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悍明 作者:青史盡成灰(已完成)

 
Babcorn 2016-2-17 12:38: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3 151867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1
第四百三十章 論道
  

    「讓開,本官要見皇上!」

    范克勤,何騰蛟,於燧然等等大臣,圍在了王府前面大聲的叫喊。

    紅袍高官平時都未必能見到,如今卻圍在了王府前面,絕對有什麼大事情了。路過的百姓全都不自覺的停下來,駐足觀看。

    「范大人,陛下和遼王殿下去查看軍需倉庫,備戰情況。這可是朝廷的機密大事,你們還逼問不休,只怕是心懷叵測吧!」方劍鳴冷冷的說道。

    范克勤根本不以為然,冷哼了一聲:「事有大小,當此生死存亡的時候,區區軍情算得了什麼!天崩地裂,遍地腥羶的日子就在眼前,我等身為大明忠臣,要誓死捍衛聖道,剷除奸佞。你們還不讓我見聖上,就是心懷叵測,就是想謀害皇上!」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弒君殺父的罪名誰都受不了!

    方劍鳴把眉頭一皺,冷冷的說道:「范大人,你好歹也是本朝高官,難道不知道信口開河,污衊朝廷重臣的罪過嗎?」

    范克勤滿不在乎的冷笑道:「你們還敢給老夫羅織罪名,簡直是顛倒黑白,聖人之道被你們拋開了,這天下還有道理可講嗎?」何騰蛟沉著臉,大聲的說道:「遼王殿下要是心中還有大明,就該放我們進去。治國之道,本就是文官所為,不該武夫秉政。我們也是不想讓遼王一錯再錯,以致不可挽回的局面!」

    方劍鳴臉色陰沉的能滴下水來,好模好樣的被一群人堵著門口痛罵,誰都沒法唾面自乾。尤其是這幫朝臣個個都是有身份的,竟然還是如此無禮。實在是讓人不齒!

    「諸位大人,我已經說了,聖駕不在,你們要還是不知好歹,一味的追問。本官只有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從他的背後湧出了幾十名衛士,一個個都帶著熊皮帽子,手裡拿著火銃,刺刀雪亮。他們衝出來,將這些大臣都給包圍起來。

    看到了這些士兵。在場的官員不由得往後倒退,俗話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通啊。

    可是這時候范克勤突然大步向前走去,口中大聲的喊道:「諸位,幸進之臣蠱惑聖聽。廢孔孟之言,行陶朱左道。重小人,遠君子。習末技,忘根本。如此大明江山必亡,我等更無顏見歷代先賢。而今只有捨出這條性命,和奸賊周旋到底,爾等何去何從,全憑一心!」范克勤說完。走到了所有侍衛面前,鬚髮皆乍,厲聲喊道:「讓開!」

    這一嗓子比起大鼓妞還要高亢。振聾發聵。近衛軍都是從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他們什麼都見過,可是偏偏沒有見過這種老瘋子。

    對面可是堂堂二品大員,難道真能用刺刀挑了嗎!

    看到衛兵不敢動手,范克勤的勢頭更足,徑直往裡面闖。何騰蛟看了看身後。也說道:「各位年兄年弟,你們還記得當年的錢唐錢老大人吧!我們今天是為了聖道。有進無退,大不了血濺當場。我們也是轟轟烈烈,不愧先賢!」

    「對,何老大人說得對,我們不能退了,衝進去啊,衝!」

    別以為文官手無縛雞之力,打群架的時候他們是一點都不吃虧,一個個嗷嗷亂叫,往裡面衝。士兵們阻擋,結果頭上的帽子都被抓掉了。

    連喊帶叫,你推我搡,王府門前霎時間亂成了一團。

    「總長,不好了,您老快去看看吧,我們可攔不住了!」…

    方劍鳴氣喘吁吁,一腦門的汗珠跑到了參謀部,李濟伯正在裡面整理東西,一聽喊話,也嚇了一跳,急忙跟著方劍鳴走了出來。

    「不過是一幫文人而已,至於這麼飯桶嗎,兩個人抓一個,把他們送回館驛還不成嗎?」

    方劍鳴臉都成了苦瓜,忍不住說道:「總長,您沒有看到,這幫人簡直凶神惡煞一般,再說弟兄們也真不敢動手,畢竟牽涉著皇上,撕破了臉皮,只怕裡外不是人啊!」

    「哼,讓他們這麼鬧王府,咱們就有面子了?」

    李濟伯顧不上責備,直接帶著人到了門口,這時候兩邊正打得熱鬧,地上到處都是紗帽,到處都是熊皮帽子,官服也扯壞了,有幾位更是鼻青臉腫。看到了李濟伯趕過來,他們干脆躺在了地上,哼哼起來。

    「諸位大人,演戲不要演的過火了,遼王要想對陛下無禮,又豈會放過你們!想要裝忠臣,還是等下一次吧!」李濟伯冷笑著說道。

    何騰蛟瞪著眼睛,厲聲說道:「誰是忠臣,誰是奸黨。天下人自有分辨,你們趕快請出聖上,我們要見皇上!」

    李濟伯眉頭緊皺,說道:「聖上外出,你們……」

    「朕在這裡,何大人有什麼話,直說吧!」

    人群後面一陣馬蹄聲,顧振華和朱慈烺一前一後回來,顧振華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看不出什麼異常。小皇帝臉上帶著一絲落寞,又有點解脫,還夾雜著失望。總而言之,非常的怪異。

    何騰蛟和范克勤他們沒有精神頭觀察這些,直接到了小皇帝面前。

    「聖上,您一切安好?」

    「朕能有什麼事情,無非是去莊田和倉庫看看。糧食儲藏眾多,豐收在即,對韃子動兵,勝利可期啊!」

    范克勤躬身說道:「陛下,老臣以為當今大明頭號敵人不在外而在內。」

    「范大人,何出此言?」

    范克勤強壓了壓怒火,指著顧振華說道:「陛下,此人就是大明最大的罪魁禍首,請陛下治此人犯上作亂之罪!」

    朱慈烺眼神閃過一絲異樣,隨即怒氣衝衝的說道:「遼王乃是朝廷柱石,又怎麼會犯上作亂,簡直一派胡言!」

    「老臣絕非胡言亂語!」范克勤大聲的說道:「遼王在河南擅自開科取士,考核內容與四書五經全然無關,竟然弄一些西洋的歪門左道,褻瀆科舉,敗壞士風!年輕士子不知輕重,一味趨炎附勢,竟然拋棄聖人之教,如此下去,必然人心大壞,朝政日非,國破家亡就在眼前!聖上,天下民非社稷、三皇則無以生,非孔子之道則無以立。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皆聖人也。然發揮三綱五常之道,載之於經,儀範百王,師表萬世,使世愈降而人極不墜者,孔子力也。不敬孔孟,與夷狄何異,臣請陛下處置遼王,義正視聽!」

    何騰蛟等人也都跟著跪倒,黑壓壓的一大片。

    朱慈烺剛剛和顧振華推心置腹的聊了一番,什麼孔孟之道,無非是保護他們利益的守護神而已!

    看著他們氣急敗壞的樣子,朱慈烺竟然有說不出的暢快,惡人自有惡人磨,還是讓顧振華對付他們吧!

    「遼王,眾位大人參劾,你有什麼話說?」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巧言令色!」於燧然突然發難說道:「國家取材,首在德行,德行本自綱常,在乎聖人之道。這些東西不考,又怎麼能正人心,人心不正,又怎麼治國平天下!」…

    顧振華微微一笑:「諸位大人高談闊論,顧某一介武夫,實在是不懂什麼聖人之道。這樣吧,就在王府的門前,諸位大人都是舌辯之士,你們就給所有人講講這聖人之道的重要。若能說服眾人,本王自然聽從,我相信各位不會怯戰的。來人,請諸位大人出去!」

    顧振華根本不給他們糾纏的機會,身邊的護衛一起湧上來,兩兩一隊,「護送」著這些人出去。

    與此同時,顧振華也發出了消息,讓軍中,王府的辯才全都出動,另外又跑到了各個茶館酒樓,邀請讀書人前來觀看,實則就是助陣。

    明末講學之風日盛,尤其是東林書院,動不動上萬人集會,高談闊論,講經論道。這些大臣都不意外,甚至有人就是講經的高手,因此也不算吃驚。

    聞訊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將王府門前的大廣場全都堵滿了,讀書識字的年輕人紛紛擠到了前面。

    吳凱傑道:「這幾位大臣以為開封考試選官的辦法不好,有違聖人之道,長此以往,國將不國,要予以廢除,還要治遼王的罪責,你們怎麼看?」

    還沒等說完,一個年輕人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胡說八道!簡直狗屁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凝聚在了這個人身上,只見他其貌不揚,身形枯瘦,不過一雙眼睛,神采充足。

    出來的正是李應聰,范克勤一看是這小子,他剛剛在對方那裡吃虧,暗暗加上了注意。

    李應聰衝著四周拱拱手,然後落落大方的說道:「我大明的確有國將不國的時候,山河破碎,百姓任人宰割。不過那不是眼前,而是崇禎年景。如今遼王勵精圖治,只等著北伐中原,恢復舊都。小子眼裡看到的是中興,看到的是天下終於要太平了,實在是不知亡國之說,從何而來!」

    於燧然不知道李應聰的厲害,只當是一個尋常的書生,冷笑道:「沙漠建城,豈能久呼?聖人之道,就彷彿千丈高樓的大廈,乃是一國根基,士人不通聖人之道,人心大亂,難道還不是亡國之兆嗎?」

    「哈哈哈,好厲害的聖人之道,敢問大人,聖人之後,可有千載的朝廷?聖人之後,可是沒有了興衰治亂?」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1
第四百三十一章 猴戲


    「孟子說過,一亂一治,治亂循環乃是天道。到了亂世,禮壞樂崩,綱常倒懸,忠孝被拋之九霄雲外。臣眼中沒了君父,亂民四起,以下克上,才有了興衰更替。想要解決,唯有興復聖道,秉持聖人之心,仁義愛民,施仁政,教化百姓,自然天下復歸於大治。我等朝臣的使命就是如此,代天牧民,匡正社稷,中興大明。如今妖孽橫行,奸臣當道,我等身為大臣,自然應當捨命死諫,匡正錯誤。你等若是能迷途知返,還能挽救,不然只會誤入歧途。」

    於燧然說的理直氣壯,自以為說完之後,下面的士子必然感激涕零,痛哭流涕,頂禮膜拜。可是事實和他想的並不一樣,圍攏過來的讀書人多半都是一副鄙夷的模樣。

    李應聰笑道:「這位大人,你拉拉雜雜說了這麼多,可是還改不了一個事實,從秦漢以來,被稱為治世的還不到一百年,九牛一毛,老百姓飽受盤剝。好年頭勉強度日,災荒之年,易子而食。乃至要舉旗作亂,從陳勝吳廣開始,如過江之鯽。倘若是聖人之道有這麼大的作用,為了兩千多年,都沒有讓天下太平呢?」 何騰蛟有本事勸誡左良玉那種人物,嘴皮子上的功夫也相當驚人。他微微一笑:「年輕人,聖人之道,三綱五常。豈有謬誤?實在是世人愚笨,無法體悟聖人的仁心。你們這些年輕人尤其如此,只顧眼前利害得失,不想著千秋萬古。你們不重孔孟之道,說白了不就是遼王顧振華等人改了考試的規矩。不用四書五經取士而已!」

    何騰蛟這話問的誅心,他先搶了道義制高點,不管是怎麼辯駁,恐怕都要落到他的手心裡。吳凱傑眼珠亂轉,他生怕這個年輕人擋不住,恐怕要自己上場才行。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其貌不揚的李應聰身上。他來回走了幾步,然後悵然一笑:「老大人,您想過沒有,三綱五常,把什麼人獨獨忘在了外面?就是皇上!」

    「狂狷!」范克勤驟然站出。用手指著李應聰,大聲說道:「你這個狂徒,喪心病狂,竟敢指責聖上,來人,把這個無君無父的畜生抓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打亂了范克勤的話,一個人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君父就不能罵嗎,君父就凜然不可侵犯嗎?倘如是。就沒有了王朝交替,那些亡國滅家的帝王還少麼?別說其他朝代。就是本朝也有一位啊!」

    范克勤一聽這話,簡直更加過分。他氣得從地上直接竄了起來。

    「狂徒,你究竟是什麼人,是不是顧振華指使你的?」

    來的這個人衝著四周微微拱手,笑道:「在下黃宗羲,想必有人聽說過。」

    「是你!」范克勤冷笑了一聲:「黃宗羲,你父可是當年東林的君子,我等仰慕的前輩,真是沒有想到,你竟然當了逆子!」

    「黃某是不是逆子,不是外人能說的。黃某隻想問問,我方才所說,可有錯誤?」…

    「這!」范克勤堂堂朝廷大員,總不至於撒謊吧!

    「既然是實話,又有什麼錯?難道這天下竟然到了撒謊有理,實話有錯的地步嗎?」

    何騰蛟大聲的說道:「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匡正君道,自然有我們這些大臣,你們攻訐聖上,質疑孔孟,就是犯上作亂,罪不容誅!」

    黃宗羲毫不畏懼的哈哈一笑:「當年閹黨阻塞言路,被不斷攻訐。沒想到當朝的君子也是如此,真是可悲可嘆!」

    「老夫沒有阻塞言路,只是你這等狂狷之詞,聽了污穢耳朵!」

    「要是我說的不對,自然有人反駁,黃某要真是一堆狗屎,人家早就都繞著走了!」

    黃宗羲說著,大步來到了人群中間,衝著大家拱拱手,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

    「這是黃某剛剛寫成的一部書,名叫《明夷待訪錄》,明夷者,日薄西山也!從秦始皇到如今,屈指算來,兩千餘年。數百位帝王,賢者少,庸者眾。大凡所有君王,視天下為一人之私產,肆意揮霍。他們的子孫,如宗室者,盤剝無度,侵佔天下財富。他們的爪牙……」

    黃宗羲說著,將手指向了范克勤等人,「爪牙者,就是這班士人官僚,他們不耕不種,卻享受著免賦免役的特權,大肆吞食民脂民膏。孔孟之道不過是他們的一張畫皮而已,當孔孟之道合乎他們利益之時,就拚死維護,不符他們利益時,就私自改動。還腆著臉說什麼聖道,不過是你們手中的玩物而已!」

    什麼叫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個比一個駭人,一個比一個瘋狂!

    這班大臣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幫人都瘋了,都病了不成!

    范克勤渾身顫抖,氣得嘴唇鐵青。

    「瘋了,瘋了,全都瘋了。中原之地,竟成了無君無父的地獄,群魔亂舞,妖孽橫行。顧振華,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麼,蒼天啊,雷擊了這些亂臣賊子吧!」

    這位老臣如訴如泣,哭得撕心裂肺。

    黃宗羲倒是沒有在乎他,而是晃著手中的書,衝著越聚越多的人說道:「諸位,我們去酒樓飯館,給了錢,夥計就要伺候著我們,給了錢,車伕船工就要把咱們送到地方。總而言之,我出錢,你給我幹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這種事情放在了另外一個地方,就變得迥然不同,他們要了我們的錢,驅使著我們幹活,還要我們感謝他們。小者百里之縣,我們要叫他們父母官,大著深居九重之內,那是我們的君父。黃某斗膽問一句,親生父母會如何待我們,那些父母官又是怎麼做的?」

    「凡天下之無地而得安寧者,為君也。是以其未得之也,屠毒天下之肝腦,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產業,曾不慘然,曰:我固為子孫創業也。其既得之也,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視為當然,曰:此我產業之花息也。然則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向使無君,人各得自私也,人各得自利也,嗚呼!豈設君之道固如是乎!」

    黃宗羲憤然說道:「當世之亂,罪在一人,百姓之困,罪在百官。滿朝文武,飽學之士。以黃某觀之,和宦官閹人沒有什麼區別,宦官一刀切在身體上,就能侍奉皇帝,得到榮華。百官一刀切在了心裡,從此之後,捧著孔孟之道,竊據朝堂,所行所為,無不是為了他們的私利……」

    這一番振聾發聵的聲音,像是雷鳴一般,在每個人的耳朵裡響起,更在內心最深處響起。

    范克勤被氣得癱軟在地,於燧然想要反駁,卻找不出詞彙,唯有何騰蛟從衛兵手裡搶來一把鋼刀。

    「老夫要手刃了這個逆臣賊子!」

    一處大戲終於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王府門開,侍衛從兩旁湧出,顧振華和朱慈烺幾乎並肩走了出來。

    朱慈烺臉色凝重,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麼,剛剛的話早有小太監一字不漏的抄錄給他,朱慈烺的心中翻江倒海。

    他閉著眼睛,長長出了一口氣:「遼王,你以為該怎麼處置?」

    「哈哈哈,我朝從不以言獲罪,微臣只知道真理越辯越明,諸位大人,你們有你們的道理,黃宗羲所講也有人信服。那索性本王就給你們一個舞台,暢所欲言,好好辯論一番!」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1
第四百三十二章 硝煙的味道



    「過癮,真是過癮!」

    李濟伯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王爺,幾千年來,恐怕除了當年的稷下學宮,就沒有人敢如此辯論了!」

    吳凱傑搖頭晃腦的說道:「就算是稷下學宮也沒有這個魄力,別忘了咱們是當著皇上的面,直斥君過,這份勇氣千古未有,痛快啊!」

    他們得意的說著,可是目光落在了顧振華身上,卻發現這位王爺似乎無動於衷,根本不在乎。

    「王爺,您不會覺得罵的還不夠狠吧?不少字就憑著黃宗羲的話,要是再過分,就直接拉著皇帝出來,動刀子了!」

    顧振華把手中的茶碗放下,微微一笑:「說到底不過是猴戲一場,當不得真?」

    李濟伯的山羊鬍來回晃動,氣呼呼的說道:「這要是猴戲,老夫不知道什麼能入王爺的法眼了!」

    「哈哈哈,李先生,皇帝罵得再狠有什麼用?本朝不也有一個海剛峰嗎?修修補補,已經沒有意思了,必須反思的是從秦始皇開始的國家制度!看出一個人有病不難,但是要治好這個病,卻不容易啊!」

    李濟伯和吳凱傑互相看了一眼,說實話他們以為顧振華放出了黃宗羲,就是為了攻擊皇權,目的自然是取而代之,可是聽顧振華話中的意思,全然不是如此,這可太讓人費解了!

    「王爺,從三皇五帝,一直以來,可都有皇帝啊。就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自然而然啊!」

    「李先生,星辰也在不斷變化。只是我們離得太遠看不到而已!」顧振華道:「要是有心篡位,攻擊大明皇帝就是了,何必將火力對準歷代皇權呢!」

    吳凱傑點點頭:「王爺,您真有治病的藥方嗎?」。

    「嗯,說到底就是權力制約而已,說起來從秦漢以來,朝廷之上一直都有制衡。就拿本朝來說。內外牽制,有內閣,有司禮監。有錦衣衛,有東廠,環環相扣。基本上消除了權臣的可能,就便是強如張居正。也不過是借助李太后和內廷的力量。說到底太后和太監都是皇權的變種而已。這個牽制的體系之中,唯有皇權落在了外面。有了一個可以一言定生死的最後裁決者,所謂的制衡都沒有了價值。」

    李濟伯仔細聽著,道:「沒錯,大明臣子爭的不過是聖眷而已,有了這個加身,哪怕是一個小官也可以無往不利。朝廷的規矩頻頻遭到破壞,所謂法度不過是君王一人的心思而已!」

    坐在末位的閻應元皺著眉頭說道:「王爺。說起來朝臣們也並非皇帝的走卒,大明有多少鐵骨錚錚的言官。就比如海瑞,直刺君過,更有人被打了板子,甚至喪命。天下這麼大,不是君王一人能說了算,從來都是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

    顧振華微微一笑:「朝三暮四,騙人的把戲而已。士人集團和皇權是對立的不假,但是又是一夥的。皇帝有不受拘束的特權,士紳也有特權。就好像寶塔一般,皇帝站在了最頂端,無拘無束,朝臣士人匍匐在皇帝腳下。在他們的身下,才是億萬百姓!士人言官的勸諫也不過是為了這個體系不崩潰,他們能繼續享受特權而已!」

    聽到了如此驚世駭俗的言論,在場的幾個人都傻掉了。

    仔細想想,的確不無道理,可是怎麼想來,都有些不舒服。吳凱傑最先打破了沉默,思忖著說道:「王爺,您說的士人集團,包不包括我們啊?」…

    「包括,本王還想拿你的狗頭祭旗呢!」

    「啊!」

    吳凱傑雙腿發軟,差點趴在了地上。

    「王爺,卑職對您可是忠心耿耿,那個黃宗羲寫書的時候,臣也是盡心竭力,您可不能……」

    「成了,說正題吧!」顧振華道:「剛剛得到了情報,八位蒙古王公入京,和多爾袞密謀,以本王計算,韃子和咱們的決戰馬上就要到了。本王有信心恢復舊都,可是仗打完了,國朝的制度該是如何呢?是回到大明原本的軌道,我們當一個忠臣,還是本王篡位登基,也做一朝的開國帝王?」

    顧振華輕輕踱步,苦笑著說道:「還真不想讓我的子孫也被這麼欺負著!從現在就開始討論,拿出一個真正可行的方案,跳出興衰治亂的怪圈,真正讓華夏能永遠繁榮昌盛下去!」

    當皇帝,這恐怕是所能想到的極限了!可是顧振華竟然想得更遠,要開創千古盛事,這幾位大員也都熱血沸騰。

    李濟伯笑著說道:「王爺所謀者大,老朽雖然駑鈍之人,也願意為王爺竭盡心力!」

    閻應元想了想問道:「王爺,你以為未來的朝廷,該是什麼樣的呢?」

    「平等,法治!」

    顧振華毫不猶豫的吐出了這四個字:「只有消除了特權,包括皇帝的特權,士人的特權,才能人人平等,才能激發萬民的才智。嚴明法律,上至一國之主,下至普通百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朝廷各部,分權制衡,互相配合。以內閣為核心,抽調封疆大吏組成內閣,遇事共同商議,舉手錶決,少數服從多數。形成的決策皇帝也不能否決!」

    幾個人聽到了這裡,才明白顧振華為什麼說剛剛的辯論只是一場猴戲!原來這位竟然要徹底扭轉幾千年理所當然的東西,罵罵皇帝算得了什麼,連儒家宗法制度都要徹底拋棄,這才是真正的大手筆!

    吳凱傑忍不住問道:「王爺,內閣權柄如此之重,萬一他們破壞法律又該如何?」

    「那就是大家需要討論的了!反正我們時間有的是。」

    顧振華臉上突然帶著一絲憊懶的笑容,說道:「在科學院的前面專門設一個講壇,歡迎天下有識之士一同來辯論,不管說什麼,哪怕就是罵本王,也絕不追究。我就不信,窮盡天下人的智慧,還沒法找到一條合適的路子嗎!」

    大明朝的講學辯論並不少,可是幾乎都是學術性的,什麼心學和理學之爭,什麼聖人有心無心,性善性惡一類的玄而又玄的東西。

    讀書人都是如醉如痴,偏偏這個國家真正的問題卻沒有人敢面對。顧振華的一道命令,徹底改變了態勢。越來越多的讀書人聚集到了開封,有一門心思捍衛聖人之道的傳統讀書人,他們很快聚集在了范克勤等人的門下。

    另外一方離經叛道的年輕人都聚集在了黃宗羲的周圍,形成了針鋒相對的兩大派。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批官僚也參與其中,這主要是顧振華授意的,他們更多的從實務來談種種弊端。

    再有宋應星,湯若望,吳又可等人也頻頻登台,他們主要的任務是普及新知識,破解什麼天人感應一類的胡說八道!

    這個超級講學活動也被稱為中州講壇,每天都有專們的報紙整理言論,向全國傳播。前後竟然持續了二十年之久,徹底奠定了中華政體和法治的藍圖。甚至有西洋人介紹到了西方,掀起了他們的啟蒙運動。

    ……

    「大伴,滿朝文武真如遼王所說,他們關心的並非是朕,而是關心他們自己啊!為了所謂聖人之言,他們能前赴後繼。可是我大明危亡的時候,他們怎麼不出來啊!是不是夷狄尊奉了聖道,也是他們的聖君了?」

    戴瑩滿臉的愁容,說道:「主子所言甚是,只是那些士子攻訐聖上,老奴看著心碎,遼王就是背後的推手,老奴以為主子還是回京吧,那裡安全一些……」

    「哈哈哈,大伴,朕哪也不去。遼王說要讓朕制約自己的權力,不做九五之尊。其實真正要忍住誘惑的是他自己,朕何必給他創造謀朝篡位的機會呢!」

    「陛下,遼王有請!」周賀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說道:「韃子動兵了,大戰恐怕要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2
第四百三十三章 傾國之力


    京西大營,旗旛飄揚,八旗精銳分列四周,盔明甲亮,手中長槍如林。

    多爾袞騎著白馬,在範文程等人的陪同之下,緩緩走過,多爾袞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范學士,如今八旗的健兒全都改成了長槍,還加裝了火銃,戰力提升驚人。漢人文弱,怎麼能敵得上生長在馬背上的八旗子弟。」

    「王爺說的是,顧振華投機取巧,所依仗的武器已經被識破了!兩個月前,我朝巧匠製出了手榴彈二十枚,威力不俗。」

    「手榴彈?就是底下人說的張手雷嗎?」。

    「沒錯,安國軍又不是神仙,他們哪有什麼張手雷啊。無非是把開花彈做的小一點,一斤出頭,身高臂長的勇士能投出去很遠而已。微臣已經下令著手選拔勇士,專門投擲手榴彈。定然能把安國軍打得屁滾尿流!」

    「好,很好!」

    多爾袞臉上全都是喜色,他自從被逼無奈放棄了山西之後,就只能掌控北直隸和山東兩省,處境越發的險惡。

    擺在韃子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退回關外,重新當他們的野人,另外就是殊死一搏,擊敗安國軍,闖出一片新天地。

    就在不久之前,有一個人自稱鰲拜的親兵,一路要飯到了京城,找到了多爾袞的府邸。仔細一問,此人將鰲拜最後交代的話全都說了,要多爾袞撤回關外,重新在白山黑水之間。過漁獵的日子。

    這麼一條消息,多爾袞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面,足足三天時間。水米沒沾。堂堂睿親王當然不是傻瓜,他很清楚鰲拜和蘇克薩哈的意思。從當下的局面來看,或許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可是多爾袞不斷的問自己:你甘心嗎?

    中原花花世界,開創一朝基業,這是何等的誘惑,他能放棄嗎?就算他想放棄。可是那些應經沉浸在了繁華之中的八旗子弟能放棄嗎,到了關外,他們還能像祖先一樣。恢復狼性嗎!

    飢一頓飽一頓,吃生肉,睡帳篷,茹毛飲血。一輩子都不洗澡!別說是其他人。就連多爾袞自問,他都沒有那個勇氣了!

    拼!無論如何都要拼!多爾袞就像是一個賭徒一般,他要把所有老本都押上,勝負就看這一次了!

    半年的時間,韃子都在積極的備戰。多爾袞知道自己的兵力不足,就向著蒙古各部求援,許以厚利,讓他們出兵相助。

    同時他又積極訓練新兵。堂新裝備。說起來多爾袞苦思冥想,也沒有找到克制安國軍的辦法。他只能儘量的仿照安國軍配置裝備,用山寨貨去打正版。

    不過多爾袞還是自信騎射無雙的八旗子弟,只要擁有了同樣的裝備,絕對不會輸給安國軍的。

    「王爺請看。」

    順著範文程的手指方向,一排十門大炮出現在了面前,在大炮的後面還站著幾十個西洋人,為首的一位老者穿著鑲金邊的黑袍,胸前掛著一枚嵌滿寶石和鑽石的十字架。

    看到了多爾袞,老者急忙向前,深深的鞠躬,嘴裡嘰裡咕嚕的說著。

    「攝政王,這位從澳門來的葡萄牙傳教士,名叫舍爾福。他曾是一位主教,正是他帶著手下建造了這些火炮,他們祝願大清陛下,能夠勢如破竹,取得寶貴的勝利!」

    多爾袞聽到了這裡,頓時哈哈大笑:「嗯,還挺會說話的,你們為大清造了火炮,功勞很大,只是不知道威力如何啊?」…

    舍爾福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說道:「尊貴的殿下,我們可以展示一下火炮的優良性能!」

    多爾袞立刻答應,他們在一里之外布下了靶子,然後舍爾福親自指揮瞄準,十門大炮接連開火,山搖地動的巨響。

    只見遠處掀起一陣陣的飛沙走石,靶子把炸得四分五裂,淹沒了硝煙中。轟隆隆的巨響震得多爾袞耳膜生疼。不過他絲毫不在意,眼中全都是驚喜,簡直就要瘋了一般。

    開花彈,開花彈!

    這也是安國軍制勝的法寶之一,沒想到他也掌握了這種強悍的武器,實在是可喜可賀!

    當然多爾袞還不清楚,他的野戰炮和開花彈比起安國軍數度改進的產品還差著一籌,他狂笑著說道:「幾位西洋教士功勞甚大,要好好的獎賞,問問他們有什麼要求,全都答應了!」

    舍爾福聽到翻譯的話之後,頓時喜上眉梢,他本來是想去安國軍碰碰運氣的。不過他得到了消息,安國軍只是對技術感興趣,而且學習能力超強,用不了多久,他們的本事都會被榨乾,而他們熱衷的傳教事業卻石沉大海,沒有一絲消息!

    瞭解了這些之後,舍爾福只能將賭注押在了北方的「野蠻人」身上!

    「攝政王,他們想要在京城建造教堂,還想著讓更多人皈依天主。」

    「哈哈哈,這算什麼要求,撥給他們二十萬兩銀子,建一座頂大頂大的教堂。另外陛下年紀也不小了,正好是讀書上進的時候。舍爾福先生學問精深,讓陛下尊他為瑪法,向舍爾福先生學習西學!」

    西方傳教士早就知道要想打開古老中國大門,必須走上層路線,如今能在京城建教堂,更讓皇帝跟著他們學習,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幸福快要砸暈了他們。

    舍爾福更是喜悅非常,看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比起湯若望他們要精明一百倍!

    範文程也看了看這些得意忘形的洋人,心中十分不屑,果然是蠻夷之輩,就連利用他們都沒看出來。

    「諸位,攝政王的天恩你們可不能辜負了,當下還是抓緊替大清製造火炮。造的越多,獎賞越多!」

    「我們明白,一定全力以赴!」

    看了火炮之後。多爾袞自信心又膨脹起來,一路上談笑風生,所有的滿清貴胄都被感染了。

    廉郡王瓦克達是代善的四子,在現存王公貝勒之中,地位也算是很高的了,他說道:「攝政王,我八旗子弟已然兵強馬壯。武備齊全。如今南蠻子距離夏收還有一個月左右。搶在夏收之時用兵,南蠻子最為虛弱,臣以為一定能一舉成功!」

    多爾袞微微一笑。得意的說道:「好,懂得動腦筋了,這個時機不錯,你們都要準備起來!」

    剛剛回到了皇宮。寧完我急匆匆的跑來。笑著對多爾袞說道:「攝政王,喜事啊,剛剛天津來了急報,說是在海上發現了不少沉船,看情形是皮島那邊想要故技重施偷襲津門,結果遇到了風浪,全軍覆沒啊!」

    「哈哈哈哈,原來老天爺都站在大清一邊。顧振華,你還能玩什麼花樣!傳旨。讓各旗做好準備,不日南征!」

    ……

    開封,遼王府,參謀部。

    自從四五月間,在外的各路大將能趕過來的,幾乎全都到齊了。李旭,郭雲龍,謝斌,岳破虜,周英傑,李過,高一功,黃得功,馬進忠,金聲恆,李萬慶,李年……等等眾人,把屋子都要擠爆了。

    「王爺,卑職回來了!」

    說話的正是鄒通,他路途最遠,是從皮島東江鎮回來的,身上還都是風塵。

    「陸總兵聽說王爺準備和韃子決戰,我們東江鎮也不能落後,王爺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吧!」

    顧振華微微笑道:「東江鎮遠隔大海,要想和大軍一起作戰是萬萬不能。不過你們奇兵突出,可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李總長,你看該怎麼做呢?」

    李濟伯道:「王爺,陸總兵別看是女兒身,主意多,手段狠,我聽說她在遼東安插了不少間諜,就讓他們自行選擇目標時機,我們離著這麼遠,可不能紙上談兵啊!」

    顧振華點點頭:「沒錯,這場大戰隨你們發揮,另外再告訴陸總兵,要多用朝鮮和日本的兵,總之死了不心疼!」

    鄒通一臉得意,笑道:「王爺,不用您提醒了,陸總兵早就這麼幹了,她已經派出了兩千多朝鮮兵,去迷惑韃子,就等著看好戲吧!」

    大傢伙議論軍情,越來越熱乎,岳破虜的聲音最響亮。

    「諸位弟兄,薛老哥剛剛培育出第一批的戰馬,數量不多,但是高大雄壯,比起蒙古馬的速度快,衝勁足,我敢保一下子就沖垮韃子!」

    岳破虜這話不錯,顧振華準備開始繁育戰馬的時候,本來是想去阿拉伯購買種馬的,結果南洋的西方人一聽價格合適,他們竟然偷偷賣了一些軍馬,經過繁衍之後,安國軍第一批一千五百匹戰馬已經裝備了騎兵,騎兵的戰鬥力驟然提升了一大截!

    謝斌也不甘示弱,笑道:「老兄弟,騎兵是寶貝疙瘩兒,我看還是等到最後再出手吧,我們火銃兵也裝備了三千桿米尼槍,全都飢渴難耐了!」

    正在說話之間,方劍鳴和吳凱傑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方劍鳴先把一份奏摺放在了顧振華的面前。

    「王爺,這是左都御史范克勤、兵部尚書何騰蛟、瞿式耜、大學士朱天麟、吏部侍郎吳貞毓、給事張孝起、李用楫,王化澄、萬翱等人聯名上的奏疏。中州講壇有人提出了無君主張,他們請斬妖人。」

    顧振華不置可否,對著吳凱傑說道:「你有什麼消息,一起說吧!」

    「王爺,根據大同邊報,蒙古土默特,鄂爾多斯,科爾沁等部,一共三十萬騎兵南下!」

    說到這裡,他也頓了一下:「王爺,只怕這次韃子的總兵力會超過五十萬,可謂是傾國之戰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2
第四百三十四章 兵來將擋
  

    朱慈烺斜靠在龍椅上面,手裡抓著一份塘報,眼神直勾勾的盯著窗戶。

    戴瑩從外面走進來,順著小皇帝的目光,只見窗戶上有一隻蜘蛛正在結網,他頓時就瞪圓了眼睛。

    「你們這些奴婢都是干什麼吃的,都不知道打掃嗎!」

    小太監慌忙跑進來,卻絆在了門檻上,重重的摔在地上,鼻青臉腫。

    「飯桶,都是一群飯桶,還不滾出去!」

    戴瑩抓起來抹布,就要去擦窗上的蛛網,朱慈烺突然擺擺手,說道:「大伴,那麼小的蟲子,織那麼多的網子多不容易啊,還是留著吧!」

    「哎,主子爺仁慈!」戴瑩垂首站在了小皇帝的旁邊。

    朱慈烺將手裡的塘報放在了案子上,嘆了口氣:「大伴,人家都說你和遼王交好,朕想問問你,遼王到底是忠臣還是奸臣!」

    戴瑩撲通跪在了地上,淚水橫流。

    「陛下,割了一刀就不是人了,是因為有了主子,我們才像半個人。穿著紫蟒,吃著珍饈,這是大學士都沒有的恩典,一切都是皇上給的。無論到了什麼時候,老奴心裡都只有皇上,只有陛下!若是主子疑心,只管處罰老奴就是了,就算是遼王,也不會替老奴說話的!」 「大伴,你快起來吧,朕不過是隨口一說。」

    戴瑩從地上爬起來,朱慈烺嘆口氣說道:「大伴,這是遼王送來的情報。韃子和蒙古人勾結。起幾十萬的大軍南下。在那邊是范克勤等人的奏疏,異口同聲的彈劾顧振華,說他鼓動中州講壇。散播無君無父的妖妄之言,請求懲處罪魁!」

    「生死關頭,他們還爭鬥不休,讓朕不免想起父皇當年的情景,難不成朕也要做亡國之君嗎?」

    朱慈烺說到了這裡。將手裡的奏本扔在了一邊,痛苦的捂著臉。

    「陛下,老奴本來沒有資格置喙朝政,只是事到如今不得不說。在文臣的眼睛裡,陛下不是最大的!」

    「哦?他們不是說君父如天,說什麼致君堯舜嗎?」

    「那都是騙人的鬼話,要真是心唸著君父。他們就該一心一意為了朝廷,練兵積餉,省得安**一家獨大。靠著奏本就能對付得了顧振華,簡直笑話一樣?再說了顧振華對東林黨,對馬士英下手的時候。他們為什麼不群起反抗呢?說白了就是顧振華動了他們的命根子。孔孟之道廢了,以利治天下,楊朱大興,四民平等,以後士人就別想站在別人的頭上。」 其實何止是朱慈烺進退兩難,顧振華也是如此,他真有篡位奪權,自己當皇帝的想法。畢竟那個位置太誘人了,至於後世子孫能不能做的更好,會不會亡國滅種,正所謂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當然熟悉了歷史的演進,顧振華也有另外一個想法,對皇權進行嚴格的限制,建立起純粹的責任內閣,施行法治。有了良好的基礎,憑著中國的塊頭,擁抱海洋,這個世界必然提前進入中國紀元。

    何去何從,顧振華也沒法下定決心,索性就推出了中州講壇,讓天下人自己選擇吧!

    「主子萬歲爺,老奴有幾句肺腑之誠,不知道當不當講?」

    「講!」朱慈烺笑道:「大伴,朕現在只能相信你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戴瑩斟酌了再三,才說道:「陛下,文官大臣明著忠君,實則是在害陛下。他們不思對抗韃子,不思壓制安**,卻對孔孟之道耿耿於懷。老奴斗膽說一句,要是韃子尊奉孔孟,他們也會投降韃子。要是顧振華能改弦更張,他們也會稱頌聖君。這幫人不在乎誰當皇帝,只在乎皇帝之下,他們能夠享受特權而已!」

    朱慈烺半晌痛苦的點點頭,笑道:「入木三分啊!大伴,你覺得顧振華會有所不同嗎?」

    「主子萬歲爺,遼王為人還算坦誠,他若是真想篡位,現在應該裝得十分忠誠才是,哪裡會和陛下直說呢!

    朱慈烺若有所思,目光凝滯了,戴瑩也知道點到為止,他躬身退出。就在這時候,周賀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

    「雞毛子喊叫的,還沒有有規矩!」戴瑩怒喝一聲。

    周賀急忙躬身施禮:「老祖宗在這裡呢!范大人他們來了,說是要勸諫主子!」

    「哼,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只得如此!」

    「老祖宗,實在是諸位大人來的著急,奴婢不敢不報!」

    「讓他們進來吧!」

    朱慈烺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周賀和看了一眼戴瑩,戴瑩鼻子哼了一聲:「主子有命,還不照辦嗎!」

    周賀慌忙點頭,不多時一陣腳步聲音,范克勤帶頭走了進來,後面跟著朱天麟,何騰蛟,瞿式耜等人。見到了朱慈烺之後,紛紛磕頭行禮。

    「諸卿,你們不是正在中州講壇宣講聖道,匡扶社稷嗎,怎麼有空到了朕這裡?」

    皇帝語帶不悅,這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朱天麟先說道:「啟稟陛下,臣等的確在駁斥妖孽的胡言,只是剛剛得到了要命的消息,不得不向陛下稟報。」

    「說吧!」

    「是,臣等聽聞韃子攝政王多爾袞起兵五十萬,由北而南,直撲而來。臣,臣以為韃子人多勢眾,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萬金之軀,豈可曝露在韃虜兵鋒之下,臣斗膽乞求陛下,移駕回京!」

    「荒唐!」

    朱慈烺豁然站起,厲聲說道:「朕乃是御駕親征,如今韃子還沒來,就讓朕先跑了,這是什麼道理,難道朕怕了韃子不成?」

    范克勤急忙說道:「陛下,非是怕了韃子,實在是聖駕安危為重,臣等以為河南有遼王大軍足矣,陛下……」

    「哼,范大人,你前幾天不還說要讓朕處置遼王嗎,怎麼現在又要用遼王了?出爾反爾,恐怕不是聖人之道吧?」

    一句話把范克勤堵得滿臉通紅,什麼都說不出來。

    「真是忠臣,就好好想想怎麼保住大明江山,怎麼抗擊強敵,你們的三寸之舌真能退兵,朕何必仰賴安**!」

    朱慈烺說著一甩袖子,直接轉到了後面,把這些人晾在了前面。朱慈烺怒氣未消,對著戴瑩說道:「大伴,擺駕去參謀部,朕要看看遼王他們有什麼對策沒有!」

    ……

    「王爺,韃子宣稱是五十萬大軍,實際上還是有不少的水分,根據我的估算,其中可戰之兵只有二十萬左右。」

    吳凱傑說著,指了指沙盤上的小旗,每個小旗代表著一萬人馬,他說道:「韃子對蒙古是既用又防,精銳被編到了蒙八旗,而且裝備也嚴加限制。因此三十萬騎兵之中,能有五萬戰力已經相當不錯。這也是蒙古歷來入寇的極限。至於多爾袞手下的八旗主力還有十萬出頭,另外根據陸總兵的情報,韃子這些日子在遼東山區搜捕大量的女真生番,再加上漢軍旗,雜七雜八的算起來,主力只有二十萬!」

    顧振華微微一笑:「二十萬也是不少啊,咱們少不得要把家底都拿出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3
第四百三十五章 廟算
  

    顧振華的崛起時間並不長,不過靠著席捲的財富,還有徹底的改革,手中的勢力已經相當雄厚。尤其是兵力方面,更是極為充裕。

    首先安*最精華的部分就是顧振華親自掌握的五千老近衛軍,這裡面的人員有很多都是從京城山海關一路跟下來的。安家落戶之後,這些人都分到了田莊,娶妻生子,政治地位也急劇提高。

    大明的武將的確待遇低到了不可想像,總兵一級的對待七品縣令都要客客氣氣。世襲的武館甚至要被一個秀才吆五喝六,顏面掃地。

    如今安*的地位迥然不同,尤其是那些擁有熊皮帽子的老近衛軍,基本上就是尚方寶劍一般,無往不利。這些人都很清楚,他們的一切都是顧振華給的,都是安*的給的,為了守護現有的一切,願意賭上一切。

    除了老近衛軍,還有三個旅的近衛軍,加上兩個旅的翼騎兵,以及五營炮兵,三個團的車兵。一共加起來,兩萬出頭,堪稱王牌力量,不到關鍵時刻,絕對捨不得用,這也是豫北之戰時候的主力兵源。再有就是一路從河南招募的新老士兵,一共編練了十二個旅,分別由孫誠、李旭、郭雲龍、謝斌、陸勇等人統轄,是安*的主力。

    黃得功,劉可成,胡茂禎等人的部下也都進行了整編,十多萬人馬,淘汰老弱,剔除兵痞,最後留下的不過兩萬出頭,又經過了一番擴充,眼下已經到了五萬多。守著兩淮財富之地,堪稱兵強馬壯。

    左良玉被解決之後,馬進忠,金聲恆,李萬慶等人也投靠了安*。他們所部如今也有兩萬出頭。還有李過和高一功的部下一萬多人,馬萬年和馬萬春統轄的白桿兵三千人。水師方面,沈廷揚和鄧文煥加起來也有五六萬人。

    這些人馬彙總起來,數量差不多到了二十萬,也就是安*的全部家當。

    李濟伯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遍,然後說道:「王爺。陛下御駕親征,帶來了三萬人馬,不過據老夫觀察,都是樣子貨,不值一提。再有就是東江鎮的陸總兵有幾萬雜牌軍。但是路途遙遠,也沒有統一調度。所以當下能有的就是這些人馬,比起韃子還是少了不少啊!」吳凱傑也說道:「王爺,恕卑職直言,韃子舉傾國之兵,可是我們還要防著其他人。咱們和朝臣已經鬧翻了,這幫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河南,湖廣。運河一線都要留下人馬守衛,山東方向也要保留人馬。因此可以用在一線的人馬最多只有十五萬。以十五萬對抗五十萬,壓力不小啊!」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定國突然站了起來。他自從充任參謀以來,一直都把功夫用在了熟悉安*的體繫上面,這次算是第一次正式發言。

    「啟稟王爺,卑職有不同的看法。」

    「暢所欲言,有什麼直說。」

    「是。」李定國自信的笑道:「王爺,韃子人馬雖眾。可是吳次長也計算過,一線戰力也就二十萬左右。並不比我們多。再有安*有完備的動員體系,我們的正規士兵雖然不多。可是卻可以動員數十萬的民夫,兵力不足並不是問題。卑職以為當務之急反而是怎麼搶佔主動,讓韃子跟著我們的節奏起舞!」

    說實話在場的眾人,包括顧振華在內,都沒有指揮幾十萬人會戰的經驗,李過,黃得功等人雖然指揮過大量的人馬,但是畢竟他們都是以勇力見長,並不及李定國的文武全才。

    「李參謀,有什麼看法只管提出來,大傢伙共同商議。」

    「是!」

    李定國微笑著說道:「王爺,此番交戰的主戰場就在河北河南之間,兩省犬牙交錯,韃子必然傾力南下,將戰火燒到豫北,甚至威脅黃河以南,這樣韃子可以搶掠稻穀,干擾我方夏收,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尤其是他們以騎兵為主,機動能力強,光憑著田莊的民兵斷然抵擋不住,一旦到了那個時候,我方必然陷入顧此失彼的境地,雖勝尤敗!」

    聽著李定國的分析,在場的眾人頻頻點頭,尤其是李濟伯更是微笑著點頭。

    「王爺,老夫雖然在遼東多年,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可是聽了李參謀的分析,頓時豁然開朗。幾十萬的大軍交戰,不能單純的計算兵力多寡,武器先進,還要看戰術是否得當啊!」

    李定國笑道:「總長一語中的,卑職以為我軍應當搶佔先機,防堵韃子南下,讓戰火在外線燃燒。」

    顧振華面無表情的說道:「講講具體的計畫。」

    「是,卑職以為應當先拿下邯鄲。此地從戰國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乃是河南河北,山東山西四省要沖,只要我軍搶佔邯鄲,韃子就沒法南下,我軍可以從容調兵,將韃子的主力淹沒於此!」

    根據安*先前的作戰計畫,總體思路是希望複製曾經豫北之戰的勝利,簡言之就是內線作戰,利用嚴密的防禦削弱韃子,然後在集中兵力取勝。

    方案由吳凱傑主要操刀,顧振華也基本贊同,可是現在聽李定國的主張,顧振華心裡不由得有些懷疑。

    吳凱傑這時候站了出來:「李參謀,邯鄲雖然重要,可是奇兵突出,風險很高。韃子可以從順德府,廣寧府,還有山東的東昌府調兵,三面圍攻之下,想要拿下邯鄲,並且守住,難度非常大。而我軍主力要想北上,必然要先攻破大名府,然後再去援助邯鄲,前後算起來,差不多要五天的時間。萬一韃子攻擊甚急,我們豈不是平白損失人馬,動搖士氣嗎?」

    李定國點點頭,笑道:「吳次長所慮甚是,只是我以為多爾袞用兵多年,這次他傾全國之力,必然做了很多功課,不會再犯老錯誤。我們還想靠著防守反擊獲勝,難道非常大。試想韃子由北南下,不主動進攻,而是利用騎兵分散襲擾晉南,豫北等地,我們該如何應付?」

    聽到了這話,顧振華也不由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來到了沙盤前面,仔細的觀看。

    「李參謀說的有理啊!」

    連續的勝利讓顧振華有些低估騎兵的威力,說起來安*雖然裝備了大量火銃,抵消了騎兵的衝擊力,但是騎兵的機動性還是一個相當可怕的優勢。而多爾袞南征北戰,絕對是當世少有的騎兵指揮官,一旦讓他發揮起來,只怕就算安*能夠獲勝,也是一個殘勝的局面。

    眾將圍繞在沙盤前面,仔細的推想,紛紛點頭。

    李旭說道:「王爺,李參謀所言有理,我們不能被動迎戰,卑職願意充當先鋒,襲取邯鄲!」

    顧振華眼睛眯縫起來,露出了兩道銳利的光。

    「有把握獲勝嗎?」

    「不成功則成仁!」

    「我問有把握必勝嗎?」顧振華咬著牙說道。

    李旭也咬了咬牙,「保證必勝!」

    顧振華長出一口氣:「李參謀,你去給李旭當助手,從老近衛軍抽調一千人。另外襲取邯鄲,必然要穿過太行山,讓馬萬年率領兩千白桿兵隨同出征。本王一共給你們一萬三千人,要在五天之內,拿下邯鄲。」

    李旭和李定國幾乎同時舉起了右臂,敬了標準的軍禮,高聲說道:「卑職一定完成任務!」

    顧振華又看了看其他眾將,說道:「劉可成和胡茂禎率領著一萬士兵,從考城出兵,進入山東境內,以為策應。郭雲龍和謝斌率領四個旅步兵加上兩營炮兵作為前鋒。搶佔開州和大名府一線。本王親帥主力押後,務求一戰成功,徹底消滅韃子!」

    顧振華一拳砸在了沙盤上面,將象徵著韃子和蒙古的小旗砸得稀巴爛!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4
第四百三十六章 炮兵天降





    高駿的棗紅色戰馬頭尾搖擺,一雙大眼睛死死的盯在身邊的黃馬,不住的嘶吼。這個小傢伙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比自己矮小很多的戰馬能壓過自己一頭。它拚命的想往前衝,可是被主人用力的勒住,只能乖乖認命!

    「遼王,我朝一直缺少戰馬,尤其是如此高駿雄壯的優良戰馬,你這匹莫非是天賜的異種不成?」

    「陛下,哪有什麼異種,臣這匹戰馬是從阿拉伯運過來的,海上顛簸,這幾年前後賣了一百多匹,能活著到大明的連一半都不到。不過以這些阿拉伯馬作為種馬,已經繁衍了上千匹戰馬,十年之內,我大明就能組建三萬以上的精騎,橫掃草原綽綽有餘!」

    朱慈烺一聽這話,有些興奮,也有些沮喪。身為天子,他自然希望看到大明強盛,只是這種強盛卻完全掌控在另一個人手裡,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攥在人家的手裡,他總是難免失落。

    「遼王深謀遠慮,令人佩服。眼下大戰在即,不知道遼王以為該如何應付?」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臣為了這場大戰也準備了許久,多爾袞敢來,就是他的死期!」

    「遼王有信心,朕也十分欣慰,可是後方呢,尤其是朝臣議論紛紛,是不是該讓他們一心為國呢!」

    顧振華看了一眼朱慈烺,在開封發生的事情,還沒法逃過顧振華的眼睛。他知道此時小皇帝試探自己,是怕自己藉機幹掉那些吵吵嚷嚷的大臣。雖然朝臣不頂用。但是好歹是個幫手,連這些人都沒了,這天下就真的成了顧振華的!

    「陛下。朝臣有自己的看法,自然是隨著他們,只要不造謠生事,擾亂軍心,就不必過問,陛下以為如何?」

    朱慈烺露出一絲喜色,急忙說道:「朕也是這個意思!」

    說話之間。顧振華和朱慈烺來到了校場之上,此時廣闊的校場已經成了旗旛的海洋。參與誓師出征的兩萬多大軍全都器宇軒昂,整齊的站立。以團為單位,一個方陣連著一個方陣。

    「好,果然是強軍!」

    朱慈烺也不得不拍手叫好,顧振華自信的一笑。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兩人的戰馬幾乎同時到了人群的前面。顧振華突然猛抽了戰馬一鞭子,大紅馬猖狂的嘶鳴一聲,四蹄翻飛,帶著主人在士兵面前掠過。

    「安邦定國,每戰必勝!」顧振華大聲的吼道。

    士兵們瞬間舉起右臂敬禮,動作整齊劃一,同樣大聲的呼喊:「安邦定國,每戰必勝!」

    千人唱。萬人和!聲音此起彼伏,戰旗揮舞。鼓聲隆隆,一瞬間,就彷彿置身在了真正的戰場之上,胸中的熱血奔湧澎湃,一顆心臟不住的跳動,張嘴就能吐出來。

    顧振華縱馬轉了一圈,全場都處在了沸騰之中,等到他回到了中心,隨著戰鹿住,校場的聲音也戛然而止。士兵重新像是釘子一樣,釘在了地上。驟然變得莊嚴肅穆,更顯這支軍隊的訓練有素。

    「我安國軍自從建軍以來,匡扶社稷,力抗韃虜。無數弟兄用鮮血見證著他們的忠勇,為了腳下的土地,為了身後的萬民,為了中華衣冠,我們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汗水和血水。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如今已經到了北伐中原,恢復舊都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務必奮勇一戰,有功賞,有過罰,掃蕩韃虜之日,就是歡慶成功之時!」…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

    吼聲響徹九霄,一隊隊的士兵從校閱台前走過。朱慈烺身為皇帝,站在了最中間,但是他分明看得清楚,這些士兵的眼裡只有顧振華一個人!

    崇拜,敬畏,愛戴,懼怕……

    不管是什麼情緒,都比一樣要好,那就是漠視,毫不掩飾的漠視!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注意一下這位大明的至尊。

    士兵們離開校場,直接北上,踏著黃河浮橋,奔赴戰場。

    「陛下,臣已經在衛輝替陛下設下了行宮,衛輝經過整修,城高池深,十分安全。正好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陛下以為如何?」

    朱慈烺突然變得意興闌珊,他點頭說道:「一切全都聽遼王安排!」

    ……

    安國軍快速的北上,同樣一支更加浩大的軍隊也在南下,雙方像是迎頭開來的火車,就等著撞在一起的時候!

    李率泰是大明第一個正式投靠滿清的漢奸李永芳的兒子,哪管是條狗,沾上了第一也就不一般了。李永芳被韃子重用不說,就連他的兒子也是如此,李率泰以刑部侍郎兼梅勒額真,在二代漢奸之中,可謂是佼佼者!

    這次李率泰也隨著多爾袞一同南下,就在他領兵前行的時候,突然有人前來傳令。

    「李大人,攝政王有請!」

    聽到主子召喚,李率泰自然是屁顛屁顛的前往,到了多爾袞的中軍,急忙磕頭拜倒。

    「奴才李率泰見過攝政王!」

    「嗯,起來吧!」

    多爾袞微微一笑,對李率泰說道:「剛剛又飛鴿傳書,安國軍也動起來了。這場大戰事關我大清的生死,全軍上下務必小心從事!」

    「奴才們一定盡心竭力,為大清肝腦塗地!」

    「好,說得好,朕有一個使命交給你。邯鄲連著豫北的彰德府,位置十分重要,乃是我大清天兵進軍的要沖。如今守衛邯鄲的只有馬得功所部,人馬萬餘,兵力稍顯單薄。朕交給你五千騎兵,另外土謝圖親王巴達禮率領一萬科爾沁精騎隨著你南下!」

    李率泰難得有獨立領兵的機會,多爾袞交給了他這麼重要的任務,他頓時大喜過望,強忍著激動,躬身說道:「請攝政王放心,奴才一定盡快趕到邯鄲,為大軍開路!」

    李率泰急匆匆的去找土謝圖親王巴達禮,蒙古科爾沁部是最早投靠滿清的蒙古部落,滿清也高看他們一眼,雙方通婚密切,那位孝莊皇太后就是出身科爾沁。

    不過入關之後,韃子貪圖中原的繁華,不想讓蒙古人插手,這些王公只能派遣少量部隊充當打雜的,連湯都撈不到。隨著韃子勢力衰減,不得不把他們拉過來,充當門面!

    「殿下,攝政王可是非常看重邯鄲,要是能搶先趕到,攝政王勢必非常欣喜!」

    巴達禮不到三十歲,矮壯敦實,滿臉的橫肉,一雙包子眼透著殘忍的光。

    「著什麼急啊,蒙古勇士,天下……」他想說第一,不過又吞了回去,說道:「蒙古勇士,天下少有,戰力過人,一走一過,就能把明狗碾碎!」

    對於巴達禮的狂妄,李率泰是有點無語,要是明軍好對付,何必讓你們來當炮灰啊!

    「殿下,明軍自然不足為慮,可是這次幾十萬大軍南下,誰都想搶功勞,我們不能落在人後啊!」…

    這話戳到了巴達禮的痛處,他急忙點頭:「嗯,告訴手下的勇士們,都給本王快點行動!」

    李率泰他們還不知道,在另外一面,一支部隊同樣把目標鎖定在了邯鄲之上,雙方正在和時間賽跑。

    ……

    「李參謀,翻過前面的山頭,再走二十里就是車騎關了!」李旭喘著粗氣說道。車騎關在邯鄲西南三十里,憑著地勢,幾乎可以一鼓而定邯鄲,堪稱兵家必爭之地!只要拿下了車騎關,邯鄲就有一半落到了囊中。

    「總指揮,王爺交代五天拿下邯鄲,我們已經走了快四天,必須加速了!尤其是要快點拿下車騎關,不能讓韃子有所準備。」

    「哎,我也想快,只是這是太行山中,路途難行。」

    李定國想了想,說道:「給我兩百兵,帶上十門虎蹲炮,五十枚神火飛鴉,我們去偷襲車騎關!」

    李旭頓時眉頭皺起,疑惑的說道:「這點人馬恐怕不夠啊。」

    「總指揮放心,韃子缺少防範,我們驟然突襲,一定能得手!」

    看著李定國信心十足,李旭只好點頭同意。幾天的行軍下來,所有人都疲憊不堪。狀態最好的就要算老近衛軍和白桿兵,他們一個訓練有素,一個是天生的山地士兵。

    李定國從中選出了二百名精兵,沖在了最前面,他們背負火炮,手腳並用,攀著岩石,快速消失在山間。

    李旭看著遠去的背影,對著所有人說道:「弟兄們,都加把勁,把沒用的東西甩掉,天黑之前,務必拿下車騎關!」

    ……

    落日的餘輝灑在了山間,石頭反射一層金色的光,士兵們無暇欣賞這美景,只能低著頭往前艱難的行進,眼前是最陡峭的一段山壁,幾乎六七十度的坡度,個別地段更是直上直下,讓人望而卻步。

    「小心!」

    一個士兵腳下一滑,差點跌落山澗,李定國急忙用手抓住了他,用力提了上來,他們繼續向前走。這時候後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一個背著炮彈的士兵滑落下去,百米的山澗,後果可想而知,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陣緊縮,只怕下一個粉身碎骨的就是自己!

    「大家不要怕,都看好了腳下!」

    在付出了三名士兵的生命之後,李定國終於穿過了最艱難的山路,眼前一片昏暗的燈火,車騎關就在眼前。

    「弟兄們,快點架上炮,給我猛轟!」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4
第四百三十七章 白桿戰騎兵


    替韃子鎮守邯鄲的是降將馬得功,他本是黃得功部下,在徐州大戰的時候,被洪承疇蠱惑,率領著兩千多部下投降了韃子,差點造成了明軍的崩潰,氣得黃得功賭咒發誓,指天罵地,懸賞十萬白銀,要抓到馬得功,將他扒皮萱草。

    本來馬得功還以為韃子能一具掃蕩南明,就算沒法一統天下,也能像金國一樣,隔江而治,到時候他也是榮華富貴。可是哪裡知道明軍竟然撐住了,而且隨著安**整合了所有的軍力,勢力之猛,已經壓過了韃子。

    他身處第一線的邯鄲,十分清楚此消彼長,他現在最盼著就是能有一副後悔藥!

    「大人,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啊,奴家看著心疼啊。」

    馬得功正在悶坐,一陣香風飄來,刺激著鼻孔,他猛然抬頭。只見門口立著一個窈窕的女人,一身耀眼的紅色紗衣,胸口隱隱約約露著一片白。長長的粉頸,托著一張瓜子臉,尖尖的下頜,嫵媚的杏眼,勾魂攝魄,活脫書裡的畫皮,再世的狐狸!

    這個妖豔的女人有個綽號名叫玉美人,她原是邯鄲富商的小妾,讓馬得功發現之後,驚為天人,搶到了自己的手上。 「大人,奴家天天都想著您,可是您多少天都不疼惜人家了!」

    柔媚的聲音,讓人骨酥肉麻,馬得功只好嘆了口氣。

    「不是我不疼惜你,可是你不知道啊,攝政王剛剛送來了旨意。就要打仗了。老爺是焦頭爛額,五內如焚啊!」

    「大人,恕奴家直言,有些事情愁也沒用,戲文上不是說。今朝有酒今朝醉嗎。您就沒感到今天奴家有什麼不同嗎?」

    馬得功仔細看了看,搖搖頭:「好端端的,有什麼不同?」

    玉美人一陣嗔怒。將雪白的膀子送到了馬得功面前,馬得功頓時覺得一股奇香透過鼻孔,渾身上下,清透爽利,別提多好聞了!

    玉美人得意的一笑:「大人。這叫做龍涎香。」

    「龍涎香?」馬得功大吃一驚, 急忙問道:「這,這不是御用之物嗎,你從哪裡弄到的?」

    玉美人嬌笑道:「什麼御用之物啊,奴家只聽說這東西在江南一般的富戶人家都能用得上,尤其是這兩年,那些貴人要是沒有一點龍涎香。都不敢出門,生怕丟人!」 玉美人一見馬得功發怒,只好垂首說道:「老爺。奴家都是聽您的侄子馬俊說的。」

    「馬俊?他不是在鎮守車騎關嗎,怎麼有本事弄到龍涎香?」

    玉美人被瞪得小臉煞白,只能老實交代:「老爺,奴家聽說不斷有河南的商人販賣東西過來。有西洋珠寶,有上好的綢緞,他們都要經過車騎關,這龍涎香是馬俊搜出來的,他一片孝心,獻給了奴家。他還說江南一帶開海之後,每年都從海裡抓捕巨大的蛟龍,從龍腹之中拋開,就能取出香料!」

    玉美人說的倒是不假,安**早就把捕鯨當成了重要的產業,一頭鯨魚帶來的利潤實在是太豐厚了,如今琉球已經專門建立了捕鯨碼頭。

    在眾多鯨魚之中,抹香鯨自然也逃不掉,這種鯨魚腸道里形成的臘狀物質曬乾之後,就是名貴的龍涎香。中國的史料之中,對龍涎香的記載並不少,只是以往人們不知道來源,偶爾撿到數量有限,只能供應宮廷,成了香料之中的極品。

    馬得功聽完了玉美人的話,突然不耐煩的推開玉美人,猛地站起,在地上來回踱步,臉色越來越陰沉,神情格外的猙獰。

    「老爺,奴家一心討您的歡喜,您就這麼不待見奴家,奴家還不如死了算了!」

    玉美人哭哭啼啼的就要撞柱子,尋死覓活。

    馬得功突然爆發了,怒吼道:「蠢娘們,你想死本官不攔著。來人,快去把馬俊那個畜生給我叫來!」

    手下人不知道馬得功為何突然發飆,只能急匆匆的把馬俊叫過來。馬俊正和幾個狐朋狗友喝酒,被叔叔一叫,撒腿就跑,來到了馬得功的房中。

    「叔,您叫我?」

    馬得功一看侄子,二話不說,左右開弓,抽了他五六個嘴巴子,打得他滿眼金星,臉蛋子像是發麵饅頭一樣,一下子就漲了起來。

    「叔,你怎麼打我啊?」

    「打你,我還想殺了你這個畜生呢!我問你,是不是你私下裡和河南的商人貿易,放他們販賣東西?」

    馬俊一聽,既害怕,又不甘。

    「叔,這也不是我一個人在干,更何況朝廷給的軍餉不夠,不能讓弟兄們餓……」

    啪!

    馬俊又挨了一個脆的,馬得功還不解氣,一腳把他給踢出去三四米。

    「你這個蠢材,你就不怕那些商人是安**的細作,他們來查看防禦。如今戰事在即,你是想賣了邯鄲,讓你叔叔丟腦袋嗎?」

    馬得功像是暴怒的獅子,渾身罩著一層怒火,嚇得馬俊渾身顫抖,癱在了地上。

    「叔,侄子錯了,侄子真不知道啊,我回去馬上把那些商人趕走!」

    「好畜生!」

    馬得功火氣更大了,一把抽出了寶劍。

    「你嫌我命長是不是,現在還敢和河南的人來往,我殺了你這個廢物!」

    馬得功揮劍就要砍下去,突然轟隆隆的一陣巨響。

    「什麼聲音?」

    馬得功茫然的問道,這時候手下人急匆匆的跑過來。

    「大人,好像聲音是從車騎關那邊傳來的!」

    馬得功頓時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摔在了地上。

    「快,跟著我上城去看看!」

    他也顧不得侄子和美人了,急匆匆的跑上了城牆,向著西南望去。頓時他喉嚨一陣緊縮,彷彿有只大手掐住了他一般。

    車騎關方向火光衝天,一堆巨大的篝火,隔著多遠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車騎關的重要馬得功是清清楚楚,一旦落入安**的之手,門戶洞開,安**的雄兵可以源源不斷的越過太行,攻擊邯鄲。

    說實話,馬得功怎麼也想不到安**能來的這麼快,他還準備著明天去巡察車騎關,加強防禦呢,可是現在竟然要丟了!

    馬得功五官猙獰,他最恨的就是自己的飯桶侄子。「唉!畜生,要了我的命啊!」

    「弟兄們都聽著,馬上出城,跟著我援救車騎關!」

    馬得功即刻召集兩千騎兵,像是一陣旋風,就殺向了車騎關。

    ……

    「李參謀果然厲害,二百勇士定車騎啊!」馬萬年興奮的說道。

    李定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混著硝煙,小白臉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不過他也十分欣慰,大笑道:「馬得功也是徒有虛名,車騎關不放重兵,我們一頓大炮,守軍全都潰散了,真是一幫飯桶!」

    馬萬年笑道:「不是他們飯桶,是這神火飛鴉和大炮太厲害了!」…

    這話一點不錯,車騎關方圓不過三四里而已,只能算是一個小城。李定國也是狠茬子,一下子把五十枚神火飛鴉都砸下來,居高臨下,配合著十門虎蹲炮,一輪攻擊就讓車騎關陷入火海。偏偏關中又群龍無首,只能紛紛逃散!

    李定國輕鬆搶佔了車騎關,最善於山地作戰的白桿兵也搶先趕來。

    「報告長官,從邯鄲方向來了一隊騎兵,數量在千人以上!」

    馬萬年頓時來了精神,笑道:「韃子找死,就讓我們白桿兵收拾了他們!」

    李定國急忙擺手:「慢著,馬團長,你們不到兩千步兵,想要對付上千的騎兵,恐怕力有不逮,我看……」

    馬萬年毫不在乎的擺擺手:「李參謀,說起來我是敗在你的手上過,不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白桿兵可不一樣了,你就瞧好吧!」

    馬萬年衝著手下人一擺手,大聲的喊道:「弟兄們,關前列陣,都別給王爺丟人!」

    一千五百多名白桿兵快速在車騎關東北列下了整齊的方陣,他們目光灼灼,盯著那些捲土而來的騎兵。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7
第四百三十八章 開門紅
  

    李定國指揮著手下清理城中的殘兵,撲滅火頭。稍微平息一下,他就登上了城頭,他對馬萬年還是有些不放心。

    舉目遠眺,在一片整齊的火把叢中,白桿兵列成了齊整的方陣。步兵對抗騎兵本來就居於劣勢,更何況又是夜裡,就更加不利。可是李定國仔細看去,不由得拍手叫好。

    馬萬年選擇的列陣位置十分刁鑽,正好處在了車騎關的東北,堵住了韃子攻擊的道路。同時在左面有一條河,不算很寬,最近一段時間雨水豐沛,河水足足有一人多深,足以防止對方的偷襲。

    在右面則是幾個連綿不絕的山丘,怪石嶙峋,坑坑窪窪,能夠阻擋騎兵行動。居高臨下,馬萬年又安排了一批擲彈兵和火銃手在上面,隨時狙殺來犯之敵。

    這個陣勢布好,韃子就只有迎面硬碰這麼一條路。李定國微微一笑:「白桿兵天下聞名,我今天倒要看看,能不能撐住!」

    就在李定國饒有興趣觀察的時候,馬得功已經率領著人馬殺到了車騎關前,遠遠的看到了步兵方陣,馬得功心中一喜。 他最擔心的就是對方據城死守,那樣即便是奪回來,也要付出不小的犧牲。如今對方竟然選擇了野戰,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馬得功得意的冷笑道:「弟兄們,復奪車騎關,本官不吝賞賜,大家給我衝!」

    一聲令下,這些騎兵紛紛催動戰馬。剛開始他們的速度並不快,而是小跑著聚成攻擊陣型,幾十個重甲騎兵作為攻擊箭頭。後面士兵緊緊更隨。

    戰馬越跑越快,勢頭越來越猛,看這情形,就像是雪山上滾下一顆小雪球,飛速變大,最後引起一場雪崩!

    馬萬年眯縫著眼睛,透過火把的光。看著對方,距離一點點拉近,到了五百步左右。韃子的騎兵明顯加速,馬萬年也迅速下令。

    「平矛,準備!」

    雖然併入了安國軍,白桿兵已經捨不得放棄多少年的老傳統。他們主要的武器還是一根一張六尺長的白蠟桿。雪亮的槍頭對準了洶湧而來的韃子。

    當然白桿兵絕不會被動挨打了,他們的花樣增加了許多。

    眼看著韃子進入一百步左右,從後排突然奔出幾十個身高臂長的士兵,他們一面助跑,一面掄著手中的擲彈索。 「放!」

    二十幾枚手榴彈劃過天空,落在了韃子中間,爆裂之聲震耳欲聾,韃子接二連三的掉落到戰馬下面。後面緊跟而來的或是害怕。或是不想踩到同伴,有的後退。有的閃避,這麼一來,整個隊伍就亂了起來。

    騎兵強大的衝擊能力為之一頓,馬萬年嘴角露出了殘忍的笑容。他雙手抓著長槍,毒蛇一樣的眼光盯著韃子。

    「刺!」

    「刺!」

    「刺!」

    伴隨著吼聲,一排長槍整齊的刺出,只聽到噗噗的聲音,槍尖刺透戰馬,刺透人體,鮮血奔湧而出。韃子發出最後的痛叫,摔在馬下。也有幾名白桿兵被巨大的衝擊力彈飛,但是後面的士兵毫不猶豫,立刻補充上來,長槍更加果決的刺向了韃子。

    一個交鋒,韃子就彷彿是狂猛的浪頭,一下子打在了頑固的磐石之上,碰的頭破血流!

    這些韃子顯然不承認他們的失敗,還在瘋狂的衝殺,可是他們就像是落到了泥塘裡的猛獸,越是動彈,越是掙扎,四周的淤泥就越多。

    白桿兵以往更多靠著嫻熟的戰技,靠著不怕死的狠勁。可是經過了安國軍的訓練之後,他們變得更加狡猾,出招也更陰險。

    兩三個人從正面擋住一個騎兵,然後一左一右再安排兩個士兵負責暗中下手,他們用著長槍專門從韃子的兩肋下手,只要被戳中,就是拳頭大小的窟窿。

    馬萬年雙臂用力,槍尖攪動,頓時就把韃子的內臟攪碎,順著窟窿流出紅色的內臟,韃子痛叫著倒在了地上。

    白桿兵已經磨礪成了一台高效的殺人機器,衝上來的二百多韃子不到一刻鐘就幾乎都被幹掉了。地面上的鮮血,悲鳴的戰馬,都在訴說著戰鬥的激烈。

    馬得功在一旁觀戰,眉頭緊皺,他實在是想不到一群騎兵竟然乾乾脆脆的敗在了步兵手裡,簡直太丟人了。

    馬得功回頭看了看其他人,手下的這些士兵也都大惑不解。

    「弟兄們,這些明軍有點門道,可是老子從小就知道一個理兒,兩條腿的幹不過四條腿的,大傢伙給我衝!」

    這些騎兵都鼓起了幹勁,隨著馬得功的戰刀所指,瘋狂的衝了上來。

    馬萬年看著這些飛蛾投燈的傢伙,全然沒有在乎,大聲說道:「弟兄們,讓他們看看咱們的真正本事吧!」

    說話之間從長槍方陣後面衝出三百名火銃手,他們排成三排,第一排的士兵單腿跪地。天上的興都月光只能微微讓士兵看清楚人影,他們索性將瞄準的目標變成了胯下的戰馬,顯然這個更大的傢伙容易擊中。

    砰砰砰……

    槍聲響起,衝在前面的戰馬如遭電擊,雖然這些牲畜的生命力比人類頑強,但是好歹也有極限。

    幾經改進,安國軍的火銃殺傷力已經接近前裝槍的極限了。碩大的馬頭,一槍被打去一半。脖頸被子彈穿透,鮮血轉眼流乾。擊中胸膛,炸得血肉橫飛。

    戰馬成片的倒下,上面的騎士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沒有了戰馬,騎兵還不如步兵有威脅,他們很快成了後面火銃手的目標。

    一陣陣的火銃席捲而來,韃子死傷越來越嚴重,短短的幾十步,就留下了上百具屍體。

    馬得功在層層的保護之中,沒有受傷,不過他也是驚得四肢發麻,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馬得功只能咬緊了牙關。

    「沖,給我狠狠的衝!」

    騎兵繼續向前,火銃手早就退到了後面,長槍兵挺著手中的武器,再度迎敵。短兵相接,很快就進入了最殘酷的搏殺。兵對兵,將對將,雙方互有傷亡,早期騎兵有些優勢,可是陷入了僵持之後,白桿兵的凶悍就體現出來,平均一個白桿兵能換兩三個韃子。

    馬萬年也拼了命,手上的長槍已經折斷了兩根,沒等他再拿長槍,韃子就衝了上來,他只好抽出了肋下的寶劍迎敵。

    馬萬年從小就被秦良玉寄予厚望,練武之嚴厲,簡直到了苛刻的地步。一想起奶奶的竹杖狠狠抽下來,馬萬年就頭皮發麻。也正是這份嚴厲,讓馬萬年有了充足的自信。

    腰刀揮動起來,一刀一個,接連砍倒了三個韃子,全都是干淨利落。

    這時候馬得功也注意到了馬萬年,他根本沒有把這麼一個後輩看到眼裡。急忙縱馬衝上來。

    「小子,納命來吧!」

    一刀劈下,馬萬年慌忙用手裡的腰刀格擋,可是馬得功仗著戰馬的優勢,力道驚人,竟然將馬萬年的刀震開。

    馬萬年只覺得半邊膀子發麻,虎口有血液流出,他知道不能硬拚,因此急忙在地上一滾卸去了力道。不過他也不是隨便滾的,一下子就到了馬得功的戰馬旁邊,手中刀一揮,竟然砍斷了一條馬腿。

    三條腿的戰馬摔倒,馬得功也落在了地上。一旁的白桿兵救主心切,全都湧了上來,馬得功只覺得一堆的長槍向他扎過來。

    他也不愧是老行伍,慌忙抓起了一個家丁,擋在了前面,這個家丁被串了糖葫蘆,馬得功從地上滾起來,轉身就跑。手下人護著馬得功,急匆匆的撤退。

    馬萬年從地上爬起來,冷笑道:「追,跟著我殺到邯鄲!」

    白桿兵士氣如虹,瘋狂殺上來,馬得功搶了一匹戰馬,奪路而逃。

    一路上他自責不已,好歹也是老江湖,何必這麼拚命啊,還不如守著堅城,等大軍到來,自己也省得冒險!

    他不斷的告誡自己,戰馬眼看就跑到了邯鄲,他猛地一抬頭,只見邯鄲城中火光點點,喊殺不絕於耳。馬得功頓時渾身冰涼,差點摔了下去。

    「完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0 14:07
第四百三十九章 民心可用





    「大家都聽著啊,明軍殺回來了,快把小辮剪了。誰還留著辮子,以韃子論處!」

    「盼星星,盼月亮。咱們大明的軍隊殺來了,老少爺們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怨啊!」

    ……

    方大洪在漕幫的時候,就一直跟著李金鰲,組建天地會之後,方大洪為人機警,多次探聽韃子重要情報,在奪取山西的時候,立下了不少功勛。

    邯鄲地處犬牙交錯的前線,更是天地會主要活動的地方,方大洪他們靠著銀子和商品開路,逐漸把手伸了進來,越來越多的老百姓都加入了天地會。光是在邯鄲城中就有一千多正式成員。

    能發展的這麼順利,自然也和韃子的殘暴統治分不開。久經戰亂之後,邯鄲算上週邊的百姓,還不到十萬人。偏偏就有一萬多的馬得功駐軍,負擔幾乎到了極限。

    滿清嘴上說的多好聽,都改變不了殘忍貪婪的本性,被視為明亡原因的三餉,到了滿清,反而成為了定製。

    老百姓的收成,大頭兒給了韃子,小頭給了馬得功,還有一大幫士紳地主盤剝,幾乎是收穫結束,百姓就要捧著碗要飯,更有無數人躲進了太行山中。 「韃子完蛋了,馬得功出城戰死,明軍殺回來,家家戶戶拿起鍬鎬。一起趕走韃子,同享太平啊!」

    往日隱藏起來的天地會成員全都拿著刀槍,到處呼喊,到處放火,邯鄲城中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

    馬萬年率領著白桿兵猛追馬得功。一直跑到了東方發白,終於到了邯鄲城下。遠遠的看去城中一團團的黑煙升起,他頓時來了精神。

    「弟兄們,快點沖,一舉拿下邯鄲!」

    馬萬年沖在了最前面,此時馬得功帶著潰兵剛剛逃回來。吊橋上還有不少人擠著,人喊馬嘶,更有人被擠到了護城河中。

    看到了白桿兵,守城的士兵也嚇了一跳,急忙要扯起吊橋。可是橋上滿是自己人。根本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馬萬年衝上來。

    砍瓜切菜一般,砍倒了四五個韃子,後面的白桿兵也湧上來,嫻熟的串著糖葫蘆。 這傢伙咬了咬牙,大聲的怒吼道:「弟兄們,跟著我衝出去。和南蠻子拼了!」

    有了秦琪帶頭,這些慌亂的士兵好歹有了主心骨,紛紛回頭,嗷嗷喊叫的向安*殺來。

    馬萬年清清楚楚,這是狹路相逢的時候,要是現在不搶下吊橋。只怕再想拿下來,付出的代價就更大了。

    「弟兄們。亮刀,肉搏!」

    這些白桿兵毫不猶豫的捨棄了礙事的長槍。抽出雪亮的長刀,向著韃子砍過去。白人肉搏,生死只在一念之間,殘酷而乾脆。

    每一秒鐘都有人中刀,受傷的人根本沒有精神頭去關心自己的傷勢,只要身體還有力氣,就要不停的消滅眼前的敵人,直到鮮血流乾,力氣用盡!

    剛剛沖上了的白桿兵數量還不多,竟然讓秦琪殺得步步後退,有失去吊橋的危險。秦琪步步緊逼,高舉著砍刀,就向馬萬年砍來。

    這時候緊跟在他身旁的曹福田突然面色猙獰,猛地撲上來,用身軀擋在了馬萬年的前面。

    秦琪的砍刀正好砍在了曹福田的胸甲,曹福田一口血噴出,不過他還殘存著一絲力道,猛地一揮,手中的腰刀向著秦琪擲去。

    秦琪還以為對方會被輕鬆切成兩段,沒有做防範,不過他顯然低估了胸甲的堅韌。結果一刀正好劃過臉頰,把右耳生生切了下來。

    「福田!」

    馬萬年眼珠子冒火,這可是從小跟著自己的夥伴,就這麼死在了眼前,他直覺胸口有股怒火在燃燒。馬萬年猛地躥起,一刀砍向了秦琪。

    丟了一隻耳朵,秦琪注意力難免渙散,現在是人挨人,人擠人的時候,一個疏忽就是致命的。馬萬年一刀劃過他的脖子,鮮血奔湧而出,這傢伙頓時癱軟下來。

    「去你的!」

    馬萬年一腳,把秦琪踢倒了護城河中,他就像是一頭猛虎,眼睛曈曨,只管殺殺殺,無視敵人的刀劍,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後面的白桿兵也都拿出了拚命的勁頭,面對著這麼一群瘋子,吊橋上下的韃子全都心驚肉跳,步步後退。

    正巧這時候李定國也率領著人馬趕了上來,他急忙帶領著十個最後的擲彈兵沖上去。整整十枚手榴彈在城門口爆炸,不光炸死了一片韃子,還把一扇城門炸倒了。硬木門板像是小山,壓死了十幾個來不及逃跑的韃子。

    白桿兵奮勇向前衝擊,踏著門板,衝進了邯鄲。

    秦琪爭取了一段時間,還是有用的,馬得功已經逃回了府邸,他像是凶神惡煞,直接衝到了後面。

    憑著多年的經驗,馬得功知道邯鄲危險了,他就想帶著玉美人趕快逃跑。可是等他衝進了臥房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象牙床上兩個雪白的人影在翻滾。

    一個是他的愛妾玉美人,另一個就是他的侄子馬俊!

    這兩位也夠膽大的,他們都被馬得功訓斥了,憋了一肚子火。一看馬得功領兵打仗,他們還只當沒有兩三天回不來,索性就互相撫慰受傷的心了!

    「叔!」

    馬俊聽到了腳步聲,一回頭,正好看到了馬得功,頓時嚇得他大小便失禁。

    「饒命啊!」

    「畜生。不殺你,天理不容!」

    馬得功一刀劈下來,馬俊半邊身子就飛了,下面的玉美人已經被嚇得不會說話了。馬得功毫不憐惜,揮手一刀。玉美人也屍首兩分。

    殺了這兩個傢伙,馬得功也沒有了念想,索性就趕快逃命吧!

    他衝出了府邸,招呼著部下就要逃走。

    這時候突然一騎衝來,上面坐著一個風塵僕僕的韃子信使。

    「拜見馬將軍,我家李率泰先鋒有緊急信函!」

    李率泰!

    馬得功當然知道這位是多爾袞的紅人。更是領兵南下的先鋒,馬得功不敢怠慢,急忙接過來,仔細的看了起來。原來在信上說再有半天時間,李率泰的大軍的就趕來了。務必讓馬得功守住邯鄲。

    馬得功一聽頓時眉頭緊鎖,急忙問道:「你家大人真的能半天之內趕到?」

    送信的韃子毫不猶豫的點頭:「請大人放心,絕無一點虛言!」

    半天!

    馬得功頓時也動心了,他城中還有幾千人馬,這次看來安*的人數也不多,要是拚死一戰,說不定還能挽救,到時候自己也能將功折罪。

    馬得功當然不知道正是他這個念頭。要了自己的命!他招呼著手下人,說道:「弟兄們,咱們要是跑了。就算能保住命,也要受罰。拚命一戰,說不定還能成為功臣,大傢伙願不願意和馬某賭一把?」…

    這些人都是馬得功的死忠,互相看了一眼,紛紛點頭。

    馬得功聚集了兩三千的人馬。又向著西城殺來。其實馬得功要是剛剛逃回來,就決心一搏。或許還有機會,這時候白桿兵已經湧入了城中。

    晨曦之中。雪亮的長槍讓馬得功心臟緊縮,剛剛就是敗在了這些人手裡!

    「弟兄們,給我沖,殺光他們!」

    白桿兵頓時列成了陣勢,向前衝擊,前面是長槍手保護,後面是火銃手獵殺。他們毫不畏懼的向著韃子碾壓過去,馬得功的部下叫嚷的雖然凶狠,但是死傷慘重,節節敗退。

    城中的喊聲也越來越大,馬得功不免心虛。

    「朱萬的左營人馬怎麼還沒來,讓他們的兩千人過來!」馬得功氣憤的嚷道。

    「不好了,大人,朱副將被部下給殺了,人頭砍了下來!」

    馬得功頓時渾身打了激靈,好像一盆冷水澆頭,立功雖好,可是也要有命享受啊。還是跑吧!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幾聲破空之聲,一枚炮彈正好落在了馬得功的身邊,一塊碗口大小的彈片齊整整的把他的腦袋切了下去,一腔子血全都噴了出來。

    失去了主將,底下人的軍心瞬間就崩潰了,韃子們喊叫著,四處逃竄。白桿兵秋風掃落葉,快速的控制著邯鄲。

    這時候譚星明帶著炮兵弟兄,手扶著紅衣大炮,正在眉飛色舞的和李定國說著。

    「李參謀,你絕然猜不到吧,我們能把紅衣大炮這麼快運來!」

    李定國沒理會他言語之中的輕佻,而是笑道:「的確沒有,太行山路這麼難行,你們有山神土地幫忙不成?」

    「都沒有,實話告訴您吧,是躲在太行山裡面的百姓幫我們的。他們一聽說我們是打韃子的,全都高興壞了,主動給我們指引了小路,還幫著我們扛火炮,上千斤的東西,愣是靠著十幾個人用肩膀運過了山嶺。真不能看不起百姓啊,他們,有勁!」

    李定國點點頭:「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韃子的氣數盡了!」

    炮聲隆隆,韃子亡魂喪膽,城中的百姓卻是倍受鼓舞,他們拿著簡陋的武器,衝出了家門,加入到了攻擊韃子的行列。

    「快,別放走了,那是個真韃子啊!」方大洪焦急的喊著。

    前面的韃子眼看就要衝出了城門,突然面前多了幾十條大狗的木棒,一群要飯的攔住了他們。

    「孫子,留下小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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