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修仙筆記(最強修仙) 作者:人生何來易 (已完成)

 
roicq 2015-11-24 18:56: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8 243731
roicq 發表於 2015-12-3 18:15
第九十章 天境、始祖
  
  靈虛,是萬仙大陸北方最強的仙道大派,同時也隱隱是整個萬仙大陸最強的修仙門派。 它雖不爭,它雖不動,但卻無人敢忘記它的強大。
  
  曾經靈虛六祖齊出,一人一卷功法,一式神通,讓萬千修士為之折服。 三千年過去,那六祖有隕落的,有離開此界的,還有匿跡消失的。 沒有人知道現在靈虛究竟有多少仙人,它太低調了,以至於時隔多年,人們已經忘了六祖,忘了上玄道尊,只知道有個化神巔峰的掌門,道號明機。
  
  上玄道尊,活了近萬年,卻有七千年隱世潛修。 在這世間,除了靈虛的高層和與他同層次的天仙之外,知道他存在的人,少之又少。
  
  其它修仙大派,不知道還有多少天仙存在,但料想,應該是極少極少。 如果把道尊算在靈虛的實力上,那這北方第一大門派,必然穩穩坐上萬仙大陸第一的寶座。 興許,還能問鼎天下。
  
  千山雲海已在近前,何易凌空飛去,在那透明結界外停了下來。
  
  這一路上,他全心趕路,並沒有折磨石球中的玄無極元神。 冷靜下來之後,他明白了這樣做非但不能讓他得到什麼,反而會對他的心性造成極大影響,不利未來修行。 石球是件仙器,反正玄無極也跑不了,困著他,讓他永不超生,心情不好的時候,再折磨他一番就行了。
  
  望著結界,何易感觸頗多。 當年離開,他只是感覺有一層隔膜在那裡,而今修為增長許多,強大的意念不止看清了結界,還感應到了後方第一座山里潛修的兩位元嬰真人。
  
  元嬰真人守門。 每隔三百里便有一處,每一處都是兩人,按這千山雲海的規模,少說也有需要上百人。 而這只不過是守門的修士而已。
  
  靈虛有一萬八千弟子,刨去一半築基和煉氣,剩下還有數千金丹真人,上千元嬰真人!化神仙人,鮮少有人知道數量,但在如此龐大的元嬰修士基礎上,估摸著,應該不下二十位。
  
  靈虛不爭,靈虛不動,但它若是動了,天下都將為之驚慌恐懼!
  
  “六代弟子何易,遊歷歸來,請前輩放行。”他傳聲出去,一步跨入結界中。
  
  這結界不具備攻擊性,也不會擋著人,只會觸發示警而已。 禀明來歷,那兩位真人便沒有現身阻攔。
  
  以靈虛的自信,根本不怕外人混進來,哪怕是混進來了,得去幾部功法,也無傷大雅。 這就是超級巨擘的氣度。
  
  何易不急不緩的飛在空中。
  
  一走九年,也不知炎之回來了沒有。 當年他先自己一步外出歷練,至今也已九年半,這麼長時間過去,以他的天資肯定早已渡劫了。
  
  想起好友,他本已沉如死水的心境,微微泛起漣漪。
  
  他忽然想到,如果林炎之還沒回來,那,那位年紀最小的一代弟子蕭寧,會不會被氣瘋了?
  
  剛剛想到這裡,千山雲海裡頭忽然飛來一道白芒,不一會兒,便化成了白衣仙子的模樣。
  
  是她。
  
  何易微感訝然。
  
  剛剛想到,就與她碰面,說來也是有趣。 只是現在,他卻提不起心情。
  
  蕭寧疾飛過來,沒有看他,而是直接朝著結界飛去。 在她看來,只要出了結界,就自由了。
  
  “師叔祖留步!”見她要走,隱在山林裡的兩位元嬰真人慌忙現身喊道。
  
  “不想挨揍就走開!”她叱喝一聲,速度不減,化神期的氣勢嚇得兩位真人趕緊貓回樹林裡。
  
  結界就在眼前,而熟悉的七彩霞光並未出現,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何易一見到這一幕,便明白了林炎之肯定不在靈虛,否則這位姑奶奶一定黏在他身邊,哪也不會去了。
  
  “蕭寧。”
  
  在她距離結界不到百丈,已到何易身旁的時候,他忽然喊了一聲。
  
  其實不用猜也知道,這百丈距離,她肯定走不完。 上玄道尊的力量高深莫測,哪怕她離開了結界,也能輕易揪回來。
  
  “你是誰?”聽到有人如此稱呼,她不由停了下來。
  
  在靈虛裡,似乎沒有人會這樣叫她。 師父會喚她寧兒,而師兄師姐妹有的和師父一樣稱呼她,有的則直接喊她小師妹。 至於其他人,都是以輩分尊稱她,半點不敢逾越。
  
  何易微感訝然。 她居然不認得他,不知道是太久不見的緣故,還是自己這些年變化太大。
  
  “我好像見過你。”蕭寧皺著眉想了想,眼角長長的紅痕讓他沒來由的一陣恐懼。
  
  “噯,我趕時間,先走了。”沒有想起他的誰,倒是忽然想起了自己正在跑路。 她法力催動,轉眼劃過百丈,距離結界不足三尺。
  
  何易投過目光,只見一道意料之中的七彩霞光忽然在那最後的一剎浮現,把她裹了進去。
  
  “啊~師父我恨你~”
  
  她高聲哀嚎,不停掙扎著,化神期的恐怖的法力如流水般揮灑而出出,統統打在七彩光球上。 何易分明看見,她甚至往自己嘴里扔了好幾枚補充法力的丹藥。
  
  如此奢侈的行為,也只有她了。 不過可惜,那七彩霞光可不是區區化神修為能打破的。
  
  光球帶著她往回飛,路過何易的時候,分出一道光芒把他也罩了進去。
  
  這一舉動,讓他有些訝異,卻也在意料之中。
  
  看樣子,柴刀的確是上玄道尊有意送給他的。
  
  “你怎麼進來了?”
  
  還在拼命攻擊光球的蕭寧一見到他,立刻停了下來,好奇問到。
  
  何易看了她一眼。 九年磨礪,他已不是當年初出茅廬的少年,再不會為她絕世的容顏而心慌意亂。 反倒是她純真的模樣,讓他想起了白鶯鶯和雲綽。
  
  “你不認得我?”他問道。
  
  她食指搭著下巴,盯著他想了一會兒,搖頭道:“好像見過,忘記了。你叫什麼?怎麼敢喊我名字?”
  
  還真給忘了。
  
  何易不知道自己是該因為自己的平凡而苦澀,還是為她的健忘而好笑。 總之他最後,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他說道:“我是林炎之的朋友。”
  
  “炎之!”蕭寧聞言雀躍起來,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光,讓人不敢直視。 她欣喜的問道:“你在哪裡遇到他的?他現在在哪裡?是他讓你來找我的麼?他什麼時候回來?他有沒有想我?他有沒有被別人勾搭上?他……”
  
  “我也九年多沒見到他了,跟你一樣。”何易忍不住打斷她一連串的問題。
  
  他第一次發現,這姑奶奶居然跟西門凡有著類似之處。
  
  “九年多?”蕭寧聞言哭喪了臉,才想起林炎之之前是有個朋友也在靈虛修煉。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何,何什麼,對吧?”
  
  “嗯……何易。”他回道。
  
  七彩霞光在空中飛過,兩人交談的片刻,已經越過千山雲海和幻夢仙河,直接進了靈虛天境。
  
  這還是何易第一次進靈虛天境。
  
  透過霞光,他看到仙河跟天境的界限是一道看不見盡頭的混沌氣牆,而入口,則是橫跨整個幻夢仙河,連到千山雲海的一座超長虹橋。 虹橋盡頭,是個霞光流轉的圓形漩渦,七彩光球帶著他們之間鑽了進去,守在門口的兩位化神仙人噤若寒蟬,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進了漩渦,眼前景像變換,不再是雲氣飄渺,詩意盎然的仙家勝地,而是一派太古洪荒般的奇異世界!
  
  天上,有九個太陽!
  
  遙遠的天境中央,有一座山,如同傳說中的不周仙山,接天連地!
  
  大地近處一片荒涼,而遠處卻是茂密到不可思議的古老樹林,兩者被一條清澈得離奇的大河分割開來。 那大河裡游弋著許多奇形怪狀的生物,有似牛似馬的魚,有肋生雙翼的豬,有九頭一身的蛟,有三頭六臂的猩猩等等。 這些動物無一例外都生活在水里,沒有一隻會躍出水面。
  
  天境並不大,也就千里方圓,世界盡頭都是混沌色彩,難以捉摸。
  
  七彩光球帶著他們飛躍蠻荒之地,又跨越了古老樹林,直接飛向摩天的高山頂峰。
  
  那山,真的很高很高,以光球的速度,從入口飛到山頂的時間堪比跨越千山雲海的時間。 當光球停在不足三丈方圓的山峰頂端,何易本已死水般的心境再度被震撼了一下。
  
  震撼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因這山頂居然真的與天齊高!他們站在山頂,頭上就是混沌氣流,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它。 第二個原因,是上玄道尊的容貌!
  
  他早就在心中猜測過道尊的模樣,料想他應該是一位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的得到高人模樣。 然而真的見面之後,卻是大相徑庭。
  
  傳說中的天仙柳上玄,居然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他是個男子,但容貌比雲綽,比蕭寧,比雲倌更美!美到不可思議,美到何易一眼見到他,居然心神搖曳,差點生出愛慕的情緒來。
  
  他光著腳,足不點地離地半尺漂浮著,身上只穿了件無暇的白衣,長長黑髮隨意披散,在風中搖曳。 那無塵無垢在仙姿,那遺世無雙的容顏,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在他面前保持完全的平靜。
  
  “何易,這是你我第一次見面。”道尊開了口,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彷彿有著無窮的穿透力,直接在人心中響起一樣。
  
  僅這一句話,何易便感覺他的實力,應該遠遠超過玉辰宮主雲倌。
  
  這已經不是修為高低的分別,而是意境上的差距。
  
  “弟子見過始祖。”何易恭恭敬敬行了個後生禮。
  
  “嗯。”道尊點了一下頭,撇開要使小性子的蕭寧,對他說道:“十年洞玄,資質算得中上。那古刀,可看明白了?”
  
  何易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回道:“弟子已知此物來歷,卻不知始祖為何將它給我,而且是假借炎之的手。”
  
  柳上玄微微一笑,剎那的美感,讓天地失色。
  
  “既知來歷,為何還想不明白?千瑤把最重要的天演策都給了你,這古刀,不過是附贈罷了。”
  
  “您……知道我見過千瑤?”何易訥道。 難道是千瑤告訴他了麼?
  
  不得不說,這上玄道尊給了他很大的驚訝。
  
  不說他本人的實力和容貌,光是把柴刀這等寶物送給築基弟子,就足以讓人嘆服了。 如今聽他說來,這東西居然還只是贈送的。 天演策殘卷的意義,可見一斑。
  
  越來越多的經歷讓何易漸漸發覺,天演策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巨大的秘密。 這秘密牽扯到了千瑤,柳上玄,雲倌,太古中央之國,甚至牽扯到了浮塵仙界和至高仙界!他不過是個資質不佳的尋常弟子,靠著毘盧經和金色結界才成為了洞玄修士,他憑什麼得到天演策,得到眾位絕世高人的青睞?
  
  道尊聽到他的問題,似笑非笑,回答道:“八千年前,千瑤勝我百倍。八千年後,我胜千瑤百倍。”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47
第九十一章 蓋世狂驕柳上玄
  
  上玄道尊,究竟有多強?
  
  千瑤萬年前就是妖仙,而八千年前靈虛還未建立,他是從千瑤手中得到了靈虛的掌控權,才建下這不世仙門。 當年千瑤勝他百倍,無可厚非。
  
  可八千年後,他卻自言勝過千瑤百倍!
  
  何易分明記得在那小山洞裡,千瑤說過自己“從萬年前的小小妖仙,直至今日渡過九生九死。”他雖然不明白九生九死是怎樣的一個境界,但可以想像她的修行並沒有因困界鎖的束縛而停止。 如此說來,她的修為應該已經是仙人中極強的存在。
  
  而柳上玄,卻說自己勝她百倍。
  
  他的修行速度,是千瑤的一萬倍嗎?他現在,是否已經超越了“天仙”的範疇,達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
  
  柴刀,是他從葬仙池裡拿出來的,連那舊甲怨煞都認識他。 傳聞中連天仙都必死無疑的葬仙池,似乎已經對他沒有意義了。 也許,他真的已經超越天仙,登臨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可是,他又為什麼不離開此界,去尋找通天之橋,去“仙界”呢?
  
  “不必臆測吾之深淺。”看出何易的心思,柳上玄淡然道:“你身上有云倌的味道,是見過她罷?三千年不見,她還好麼?”
  
  “她……”何易頓了頓,心底閃過雲綽的模樣,不由心中一痛,半晌才回道:“雲倌宮主吞掉了葬仙池古仙怨靈布下的結界,似乎受到了不輕的反噬。聽她所說,閉關百年後應該就可突破修為。”
  
  “哦……”柳上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低語道:“太倔了。也許我該……去趟北海。”
  
  “師父~”
  
  被扔在一旁站了半天的蕭寧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了。 她長長喊了一聲,抱著柳上玄的手臂搖來搖去,撅著嘴央道:“師父,你就放寧兒出去一次吧,寧兒保證找到炎之就立刻回來。”
  
  對於她的撒嬌和胡攪蠻纏,道尊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並且能夠無視了。 他扒掉蕭寧的手,淡淡說道:“說了一百六十一次了,等你把三大魂術修成大圓滿,想去哪里為師都不會阻攔。如若不然,就給我乖乖呆在這裡。”
  
  三大魂法,大圓滿……
  
  何易僵硬的臉上一時有些不自然起來。
  
  攝魂術、離魂術、滅魂術,是道尊創下的三大功法,隨便一卷修到圓滿,就最少是萬象修為。 三法圓滿,恐怕已經成為天仙。 這等要求,未免也太高了。
  
  果然,一聽他這麼說,蕭寧的臉就垮下來了。 她不再去撒嬌,而是鼓著氣走到山崖邊上,氣道:“臭師父,你就是想關我一輩子!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嗯。”道尊神情自若,點了點頭,說道:“為師送你一程。”
  
  語罷,他袖子一揮,蕭寧驚呼一聲,從山崖邊掉了下去。
  
  “師父我恨你~~~”
  
  山下迴盪著她無可奈何的抓狂吶喊。
  
  道尊無奈搖頭,輕聲道:“唉,女大不中留。”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說出這種話未免有些古怪。 但他畢竟是活了近萬年的仙人,又是將蕭寧一手養大的靈虛始祖,這麼說倒也沒什麼不對。
  
  “何易,你知道道術麼?”他忽然問道。
  
  道術是什麼?中國民間傳說裡,道士的法術就是道術。 但何易知道他問的不是這個。 在葬仙池,雲倌說過柳上玄的道術不知道走到了第幾步,想來,他問的是這個。 不過這道術究竟是什麼,雲倌沒有提起,他也無從得知。
  
  “弟子不知。”他誠然回答。
  
  柳上玄將目光投向遙遠處,舒聲道:“吾有一式道術,與生俱來。迄今為止僅傳於二人,一個是寧兒,一個是炎之。現在我想將它傳授於你,不知你願不願意學?”
  
  “這……弟子不明白。”
  
  他們一個是道尊青睞的奇才,一個更是關門弟子,傳授給他們是在情理之中。 可何易自問天資比起林炎之相去萬里,哪怕在金色結界裡百倍的靈氣濃度下,花了八年多時間也才堪堪達到對方九年前的境界而已。
  
  道尊就算要傳道,也該是傳給他的其他親傳弟子,而不是他吧?
  
  “你不必明白,因為我也不明白。這是我心中的指引,就像道術也是在心中產生一樣。命運如此,不可違逆。你,只須回答,願意,或者不願。”
  
  柳上玄說著難以揣摩的話,又問了他一次。
  
  既然不需考慮太多,能夠得到未知的道術,他自然也沒有理由再矯情拒絕。
  
  “弟子願意。”
  
  “好。”道尊滿意的點了頭,大袖一揮,兩人憑空消失在高山之巔。
  
  再出現時,已是無盡星空。
  
  何易放眼看去,只見星空黑漆漆的一片,如同墨染的天地。 在這天地之間,有大大小小數不盡的諸天星辰。 其中大者是那近在咫尺的太陽,火紅紅刺目的一團叫人不敢逼視;小者又是細如塵埃,幾乎看不真切。
  
  他明白,其實所謂的大小,只不過是遠近的關係罷了。 也許那塵埃,實際比太陽大億萬倍。
  
  站在星空之中,沒有空氣,也沒有重力。 道尊不曾施展法術保護他,他就那麼站著,分毫不懼宇宙星空。
  
  看到他的反應,道尊似乎很滿意。 他一指那無盡的星空,輕嘆道:“這就是我們生存的宇宙。你看那些星辰,他們幾乎都是和太陽一樣巨大明亮的東西。可是因為距離太遠,所以就成了星星。
  
  宇宙有多大?也許無人知道吧。 山海界,只不過是浩瀚星空中的一塊小小異地,在這宇宙中,還有數不盡的山海界,數不盡的生命星球。 我們共同存在這世間,卻彼此不能相見,甚至不知道彼此在哪兒。
  
  仙界,你聽過吧?
  
  其實它們也不過是星空中一塊小小的地方罷了。 只是強者多了,才被尊稱為仙界。
  
  早年,星河帝君曾邀我一道去尋找通天之橋,可我拒絕了。 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何易聞言,沉吟了一下。
  
  照他所說,仙界與山海界其實也不過是實力層次的差距。 同為宇宙一員,兩種世界差距應該不會大得太離譜。 以天仙的力量,即便在仙界應該也是一代強者。
  
  他為什麼不去?以他的實力,不可能是害怕找不到通天之橋,因而迷失在虛空中。 是因為放不下宗門?還是因為不喜歡仙界大量強者導致的紛爭?
  
  仔細想了想,何易還是搖頭回了句不知。
  
  柳上玄笑了笑,笑得很自信。 他說:“此界修士尋找通天之橋,多是因為自己到了瓶頸無法突破,希望去仙界得到一些機遇,繼續成長。而我至今沒有桎梏,何須與他們一般莽撞?仙界對我的吸引力,還不如北海一朵青蓮。
  
  況且,我早已找到了通天之橋,只不過是不想去罷了。 若是引星河帝君他們離開,此界未免少了幾許趣味,倒不如騙騙他們,將他們也留下來,做個伴。 ”
  
  他淡淡說著,彷彿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可在聽著心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傲!
  
  狂!
  
  驕!
  
  誰知道在他超凡脫俗的外表之下,居然有著如此驕狂的一面?
  
  沒有桎梏?修煉近萬年依然日進千里!沒有誘惑?區區仙界也不過是大一點的山海界罷了!
  
  別人苦尋無果的通天之橋,他早就已經找到。 別人巴不得去仙界,他卻喜歡這小小的山海。 自己不去也就罷了,還非得把別人也哄騙一番,讓人跟著他一起留下來。
  
  如此魄力,如此手腕,山海界裡,還有誰能與他相比?
  
  “不覺間又說了許多廢話,老了……”他笑著搖頭輕嘆,然後說道:“你應該很好奇,我既然不想去仙界,為何還會找到通天之橋吧?呵呵,實際上,這不過是個巧合。而巧合的由來,就跟我要教你的道術有關。”
  
  “這道術,名喚'七步登仙',是在我心中自然浮現的一種奇妙道法。由何而來,為何而來,我也不知。可這道術的奧妙,卻是無窮無盡,每每施展,都會有不同的收穫。何易,你且先走七步看看。”他吩咐道。
  
  何易不疑有它,便在星空之中連踏了七步。
  
  兩跬一步。 他隨意踏出,卻步步均勻,每一步都是完全相同的距離。 七步走完,大約離開了三丈遠。
  
  道尊一步走到他的身邊,法力裹住他,說道:“你再看看我的七步,是怎般模樣。”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49
第九十二章 玄奧莫測道與命
  
  何易不需動,有道尊的法力帶他走。
  
  一跬,一步。
  
  第一步走下去,距離不遠不近,跟方才何易所走的長度相差不多。
  
  第二次抬腳,一跬一步,依然是相同距離。 然而隱隱的,似乎有什麼微妙的東西出現,他只是有所感覺,卻無法抓住它。
  
  第三步,在一跬落下的時候,星空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步子落下,他們走出十丈遠。
  
  十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道尊沒有動用半點法力,僅僅是普普通通的抬腳落腳,卻能走出這段距離,應該也是有奧妙在其中。
  
  第四步,那奇異的波動更強了一分。 何易發現,他們竟然一下子穿過了萬丈遠!
  
  星空之中,萬丈算不得什麼,但是在不動用法力的情況下,一步走出萬丈,已經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而這,不過是第四步而已!
  
  第五步,他發現道尊的腳下似乎有一圈圈水波擴散。 這一步走完,他們已經遠離了先前的所在,正好踩在了一顆大隕石上面。
  
  這隕石,方才根本沒有被他看見! 他忍不住問道:“始祖,這一步是多遠?”
  
  “十萬里。”
  
  柳上玄淡淡回答,不給何易驚訝的時間,就又抬起了腳。 腳下的水波,變成了渾身上下都有水波擴散。 一步落下,眼前的星空已經完全變得不同,根本就不是先前所在那片地方了。
  
  “這一步呢?”他問。
  
  “一光年。”
  
  “一光年?”何易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不止是因為驚訝距離之遠,同時也是因修仙世界,居然會有人用這個詞而而驚訝。
  
  “這是炎之告訴我的,很有趣的一個單位。本來我說二十億萬里,拗口得很。”
  
  “……”
  
  第六步就走出了一光年,和第五步之間的跨越簡直大得驚人! 而那最後一步,將會有多恐怖?
  
  這道術,端是舉世無雙!也許道尊現在已經是山海界的第一高手! 別的不說,光是一步跑一光年的本事,誰也打不到他。
  
  “第七步……”道尊低吟了一聲,往前踏去。
  
  水波並沒有再度出現。 何易只感覺眼前情景一變,星空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混沌的天空,和遙遠的大地。
  
  他們又回到了靈虛天境的高山頂上。
  
  “第七步,可在一萬光年內任意行走。這就是我找到通天之橋的辦法。”他淡淡的說著,語氣中沒有半點的驕傲和自負。
  
  第七與第六步之間的差距並沒有第六和第五之間那麼大,但是何易平靜的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這就是道術麼?
  
  連法力都不曾動用,區區七步,可走一萬光年!
  
  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地球上學過的那希微的天文知識完全被狠狠嘲諷了一遍。
  
  速度超越光?
  
  這豈止是超越光,完完全全就是宇宙大穿梭!
  
  天仙,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上玄道尊,究竟強到了什麼程度?
  
  “如何?想學麼?”他又問了一次。
  
  “想!”
  
  這次何易回答的斬釘截鐵。
  
  一萬光年,可在不足一盞茶的時間裡走過,那麼給他一年,他能走多遠?
  
  宇宙那麼大,他不知道云綽五百年後會轉世到哪一個世界,如果距離極其遙遠,對他來說無疑就成了一個巨大難題。 而七步登仙術,正是解決這一難題的最佳辦法。 有了這一道術,宇宙雖大,都在七步之內!
  
  柳上玄忽起一笑,笑得百花失色,星辰無光。 何易只感覺隨著他這一笑,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條黑漆漆的天地,和發著微光的白衣人。 白衣人踏空而行,每一步起落,都如同踩在水面,漾出圈圈漣漪;每一步起落,又都像是踩著虛空的某個結點,一滑就到了遙遠處。
  
  無形中,好似有一個念頭在往他腦子裡灌輸著信息。
  
  七步登仙術,用的不是蠻力,不是法力,也不是元神力量,而是對虛空大道的感悟。 感悟越是深刻,能踏出的步子也就越多。
  
  虛空是什麼?虛空是宇宙的一部分,它幾乎無處不在,但凡有物質的地方,都有虛空,而有虛空的地方,就是可以到達的。
  
  修為再高高不過造化,法術再強強不過道法。 力量固然令人著迷,但有時候悟道更加妙不可言。
  
  有人修為滔天,卻摸不到道的邊緣,最終渡不過九生九死,憾歸輪迴。 有人手無縛雞之力,卻洞悉天地萬物,一朝得道,超凡入聖。
  
  那泛著微光的白衣人越走越快,他的每一步都蘊含著無法言喻的微妙節奏。 何易凝足了神去仔細看著,但那白衣人身上的光越來越暗,不一會兒完全隱匿在虛空之中了。
  
  一道意念注入識海。 說:“道,是看不見的,只有用心,才能體會到它。”
  
  何易聞言放開心念,在虛空探索。 過了好久,才終於重新感受到了白衣人的存在。
  
  不用眼去看時,他察覺不到那一圈圈的漣漪,反而是感覺那虛空就像一汪大海,而白衣人則像是魚兒,在水里任意遨游著。
  
  又過了一會兒,“魚兒”也開始變淡,好像化成了水的一部分,漸漸脫離了他意念的感知範圍。
  
  他“看”不見了,但黑暗卻持續著,傳道並未就此結束。
  
  識海裡,又一次傳來道尊的指引:“融入虛空,任意穿梭,並不是最後的結果。我只看到了七步登仙術,但卻隱隱覺得,應該還能再走下去。”
  
  黑暗緩緩退去,意識重新回到身體。
  
  柳上玄對他說道:“道術已傳授於你,能夠領會幾分就看你的悟性了。你,可還有什麼疑問?”
  
  何易想了想,問道:“您的神念,可以覆蓋到一萬光年外的地方麼?”
  
  如果不能,又如何做到七步踏去?
  
  道尊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麼。 搖了搖頭後,握起一個拳頭,放在他的眼前,說道:“宇宙,其實就這麼大,跟你的心差不多。”
  
  神識到不了那裡,但心可以。 心有多大,七步就能走多遠。
  
  這看似簡單的道理,真正做起來卻比登天還難。 何易聽得清楚,但心中仍舊是一片模糊。
  
  想了想,他還是沒有再問下去。
  
  道這東西,終究還得自己去領悟。
  
  深深呼吸,他的心情平靜下來。
  
  道術暫且撇到一邊,此時他還想問問道尊,關於天演策和柴刀的事情。
  
  他從須彌戒裡取出兩物,托到柳上玄面前,說的:“弟子不明白,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天演策這麼重要的東西會給他?
  
  他捫心自問,無論哪個方面,自己都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天資?比他高的不計其數。 心性?比他堅定的絕對不少。 來歷?林炎之同樣是穿越者。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相信這是千瑤為他一個承諾而交給他的東西,她被困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別人都不送,偏偏送他?連祖師云知漫都只是得到一把仙劍,他卻連附贈的柴刀,都是上品仙器。 如此待遇,要說沒什麼內情,他是絕對不信的。
  
  “這是一個巧合。”柳上玄淡淡地說了一句,旋即又道:“但,這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弟子還是不明白。”
  
  “唉……”
  
  他忽然輕輕一嘆,悵然道:“我看不透你的命運,就像看不透炎之一樣。其實在十年前,我還是看得透你的。”
  
  何易越聽越茫然。
  
  柳上玄沒有故意賣關子,坦白解釋道:“十年前,你們一起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並不是此界中人。炎之的命運,我看不透,所以引他和寧兒相遇,來到了靈虛天境。而你,原本只是個平平凡凡的人,將會庸庸碌碌過一生。直到……
  
  直到你去了萬業山。
  
  你墜落山崖,我本想暗中出手救你,但那時候,我忽然看到了你的命。
  
  我若暗地裡出手,你的未來依然如故;我若現身救你,你將會成為一代強者。 我不知該不該干涉你的命運,是以我猶豫了。 就在我斟酌不定的時候,千瑤的沉眠時間到了,這讓我看到了第三種可能。
  
  天演策,來自至高仙界,卻又是山海界的東西。 這其中關係十分複雜,我也捉摸不透。 也許千瑤的到來本就是在意味著某件事,她不知道是什麼事,我也同樣不知道。 但是你,完全有可能是這件事的執行者。 ”
  
  何易聞言沉默了許久。
  
  原來自從來到這裡,他就被上玄道尊暗中關注過。 庸碌一生,成為強者,和未知的前路,他的命運似乎被道尊握在了手裡一樣,讓人很不舒服。
  
  千瑤究竟是什麼身份,在天演策之一事件裡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他很好奇。 當然,最好奇的還是對於自己。 前路,充滿未知數,連功參造化的柳上玄都看不透,更不用說他自己。 也許拋棄天演策會讓他擺脫這一未知,憑藉毘盧經他還是可以成為一個強大的存在。 可是這麼做的話,千瑤、中央之王、神女將軍和神猴將軍,還有幕後那看不見的手,都將成為永遠的謎。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不如繼續走下去,看看自己未來的天地,究竟是什麼模樣。
  
  “你該走了。”
  
  安靜了一會兒,柳上玄下了逐客令。 他一甩袖子,七彩霞光裹住何易,將他直接送出了靈虛天境。
  
  送走何易之後,他抬頭望著混沌的天空,悵然道:“天命,真是個複雜的東西。我……到底是誰呢?”
  
  唉……
  
  高山之巔,幽幽的嘆息宛若寂寞的飛雪,孤獨而冷清。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50
第九十三章 自古歲月最無情
  
  長長的飛虹橋跨越整個幻夢仙河,長得猶如一個夢。
  
  何易踱著步子,緩緩走著。
  
  靈虛始祖,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深不可測的人,哪怕是千瑤和雲倌,也遠遠比不上他。 如果說來自仙界的千瑤是一片海,那他就是無盡星空。 和他呆得越久,對於他的了解,反而就越少。 別人在研究法術功法的時候,他已自悟了七步登仙術。 別人還在為通天之橋而苦惱的時候,他卻已經開始探索宇宙奧秘。 他就像靈虛天境那座山,接天連地,別人遠遠看著便感覺高不可攀,一旦靠近,更是有千萬鈞重量壓在心口,讓人惴惴不安。
  
  仙河的清風吹來一片水霧,讓周圍的幻境變得猶若他的心情,充滿了迷惑。 許多問題充斥在心間,他想去探索,卻完全沒有那個能力。 想了一會兒,他便放棄了。
  
  當務之急,還是努力提高自己的修為,和參悟七步登仙術。
  
  比起探索天演策和仙界的奧秘,他更在意自己能否在五百年後找到雲綽,並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
  
  五百年,看似漫長,在中國歷史上算得上兩個朝代了。 可是在這修真世界,五百年不過是彈指一瞬。 僅僅元嬰修士便有八個甲子的壽元,而化神仙人更是可活千年。 大部分的修仙者,在五百歲的時候,都是化神修為,只有少部分成為萬象仙人,至於成為天仙的,普天之下也就那麼幾個而已。
  
  洞玄期的肉身強度,已經足夠在虛空漫遊,這是前往各世界的前提條件。 他還有五百年。 五百年後,只要運氣不太差,成為知微修士還是不難的。 畢竟苦修的瓶頸不像其他修仙者那麼難以逾越,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個梭羅果。
  
  梭羅果,常樂說曾經在仲古城聽聞一個金雕大妖提起過。 有機會,就去仲古城看看。
  
  眼下他雖已洞玄,但傍身的本領其實不多。 在金色結界內,只是把破虛三式修煉到了第二式“破山”,第三式至今也才摸到一點門道而已。 如今暫時沒有去處,不如就去羅經殿挑選一些拳法刀法練練,一邊提昇實力,一邊感悟七步登仙術。
  
  對了,還有天演策。
  
  在空明期的時候他就能夠隱約感覺到一些東西,如今修為再進一步,也許可以開始修煉它了。
  
  對於未知的中央之王煉體功法,他還是很有興趣的。 達到洞玄修為,本來也應該是開開心心,只是,唉……
  
  嘆息一聲,他舉目看向浩渺仙河。
  
  那一個個島嶼就像水面的浮萍,浮萍上生活著蜉蝣一樣的人。
  
  如果沒有遇見千瑤,他大概還是幻夢仙河上的一位築基修士,運氣好點的話,可能剛剛結丹。 不過以他的天資,結丹也到盡頭了。
  
  命運的改變,讓他開始與眾不同。 宗門的戒律本就鬆散,如今的他,更是如同靈虛的一個過客。 甚至於,他還不了解靈虛的等級體系,只知道有六代弟子,有掌門,有始祖。
  
  現在,他該去哪兒?
  
  沒有住處,沒有屬於自己的山頭,取了羅經殿的功法之後,要去哪裡落腳?
  
  他想起了蛇盤山,和蛇盤山的金蛇七子。
  
  腳下一動,他凌空飄起,往南邊飛去。
  
  路上偶爾遇到一些御劍飛過的靈虛弟子,見到他無依無靠飛在空中,一個個都是露出敬佩和羨慕的神色,遠遠的行了起後生禮。
  
  何易心中滋味有些複雜。 天資低下的他,居然在十年不到的時間,就達到了洞玄期。 這難度,甚至比化丹成嬰更難。 一切,都是金色結界的功勞。
  
  金色結界……
  
  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昆星島,距離虹橋有點遠,他飛了好一會兒才抵達。 蛇盤山遙遙在望,羅經殿卻更近些,他斜斜飛落,去了羅經殿。
  
  洞玄修為,已能登上二樓。 打發走搭訕的弟子,他面無表情,徑直走向樓梯。
  
  二樓比一樓小了許多,但佈局依然相同。 何易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看遍了八個卦位,最後選了部名為《風火刀帆》的刀法。
  
  風火刀帆在武技中算是上乘,刀法共有七招,糅合了風火的特性,施展起來氣勢洶洶,殺傷力也是十分驚人。 比起破虛三式,這風火刀帆是具體的招式,而不只是用勁的技巧,學習的難度反而低了許多。
  
  記下刀法,其余武技雖然也有不錯的,但卻無一套是渾然精品,他隨意取了幾招,棄掉了其餘部分。
  
  離開羅經殿,他徑直去了蛇盤山。 九年不見,不知道當年的金蛇七子現在是幾個人,實力又有多少變化。
  
  蛇盤山的道路還是那樣蜿蜒盤旋,幾乎沒有半點改變。 何易飛得很高,俯瞰下去那山體就像一個大螺,山頂上錯落著幾間木屋,細數一下,剛好是七間。 九年了,他們還是七個人。
  
  飛落山頭,他沒有隱藏行跡,也沒有刻意放出氣勢,但還是有人發現了他。
  
  老大金環蛇王沖第一個推開屋門,沖他打招呼。
  
  “這位師兄,不知來我蛇盤山有何貴幹?”他客氣說道。
  
  師兄?
  
  看來自己變化頗大,大部分人都已忘掉他了。
  
  何易心中苦澀。 這變化的過程,是他最美好,也是最痛心的經歷。
  
  王沖的話一發出,其餘房門也一一打開,一個個走了過來。 他掃視了一眼,發現原來的老三高勇不見了,但是多了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李慕變了很多,氣質沉穩,眼神銳利,似乎經歷過不少的打磨。 餘秀兒變化不大,還是一副俏麗的女俠模樣,歲月並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但氣質似乎也陰鬱了些。 兩人的氣息都比以前強了很多,估摸著有金丹初期或者金丹中期的修為。 唐禹舟的睿智更深一分,陳樂的冷靜已經變成冷峻。 蘇明若應該成了元嬰真人,氣息強大,外表也是不變,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些戒備。 真正完全不變的,似乎只有王沖一個,九年時間,他跟當年分別之時一模一樣。
  
  “你們,不認得我?”何易低聲問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會大聲說話了。 否則剛才在天上,應該大喊一句:李慕,餘秀兒,我何易又回來了!
  
  聽他發問,眾人目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餘秀兒第一個反應過來,驚訝道:“你是何易?”
  
  他點了下頭,回道:“一別九年,難得你還記得。”
  
  “我記得你的烤肉。”她微微一笑。
  
  這個回答,讓何易心中一顫。 曾幾何時,他也曾因餘秀兒踏月而行的姿態而怦然心動過。 只是如今,卻成了心死之人。
  
  想起他這個人,再看看他的氣質變化,蘇明若不由問了句:“你的實力好像提高得很快,這些年經歷了什麼?整個人都變了。”
  
  “說來話長。”他嘆了一聲,沒有提起自己的事,而是問道:“你們的大個子老三呢?”
  
  那個大嗓門的大蟒蛇,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老三……”蘇明若皺了眉,眼中哀色一閃而過。
  
  難道……
  
  “三哥為我死了。”李慕回了他的話,語氣很平靜。
  
  四年前,剛剛結丹的李慕吵著要出去歷練,拗不過他的頑皮性子,最後餘秀兒跟高勇與他一道出了靈虛。
  
  那時候高勇已經是元嬰初期的修為,行走世間也稱得上一個高手。 三人從西北方的靈虛一直往東北方的仲古城闖蕩,一路上殺了許多作亂的沿海水妖,救下不少的黎民百姓。 但是他們還未到仲古城,半路上卻遇到了水妖中的頭領,一隻元嬰巔峰的大妖。 為了救回被大妖攝住的李慕,高勇被一口咬去半截身子。 他以殘餘力量拖住了大妖,為餘秀兒和李慕爭取到逃離的時間,最終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那豪邁又護短的大個子,就這麼消逝在世間了。
  
  “節哀。”他低聲說著,既是對他們說,也是對自己。
  
  “嗨,別提這傷心事了。何易,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八妹劉瑗,剛來這裡兩個月,跟你當年遇見小七的時候差不多。”蘇明若擠出個笑容,引開了話題。 她拉過那穿著水藍色衣裳的小姑娘,給何易介紹道。
  
  “何易叔叔。”小丫頭看上去聰明伶俐,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分外討人喜歡。 只是這一張嘴,就讓何易心中發苦了。
  
  他知道自己最近氣質消沉,會顯老一些,而且因為修煉毘盧經的緣故也消瘦了很多,加上皮膚也偏黑,看上去的確跟個農莊里的漢子有些近似。 但是第一次被人叫叔叔,還是不由得有些苦澀,暗嘆一句歲月不饒人。
  
  是啊,歲月不饒人。
  
  便是有無窮生命,可經歷過幾度生死別離,看過了幾場煙塵消逝,人還是會老的。
  
  他自問做不到像上玄道尊那樣超凡脫俗,因為兩人之間的境界差距太大太大了。
  
  不得不服老。 他竟想起了這句老話。
  
  勉強微笑一下,從須彌戒中取出一瓶常樂送的上品丹藥遞到劉瑗的手中,說道:“真乖,比你七哥好多了。”
  
  一旁的李慕聞言苦笑一聲,說道:“何易,你現在應該跟我二姐差不多的修為了吧?”
  
  何易點點頭。 蘇明若元嬰初期,他洞玄初期,確實是一樣。
  
  不過他這個洞玄初期,在造化靈泉改造過的身體素質下,可比洞玄巔峰的苦修還要耐打。
  
  “我要是有你的修為,三哥就不會……”
  
  苦笑,苦笑。
  
  何易又何嘗不是苦笑?
  
  他只能回一句:“我要是早點擁有這份修為,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如果沒有出事,他現在還是個每天樂呵呵的少年。 可這一轉眼,似乎就從少年跨越了青年,直接成為大叔了。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餘秀兒忍不住問道。
  
  “不提了。”他搖頭撇開話題,說道:“我現在無處落腳,你們這裡,可否容我暫住一些時日?”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51
第九十四章 靜觀星空變,夢演風火刀
  
  何易在蛇盤山住下了。
  
  當天他便自己蓋了間簡易的木屋,位置在距離七人最遠的一處小峭崖邊。 推開門,兩面都是山崖。
  
  入夜,在王沖的邀請下,與蛇盤八俊暢飲了一番,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到自己屋中。
  
  他並沒有休息,洞玄修為的苦修是不需要休息的。 回到屋中,他坐在石床上,翻手取出殘破的天演策絹帛。
  
  古老破舊的絹帛,就像一塊破布,若不是依稀可辨上面的星辰草木圖案,恐怕隨意往地上一丟,也未必有人會撿起它。
  
  定了定神,何易將意念朝天演策殘卷上匯聚而去,一縷若有若無的奇異波動漸漸在他識海中泛起。
  
  閉上眼,一片黑暗。
  
  不,確切的說,連黑暗都不是,而是一片虛無的混沌。
  
  混沌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產生,在變化,但他無法清晰捕捉到,只隱隱有這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一聲無法形容,不知是大到極點,還是小到極點的聲音在混沌之中響了起來。 那一片混沌的色彩,忽然變成了真正的黑暗。 黑暗無窮蔓延,眨眼間覆蓋了百萬光年,萬萬光年,並且不停成長著。
  
  他沒有發現,在他心神沉入天演策的時候,他的身體周圍如水波般漾動,好像空間都開始微微扭曲了起來。
  
  那黑暗的世界裡,忽然有了光,一點一點,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越來越多,越來越亮。 又不知過了多久,那點到星光散滿整個黑暗的世界,隱隱約約,就好像形成了一個宇宙一樣。
  
  至此,何易被迫睜開了眼。
  
  他只能看到這麼多,也許是修為不夠,也許是天演策殘破的緣故。 這畫面斷得很完美,就好像本身只有這麼多一樣,但他可以感覺到,那星空形成之後,還會繼續發展下去,朝著某個方向,比如說走向毀滅,或者繼續擴張。 可他看不見,至少暫時看不見。
  
  收起天演策,回想一下,似乎並沒有什麼功法的痕跡在裡面。 但他又覺得,自己身上似乎發生過什麼,只是自己一時無法察覺而已。
  
  這天演策,本就是個深不可測的東西,一時找不到功法痕跡,他也並不失落,反正只要多花些時間,總會找到端倪的。
  
  看了看天色,已經臨近破曉,那宇宙大爆炸般短暫的一幕,足足帶走了他兩個時辰的時間。
  
  重新觀想了一遍方才的情景,天很快亮了,可他還是沒有半點收穫。 那水波般的痕跡沒有再次出現,而且就算出現了,他也無從察覺。
  
  眼看已經日上三竿,何易出了屋子,辨明方向直接踏著空氣,朝記憶中練功的小瀑布飛去。
  
  從蛇盤山到小瀑布的距離並不遠,不消片刻他就到了,然而讓他驚訝的是,那里居然已經有人了。
  
  清澈透亮的小水潭,被落下的瀑布捲起一片片白花花的水浪,水潭邊的大石頭上,一位身穿白色勁裝的少年正盤膝坐著,呼吸吐納天地之間的靈氣。
  
  是李慕。
  
  他飛落在旁,沒有去打攪他,靜等了不一會兒,便看到李慕收功睜開了眼。
  
  兩人一坐一站對視了片刻,竟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你變勤奮了。”何易說道。
  
  他在小潭另一邊的大石頭上坐下,兩人一水之隔,面對著面。
  
  “不勤奮,不刻苦,無法保護自己,和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李慕澀聲道。
  
  何易嗯了一聲,沒有接下去。
  
  因為自己實力的不足而失去身邊的人,那種感覺他嚐過了兩次,知道那滋味很不好受。
  
  “你打我吧。”李慕忽然說了一句,眼睛對著他,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他說道:“當年因為我的挑釁,害你不能留在蛇盤山,還因此被我們欺負,甚至吃了六姐的誅邪劍身受重傷。這些都是因我而起,你打我吧,我欠你的。”
  
  “都過去了。”他搖搖頭。
  
  “不。”李慕反對道:“時間過去了,但經歷沒有變。錯就是錯,欠就是欠。”
  
  何易看了他好一會兒,半晌才說道:“你變了很多。”
  
  “你也是。”
  
  何易點了點頭,依然坐在石頭上,但握起了拳頭。
  
  一記直拳,帶著重重氣浪,橫跨兩丈遠,在水面上劃過一道尾巴,打在李慕身上。
  
  他沒有留手,這一拳打出,李慕直接倒飛出去,撞在一棵大樹樹幹上,吐了一口血。
  
  但他笑了。
  
  有時候一點小小的事情,就會成為一個心結,心結解開了,自然如釋重負。
  
  當年因為他年少氣盛,不懂做人,害得何易無處可歸,屈身在荒涼的小山洞。 直到前幾年,他才漸漸明白自己做過的事情是多麼幼稚可笑,同時,也讓他清楚了當年的他跟何易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從高勇死後,他回到靈虛就一直是在水潭邊修煉,只有少數時候會回蛇盤山陪兄弟們小聚一下。 所為的,就是能夠像何易一樣,一個人承受著寂寞的苦修,磨礪自己的心性。
  
  他爬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重新走回石頭上坐下,說道:“你很強,應該跟我大哥差不多。”
  
  何易不置可否,沒有回答。
  
  王沖成為元嬰真人已經超過二十年,如今是元嬰中期的高手,本身對於法力的掌控和咒法的應用遠比他強上許多。 但有著強悍體質和毘盧屍身在,他未必會輸。 如果捨命相搏的話,應該是勝算居多,畢竟現在的他幾乎是打不死的。
  
  兩個經歷過生死別離,性情大變的人,坐在一起其實沒什麼可聊的。 何易跟李慕對坐了一會兒,就索然閉目鑽研起了《風火刀帆》。 後者自覺無趣,吃了兩顆丹藥揉揉剛剛挨揍過的胸口,也開始了調息。
  
  在何易的識海裡,風火刀帆的印像不停回放著。
  
  隨著修為的提高,他的意念也在不停增強,現在雖然還談不上過目不忘,但認真去記一些東西的話還是很快的。 當年記下毘盧經足足花了七天時間,而今他卻能在一天之內逛便羅經殿的二層,並且記下完整的風火刀帆和幾個散招,其中差別可見一斑。
  
  風火刀帆有七招,分別是離瀾、空浪、烈雲沉、風火斬、風焰如漩、一去不歸,以及核心一式——火海風帆。
  
  刀法的前六招其實並無強弱之別,只是各自特點不同而已。 前六招里三招火意,三招風意,都可以拆做零散來使用,只有最後一招,融合了風與火,威力驚人,難度頗大。
  
  他在識海中拆解著刀法的原理,慢慢去領會風與火的意境。 如果只是學個形狀,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是信手拈來,但如果悟不透此中韻味,只是虛有其表,還不如不學。
  
  這一次參悟,足足用掉了七天的時間,他不眠不休,不知疲倦,就連下過一場長長的細雨都渾然不覺。 識海中,刀法已經被他演練了至少一萬次,那種風與火的意境,也慢慢開始清晰起來。
  
  七天后,雨雲剛剛散去,他驀地睜開了眼,手上浮現出一把古樸的柴刀。
  
  對面的李慕感受到他的異動,頓時收住心法,看向了他。
  
  何易沒有說話,翻身跳起,單手持著柴刀,一股氣勢漸漸在身上浮現。
  
  當氣勢攀升到巔峰,連潭水都被他迫退的時候,他動了。
  
  柴刀斜劈,一陣火辣辣的氣浪席捲而出,從水潭上劃過,最終劈在李慕身旁的另一塊石頭上。 他的刀氣所過之處,潭水紛紛化成蒸汽,而刀氣盡頭的那塊石頭被劈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縫,裂縫兩邊的石頭如同春雪一樣,詭異的熔化掉了一大塊。
  
  感受到那驚人的熱浪,李慕一時間有些被懾住的感覺。
  
  這只是隨意揮出的一刀而已,威力卻比得上他全力以赴了!
  
  何易看著那熔得奇形怪狀的石頭皺了皺眉。 對於火的意境,他還不甚清晰,是以這一刀的熱力其實完全沒有想像中那麼精純和集中。 完美的一刀離瀾揮出,石頭應該是兩頭均勻熔化,而不是不規則的形狀。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雖然五行真義對任何人都是同樣的慷慨,人人皆可藉用領悟,但他畢竟不是尋常修仙者,不會真火,也不懂生火的法術,掌控力差一些實屬正常。
  
  雖不滿意,他倒也不氣餒。 武技要是那麼好學,高手未免太廉價了些。 這世上苦修士本就稀少,一萬人中也才三五個,如果個個都能輕鬆學會強大武技,這修仙界的格局早該變了。
  
  一刀失手,他略一思索了其中的差錯,又掄起柴刀,繼續練習起來。
  
  刀氣一道接一道,水潭邊盡是氣浪呼呼聲和水珠蒸發的嗤嗤聲。 石頭一塊塊熔化,接著便是泥土,刀氣越走越遠,波及範圍也越來越大。 自然的,他的意境也越來越貼切。
  
  何易每一次出手,都盡可能限制了自己的力量。 因為他發現,一旦全力出手,那刀氣恐怕足以橫掃幾十丈,龐大的熱氣將會直接點燃後面的那一片樹林。
  
  這一發現讓他覺得有些好笑。 原以為苦修士是用不出火的,沒想到只要用心去感受五行真義,利用刀氣為媒介,放出的熱力居然完全不比修真者的火煉術差。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52
第九十五章 無理取鬧
  
  修仙者的時間很不值錢,一次閉關,一次參悟,就可能過去很久很久。
  
  何易在小瀑布便練習風火刀帆,全情投入之下一晃眼便過去了大半年。 這大半年裡,水潭邊的石頭和地面飽受折磨,連樹林都被毀了一大片。 李慕為了不打擾他,也無奈離開了那裡,留他一人著魔般揮刀出刀。
  
  半年後,刀法前六招勉強算得上入了門,他才收起柴刀,開始參悟七步登仙術。
  
  這道術對他來說實在太過高深,即便他一次又一次的觀想當日上玄道尊在他腦海裡留下的那一段情景,也還是很難觸摸到那一境界。
  
  走路本身很簡單,但七步登仙術卻是利用“走”來引入虛空大道。 七步路里,只有第一步毫無道境,第二步開始,虛空大道一點點加深,直到最後融入虛空,一步上萬光年。
  
  何易看過小說,看過不少別人關於空間的理解,這可以說是一種優勢,最少這讓他更容易入門。 不過了解是一回事,真正去融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停嘗試,可每次都只能走出兩步,並且第二步的韻味也相差很多,完全不能像上玄道尊那樣舉重若輕,暗合天道。
  
  參悟了一個月無果,他暫且停下研究七步登仙術,轉而看向天演策。
  
  天演策的作用究竟是什麼,他不得而知,但每次拿著它,心念投入其中去看那宇宙大爆炸的一幕時,總會讓他有一種淡淡的怪異感覺,就好像有什麼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過,而自己卻不知道一樣。 他仔細檢查過自己身體的情況,確實沒有發現異常之處,這不由令他更加奇怪。 他是個洞玄修士,沒有理由無故產生幻覺,既然感覺有怪異之處,那就一定有某些事情正在發生。 確定自己的想法,他便擱下其它事情,整日握著天演策殘卷,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宇宙大爆炸。
  
  那水波般的反應每次都會出現,但他自己是看不到的。 直到半年後的某一天……
  
  一襲白衣的蕭寧劃過天空,直直落在被何易毀得不像樣的小水潭邊。 林炎之依然還沒回來,這是她第一百七十四次逃跑失敗,百無聊賴來找人發牢騷的。
  
  可她還未落地,就看到沉浸在宇宙爆炸中的何易渾身散發著奇異的波動,定睛一看,就見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在他身邊蕩漾著,那模樣,簡直就像正在施展七步登仙術的道尊。
  
  這一發現,讓她垮下了臉,十分不悅。
  
  七步登仙術,她是第一個傳承者。 可是許多年來,她卻半點得不到要領,至今也只能走到第三步。 若是能悟透五步的話,這小小靈虛早就困不住她了。
  
  而看何易的模樣,和那層層波動,似乎已經摸到了虛空大道的真髓。
  
  良久,星空演變再次結束,何易的心神被迫回到了身上。
  
  一睜眼,他便看到了蕭寧氣鼓鼓的表情,和類似怨懟的眼神。
  
  “你找我?”
  
  “對,快把你的道術感悟告訴我,我要是學會五步,順利離開這裡,一定給你豐富的回報!要不然……”她用烏黑髮亮的眸子盯著何易,恨不得把他的感悟給挖過來吃掉。
  
  何易聽得一片茫然。 了解這位姑奶奶性格的他倒沒有因為她的無禮而生氣,只是皺眉道:“我尚未摸到道術的邊緣,還談不上感悟。”
  
  “少騙人,我才不傻。剛才你身上都是虛空波動,跟師父走路的時候一模一樣。”
  
  蕭寧眼簾裡明光一閃,一副你騙不了我的樣子。
  
  “什麼虛空波動?我剛才根本不是在參悟七步登仙術。”何易還是沒有明白。
  
  “你!你裝糊塗!”她眉毛一豎,跺腳氣道:“你不告訴我,我就讓掌門師侄找你麻煩!”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見她生氣,何易也毫無辦法。 這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能鬧,掌門明機子已經被她揪著鬍子教訓了不知道多少三代、四代弟子了。 至於那些二代弟子,更是有過被她拖到天境神山,準備面見始祖的經歷。 雖然最後被她的大師兄空塵仙人攔下,但那份刁蠻已經讓無數人領教清楚了。
  
  想了想,為了避免麻煩,他還是勸了句:“道術的感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得到始祖傳授的時間很短,了解的東西比你更少。你要是真的那麼想出去找炎之,不如好好修煉,早日參透三大魂術。”
  
  按照她這活潑性子,恐怕這十年來沒少逃跑過,如果把逃跑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修煉上,也許達到化神巔峰了也有可能。 畢竟她在天天頑鬧的情況下,也都順利渡劫化神了。 這種天賦,普天之下除了林炎之,根本無人能及。
  
  “不用你教訓我,最後問你一次,到底說不說出你的感悟?”她微微瞇著眼,一絲危險的光芒閃過。
  
  “……”何易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思考方式,但又不想得罪她。 惹點麻煩還好,要是惹哭了,或者氣大了,自己將來也不好跟炎之交代。 無語了半天,他還是只能回一句:“我真的沒什麼感悟。”
  
  “好,這可是你自找的!”
  
  蕭寧怒哼一聲,忽然伸手摘掉了髮簪,解掉了腰帶!
  
  何易眼皮一抖,暗道不妙。
  
  果然,她散了發,解開束腰,隨即引起一股水流將自己頭髮打濕,然後就運起化神法力,朝天大喊了一聲:“掌門師侄~有人欺負我~~~”
  
  清亮聲音明明很好聽,可當它傳遍幻夢仙河的時候,所有弟子的反應都是立刻摀住耳朵。
  
  不知道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到那姑奶奶了……
  
  所有人輕嘆著,為那不知名的同門而默哀。
  
  “我的老祖宗誒……”
  
  通玄大殿裡,盤坐在蒲團上,一襲八卦道袍的中年道士明機子苦著臉,不情願的睜開了眼。
  
  “明心師弟,你去吧。”他衝著左側年輕俊朗的青衫男子眨了眨眼。
  
  “掌門師兄,不是愚弟不想去,只是愚弟這就要閉關衝擊萬象了,還是你自己去吧。”明心做遺憾狀,回了話後立即入定裝死。
  
  “那個……青衣師叔,要不您……”明機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另一邊的青年女子。
  
  青衣更絕,根本就不會話。
  
  “平日里一個個比兄弟還親,唉……”
  
  掌門喟嘆一聲,化作一道流光瞬間出了通玄殿。
  
  他前腳剛走,明心就睜開了眼。 他跟青衣一對視,兩人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小水潭邊,何易靜靜坐著,臉上依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心裡頭卻是無奈得很。
  
  早在剛剛成為靈虛弟子的時候就听說了,如果不小心招惹到那位小祖宗,就自認倒霉吧,反正頂多挨頓罰,最後宗門還是會悄悄補償回來,不會讓你吃大虧的。
  
  南邊天際飛來一束流光,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主掌靈虛事務的通玄殿前輩。 一看到那流光,蕭寧頓時一改顏色,蹬掉腳上的靴子,委坐在水潭邊殘破的石頭上,雙手擋在衣服並不凌亂的胸前,裝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楚楚可憐的模樣。
  
  還別說,裝得還真像那麼回事。
  
  “寧師叔,又怎麼了?”
  
  流光未至,明機掌門的和煦的聲音就響起了。
  
  “什麼叫又!”蕭寧一蹙眉,眼圈說紅就紅,她指著何易,委屈道:“臭師侄,那個人偷看我洗澡。”
  
  說著,還特意捋了一下仍在滴著水珠的長發。
  
  “嗯……”明機道長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看出並不是剛剛沐浴過,而是刻意淋濕的。 心裡暗嘆一聲可憐的小伙子,表面上還是要裝作嚴肅模樣,問道:“你是何人門下,叫什麼名字?”
  
  “弟子姓何名易,暫無師父,還是六代。此事,願受責罰。”何易早已站了起來,行了個弟子禮,直接坦然領罰。
  
  與其跟她胡鬧,還是這樣省些麻煩。 況且,就算他想爭辯,也是辯不過的,小祖宗的名頭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打出來,道理在她這裡完全行不通。 這是無數前人血淋淋的教訓。
  
  對於他的輩分,掌門雖然有些驚訝,卻不感到奇怪,因為這樣的人在靈虛裡並不少。 他“嗯”了一聲,點點頭。 簡簡單單一個“嗯”字,卻包含了許多層的意思。
  
  算你識相。 委屈你了小伙子。 師門不會虧待你的。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既然如此,自己到思過崖去面壁三個月吧。”掌門下了決斷。
  
  “才三個月?”蕭寧一嘟嘴,水汪汪的眼睛裡淚花就要掉下來。 她帶著哭腔說道:“掌門師侄,難道在你眼裡,你寧師叔的清白就那麼不值一提麼……”
  
  “呃這……”
  
  “三年吧。”何易自己加了量。
  
  反正參悟天演策和七步登仙術也不是一朝一夕,不如去思過崖裡好好靜一靜,省得再遇到這姑奶奶。
  
  “嗯,那就……”
  
  “不行!”明機剛想答應,蕭寧又先開口反對了。 她一抹眼淚,啜泣道:“最少……最少要三百年,不然,不然我就叫大師兄把你也扔到思過崖去。”
  
  三百年……
  
  兩人都是瞬間無語到了極點,最後還是架不住她的眼淚攻勢,點頭答應了。
  
  反正她也就一時生氣,過幾天等她好了,也就忘了。
  
  “哼,馬上去思過崖,不然就是三千年!”她一甩頭髮,剎那間眼睛又變回烏黑明亮的樣子,頭髮紮好了,腰帶也系上了。
  
  “是,玄師叔祖。”
  
  何易平靜地應了一聲,踩著虛空飛起,朝著昆星島的思過崖飛去。
  
  這思過崖,很多地方都有,當然還是選最近的。
  
  飛在空中,他忽然感覺這一次飛行,似乎跟以前有了一點不同。 可是哪裡不同,他卻又把握不到。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53
第九十六章 思過五載
  
  思過,只是一種懲罰的形式而已。
  
  實際上思過崖對於修仙者們根本沒有什麼約束力,想走飛走就是了。 不過何易到了昆星島思過崖之後,反而覺得這地方還不錯。
  
  三丈大的小地方,外頭是三百丈高崖,看下去雖然很峭,可若是放眼遠看,兩面那連綿不絕的一座座小山頭,亦是不錯的風景。
  
  這地方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在。 隨意掃去一片塵埃碎屑坐下,何易在無奈之餘還是有些慶幸的。 沒被罰到天境漩渦去,只是思過的話,對他來說就跟靜修沒兩樣。
  
  也不知道林炎之是怎麼受得了那小祖宗的,如此頑鬧的性子,天天吵起來根本沒辦法修煉。
  
  不過,似乎他們兩個在不修煉的情況下,依然要比別人厲害許多,畢竟天賦這東西誰也羨慕不來。
  
  老天其實挺不公平的,有的人甚麼都好,有絕世的天資,有傾城的容貌,還有了不得的機遇和地位。 而有的人,資質低下,長得不怎麼樣,身世也不好,就連運氣都差得不行。
  
  上蒼賜予的東西已經註定,人們無力去改變,不過自己的奮鬥,卻能拉近兩者的距離。 世界上有很多修為高絕的強者,在最初的時候也是樣樣不如別人,可他們最終走到了高峰,而那些曾經的天才們,很多都死在了路上。
  
  天底下不缺天才,更不缺庸才。 無論起點如何,最巔峰的位置,總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 起點的高低,只不過是為人節省了一些時間罷了。 而修仙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坐下之後,何易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的事情。
  
  蕭寧雖然經常胡鬧,但剛才的事,他還是覺得有些蹊蹺。 她就算是沒事找茬,應該也不至於拿七步登仙術當藉口吧?她說要他分享感悟,可那時候他卻是在參悟天演策,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共通之處不成?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在心裡重演了七步登仙術的細節。 這一推演,並未讓他發覺異常,但當頭邁出步子的時候,不一樣的感覺就浮現了!
  
  之前他連第二步都把握不住,可現在再次踏出,卻自然而然融入到了道尊所示的那種節奏裡,他甚至隱隱感覺到,自己的腳下似乎也有無形的水波一閃而逝。
  
  他嘗試著踏出第三步,但感覺還差了一點,做不到一走就是十丈的境界。
  
  何易沒有失望,相反的,他很高興。 半年的枯坐沒有枉費,雖然修為沒有什麼進展,但道術卻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這一道術強得離譜,他不會傻傻的以為自己可以一次性走出六七步,半年能夠摸到門路,已經值得自豪了。 儘管他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或許,天演策本身就和這道術有所關聯吧。 他日復一日觀看宇宙大爆炸的情景,正好跟虛空形成有著一定關係,才會讓他突然跟虛空大道親近了起來,在沒有感悟的情況下,就可走出兩步。
  
  腦中閃過這些念頭,讓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自己心神沉浸在天演策裡的時候,應該是有什麼外在表現,否則蕭寧不會看到,並且那樣逼問他的。
  
  如此一來,以後就不便在有外人的地方修煉了。
  
  來思過崖,他想做的就是繼續參悟武技和天演策,有了上述原因,後者只能暫時擱置。 武技,除了風火刀帆,他還看了幾個散招,兩式步法,一式拳法,一式掌法。 步法一式叫做三重浪,是蓄力增加殺傷的法子,還有一式叫做流水纏,是近身纏鬥的身法,以他的體質,一旦纏上別人,哪怕化神仙人也得心驚膽戰。 那拳法,是從山河十八式裡取的隔山打牛,而掌法,則是從六合掌裡取的防身武技,滴水不漏。
  
  這四招在整套武技裡其實不是最厲害的,但何易感覺這些功夫對他來說應該比一套套的攻伐更加好用。 取出適合自己的東西來,往往比全部學習更加節省時間,而且可以花費更多的精力在上面,以致專精。
  
  思過崖雖然只有三丈方圓,但在不動用強大力量的情況下,如同一個凡人一樣練拳腳還是基本上能滿足的。
  
  在腦海中演練了幾遍流水纏步法,他便站起身,在小小的懸崖邊遊走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還很彆扭,但經過練習,會越來越純熟。
  
  這地方很清靜,平日里無人會來打擾,被罰的弟子也不多,偶爾來一兩個,看見前輩在練拳,也就乖乖躲在角落裡,呆滿了時間自行離去了。
  
  何易不是武痴,也不是執著於實力的瘋子,但他一樣可以不知疲倦的沉醉在修煉之中。 因為每當自己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雲綽和白鶯鶯閉上眼睛時憔悴淒哀的臉龐。
  
  力量,是改變悲劇最有效的方式。 只要力量足夠,連天地都可以去征服!
  
  強者,很多都是被逼出來的。 被自己,被師父,被仇人,被生活,逼成強者。
  
  如果可以跟雲綽在葫蘆島快快樂樂幽居一輩子,也許他連千瑤的囑託都可以忘記,永遠做個平凡的小小修士。
  
  現實裡,沒有太多的如果,伊人已逝,剩下的只有美好的回憶,以及一顆渴望變強的心。
  
  入定,練拳,練掌,練步法,練刀法,日復一日。
  
  小小思過崖,幾乎只屬於他一個人。 他逼迫著自己變得像一個武痴,連坐下來想想舊時故事的時間都不給自己。 山崖上烙下了他的腳印,往來飛過的靈虛弟子也漸漸習慣了思過崖上天天練拳的那位同門。 他的名字,沒有幾個人知道,但他的事蹟,卻逐漸在昆星島傳開。 幾乎人人都知道,有一位不知是第幾代的弟子,被罰在思過崖反省,寂寞得發瘋卻不敢擅自離開,每天都在那裡打拳練刀。 而且他那把刀也不知道從哪拿來的柴刀,又醜又鈍,連最爛的次品法器都比不上。
  
  後來有幾位心善的女弟子來勸說他反省夠了,去向師父求個情離開這裡,被他哭笑不得的支走。 再後來,李慕跟餘秀兒聞訊來看他,也被他微笑打發走了。
  
  他成了名人,儘管幾乎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越來越多的築基和金丹修士來看他,或是出於關心,但更多的,都是湊熱鬧。
  
  本來安靜的思過卻引來一大票人,讓他多少有些苦惱。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明機掌門良心發現,將周圍設為禁地,並為他圈了個結界,才讓他終於回歸了寧靜。
  
  不過對其他不知情的人來說,卻是另一回事。 他們都以為何易是得罪了掌門人,被重重責罰。 又有不知哪裡來的消息稱,他將被罰在思過崖反省三百年,讓一眾弟子更加同情。 當然,也有一些人認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斷定他一定是乾了什麼大奸大惡之事,才被善良和藹的掌門如此責罰。 都是因為掌門仁慈,才饒他性命,關三百年已經是很輕的了。
  
  事情越傳越離譜,越傳越誇張,甚至有人說是何易在外頭欺負了掌門的私生女,被抓回來關禁閉的。
  
  當然,這些何易都不知道,因為他的世界只有毘盧心法,和武技。
  
  日子,過得很快。 在沒有回憶,無所謂快樂和悲傷的日子裡,一眨眼就過了五年。
  
  烏飛兔走,寒來暑往。 歲月一翻,故事已經沉澱。
  
  五年,說來不長,卻也不短。 在他幾乎一刻不停的修煉中,五年後的他,氣質已經完全變了。 如果說五年前云綽剛走的時候他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那麼他現在就是一頭冷靜的老虎。 外表沉如死水,不露半點鋒芒,可一拔刀,一握拳,瞬間便可化身兇猛惡獸。
  
  在第五年的秋天,他第一次真正停下了苦修。 原因,是有人來找他了。
  
  青光結界被人從外頭打開,他原以為是明機掌門到來,準備放他出去,但結果,卻是讓他略感驚訝。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與他一起從地球上穿越而來的好友,林炎之。
  
  十五年不見,他的模樣半點沒變,還是俊逸翩翩的少年郎,還是飄然出塵的白衣衫,眼睛依然亮得比星辰還耀眼,嘴角的笑意也依然像是嘲笑世俗的天上仙。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氣息。
  
  十五年前,他比何易强两個境界,何易看不透他。 而現在,他站在山崖邊,幾乎就像一個凡人一樣,半點法力的波動都沒有。
  
  似乎,他已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見到何易的模樣,林炎之的第一反應便是嘆息,緊接著就是一個擁抱。
  
  “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吧。”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54
第九十七章 十五年後的林炎之
  
  故人久別重逢,一個深深的擁抱,就能代表很多東西。
  
  鬆開雙臂,看見他真誠的眼睛,何易忽然很想訴訴苦。 但他忍住了。 朋友之間,有時候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林炎之虛空探手取了兩壇酒,遞了一壇給他。
  
  拍開泥封,何易會心一笑。
  
  酒,正是此刻最好的語言。 兩人隻字未提,悶聲喝酒。 何易是心情的緣故,而林炎之則是在陪他。
  
  熱辣辣的酒水從喉嚨裡滾滾湧進胃裡,帶起一道灼熱的痕跡。 他們都可以讓自己永不醉倒,但也都沒有那麼做。 一壇烈酒下肚,何易頭腦沉重了許多,拍了拍酒壇子,說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喝烈酒的?”
  
  記得以前,他幾乎滴酒不沾。
  
  “十年前,一個人,教我的。”他微微一笑,隨手在身前畫了弧,浮現出一張虛幻的臉。
  
  那是一個女子,並非絕美,眼中卻可見一份執著。
  
  揮手散掉這張臉,他又畫了一個弧,變成一面鏡子。 鏡子裡有座破舊的小廟,廟裡有一具女屍,和一個獨酌的少年。
  
  “你對酒,似乎也熱忱了許多。”他說道。
  
  何易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喜歡過她麼?”
  
  “沒有。”林炎之坦然搖頭,說道:“我喜歡的人只有寧兒。但這並不妨礙我懂得喝酒。”
  
  這個回答,並不意外。 他從來就是個事理極其明朗的人,要什麼,做什麼,喜歡什麼,永遠都是一個答案,不會出現雙選,也不會模棱兩可。
  
  “你變了很多。”他喝了口酒,又嘆道:“但無論經歷過,失去過什麼,我們都還是自己,不會變。”
  
  不會變麼?
  
  何易不置可否。
  
  他猛灌了一大口烈酒,皺眉瞇眼大口出氣,甩掉沉重的話題,問道:“你現在,該不會已經成為天仙了吧?”
  
  林炎之淺淺一笑,回答道:“還差一點,不過快了。”
  
  “我日。”
  
  何易報以中指。
  
  隨口一問,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答案。
  
  這傢伙,簡直不是人!
  
  十五年!算上離開靈虛前的一切,頂多也就十六年!他竟然已經萬象巔峰,就要成為天仙了!
  
  “我覺得挺正常的。”他摸摸鼻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何易那不善的目光,連忙說道:“對了,給你看個東西。”
  
  “什麼東西?”
  
  他能提起的,肯定不是普通東西。
  
  林炎之神秘一笑,手上藍光一閃,一把晶瑩透亮的淡藍色飛劍浮現手中。
  
  中品仙器,閉月劍。
  
  “怎麼,莫非你的仙劍有什麼大變化不成?”何易疑問道。
  
  他沒有回答,繼續保持神秘的笑容,屈指在劍身上彈了彈,清聲道:“小月,出來。”
  
  隨著他的呼喚,思過崖上忽然響起一聲慵懶的嚶嚀,彷彿沉睡已久的美人剛剛醒來,還未睜開眼一般。 瑩藍光芒流轉,仙劍上分出一道流光落在林炎之的身邊,化成一位穿著淡藍衣裙的姑娘。
  
  這是……劍魂?
  
  那藍衣女子一出來,就趴在林炎之肩膀上,一副呼呼大睡的模樣。
  
  “還睡,認人了。”他捏住藍衣女子的鼻子,將她弄醒。
  
  “……哦。”
  
  不情不願的應答,她軟塌塌的爬起來,看了看右邊沒找到人,說了聲“沒人呀”,然後又趴了下去。
  
  “在左邊。”他哭笑不得,推著雙肩把她轉向了何易。
  
  何易之前一直沒有看見她的容貌,但當她轉過臉後,那張臉,卻瞬間讓他呆了一呆。
  
  雲綽!
  
  居然是雲綽的模樣!
  
  她雖然睡眼惺忪,但那劍眉,那星眸,還有那嬌俏的鼻子和櫻唇,無不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樣子!那不是相像,而是根本就是她!
  
  “這是……怎麼回事?”何易難以置信。
  
  他不是不希望看到雲綽,只是他卻明白這不可能,因為她已經死了,在他懷裡死的。 他也看得出這並不是幻術,幻術是有根源可循的,而且好友也沒必要用幻術騙他。
  
  “閉月劍吶……”林炎之輕輕一嘆,也感覺十分神奇。 他解釋道:“這就是閉月劍的妙處。她是天地間最後一隻魅妖,她的模樣,會根據人的心理而改變。除了劍的主人,每個人看到的她,都是自己心裡最喜歡的那個人的臉。”
  
  “主人,他是誰呀?”劍魂小月睡意猶在,歪著腦袋奶聲奶氣含糊問道。
  
  “他叫何易,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叫他何大哥,或者……夫君。”他邪邪一笑,拍了拍小月的後腦。
  
  “……哦。”還沒睡醒的劍魂應了一聲,稍微睜大了一點點眼睛,脆聲道:“夫君~”
  
  “你,你夠了。”
  
  何易單手摀住眼睛,搖頭嘆氣。
  
  這劍魂的模樣與雲綽完全一致,雖然舉止風格不同,但她脆生生的一叫,還是讓他險些心神失守。
  
  “夫君,你不喜歡小月麼?”小月走了兩步,扳著他提著酒壇的手臂搖了搖,滿臉委屈狀。
  
  何易看了看她,迷戀之色一閃而過,旋即強制自己清醒過來,轉頭對林炎之求饒道:“老大,你放過我吧,我會受不了的……”
  
  後者一眼便從他半玩笑的眼神裡讀出了失去摯愛的那份心痛,於是一揮手將劍魂和仙劍一起收了回去。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她送給你。”他看著何易,誠然說道。
  
  “不用了。”何易搖了搖頭。
  
  思念,是不可替代的。
  
  魅妖,他也曾聽說過,那是很古老的一個種族,可以隨人心而變幻自己的模樣,而且完全是真實的臉龐。 因為這種特殊本領,他們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其中有很多事情太過出格,引得天怒人怨。 後來他們得罪了一位當時的蓋世強者,終於招來滅頂之災,本就稀少的魅妖,一下子消失在了世人眼前。 沒想到,最後一隻魅妖居然成了劍魂,寄身在仙劍裡頭。
  
  “看開點。”林炎之提起酒壇跟他碰了碰,勸道:“人不能活在過去。往前看,還有大好天地在等你。”
  
  “道理我懂。”何易飲了口烈酒,喉嚨裡熱辣辣的。 他說道:“這幾年一直沉浸在武技裡,情緒倒是淡化了許多,只是那份執念不曾更改。還有不到四百九十四年她就轉世了,我會找到她的。”
  
  “轉世……”他品味了一下這個詞,嘆道:“宇宙之大,談何容易。”
  
  “談何容易?”何易呵呵一笑,說:“這是我的名字,也是我喜歡挑戰的事。”
  
  “那我只能……祝愿你。”
  
  “喝酒。”
  
  “好,喝。”
  
  砸碎兩個酒壇,林炎之又取了兩壇。 拍開泥封,又是一頓暢飲。
  
  撇開傷心往事不談,兩人閒聊著,談到了林炎之這十五年的經歷。
  
  他去過很多地方,救過人,殺過人,自己也曾面臨過生死危機。 最驚險的一次,是為了得到點醒小月靈智的寶物,一個人獨斗南雲宗。 在兩位萬象仙人,七位化神仙人的圍攻下,當時僅僅化神巔峰的他險些直接被撕碎。 但也是在那時候,他臨死突破,成為了萬象仙人。 仗著飲雷訣和已經走到第四步的七步登仙術,他在一眾仙人裡游刃有餘,最終奪走寶物,卻未傷一人性命,飄然而去。
  
  他結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有男有女,有一代名門的大佬,也有人間尋常百姓,甚至還有邪道高手。 用他的話說,交朋友,只是交一個“心”字,其它的都不重要。
  
  兩人閒談間,林炎之忽然怔了一下,旋即浮現一抹溫柔笑意。
  
  思過崖的結界,驀地炸碎。
  
  蕭寧面露驚喜之色,隨手衣袍手中事物,上品仙器飛劍直接掉落山崖。 她乳燕投怀般扎進他的懷裡,小臉在他身上廝磨。
  
  “討厭你,回來了居然不先來找我!”
  
  她嘴裡慪著氣,手上卻半點不含糊,緊緊勒在林炎之的腰間,恨不能跟他綁在一起。
  
  “我……這麼久沒回來,怕你生氣,所以先罰自己來思過崖反省一下。恰好就遇到何易了。”他說著誰也不信的藉口,揉了揉她的腦袋。
  
  何易心中一暖。
  
  沒想到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找他的小情人,而是來跟他這個死基佬喝酒。
  
  “知道我會生氣就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有兩百零九次想要跑出去找你,可是師父太厲害了,每次都被他給抓了回來。”她窩在林炎之的懷裡,根本不管旁邊有沒有別人,就蹭著他撒起了嬌。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他柔聲說著,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道:“我努力修煉,現在終於達到萬象巔峰,只差一步就可成仙了。此次回來,就是準備閉關突破,然後帶著你,去看遍山海界的美景。”
  
  這句話,似曾耳聞。
  
  何易苦澀一笑。
  
  比起他們兩個,自己跟雲綽似乎真的不幸了許多。 但,作為朋友,他不會怨懟,只會祝福他們。
  
  “嗯。”蕭寧輕輕嗯了一聲,面露幸福和迷醉之色,膩在他身上,乖巧得跟隻小貓一樣。
  
  溫存了一會兒,林炎之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佯怒道:“我在路上聽說,你故意讓掌門罰何易在這裡思過三百年是不是?”
  
  “我……我沒有。”她撅著嘴想要狡辯,但看到他的眼神之後又立刻換上一副我錯了的表情,然後試探著問道:“你,你從哪儿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看穿她眼底的狡黠之色,何易跟林炎之都不由暗擦冷汗。
  
  要是讓她知道的誰告的密,指不定又要怎麼鬧呢。
  
  “我知道了,一定是明機師侄。哼,這件事就他最清楚,除了他沒別人了。”
  
  “……”
  
  “……”
  
  那眼角一閃的光芒,似乎在說著,又有人要倒霉了。
  
  ※※※※※
  
  刁蠻任性的靈虛小祖宗被林炎之訓得服服帖帖的,半點頑鬧的樣子都沒有,這不由讓熟知她性格的那些老傢伙們個個嘆服不已,就連上玄道尊,也在這方面對他刮目相看。
  
  女人,愛情總是她們的弱點。
  
  當然,這些並不是何易需要關心的事情,他現在要做的,是再次離開靈虛,踏上新的征程。
  
  看見好友安然歸來他也算寬心了不少。 知道他不日就要成仙,說真的,他有那麼一點點吃味,但更多的,還是為他高興。
  
  回到這裡已經六年多,他在武技上已經算是登堂入室,加上洞玄期的修為,行走天下也可算得是一方高手。 有柴刀,有造化靈泉改造過的強橫體質,只要運用好優勢,就連一些化神初期的仙人,他都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這幾年他的修為沒有提高多少,只是鞏固在了洞玄初期的層次。 達到這一境界之後,他感覺自己成長的速度已經慢下了很多,按照現在這個速度,想要達到洞玄巔峰,衝擊知微的話,少說也要七八十年時間。
  
  這還算短的了,通常來說,元嬰初期修煉到渡劫,都需要百年以上的時間,而且還得有不錯的天資才行,否則緊緊的瓶頸很難突破。
  
  不知道為什麼,何易不大想等到好友成為天仙再離開靈虛,或許是多少有些害怕對比吧。 跟林炎之聊了些話,喝了些酒,在當晚分別之前,他便說出了辭行的話。
  
  林炎之沒有挽留,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了句“保重”。
  
  那一夜,何易去了趟蛇盤山,跟鮮少的幾位熟人辭行,而後趁著夜色,離開了靈虛。 蛇盤山山崖的那間屋子,僅僅住了一夜而已。
  
  此行他的目的地是常樂說過,聽到梭羅果消息的仲古城。 仲古城在萬仙大陸的東北方,萬仙大陸北面收窄,雖然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實際上距離也只有幾百萬里而已。 比去玉辰宮還要近上許多。 並且現在的他,已不是當年的聚魄小生,而是跺跺腳大地都要裂條縫的神通修士。
  
  靈虛到仲古城,只須沿著北海的海岸線走就行。 近年來臨海地區水妖鬧得厲害,知曉他去向的李慕還特意囑託他,如果遇到水蟒大妖,要替他殺掉一隻,給他三哥報仇。
  
  天亮之時,何易已經離開靈虛上千里。
  
  朝陽升起,漸漸泛黃的秋草是有別於春冬二季的另一番景象,慵懶而安詳。
  
  他深深吸氣,又深深呼氣,將肺裡的沉悶和負面情緒統統拋掉,衝著朝陽微微一笑,自語道:“何易,你要新生。”
  
  新生!
  
  不要再悶得像個大叔一樣了!
  
  “綽兒,我們四百九十四年後再見!”
  
  他又自語了一句,仰天長嘯一聲,化作一道殘影,往東方飛去。

修仙筆記——第六頁
  
  炎之回來了。
  
  這小子,十五年不見,居然已經登臨萬象之巔,只差一步就可成仙了。
  
  他說的對,我應該看開一點,不能再沉迷於過去。
  
  未來還很漫長,等找到了綽兒,我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陪她。
  
  生命還是很美好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明天,是新的開始。
  
  太古城,仲古城,上古城,還有星河帝國,我都要去走一趟,未來如果她轉世到另一個世界,才好告訴她三古是什麼樣子。
  
  努力吧何易,你也是要成仙的人!
  
  何易,第六年零七個月(洞玄初期)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56
第九十八章 仗義
  
  幾百萬里,遠得可怕。 這不是一個數字,而是實實在在的一段路。 可以對比一下,地球到月球的距離也才不到三十萬公里,六十萬里左右,而從靈虛到仲古城,卻是將近十倍的距離。 三萬萬里山海界,難以想像這里為什麼會這麼大。 如果這是一個星球,都比太陽還大很多了!
  
  不過,世界為什麼這麼大,關他屁事!
  
  路雖遠,但以他如今修為,即便沒有仙船仙劍,不停趕路之下,也能在一年之內抵達。
  
  何易就像一支箭,從靈虛射出去,目標直指仲古城。
  
  仲古城又名千面聖城,是近百萬年前建立的曠古巨城,與太古九鼎王城,以及天元大陸的紅顏城並稱“三古”。 千面聖王早已成為古老的傳說,但他的大名依然響徹山海界,幾乎每一個修仙者都記得他的名字。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曾經一統山海界,是古往今來除中央之王外唯一做到過此等壯舉的蓋世高人。 據說千面聖城的四面城牆足有三千里廣,而建立的時間卻僅僅用了七天,當時山海界的諸多人仙妖獸都在為建城而出力,聖王的威望可見一斑。
  
  對於修仙者來說,三千里很短,但如果這是一座城,就大得有點誇張了。 更誇張的是,千面聖城的中心處,有著一尊千面聖王的雕像,高達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丈,一根手指頭,都比一座山頭還大!
  
  那巨城屹立百萬年而不朽,每天往來的修士和凡人不計其數。 有人說仲古城的當代執事,是一位超越萬象的絕頂高手,這一說法無人肯定過,但也無人敢站出來否定。
  
  何易此去,不僅是為了找金雕大妖詢問梭羅果的消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見見這修真世界的“大手筆”究竟是怎般模樣。 三座古城,都有各自的傳說,如果有機會,他是肯定會去走一遭的。
  
  風拂耳鬢,腳下一逝千里,他的速度完全不比靈寶仙船慢。
  
  往北看,海藍藍的線條隱隱可見。 在北海,他曾有過快樂和悲傷,如今再看,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聽李慕他們說,北海沿岸的許多妖修近年來頻頻傷害無辜百姓,搞得人心惶惶。 不少正道修士紛紛前往北海除妖,但海岸那麼長,水妖們又是來無影去無踪。 敵暗我明之下,真正被消滅掉妖孽終究是少數。
  
  何易暗自猜測,他此去仲古城,恐怕會遇上不止一次的妖怪。 這些水妖的實力似乎不是很強,以他的修為大多數都不需忌憚,萬一撞上了,能救人就多救幾個人。 畢竟在無辜百姓裡,也有很多癡情男女。
  
  不知道是他運氣太差,還是水妖太過放肆,在他出發的第十八天,居然就真的遇上了。
  
  飛在空中,敏銳的嗅覺讓他從北方來的季風裡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息。 何易沒有猶豫,身子一晃,帶出道道殘影,直接往海岸飛去。
  
  目之所及的範圍,有三個小小的聚落,粗略一看,應該都是戶口不過五百的小村莊。 凝睛掃視,三個村落當中的那一個,地上隱隱可見一些斑駁紅點,似乎就是血跡,再一看那微微閃光的晃點,應該就是水妖無疑。
  
  他不再遲疑,立即飛馳而去。
  
  小村中央的水井空地,一群渾身光滑鱗片,長相各異的妖怪正圍著水井邊的三個人。 那三人一男一女一小,男的年紀不大,俠客模樣,臉孔方正,眉宇間的正氣和憤怒一目了然。 女子的容貌也算難得的美人了,她的神情與男子很像,只是多了一些擔憂害怕,此時左臂已經染血,白色長衫紅了一片。 至於那小孩,穿著尋常的布衣,兩耳垂髫,眼泛淚花,看著眼怪的目光既害怕,又怨恨,應該是此處村莊的倖存者。
  
  那對男女手中的雪亮長劍已經沾了不少顏色各異的鮮血,旁邊地上也有不少妖怪屍體,似乎之前已斬殺不少的妖孽,但是此時被眾妖圍住,也是情況堪憂。
  
  何易漂在百丈高空,沒有透露半點氣息,那些水妖的注意力都在井邊的三人身上,完全沒有註意到他。 見雙方暫時沒有動手,他且停在天上,打算先看一看。
  
  腳下的村莊到處都是血跡,低頭一看就能見到上百具屍體露天橫躺,有的面容驚恐雙手前伸攀爬,有的還抱著襁褓嬰孩,母子齊齊喪命。
  
  血的顏色,怵目驚心。
  
  空地中那水妖裡,領頭的那位是個魚首人身,翹著魚尾的半人形妖怪。 身為普通妖物,能夠部分化形,應該是剛剛凝聚內丹的修為。 除它之外,旁邊還有三個半人形的妖怪,都是獸頭,一個長著螃蟹鉗子,一個大蝦頭,還有一個像個海龜,背上是厚厚的墨綠甲殼。
  
  那魚頭模樣的妖怪用長滿鱗片的手擦了擦手裡滴血的大刀,衝兩人陰仄仄道:“殺了我們那麼多伙計,準備承受鮫大爺的怒火吧!”
  
  井邊的男子長劍當空一劃,義憤填膺說道:“你們這些畜生,早晚會遭報應的!”
  
  “哥,別跟它們廢話,了不起一死,咱們多拉幾個墊背的。”左臂手上的女子將小孩推到井後,握著寶劍的手指有些泛白。
  
  何易俯瞰著。 從兩人的氣息來看,應該也是金丹期修為,但是以一敵四,而且旁邊還有許多未成氣候尚不能化形的小精怪在,一旦開打,恐怕唯有戰死一個結局。
  
  女子說完話後,與其兄長對視一眼,右手一動,便見一道雪亮劍芒飛襲鮫精。 緊隨其後,那男子的劍氣更銳一分,同樣對準鮫精的魚頭刺去。
  
  “殺了他們!”鮫精魚嘴一張下令,同時躲向一旁。 雖然道行高一些,但它也不敢硬接兩人的劍芒,之前其餘同伴的死狀他可不是沒看見。
  
  咻咻兩聲,鮫精雖然躲過劍芒,但它背後的幾隻小妖反應可沒那麼快,一下子就被洞穿身子,倒地抽搐。
  
  呼啦啦的,一眾三十多個妖怪一擁而上,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兵器揮舞著,看上去亂成一團。 不過亂雖亂,殺傷力卻不容小覷。 那一男一女兩位劍客不住舞劍,一道道雪亮的劍氣縱橫飛舞,儘管聲勢驚人,卻很快就被逼到了身前。
  
  何易看了看,感覺那兩人劍法好像挺厲害的,只是修為不足,才無法力敵如此之多的妖。 眼看群妖就要手刃二人,他不再猶豫,身子一動便落到了戰圈裡。
  
  鮫精的大刀高高舉起,正要趁那男子不及應對劈開他的腦袋,卻被忽然出現的何易一手抓住刀刃,頓時被嚇得不輕。
  
  五指一緊,那下品法器的大刀崩成兩段。 他斜起一腳,瞬間將鮫精踹飛十幾丈,順帶著還撞倒了四隻小妖。 那女子剛看到兄長將被斬於刀下,而自己救援已經來不及,心中悲戚之意剛起,就見人影一閃,緊接著就看到領頭妖怪倒飛而出。
  
  何易毫不停頓,在洞玄期的超強力量下,速度快得肉眼難辨。 只聽嘭嘭嘭連成一片的聲音,接著那二三十隻妖怪便紛紛痛呼著倒飛而出。
  
  哀嚎聲不絕於耳,兄妹二人怔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以何易的速度,踢飛那些妖怪僅在幾個呼吸之間,他們剛剛避開攻擊殺出一劍,沒打幾下,周圍就再無一個妖了。
  
  “前,前輩。”男子乾咽一口唾沫,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這些妖怪亂殺人做什麼?”何易問道。
  
  要不是有什麼目的,再凶煞的妖也不至於成群結隊殺戮平民百姓。
  
  聽他問話,那女子麵色微變,解答道:“方才我看見那領頭的魚妖拿出過一把黑色小旗,說不准,是在煉製什麼邪惡的法寶,需要人血生魂獻祭,才這般殘忍。
  
  “小旗?”何易驚咦一聲,暗道:不會是小說中的魂幡吧!
  
  三人說話間,一眾妖怪已經一一爬了起來,圍成了一圈。 鮫精一揮手裡的半截刀刃,怒氣沖衝對何易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一起上,殺了他!”
  
  這妖怪,腦子有問題。 三人同時想到。
  
  從何易方才展露的那點實力,就可知道他的修為比這些妖怪強出許多。 此時它們不逃命就罷了,居然還敢主動殺上來?
  
  柴刀浮現手中,何易雙眼一凝,揮出三刀。
  
  熾熱的刀氣就像三條怒龍,所過之處大地干裂,妖怪也在嗤嗤聲中被烤成了焦屍,當頭者甚至直接燃燒起來,在極短的時間內化成一蓬粉末。 在他五年苦練的風火刀帆之下,這些未成氣候的小妖就像螻蟻一樣,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是金丹巔峰的修士遇上了,也只有亡命躲避的份。
  
  三刀過後,水妖一下子少了近半,但那四個金丹妖怪卻還都在。 看到同伴們被殺,他們怒氣更勝,居然想起了用法術。
  
  妖法與仙法不同,常常是需要身體的某一部位輔助施展的。 那四個頭頭氣沖衝的大睜雙目或張嘴或縮背,一下子四道氣勢強橫的光芒卷向了井邊的人。
  
  看到四式妖法,兩位劍客微微色變,往後退了兩步。
  
  何易倒是滿不在乎的神情,這些妖法雖然力量不弱,可對於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即便被打中了,頂多留個小小傷口,不出十個呼吸就能痊癒。 當然,為了保護身邊的人,他還是提起柴刀,用刀的側面拍了過去。
  
  嘭的一聲,宛如爆炸。 空浪式的氣力直接打散妖法,餘力席捲過去,還將四個水妖掀飛了三丈遠。
  
  “血債還得血來償。”他說了一句,身子化作殘影,柴刀連動,僅僅十個呼吸,那群水妖連反應都來不及,便一一成了刀下亡魂。
roicq 發表於 2015-12-4 18:58
第九十九章 結伴
  
  水妖和居民的屍體躺了一地,一股焦糊的氣味混在血腥味裡,彌散空中。 見妖怪被何易快速消滅,那兩位劍客均是如釋重負,同時也有些欽佩之色。 躲在井後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的鑽了出來,看著那一地的屍體和猩紅的地面牆角,嗚嗚哭了起來。
  
  女劍客摸了摸孩子的腦袋,輕聲安慰,那男子則是走向何易,恭敬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否則今日我們三個肯定難逃一死了。晚輩陸凌昭,這是捨妹陸凌煙,我們是蒼雪劍派的嫡傳弟子,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嫡傳弟子,怪不得年紀輕輕就有金丹修為。 他們兩人的資質應該也是上佳,至少比何易這個廢材要好很多。
  
  他回了姓名,問道:“這些水妖是何來歷,怎麼如此猖獗?”屠殺生人煉製法寶,這可是修仙者的大忌,要是後頭沒有厲害的大妖或者妖王主導,憑這些小嘍囉就是藉膽給它們,它們也絕對不敢。
  
  “這個晚輩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北海沿岸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止一起,許多百姓擔心身家安危,已經遷到內地去了。”陸凌昭回答了問題,又嘆道:“可惜我們來遲了一步,沒能阻止這裡的慘劇發生,我們兄妹倆拼盡了力氣,可恨修為太低,僅僅救下了這一個孩子,而且還險些命喪妖口。要不是前輩及時趕來,我們… …”
  
  何易點了點頭,見他有些喪氣,安慰了一句:“不能怪你們,是妖怪太多了。對了,這孩子,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這……”陸凌昭稍微想了想,便回道:“這附近還有兩個村落,雖然被妖怪的消息嚇跑了很多,但應該還有一些人在,不如就將孩子送到隔壁村子去。”
  
  “不,我不去!”那小孩聽到兩人在討論它的事,立時從陸凌煙身旁冒了出來,握著小拳頭,大聲說道:“偉大的仙人,請您收我為徒,我也要跟您一樣殺妖怪,救好人!”
  
  說著,它就要向何易下跪。
  
  何易一晃到了跟前,扶著他說道:“小娃娃,我要去很遠的地方,帶不了你,而且我也不會收徒弟,你要是想拜師學藝,不如跟這兩位哥哥姐姐去他們的門派。”
  
  “前輩……”
  
  聽他那樣說,陸凌昭苦著眉毛,欲言又止。
  
  “怎麼?”
  
  那蒼雪劍派,難道不收徒?
  
  蒼雪這名字,他沒什麼印象,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大門派。 不過能有兩位年輕的金丹弟子,應該也不會太差勁,至少教個小孩子是綽綽有餘的。
  
  陸凌煙給了他一個歉然的表情,低聲說道:“不瞞前輩,其實我們蒼雪劍派,已經……被水妖滅門了。”
  
  何易一驚。 一個修仙門派,居然被一夥水妖給滅門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但見他們兩人的表情,又不似在撒謊。
  
  “怎麼回事?”他問道。
  
  “唉……”
  
  陸凌煙嘆息一聲,哀道:“一年前我和我哥去了趟西北冰川取煉劍用的墨玄冰,沒想到回去的時候宗門已經被屠戮一空,連我們的師父也……。我們當時驚惶無助,只是從一片狼藉的現場看出有幾隻水妖的屍體。漫山同門皆已故去,我們兄妹二人無依無靠,也無能力再立門戶。是以這才往東而來,準備去仲古城找我們的師叔。孟師叔是我們蒼雪劍派有史以來天賦最高的人,只有把他請回來,我們才能重振山門,再續香火。”
  
  “哦……”何易點了點頭。
  
  聽她這麼一說,倒是記起靈虛以西大約幾萬里的地方有幾個建在雪山上的修仙門派,那還是他在用葳蕤玉換冰晶玉髓的時候聽說的,只是過了這麼久,早已忘了。
  
  一個小門派被滅,在修真界並不是什麼轟動的大事,但聯繫到這水妖作惡的背|景,問題就有些嚴重了。
  
  “冒昧問一句,你們的師父,你們門派裡的前輩,都是什麼修為?”他問道。
  
  “回前輩的話,我們的恩師雪華真人修為是元嬰中期,門派裡還有兩位元嬰期的前輩,一位是元嬰初期,還有一位是元嬰後期。”陸凌昭坦然回答,說起修為,他起先還有些自傲,但想起何易的能耐,就又馬上換成了謙卑的模樣。
  
  三個元嬰期,也算是不弱的門派了,尤其是還有個元嬰後期,接近渡劫的高手。 這份實力,比起方緣島的聽瀾宗還強一倍有餘。 能夠滅掉這樣一個宗派,那水妖要么是有化神期的妖王,要么就是有為數不少的元嬰大妖合力出手。
  
  看樣子,這夥水妖也有些氣候,比得上一些二流三流的修仙門派了。
  
  蒼雪劍派既已覆滅,眼下這小娃娃想要修仙,就無去處了。 他只好再次問道:“你們知不知道這附近還有什麼宗門?靈虛有點遠,就不用說了。”
  
  靈虛雖然很大可能會收留此子,但以他的速度都飛了大半個月才到這裡,送個孩子回去,往返就又是一個多月了。 而且這還是不考慮帶著人的情況,要知道這孩子跟他不一樣,承受不住他的快速飛行,而且每天的吃喝,睡覺,都要不少時間。
  
  “這……”
  
  兄妹倆對視一眼。
  
  靈虛,他們是不敢想的,那等古老的門派,連他師父當年都找不到進山的路,以他們的影響力,要送個孩子去恐怕更難。 眼神交匯了片刻後,陸凌煙回道:“前輩,此地往東方一萬七千多里,有個專修咒法的門派,叫做原山派。不過原山派跟我們蒼雪劍派向來不和,送這孩子去,只怕他們……”
  
  “我送他去。”何易直接攬下了責任。
  
  區區一萬七千里,以他速度不過幾個時辰,就算為了保護孩子,頂多幾天就到了。
  
  “謝謝仙人,謝謝仙人!”
  
  那孩子也機靈,一聽有門派可以去,立刻連連道謝,若不是何易攙著,早就已經跪下磕頭了。
  
  “好孩子。”摸了摸孩子臟兮兮的臉蛋。 它眼神裡對修仙的嚮往,似乎比西門凡還要強烈幾分。 仇恨,是極大的動力,他可以讓一個人從懶惰變成勤奮,從平凡走向巔峰。 但如果沒把握好心性,就有可能誤入歧途。 也正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他才在得到黑色石球之後,沒有去折磨玄無極的元神。
  
  “以後學到了本領,記得只許用來對付大奸大惡的人和妖怪,不得濫殺無辜,到處顯擺,知道麼?”
  
  “我知道我知道,謝謝仙人,謝謝仙人!”
  
  何易微微一笑,對小孩道:“別叫我仙人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聲大……大叔。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想了想,他還是覺得大哥這兩個字對自己來說有點不合適。
  
  “回大叔,我大名叫劉海生,小名黑子,今年六歲。”小孩子眉開眼笑,就好像已經學到了縱橫天地的本領一樣,連剛剛失去親人的哀傷都忘了。
  
  看了一眼遍地屍骸血蹟的小村莊,他微微一嘆,帶著小孩劉海生和陸氏兄妹出了村莊範圍。 對於鮫精身上的小旗,他沒有半點興趣,無論那是不是傳說中的魂幡,這等行徑都是死不足惜。 既然如此,還不如一併將之葬在這村子裡。
  
  柴刀握在手中,他對身旁的孩童道:“黑子,跟你爹娘和鄰居們道個別吧。”
  
  “嗯。”小娃子用力點頭,剛剛還在笑的眼睛一下子就嘩嘩流下了淚珠兒。 他跪在小山坡上,對著村子磕了三個頭,說道:“爹爹,娘親,海伯,二嬸,我一定會學一身好本領,以後跟大叔一樣行俠仗義,降妖除魔,為你們報仇的!”
  
  扶起小孩,何易上前三步,柴刀劈出,刀氣化成一個兩丈大,旋轉不休的漩渦,掠過房子、小巷、古井、村口。 刀氣所過之處,地面一片焦黑,無論草廬還是木屋,紛紛燃燒了起來。
  
  天色將晚,火光漫天,三個大人輕輕嘆息,而六歲大的孩童卻一邊抹淚,一邊暗下決心。
  
  “走吧。”
  
  何易抱起黑子,身子一動,飛上天空。
  
  陸氏兄妹對視一眼,拋出飛劍跟了上去。
  
  “前輩,您要去哪兒?”陸凌煙追至他的身邊問道。
  
  “原山派,仲古城。”他坦白回答。
  
  “仲古城?”兄妹倆聞言露出欣喜之色,說道:“前輩,我們能否……能否跟著您呢?”
  
  何易遲疑了一下。
  
  他倒不是覺得有人陪同會怎麼樣,這兩人行俠仗義,不顧自身安危出手救人,至少是對正氣凜然的兄妹。 只是他們才金丹期,飛行速度可比不上他,要是同行的話,去仲古城最少要多耽擱一年以上的時間。
  
  “小煙,你也太莽撞了,前輩高人都習慣獨來獨往,咱們兩個拖油瓶,你也好意思開口。”
  
  見他沒有回答,陸凌昭頓時斥責其妹。 這行為,實則只是給何易下台階。 不過在眼底,好像還有一點別的什麼東西。
  
  被人這樣說,何易心裡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曾幾何時,他也是個拖油瓶,沒實力,沒背|景,懂的也很少,但常樂和雲綽並未嫌棄他,還與他拜把子,稱兄道弟。 念及此處,他說道:“你們樂意的話,便一道走吧。不過我這個人有時候不愛說話,你們別覺得悶就好。”
  
  “多謝前輩!”兄妹二人喜於形色。 陸凌煙給了兄長一個“放心吧”的眼神,示意無妨。
  
  只要不走漏風聲,料想這位前輩也不知道什麼。
  
  有個厲害高手同行,他們去仲古城可就安全多了。 自從蒼雪被滅,他們可是深深感受到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修為是多麼弱小,好幾次遇上的人,都比他們強許多許多。
  
  “別叫前輩了,聽起來怪怪的。我叫何易。”
  
  “是,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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