的狀態明顯不對。

    被帶上台的新娘,從頭到尾根本就一動也不動,雖然說是攙扶,可實際更像是被抬上去的,只是因為周圍婢女數量多,鬼又帶著漂浮,看不太出來,然而,它們簇擁中的龍仙兒,根本就像是一個泥塑木雕,被侍女強行抱著帶上了台,彷彿擺放一個神像般,放到台上。

    ……情況很詭異,上頭那個那到底是不是她?難道只是一個形似她的雕像?地獄龍皇這又在搞什麼?她是地獄龍皇的顯身,冥皇對她自然瞭解的一清二楚,借她形象做個陷阱也說得過去,但是又有什麼人是冥皇要靠陷阱釣的?

    溫去病還在暗中觀察情勢,台上的戰況又變,一道旋風狂飆,蘊含著無窮力量,如龍捲風般降臨在擂台上,更順便把亂戰中的多名鬼尊,一股腦地都掃了出去,同時,強悍無匹威壓降臨,將在場所有鬼物全都鎮住,紛紛跪服在地。

    大能降臨。

    一名足足十五米高,乾屍模樣,背後有七雙翅膀的鬼族大能,凌空飄下,其威煞如同腐蝕酸液,兇猛到讓人無法正視,連溫去病本能地一陣筋肉緊繃,感受到這傢伙的強大。

    ……酆都鬼市本地大能,恐怕沒有誰能堪比,五重天階……而且是極為凶厲的實戰型大能,就連鬼岩城的悍將一虎怕都不是它對手,哪怕自己若不用幾張底牌,與其正面交手,都勝算難料。

    溫去病還在靜觀,這名大能卻已經狂嘯起來,一聲厲吼,週遭無數怨魂痛到眼前發黑,喪失意識,暈死過去,從空中墜落,而新娘周圍的那些侍女與鬼差,也紛紛栽倒,乾癟的屍爪凌空一招,穿戴整齊的新娘凌空飛起,一下落入它的掌中。

    「聖女,歸我,龍殺,所有!」

    狂嘯之聲,迴蕩四野,更夾帶起陣陣腥臭氣息,溫去病肯定這傢伙生前,應該是妖族一類,而且應該是出身不凡的洪荒妖種,或是極其罕見的突變種,才能有這等威勢,而它拿住新娘後,頭紗被狂風吹落,所露出的容顏,百分百就是龍仙兒。

    ……真的是她!

    ……但為何,到現在都動也不動一下?她的狀況不妥,走火入魔?還是被人用什麼手法封住神魂與軀體了?

    溫去病還在想,那個叫龍殺的大能已經有了新動作,卻是對著龍仙兒猛吸一口,只見雙眼緊閉的龍仙兒,身形開始模糊,多影重疊,正是神魂動搖的徵兆,那名大能赫然是要將之整個吞噬。

    ……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定義「歸它所有」這句話的?

    見到龍仙兒的狀況,溫去病清楚這絕對假不來,她確確實實正處於神魂被吞噬的危險中,而一旦神魂被這個怪物給吞掉,就算後頭人搶得回來,也未必救得回來。

    不能再觀望了,必須得要出手!

    溫去病把心一橫,不再顧忌會否是陷阱,免得有個萬一,自己怕是後悔一生,正要有所動作,陡然見到一道劍光,破空而來,飛馳如電,一下就斬在龍殺身上,斬傷其身軀,迫使它停下動作。

    「喂!美人可不是這樣浪費的。」小白現身在台上,舔舐著手中長劍,邪笑道:「還是留給我來用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4 11:35
碎星物語 十二章 社會蛀蟲吃獨食


    看到這個莫名其妙的鐵面男子臨空而降,本來正要衝出去的溫去病,又靜靜停在台下,沒有躁動。

    這個也算是半路殺出的極品了,溫去病一時有點困惑,如果說這比武招親是個陷阱,要圈跳下去的人,那這傢伙怎麼會搶在自己之前跳進去?難道……這個陷阱針對的人是他,不是自己?但是這傢伙擺明是冥皇的關係戶,打著冥皇旗幟為所欲為,冥皇真要不爽他,一巴掌怕死就可以,何必弄個陷阱?又或者是這個傢伙太亂七八糟,冥皇沒有跟他通氣,所以搞不清狀況,強行跳出來替人擋槍了?

    困惑心起,溫去病一時不敢冒進,再次靜觀情勢,照自己的估算,這個鐵面盜賊,雖然做事亂七八糟,但一手快劍迅捷無倫,極難招架,恐怕是速度相關的大道,打起來讓人接應不暇,可是疾則易摧,對面那個龍殺,滿身煞氣,不知是生前是怎樣的大妖,化為殭屍後,肉身強度更上一層樓,堅實難破,兩邊打起來,徒具速度的一方不佔優勢。

    雖然勝負難料,卻肯定是一場龍爭虎鬥,溫去病強行壓下心中雜念,打算好好觀摩,看看自己能否從中領悟到什麼?

    同時,當心靜下來後,溫去病這才發現,雖然方圓數十里內,除開台上兩個,最強的只餘鬼尊,但在更遠處,有其他鬼族大能正默默關注此地,似乎都躍躍欲試,為數……不只一個,這座冥府的外圍都市,赫然也是臥虎藏龍。卻不知道這些大能是都打算排隊投胎,一切重來的,還是另有圖謀?

    「醜八怪,放馬過來!」

    小白一臉著魔痴態,先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手中劍刃,似在享受刃上敵人血肉的甘美,這才轉過頭來,「美人配英雄,本公子缺一個暖床墊腳的美女很久了,你這個醜八怪出門不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德性,也想和本公子爭?快點過來,本公子賞賜你一場絕美華麗的活剮!」

    語帶蔑視,更兼挑釁,正是最能引動這類對手怒氣的言語,無論對付殭屍還是大妖都特別好用,溫去病自己也曾經試過不少,每每對手都會瞬間失去理智,橫衝過來,原本以為,這個龍殺兩者兼備,肯定會狂吼著怒殺過去,卻不料,龍殺卻瞪著血紅的瞳鈴大眼,俯瞰小白兩眼後,滿腔不忿,恨恨道:「狗仗神勢的東西!」

    一聲罵完,龍殺卻徑直放下已落入巨掌中的龍仙兒,跟著肉翅振動,破空而起,一下就飛得不見蹤影。

    ……殺氣那麼重的一名鬼族大能,被這麼挑釁,竟然連一招都不出,直接就避戰了?而且話語裡擺明不是畏懼對手實力,而是惹不起他後頭的勢力……那個小白真有這麼大的靠山?這麼大的勢?

    溫去病才在驚愕,就感到遠處那些本來在關注此地,方才還躍躍欲試的的其他大能,紛紛收回神識,放棄窺視,擺明不再參與聖女的爭奪戰。

    ……狗仗神勢之威,竟然把這些大能全都嚇退,放著傾國美人與如此厚利,連爭一下都不敢?它們……為什麼會怕成這樣?鬼族可從來不是講究退讓、謙遜的地方啊!

    溫去病曉得,這個男子自稱是冥府守門大將,自己之前還有所謂懷疑,但後頭它能代冥皇發通緝令,發動群鬼找尋自己,證明所言不虛,而龍殺所謂的狗仗神勢,自然只會是地獄龍皇的勢,然而,一頭仗勢的狗,可以如此橫行,就代表狗主人的極端縱容,地獄龍皇縱容它到這種地步了?

    是非不分,放縱手下惡鬼橫行霸道,這樣的冥皇,還稱什麼公正?這個冥府,到底算是什麼地方?明明手下的鬼差一個個堅定執法,怎麼上頭的皇者卻會如此行事?法治與秩序之地,怎容得奸佞橫行?而且冥皇擺龍仙兒出來,應該另有目的,現在手下的狗卻跳出來把魚餌吞下,也沒見陷阱發動,究竟是什麼情況?

    溫去病眉頭緊皺,益發感到這座冥府上頭烏雲罩頂,隱約有一個巨大漩渦正在生成,自己一個不慎,可能就要陷入其中,而鬼將小白嚇退一眾大能後,就再沒有誰上來和它競爭,看來是塵埃落定,大能們都懼其淫威,不敢與它爭奪,至於鬼尊和尋常鬼物更是沒有資格上台,連司儀都一臉無奈地看著它。

    「看著我幹什麼?還不趕緊宣佈我是勝利者?你死人啊……呃,好吧,你還真是死人。」小白邪笑揮手,「算了,宣不宣佈也一樣,最後還不都要給我?」

    沒有其他的競爭者敢出面,小白在萬鬼之前,肆無忌憚,不待司儀宣佈,直接一把就將新娘摟過,狂笑道:「老子擂台無敵,就是新郎倌了,娶了美人兒,從今天開始,老子夜夜作新郎,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說著,這位擂台勝利者,全然不管旁人目光,對著懷中的新娘,先是要親,又好像覺得這樣還不夠,直接伸出舌頭,當眾舔舐新娘白皙的臉蛋,還刻意舔得嘖嘖有聲,連原本帥氣俊美的面容,都因為過度猥瑣的動作,看起來猙獰醜陋,像是貼上潔白花朵的蛞蝓……

    台下萬鬼,都不忍卒睹,有不少都本能地將目光轉開,看不下去這醜惡的一幕,卻沒人敢挺身而出,打斷這齷蹉醜惡的畫面,而身為當事人,自始至終,新娘美麗的雙眼睜開,像是把什麼都看在眼裡,可身軀始終僵硬,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彷彿只是個精美的瓷娃娃,沒有靈魂。

    而溫去病胸中則像打翻了五味瓶,就算明知道現在應該要理智,可沸湧的情感猶如滾水,一再翻掀,衝擊著理智之線。

    ……這可不是自己該躁動的時候,眼前的場面實在詭異,擺明是個局,只不過不曉得是用來釣誰,傻傻跳出去,太不智了。不對,這個局很可能是釣自己的,小白跳出來幹這些,就是想激自己出去……要是中激出去,中了對面的下懷,事情才真正無法挽回……

    除此之外,立場問題也是道還過不去的檻,龍仙兒對自己既有大恩,又有深仇,兩者都是不能否認的,她現在有難,自己在一旁袖手坐視,實在說不過去,一時間心緒如沸,像是坐在火山口上,但要說出*救,這簡簡單單的一步,卻彷彿有萬斤重,怎麼都邁不出去。

    ……這裡,是冥府,很多老兄弟可能都還在這裡,它們……或許正看著我,至少也正在看著擂台,如果我跳出去去幫她,那……

    這樣的念頭充斥在溫去病腦裡,彷彿枷鎖一般,讓身體都變得僵硬,不知道該怎麼動,而台上的猥瑣男子卻全然不顧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在舔完之後,雙目通紅,鬼相齷齪,搓手獰笑。

    「春宵一刻值千金,這麼漂亮的媳婦兒,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才打贏擂台得的,萬一等會兒又來個誰,打贏了老子,漂亮媳婦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不行不行!」

    小白對台下叫喊,「同胞們,你們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

    台下萬鬼一時為之愣然,面面相覷,不知道小白公子又在發什麼瘋,但在短暫的沉默後,好事八卦的鬼物們顧忌不了許多,紛紛起鬨,各種千奇百怪的答案狂呼上來,小白作勢傾聽。

    「……什麼?殺了她,就不怕被人搶?你神經病啊,媳婦是用來殺的嗎?後頭你進去冥府,我要罰你在刀山多待十個月!」

    「還有什麼?立刻帶她跑路,把美麗媳婦藏到誰也找不著的地方?你白痴啊!我才打贏了耶,打贏擂台還要跑路?這是什麼鬼世道!那我還打什麼擂台?直接偷溜進去,迷暈了採花,先姦後殺,這樣跑路才正好啊!」

    「……哦哦,你說什麼?大聲一點,讓我在這裡直接辦了她?往碗裡吐過口水,就不怕別人搶飯吃,這話倒是有點道理。」

    小白摸著下巴,笑得淫氣四冒,「難道本公子要直接在這裡洞房?可是本公子品格如此高尚,怎麼會幹出如此賤格之事?再說,這麼幹,除了白白便宜你們這些渣渣,對本公子又有什麼好處?」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辨其語氣,完全就是鼓動,而非抗拒,台下萬鬼頓時心領神會,很快就開始有附和的開始大叫。

    「直接洞房!」

    「媳婦是你的,愛在哪洞房都行!」

    「洞房啊!還等什麼,大方點,讓大家一起沾沾喜氣。」

    鼓噪喧囂,很快變成齊聲叫喊,連成一片,鬼海如浪潮,到處都是相同的呼喝之聲。

    「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

    「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洞房!」

    千魂萬鬼,不知道多少亡靈一起振臂呼喊,個個兩眼通紅,都發著同樣的呼聲,而小白站在台上,雙手彷彿指揮樂隊般不斷揮動,帶起全場情緒,它本人也似乎非常享受這樣的呼聲,雙眼微閉,一副陶醉之極的表情。

    「好!人間敗類易猝死,社會蛀蟲吃獨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今次本公子就便宜你們,看一場精采好戲!」

    小白猛地一抖手,璀璨劍光閃動,疾若星火,眾鬼眼中留下一道璀璨之極的光線,當適應這道驚虹後,出現在萬眾亡魂眼中的,則是大紅色的婚裙,從中裂開,因為劍光力道控制巧妙,是從外到內,一層一層,外衣、內裳、兜衣,逐層開裂,一點一點綻出內中的雪嫩肌膚。

    美人皓如玉,欺霜傲雪梅,台下萬鬼,無論是尋常鬼物,還是鬼王鬼尊,全都看得神馳目炫,連口水也要滴下來,紛紛呼喝著「脫」、「洞房」、「上」,一時間群情洶湧,幾乎就要暴動起來。

    一手泡製出這場面的小白,更是滿臉得意,狂笑道:「好!為女死,為女狂,為女當眾進洞房!小白公子與聖女的春宵大秀,今天就便宜你們大飽眼福了,等會兒每個傢伙都要給本公子點贊,誰沒叫好的,到號以後直接下油鍋!」

    邊說邊笑,還直接伸手去解褲帶,形象醜惡至極,但這個動作並沒有能完成,一記狂猛的豪拳,已結結實實轟在它的面上,爆出轟然聲響,跟著,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公子小白,就這麼被一拳打得橫飛出去,直接摔出擂台,遠遠飛向地平線的另一頭。

    而一件幻化出來的斗篷,火速抖落,罩住龍仙兒的身體,把剛剛要裸裎出來的雪嫩肌膚,嚴嚴實實給遮在裡頭,擋住了萬鬼投來的貪婪的目光。

    台下萬鬼,一下被擋了美人豔色,全都怒火中燒,卻只見,一名青年,眉清目秀,氣宇不凡,站在猶自失魂卻美豔驚人的新娘身旁,儼然一對金玉璧人,讓萬鬼自慚形穢,到嘴邊的喝罵,一時間都嚷不出去。

    溫去病冷冷掃向台下,說出的話,凝重如刀,破地有聲。

    「擂台上,是我站到最後,聖女是我的人了,誰要是有意見,就先問過我的拳頭!」

    話語中,蘊含著莫名森寒,靠得近的亡靈們都能清楚感受,這個男人絕不好惹,連鬼尊都不敢造次,只有遠處一道道大能神念,感應到事態有變,紛紛掃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4 11:36
碎星物語 十三章 擋了誰的道?

    之前小白在台上肆意妄為的時候,腦裡紛至沓來的念頭有很多,但到最後,重要的不是想了什麼,而是做了什麼,溫去病最終選擇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糾結先壓下,採取行動。

    無論如何,龍仙兒都不應當眾受辱,她對自己有恩,對始界人族有大功勞,自己絕不該讓她淪落至此,哪怕正發生的這些事情,她可能一點意識都沒有,自己也不願見到她給人這樣折辱、玩弄,況且,自己也從未想過,當那個登徒子割裂她衣裳,要讓她在萬鬼之前漏光光時,自己的感受……竟然會是如此的憤怒與難忍。

    不是想要償還恩情,也不是單純的歉疚,是一種非常純粹,因為自己女人受到欺侮,而爆發出來的雄性怒火!

    有些東西,能瞞過自己一時,卻終究……不可能騙自己一世,既然連自己都騙不過,就別想那麼多,果斷先處理掉眼前再說後續!

    溫去病站在台上,冷然注視著台下,心裡很清楚,剛剛小白之所以能夠輕易奪魁,只是靠著狗仗神勢,如果沒有冥皇的暗許,它一個只會快劍的大能,怎麼都不可能鎮住場面,冥皇這次許下的彩禮價值太高,別說大能,就算萬古也要心動,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著備用,至於周圍這些大能,為之拼上性命也不奇怪……

    而自己將它一拳打倒,不光是直接衝撞了背後的冥皇,更讓周圍這些虎視眈眈的眾多鬼族大能,都開始蠢蠢欲動了。既然有人出頭把狗仗神勢的那位打發出去,自己再出手。不光不用擔心冥皇不悅,還算是幫冥皇找回場子,實在是一舉兩得!

    即便知道如此,自己既然站上來了,就不可能半途退下去!

    「再說一次,這女人,我要了!誰贊成?誰反對?」

    沒等溫去病把話說完,兩名鬼尊已經暴跳而起,憤怒吼嘯,顯露凶惡鬼相,飛撲沖上台來,但還沒沾著敵人,就先接觸到一雙冰冷之極的目光,還有那雙眼睛中傳透過來的極度痛楚。

    「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名鬼尊,甫一和目光接觸,立刻如遭千刀萬剮,發出痛絕人寰的淒慘嚎叫,因為過於痛苦,引動神魂崩潰,連分魂遁出都不及,直接就在半空中灰化,成為兩道黑煙,冉冉消逝。

    前後不足五秒,兩名窮凶鬼尊就死得不明不白,慘嚎之聲猶自迴響,底下萬鬼見狀都是遍體生寒,這才真正肯定,台上突然殺出的那名男子,確實也有著大能的實力,甚至是大能中的佼佼者,這才不懼小白公子的權勢。

    「兩個不自量力的完蛋了,剩下的,誰贊成?誰反對?」

    溫去病威勢鎮壓,感覺到底下萬鬼的膽怯,包括那些鬼尊,再沒有半個敢有出頭的想法,同時卻也感受到,在遙遠的地方,那些鬼族大能卻被自己的舉動招惹,紛紛動了起來,要搶過來。

    大能可以操控空間,瞬息千里,只要一個邁步,就能輕易到來,溫去病發現四面八方的空間都在震動,恐怕想要降臨過來的大能,起碼五六位,接下來一場亂戰勢難避免。

    ……自己從沒這麼討厭過鬼界的人多勢眾……這麼多大能同時出手,自己不動用鬼龍皇的神通,只怕也難討好……

    劍光乍亮!

    一道閃亮劍光,搶先所有大能而至,而劍光過處,所有空間震波都頓住,封堵了降臨大能的落點,而這些鬼族大能見狀也立刻停下動作,撤回了邁過來的腳步,重做壁上觀,而這道劍光長驅直入,斬向溫去病,被他……隨意一指彈掉。

    有速度卻沒有運足力量,根本是徒具其形,不像樣的一道斬擊……

    溫去病冷冷環視,看向重新出現自己面前,鼻青臉腫,十足狼狽的小白,有些意外這傢伙毫無防備地挨了自己一記重拳,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一拳,自己可沒怎麼留手,頂多是看在冥皇面上,沒用足全力,免得一擊把它打爆,但照理也是傷害不小,哪怕以大能之身,應該要養上頗長一段時間的,居然……這麼快就重新回來?

    但這也未必是壞事,原本因為忌憚小白而沉默的眾多大能,看到他再一次跑出來,又全都縮了回去,與其要打一串,只打這個只有花架子的傢伙一個,倒是簡單得多了。

    「好賊子!背後偷襲,卑鄙無恥,還想搶本王子的媳婦,實在是喪心病狂,喪心病狂啊!」

    小白站在台下,搖指怒罵,而較諸之前孤身一人,它這回還帶上了大隊人馬,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還有一堆手拿鐵鍊制鐐銬的鬼差,全都在它身旁列隊排開,浩浩蕩蕩一支官方隊伍,實實在在代表著冥府的威嚴,哪怕本身實力不夠,只要想想背後的十殿閻羅和地獄龍皇,就望之令人心驚。

    只不過,不曉得為什麼,那些個牛頭馬面、黑白無常,跟在小白後頭,個個都目光閃爍,看起來好像很羞恥的模樣,似乎是用足了恥力,才能勉強站在這裡,沒有立刻轉身,掩面奔逃。

    溫去病看出了這點,冷笑道:「卑鄙無恥的是誰?你剛剛已經被打下台,照規矩,你已經輸了,這美人自然要歸我,你明明輸了擂台,卻還死皮賴臉,帶著人馬回來和我搶聖女,天底下有這樣的招親嗎?是誰卑鄙無恥了?看看你手底下的那些鬼吧,連它們都不屑與你為伍啊!」

    「你放屁!」小白聞言怒罵一聲,立刻回頭審視,直接扯來一名鬼差,揪著衣領,質問道:「那傢伙說你們一個個都想調頭跑,根本不屑與我為伍,怎麼?在我旁邊站著很丟臉嗎?」

    「是、是有點……」

    「直娘賊!你說什麼?」小白扯著鬼差衣領大喝,口水幾乎要噴到旁邊的同僚,「你們這些個死東西,平常喊賭錢,就一個個來得比風還快,要湊積分時就找我推銷商品,還強迫我買,現在要你們出來幫忙站個隊,你們就都雞雞歪歪,還在那邊裝不屑,嫌挺我丟臉?信不信我把事情都捅到冥皇那邊,直接讓你們抽腸拔舌!」

    醜事就這麼被當眾抖出,牛頭、馬面登時肅然,連旁邊本來面無表情的黑白無常,都一下站直,昂首挺胸,齊聲喝道:「公子有命,我等義不容辭,絕無二心。」

    放開牛頭的衣領,小白頂著青腫的臉,轉回來向溫去病驕傲道:「怎麼樣,看見沒有?它們都對我絕無二心,更沒有誰不屑為伍的。」

    看見這樣的光景,溫去病對冥府所謂的公正廉明,已經徹底無語了,當下只是道:「那又如何?無論如何確是你輸了還死纏爛打,你想不認嗎?」

    小白聞言卻挺直了腰,大笑道:「哈哈哈,我回去想了一下,剛才好像也沒誰說,掉出擂台就算輸了,喂,司儀,你剛剛有這麼說過嗎?」

    早已躲到擂台一角的司儀,只能出來尷尬道:「還、還沒來得及說……」

    「喔,沒來得及說,那就是沒有說了!既然沒有說,那就是沒有這條規矩了。既然這樣,怎麼能算我輸?」小白劍指溫去病,「老子沒耐心了,快快交出美人,我就放你一馬,不計較你偷襲我的罪過,要不然,我們這麼多鬼一擁而上,哼哼,小子,你細皮嫩肉,看來挺俊俏,我好怕……你等下會承受不住啊!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小白囂張大笑,笑到雙肩如波浪擺動,十足的奸角架勢,讓旁邊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都好生尷尬,一眾鬼差,個個都想轉身掩面逃跑。

    溫去病冷冷看著底下的群鬼,還有那個笑得最誇張,都快要直接滾倒到地上去的,寒聲道:「像你們這樣的東西,就算一口氣來上百個千個,我又何懼?」

    語畢,溫去病身旁浮現一道虛影,卻是屍鬼分身顯化,直接顯現淒怨鬼相,雙目血淚,恨意深重,甫現身就仰天狂嘯,經過抑制的痛苦力量,立刻向四面八方釋放出去,大片亡魂聞聲墜地,痛到淒厲哀號。

    剛剛一舉滅殺兩名鬼尊,痛苦力量不過是牛刀小試,溫去病此番故技重施,打算用這力量來鎮壓全場,這一下施為,發力增加不少,不光是尋常鬼物痛到發暈,就連那些牛頭馬面也極不好受,鬼卒、鬼差一一栽倒,而牛頭馬面和黑白無常雖然都有著大能層級,也額上滴著黑汗。

    想要把這些大能層級的也全都干翻,就必須加倍施放痛苦力量,但那樣的話,再也無法留手,冥府外圍這些普通鬼物不曉得要被殺滅多少,恐怕幾百里內都要被直接清空,自己等於是跑來冥府搞大屠殺的,那樣後果太嚴重,就算自己開始還佔著道理,也很可能惹出冥府的萬古出手鎮壓,甚至按照這副架勢,冥皇本人不要臉皮,出手以大壓小,替自己的狗出氣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台下那麼多鬼,都被痛苦力量壓制,就只有那個公子小白,雖然身體也在晃啊晃的,臉上卻沒什麼痛苦之色,還在那邊斜看台上,意態頗為從容,似乎並沒怎麼被痛苦力量影響,這……似乎很有點料。

    溫去病一時也覺得有些錯亂,這傢伙的實力根本沒法界定,一下似乎徒具大能層次,虛有其表,快劍無力,根本未得速度之道的精髓;但一下又能抗衡自己的痛苦力量,似乎實力堅強,難道……其實是身上有什麼異寶?

    正在思索,周圍震動卻陡然加劇,本來就要停止釋放的痛苦力量,像是被什麼東西勾動,瘋狂傾洩出去,同時,大地更是激烈震動,整座高台,甚至目光所及之處的冥府城牆,全都在左搖右晃。

    ……又、又怎麼了?

    溫去病一時大為錯愕,這裡可不是尋常所在,天階者隨便跺腳揮拳,就能山搖地動的,冥府乃是近道之所,可以說一粒沙、一顆石子都藏著法則,想要在這裡翻天覆地,除非是法則與法則的對撞。

    問題是,這裡還有地獄龍皇坐鎮,除非是永恆者來犯,否則,哪怕是萬古層級的法則對撞,碰上冥皇,也連一點波浪都掀不起來。

    自己根本不可能和永恆者比對法則的掌握,那……自己到底勾動了什麼東西,才引發這種異象?更糟糕的是,自己壓根就沒有想要勾什麼啊!

    溫去病錯愕不已,卻見在地動山搖中,層層虛影顯化,巍峨刀山、遼闊血海、高聳炮烙桐柱……諸般刑獄景象,連同萬鬼哀號,一下全數展現,將城外大片土地,都直接化成了地獄。

    前一秒還在持劍獰笑的小白,見狀一下也傻了眼,嘴角不住抽搐,聲音都開始顫抖,「你……你竟然能直接觸動刑之大道?」

    溫去病卻是一臉無辜,自己當初只感覺,痛苦力量的神通,遠不只幽髓修練的那麼簡單,還有很大潛力可以挖,為此還開發屍鬼分身,但哪怕是屍鬼分身,將神通推演到幽髓也不曾掌握的新高峰,卻也沒有觸及其根本,天曉得這條路走到最後,竟然會觸動刑之大道?

    ……要是知道,自己一早就不來了……至少絕對不會把這具分身拿來,寧願去冒著因果聯繫愈發緊密的風險,使用鬼龍皇的神通對付敵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4 11:36
碎星物語 十四章 又下雨了!你最喜歡的天氣。

    冥府是近道之所,內中蘊含大道,而且不只一種,冥皇能夠將之掌握,一是因為天生萬古,實力足夠,二是因為本身的律之大道,與冥府相合,才能憑此相結合,更將自己推到永恆者的境界,徹底掌控冥府,但其他方面的契合度,肯定沒有律之大道那樣合拍,所以,理論上,如果有誰的法則高度契合冥府內其他大道,就有可能將之勾動,進而動盪冥府。

    ……但這根本純屬理論而已。

    實際上,有地獄龍皇在,就算祂不刻意干擾、打斷,這也沒可能成功,因為那等於是要和地獄龍皇比拚對冥府的掌握,即便是永恆者來,冥府在地獄龍皇控制下已逾億萬劫,根基無比穩固,誰又能在它眼皮子底下撬動冥府?

    但這個不合理的現象,如今卻真實發生,徹底打破世人眼中億萬劫不破的定律,溫去病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一句:奇點傳承。

    奇點,關乎天道造物,對所有先天之物都有重大影響,跑到近道之所這種地方來,簡直就是天災降臨,什麼微小反應都可能被無限放大,溫去病著實好奇,那個人當初與霸皇聯合闖冥府,到底干下了什麼事情?會否也像自己今日這般,引發這麼一場莫名騷動?

    不對,從留影的氣息來看,那個人來時,已經是貨真價值的萬古,比今日的自己不知道要強多少,正牌奇點作為天災的成分也要比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傳承要高出太多,那麼引發的動靜應該也要大的多才對……這麼說來,冥府和地獄龍皇竟然沒跟神界和鬼君落得一樣下場,真是好運啊……

    不過,眼下可顧不上這許多,在冥府基石法則被痛苦之力演化出的刑之大道勾動的同時,精氣也飛快從屍鬼分身當中流瀉而出。這種規模的法則勾動,牽涉的能量量級極大,通常是永恆者才能夠完成的,萬古層次只能嘗試,還要冒著極大風險,至於大能……絕對是沾上就死。

    原本,屍蠱分身和尋常分身法不同,完全獨立,在背負操控不易這個缺點的同時,也享有一切傷害不返己身的大優勢,可當涉及法則運作時,這道安全界線就不是那麼可靠,隨著屍鬼分身形影淡化,消滅於空中,溫去病赫然驚覺,那股法則勾連帶來的能量需索沒有消失,反而直接傳到自己身上,瘋狂吸攝,要自己為此買單。

    ……區區一個五重天大能,哪有資格撐起這樣的消耗?所謂的不竭之源,在這股能量耗損之前,根本就是個天大笑話!

    換了是普通的大能,哪怕是六重巔峰,也一秒之內就成干渣了,但溫去病從來就不普通,除了本身的不竭之源,更還有大把的外部能量可以使用。

    萬鬼願力!

    這股無可匹敵的大力,溫去病一直忌憚因果牽扯太深,從來也不願沾染,都只是分賜,都只是間接使用,現在卻什麼都顧不上了,因為就算自己不想用,這股能量消耗也會主動迫使自己去用。

    ……面對人生的關鍵時刻,一向……自己都是沒什麼選擇的……

    溫去病猛一睜眼,發動鬼龍皇神通,萬鬼願力湧動,灌入本身,化為無盡能源,又迅速流向那股能量需索,而後者在能量消耗滿足了需要後,進一步勾動刑之大道,讓各種冥府刑獄迅速實體化,更瞬息拓展面積,轉瞬間,方圓千里,全數捲入十八重地獄中。

    刀山火海、炮烙血池,千里之內的無數亡魂猝不及防,一下都被捲入其中,慘受其刑,早一刻還在底下觀賽,現在卻紛紛被串上刀山,受萬刃割體,受烈火焚灼,受炮烙燙炙,受血池腐蝕……種種苦刑,將千里之內,化成一片地獄受難圖。

    鬼魂試圖飛起奔逃,但地獄之內,哪有逃路?一座座刑獄,飛出千萬道鎖鍊,末端勾爪鋒銳無匹,鬼飛得有多快,鎖鏈就飛得更快,一個個將之穿膚破體,扯回刑具上,接著投入各種刑獄中,就連天階鬼尊也沒落下。

    冥府的刑具與刑煉,似乎有一股強橫的法則壓制,能夠輕易鎮住天階者的神能,讓其受刑伏法,剎時間,千里之內,處處哀號,不知道多少鬼魂,正被開膛破肚,煎皮拆骨。

    這個驚天巨變,不光是震動冥府,整個鬼界都有所感應,特別是諸位萬古,都驚詫不已,而億萬里疆土外,鬼岩城中,正鐵青面色看著歸來女兒的古屍,猛地轉頭,遠眺冥府方向,眉頭也隨之深鎖,喃喃自語。

    「冥府異動……但這種騷動……萬古之前,好像也曾經發生過,那是……」

    凱里轉動目光,遙遙看向邪魂嶺的方向,雖然億萬載時光,抹去了昔日的傳說,讓曾經的歷史成為鮮為人知的隱秘,但自己卻很清楚,萬古之前的那次冥府騷動,主角之一現在就在大會堂裡,如今,相似的騷動再現,莫非……霸皇再闖冥府?

    鬼界之內,各方萬古存在都注意到這場騷動,但並不是每一個都有著與凱里相同的疑問。時光易過,就算是萬古存在,也不是每個都真正走過萬古,見證過那些太久太久之前的秘辛。

    而真正引發這次騷亂的溫去病更無暇去管這些,自己如今完全成了兩股大力的中繼點,一方面,萬鬼願力持續朝自己湧來,不見衰竭,確實無窮無盡;另一方面,地獄擴張的力量,仍在貪婪地向自己狂吸,沒有半點鬆口的跡象,自己現在等於是以大能之身,幹著永恆者的工作,這樣都沒有立刻暴斃,真是連自己都要佩服自己……

    只是,在這樣的劇烈動盪之中,自己確實也感覺到,冥府內部好像有些不妥,某些原本被封禁其中,半點不曾顯露,卻非常危險的氣息如今流露出來,彷彿只要稍微洩漏,就是一場場天地大劫。

    其中,有兩道氣息尤其凶狠,其中一道,散著萬古等級的震波,有著征戰權柄,似乎就是自己要來取走的風雨戰刀,但卻充滿凶厲、怨毒的感覺,與傳說中不似,不曉得這些年又經歷過什麼?

    另外一道,氣息非常複雜,似乎不是單一個體,而是無數群體氣息的總和,給人的感覺極亂,有凶,有怨,有血腥,還有一種在這之後的徹底黑暗、空無,讓人本能畏懼。

    溫去病無從判斷那到底是什麼,卻隱隱有一種感覺,這東西如果失控,造成的禍端將比霸皇重獲戰刀更劇,必然是一場波及諸天萬界的巨大浩劫,而偏偏自己現在所幹的事,就似乎讓情勢往這個方向偏斜。更糟糕的是,哪怕自己不想繼續,成為開啟浩劫的凶手,偏偏也沒有辦法……

    ……這下,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究竟怎麼樣,才能讓法則勾動停下來?

    正當溫去病心急難耐時,忽然聽見,一個聲音撕心裂肺地響起,即便周圍億萬鬼魂正哀號不絕,卻掩不下這一把淒厲叫喊。

    「冥皇陛下!救命啊」

    是小白的聲音,這個狗仗神勢的冥府守門將,騷亂一起,就不曉得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反正溫去病沒在那些刑具上看到它,以大能手段,能躲開刑獄倒也不奇怪,只是沒想到面對這場災難,它的反應赫然就是開口呼救。

    而這一聲,馬上產生了作用。

    冥府之內,萬古存在的氣息驟動,十道有些相似,卻又強弱不一的萬古氣息,同時發動,跟著,一道至高無上的王者氣息,從莫名高處垂落下來,化作一股不允許抗拒的絕對意志,凌空打落。

    「萬物依律而行!混沌歸序!」

    一字一震,猶如天雷一般,傳響八方,內中蘊含無上權威,勾連律之大道,力量到處,萬物歸序,所有的混亂、錯綜,都被直接鎮壓,撥亂反正,如百川匯海,一一回歸正軌。

    冥皇出手!

    一度實體化,覆蓋方圓千里,還在不斷擴張的地獄,在律之大道鎮壓下,迅速變成虛影,然後消失,冥府的震動就此平息下來,那些恐怖的凶惡氣息,也重新被遮蓋回去,徹底回歸平靜。

    浩劫平復,地獄消失,那些前一刻還在刑具上呼天搶地,滾爬哀嚎的鬼魂,忽然間就又像沒事人一樣,滿空亂飄,好像剛剛只是做了一場惡夢,不由嘖嘖稱奇。

    冥獄施刑,都是反覆重施,一刀下去,開膛破肚,刀刃離身,皮肉則立即完好,方便再一刀下去,反覆酷刑是為了消弭生前惡業,而非真的為了懲罰或是逼供,所有刑具都包含類似神異,刀山、火海、血池也同具此理,因此萬鬼身上的傷痕,在地獄消弭後,立即完好如初,所有鬼物驚魂甫定,紛紛望向台上的男子,這傢伙顯然就是整場天災的中心。

    溫去病壓根顧不上分辯,急急想要停止對萬鬼願力的汲取,但強大得遠超本身的力量,可以說用就用,卻不是說停就能停的,一時間只覺得狂暴力量在體內四竄,如果不設法釋放出去,肯定會讓內天地炸得粉碎。

    不吐不快,也再難壓抑下去,溫去病全身金光竄閃,彷彿一個光源降臨冥府,雖然沒有太陽那麼耀眼,光也沒有那麼亮,但在那閃閃金光中,卻另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魅力蘊藏,牽引方圓千里億萬鬼物的關注,彷彿觸動本能,讓它們感覺……有什麼很不得了的事,就要發生了!

    溫去病緩緩飄向半空,型態輕盈,彷彿沒有東西能夠阻擋,萬鬼就這麼愣愣看著他冉冉浮空,雙手平舉,背後彷彿發出無量聖光,跟著,如雨錢幣,化作滿天流星,傾瀉撒下。

    曾經震動酆都鬼市的絕景,這一回在冥府重現,錢幣雨的瘋狂灑落,而哪怕冥府的鬼族理智要勝過鬼市不少,卻依舊壓制不住對金錢的執念,一時間千萬鬼物狂抓亂搶,全都忘記早先的痛楚,陷入了對財富的狂熱當中。

    與前次相比,錢幣雨又有了新變化,很多錢幣根本只是虛影,看得到卻碰觸不到,墜落地面後就徹底消失無蹤,但已經陷入瘋狂的鬼魂們,哪裡還顧得上這許多,依舊拚命瘋搶,不惜撞開身旁的其餘鬼魂,試圖搶它們手中的錢幣。

    冥府大門之前,至此徹底亂成一團,爭的爭,搶的搶,還有鬼魂直接跪下,對著溫去病朝拜,高呼真神至上,認出是不死會之主降臨冥府,要拯救這裡的貧窮眾生。

    這場騷亂如果維持下去,還不曉得要鬧到什麼時候,更不知道後續會否會引來閻羅甚至冥皇,溫去病趁亂悄悄降下,看著仍處於僵立狀態的龍仙兒,遲疑一下,決定要先把她帶走。

    出手一探,確認的確是神魂被封鎖,雖然手法相當奧妙,但自己如今有萬鬼願力在身,要強行拆解也不是不可,溫去病強勢出手,直接將龍仙兒神魂外的封鎖強行打破。

    泥塑木雕般的僵硬表情,漸漸生動起來,龍仙兒雙目陡然圓睜,活像看見鬼一樣看著溫去病。

    「你……怎麼會在這……這裡是哪裡?發生什麼事了?我……怎會在這裡?剛剛明明我在……」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4 11:36
碎星物語 十五章 不要插嘴!


    神魂被封鎖,過程中發生的一切,自然都沒有印象,但是看著周圍的場面,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古怪穿著,還有眼前溫去病的表情,龍仙兒大致也能想到,這段時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溫去病則皺眉道:「妳怎麼會在這裡?是為了霸皇的刀?又是誰把妳弄成這樣的?」

    連著幾個問題,一口氣拋出來,龍仙兒先是微微一怔,正要回答,周圍大隊人馬已經將兩人團團圍住,小白一馬當先,領著其餘的鬼差、鬼卒,大聲道:「閰羅天子有令,歡迎不死會之主,赤魃聖子蒞臨冥府,傳道說法,我等有禮了。」

    雖然溫去病現在還是人身,可是能夠引發和鬼市布道大會一樣的神蹟,放眼整個鬼界,都再無第二個,身份暴露是很正常的事情,至於外型和傳說不符這種事情……都已經突破成大能了,赤毛殭屍收斂屍氣,化形成清爽人樣,這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尋常鬼物自然聯想不到,實際上是人族吞噬了殭屍,一直在冒名行事,如今來的才是真身……

    小白拱手彎腰,其餘鬼卒、鬼差也一同行禮,看來竟是將溫去病當成了冥府上賓,後者微微一怔,還沒來及答話,跟著就看到一幕奇景。

    剛剛被地獄捲入,受了慘痛苦刑的群鬼,身上忽然都發出光亮,一個個臉上表情都是如釋重負,相當舒坦,其中的一部分,更是化作一道流星,破空飛起,直接越過高聳入雲的圍牆,進入冥府之中。

    「……這又是什麼狀況?」

    溫去病頓時感到不妙,雖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狀況,卻肯定與自己引發的騷動有關,這絕對是自己要背的鍋。這些鬼物本來都要排隊等候進入,現在這麼多一起湧入,會否亂了秩序?不知道有什麼後果,龍皇不會要找自己賠償吧?

    龍仙兒在冥府時間較長,又有冥皇權柄在身,更有龍皇記憶,簡單一看,便即恍然,表情變得非常古怪,道:「按照冥府法則,入獄受刑之前,必須先經過審判,剛才冥獄擴張,他們無辜被捲入,卻是未經審判就受刑,照天道法則,這算是冤獄……」

    溫去病驚道:「所以咧?它們遭了冤獄,然後要抓我去關抵罪嗎?」

    龍仙兒卻搖頭道:「這個不好說,但既然是冤獄,自然會有補償,他們原本該受的刑責,會因此縮短了不少,後頭等叫到號,入冥府後,可以提前服完刑,更早去投胎。」

    「……這他媽的也可以?」溫去病一時瞠目結舌,再想起剛才那些徑直化光飛走的,錯愕道:「那些飛走的,該不會……」

    龍仙兒尷尬道:「並不是所有亡魂輪迴前都要受刑,有些生前罪業輕的,沒什麼怨氣的,被你那樣搞了一下,獲得補償,身上罪業已清,自然可以不用審判,提前過號,進去喝孟婆湯,現在……已經準備入輪迴盤了……」

    溫去病更是表情抽搐,不管從哪個角度聽來,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簡直是在普渡眾生,讓一堆排隊在門外,苦苦等叫號,不知道要等待何年何月的死鬼,要嘛直接到號。要嘛提前了號碼,堪比慈悲為懷的地藏大菩薩。

    「……那這個樣子,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遺症啊?」溫去病低聲問道:「憑空掉下來的好處,通常都會有點什麼不好的,會不會有點什麼代價,會事後冒出來?」

    ……尤其是,這些普渡眾生的帳單,如果還要我來買單,那就太太太不好了!

    龍仙兒卻搖頭道:「這裡不是始界,冥府之事,我瞭解得也是有限,你不會以為這種事也是天天有的吧?」

    溫去病徹底無言,不是天天有的事,偏偏自己一來就接連發生,想想自己初到鬼市,那邊就大爆炸,整座鬼市險些都從中折斷,現在才來了冥府,又發生工安意外,連地獄都莫名擴建……合著自己這個奇點傳承,就是到處拆房子的?那自己和拆遷大隊長又有什麼分別?

    「啪!」

    小白以軍禮立正,整個身體站得挺拔,先前在台上時的猥瑣之風盡去,又變得俊秀英武,讓人眼前一亮。

    「冥皇有令,既然聖子與聖女成親,那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還請聖子入冥府,完備手續,有什麼別的事情,可以之後再談。」

    「哦?」溫去病聞言笑道:「冥皇真的這麼說了嗎?但你一直就在我們面前,也沒看冥皇有傳什麼東西過來,你一口一個冥皇有令,到底真是冥皇的令?還是你的令?」

    小白卻笑道:「永恆者高高在上,無量神通,真傳了什麼下來,大能感受不到,也是非常合理的,況且,以聖子的邏輯,我既站在冥皇地頭上,如果說的話不是冥皇旨意,冥皇會不立刻捏死我嗎?既然祂一直沒動作,可以見得我的話確實是冥皇命令。」

    「……呃。」

    溫去病暗叫這次碰上了對頭,這傢伙能說出此語,代表對自己在鬼市的所作所為,非常清楚。在鬼市,自己就是吃準了地藏不會出來否認,才一直打著地藏旗號橫行,這傢伙難道也是一樣?

    ……它明明身在在冥府,卻在留心著鬼市發生的種種?這條仗神勢的狗,或許比外表看起來更有料,不可小覷。

    「好教聖子得知,貴會這段時間在冥府也發展得很快,我們這裡有很多同志,都成為你們的下線……呃,我是說兄弟姊妹。」

    小白微笑著伸出手,「我本身對貴會的業務也很好奇,一直希望能有機會與聖子多些相互瞭解,如今有緣相見,實在難得。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之前的一點小誤會,希望聖子大鬼大量,咱們一起把它忘了吧。」

    腳踏在對方地頭上,聽到人家主動示好,溫去病也沒有反對的理由,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人家對面靠山夠硬,自己沒必要強出頭,於是微笑伸手,正要與之相握,耳中忽然響起龍仙兒的低語,是她的極密傳音。

    『當心!我應該就是被這傢伙暗算,封住神魂的,它絕不如外表看來那麼簡單,絕對不可小看。』

    龍仙兒的傳音,讓溫去病不禁心頭一跳,雖然已知這個公子小白或許深藏不露,但龍仙兒這個消息還是超過了自己的預計。它的戰力似乎不是很強,至少,如果只憑著那一手快劍,絕對沒有本事暗算龍仙兒得手,還徹底封住她的神魂!

    龍仙兒不可能說謊,所以,這傢伙其實是藏得很深的危險人物?還有,它襲擊龍仙兒是想幹什麼?如果是為了貪圖美色,直接把人放倒之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又怎麼會有剛才那一出比武招親?而且既然是他出手偷襲,那這一整齣戲都是它安排好的?這整場鬧劇,到底是什麼意思?

    溫去病腦中思索,伸手出去的動作,也一下遲疑,而對面沒等到溫去病的握手,本來還笑嘻嘻的表情,立刻色變,轉頭衝著龍仙兒就開始叫囂。

    「妳喊什麼喊?不曉得男人說話,女人不要插嘴的嗎?別以為是聖女就可以囂張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剩女啦!」

    小白一把拉過溫去病,指著龍仙兒,怒道:「聖子你來評評理,背後論人長短,已經很過分了,她竟然還當面講,而且還講個不停,是不是很過分?」

    溫去病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想要竊聽龍仙兒的傳音,在有適當道具的配合下,有心算無心,也只有一定的把握能夠得手,但若沒有事先準備道具,龍仙兒又所有防備,那便萬萬不能。而這般情景,說龍仙兒沒有防備,那是萬萬不能的……

    可這傢伙……

    說它要是事前有備,怎麼看都不像,卻能夠聽見龍仙兒的極密傳音,這手本事,對它實力的估計又要再刷高一層了……

    溫去病笑道:「她剛剛是傳音,其實不能算是當面講的。」

    小白卻罵道:「就是傳音才更過分,傳音這麼秘密的事,妳就小小聲講嘛,我就勉強當作不知道,偏偏還故意講得那麼大聲,八婆,妳是怕我聽不見嗎?」

    龍仙兒更是哭笑不得,剛剛既然是極密傳音,自己肯定是不露痕跡,連口唇都沒有動,純以內世界震動發聲,外面根本就無音可尋,天曉得這傢伙又是怎麼聽見的?

    「當面說人壞話,已經非常過分了,更可恥的是,妳居然還污衊我這個冥府道德標竿!妳說是我偷襲妳,封妳神魂,有證據嗎?妳又是哪隻眼看見我出手的?沒有證據就隨便污衊,妳媽媽沒有教你不能亂講的話的嗎?」

    「……我並沒有說一定就是你出手,我只說應該是,而且……我明明是傳音說的。」

    「誰管妳傳不傳音的,反正妳聲音大到連我都聽見了,就是當著我面在說壞話!我只問妳,妳究竟有沒有證據?到底有沒有親眼看見我出手?」

    小白挺腰道:「如果提不出證據,那妳就是在污衊,我是冥皇陛下的重臣,妳不過是個便宜聖女,妳膽敢汙衊我,就是不把冥皇放眼裡,就是污衊冥皇,這種事冥皇陛下可以忍,我可不能忍!是非曲直,可得要弄清楚了。」

    龍仙兒被小白這胡攪蠻纏弄得七竅生煙,正要發作,驀地眼波一轉,跟著昂首道:「證據我當然有,你先前偷襲我的時候,我正對著湖面,你的身影投映在湖中,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休想抵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白拉著溫去病,像聽見了什麼非常滑稽的話,一時間笑到流淚,溫去病在一旁滿頭霧水,不知道這話究竟哪裡好笑,就看它挺起胸膛,一臉正氣,朗聲對四面喊話。

    「大家都聽聽她的話?我剛剛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咧?果然全都是他媽的污衊!我動手那時,明明徹底禁制了時空,湖水也根本投映不出我的樣子,她居然說從水裡看到我的樣子?還說這不是污衊!」

    如此大義凜然的指控,卻聽得全場鬼物駭然不已,溫去病也一副看到神經病的表情,小白環顧四周,感覺情況不對,連忙頓了頓,扭頭小聲對溫去病道:「聖子,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

    溫去病連忙用力點頭。

    小白渾身發抖,低聲道:「那……我這個人很怕丟臉的,現在好像出了個大醜,一定要遮蓋過去,聖子你說除了殺光現場所有聽到的滅口,還有沒有第二條活路可以給我走?」

    溫去病強忍下一拳猛砸下去的衝動,低聲道:「其實,不過是些小恩小怨,不用太認真,你剛剛也說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大鬼大量,過去恩怨,不如就放下,大家和解,今天以前的事,全都當沒發生過就算了。」

    「真、真的可以這樣?我真的可以不用滅口?」

    「其實……也沒什麼不行的,你開心就好。」

    溫去病隨口說著,不料肩膀卻被小白猛拍了一記,它抬起頭,大聲笑道:「好,你說的,今天以前的事,就都當沒發生過算了,大家和解。」

    小白笑著,同時一股氣勢自身上透發出來,溫去病一震,當場愣住,難以置信地感受著這道……萬古存在的威煞。

    「聖子既然這麼通情達理,那就太好了,冥皇已經為你和聖女準備好了新房,你們直接進去,今晚會舉行典禮,我這人呢……最討厭別人說話不算話,如果有人出爾反爾,我就負責……」

    小白笑道:「殺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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