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記] 三國之臥龍助理 作者:謝王堂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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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CMEAT 2016-3-10 23:3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0 382953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07
【第九十章 萬事皆備】

       在場之眾,一片愕然,幾乎所有人都被曹操突然的殺戮之舉嚇醒,他們紛紛站了起來,目瞪口呆的傻瞧著一身是血的曹操。

    “為……何……殺……”

    可憐的王粲,一句問話都來不及說完,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曹丞相的槊下。

    噌!

    曹操猛的又將長槊撥出,隨之帶出的一腔熱血噴湧而出,濺了曹操一身一臉。

    許久沒有嚐到過血的滋味了,那腥熱的液體撲面而至時,曹操身子跟著打了一個冷戰,在那一那,竟是生出了些許畏懼。

    他愣怔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神智被這熱血洗清了幾分,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血汙的屍體,他一時之間竟是想不起,自己為何要殺了這H。

    “丞……丞相……”離之較近的曹真膽戰心驚的吱了這麼一聲,這個時候,也只有與他最親近的曹氏將領才敢說話。

    曹操從癡愣中回過些神來,搖晃著身子轉了一圈,見四下文臣武將,皆以一種驚駭與畏懼的神情瞧著他。

    “孤醉矣……”曹操暈暈乎乎的連轉幾圈,撲一聲醉倒在了地上。

    “丞相——”一幫子文武大呼小叫的擁了上去。

    ——————————

    當曹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他搖搖晃晃的從榻上爬了起來,只覺頭腦還昏沉沉的,環顧周圍,已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但隱約似乎還能聞到血的餘味。

    昨天的事間間斷斷的浮現於腦海,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曹操知道,自己昨天肯定又殺人了。此刻徹底醒透,他有點漸生悔意,暗自責怪自己昨天不該喝那麼多的酒。

    正當他還在琢磨著找個什麼幌子去掩飾自己昨天的衝動,忽聽大帳之外,隱隱有哭泣之聲。

    於是,曹操穿戴好走出帳外,卻見帳外跪了一個年輕人,一見曹操出來,更是惶恐之極,叩首泣道:“請丞相開恩,容許我收取父親屍骨。”

    曹操一臉驚奇之狀,忙問道:“你是何人?你父親之屍骨與孤何幹?”

    那年輕人頓時愣住了,面對曹操的一臉無辜相,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幸得這是荀攸來到,見得此狀,便上前替他解釋道:“此子是王粲之子王連,昨日王粲酒醉,誤言丞相詩作乃是抄襲旁人,丞相想來當時也是酒醉,所以……唉——”

    荀攸沒敢把話說盡,這時曹操才作恍惚大悟之狀,頓時一臉的懊悔之色,忙將那王連扶起,歎息道:“昨日孤定是醉了,所以才誤傷你父,這都是孤之過錯,孤必當厚葬仲宣。至於你母親與你,孤當養之,仲宣九泉之下亦當安息了。”

    那王連本是心懷喪父之痛,這時聽聞曹操一番話,不禁感動得淚流滿面,又是伏地謝道:“丞相大恩大德,連必銘記於心。”

    曹操又是一番安慰的話,廢了半天口舌,總算是把王連給打發走了,搖頭歎氣的回到帳中之後,便對跟進來的荀攸抱怨道:“孤酒醉之後,容易衝動,孤的這點脾氣你應該是深知的,當時卻為何不攔下孤來。”

    “開什麼玩笑,你當時那樣子,誰不要命了敢上去攔呀。”

    荀攸心那個叫屈,面上卻十分慚愧,忙道:“攸當時也喝醉熏熏的,所以才沒來及得攔下丞相。不過王仲宣當時當著眾人的面對丞相出言不遜在先,這憾事也確實是怪不得誰。”

    荀攸一句話不但為自己開解,還將責任全推在了死人身上,曹操聽著心舒服多了,便道:“酒這東西雖好,喝多了卻容易壞事,這件事給了孤和爾等一個很深的教訓呀,以後當深以為誡。”

    帳中的氣氛緩和了許多,荀攸表情也由不安轉為淡定,卻是微笑道:“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昨天的事雖然不太吉利,但是今天便馬上出了一件莫大的喜事。”

    曹操怔了一下,道:“孤誤傷忠良,何喜之有?”

    荀攸遂屏退左右侍婢,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呈與曹操,道:“今早江東闞澤喬裝前來,將黃蓋的此封獻降之書帶到,請丞相過目。”

    曹操精神一振,急拆開信來細看,不覺已是喜上眉梢,先前的陰霾一掃而光,看罷之後,興奮道:“黃蓋的這封降書你怎麼看?”

    荀攸道:“黃蓋乃江東三朝元老,在吳人之中極有影響力,若是他當真願歸降,那對吳軍士氣必是一個極大的打擊,而且會起到很好的表率作用,之後吳人歸順者必是望風而來。隻是,對其這歸順之心究竟是真是假,攸還有一些不太確信。”

    曹操卻是手一擺,道:“黃蓋在信上言吳軍乏糧,再與我大軍對峙下去早晚軍心潰散,勝算無望,所以才不敢再頑抗天威,這與我方細作所得吳軍情況一模一樣,孤以為此書可信也。周瑜小兒,孤報仇之日不晚矣,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

    曹操的笑聲方紹聽不見,但闞澤順利從江北回來的消息,方紹卻比周瑜還先知道。憑著歷史的先知,方紹料想黃蓋必推薦此人前去獻詐降書,所以他事先就派了親信暗中監視此人,而這個此前默默無名的小人物,突然間鬼鬼祟祟的表現則更證明了方紹所料不錯。

    闞澤回來的當天,方紹便將這消息報與了劉備,並勸劉備主動前去找周瑜詢問細節,免得又被周瑜晾在一邊,錯過了參與這場最關鍵戰役的機會。

    劉備當即便前去見周瑜,一見面開門見山的問道:“都督,聽聞黃將軍已秘密派人去往江北獻詐降書,不知結果如何?”

    周瑜眉頭微微一揚,笑道:“劉使君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呀,嘿嘿。其實我也正準備派人告知使君此事呢,不錯,降書已獻,曹操十有八九也信了,現在萬事俱備,要做的隻剩下與曹操約好歸降的具體時間,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開著火船去把曹營燒成火海了。”

    劉備鬆了一口氣,便拱手笑道:“那備就先在此提前祝賀都督成此不世之功了,何時行事,還請都督及時告知,備也好助都督一臂之力。”

    周瑜道:“那是自然。”

    看著周瑜一臉的胸有成竹樣,方紹卻是歎了一聲。

    周瑜聽得出他這一歎另有深意,便道:“萬事俱備,不知中正還有什麼好歎惜的。”

    方紹淡淡道:“只怕未必呀,萬事俱備,卻欠東風啊。”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08
【第九十一章 戰略家的眼光】

      “只欠東風……只欠東風!”

    周瑜的神色突然間一變,那表情和眼神,仿佛費盡心機,花銷無數準備好了一場盛大的婚宴,卻忽然想起新娘還在外地春運排隊買火車票,至於什麼時候能買到,那就得看運氣了。

    這個時候,劉備也有點緊張了,道:“我們怎麼就遺漏了這一節呢,方今正是隆冬時節,隻有西北風,哪來的東南風,若不借風力,這火船豈不反燒我們自己麼。”

    周瑜騰的站起身來,在帳內來回的踱步,可見這突如其來的漏洞,讓周瑜一時間也亂了陣角。

    “東風,東風,哪來的東風,讓我跟老天去借麼!”周瑜焦慮之下,不禁低吼了幾聲。

    這時,卻聽帳外有人笑道:“不就是一場東風麼,都督何必擔心。”

    眾人聞言一怔,卻見一人不待通傳已大步而入,正是諸葛孔明也。

    劉備見是孔明忽然,又驚又喜,忙道:“軍師不在魯山,怎的突然回來了?”

    諸葛亮拱手一禮,笑道:“亮掐指一算,估莫著周都督的連環計、詐降計都施的差不多了,現下周都督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亮此番前來,特是為都督解憂的。”

    諸葛亮神神叨叨樣子當然唬不到方紹,但他能算到周瑜會為東風而憂,這般心機卻著實讓方紹佩服。

    周瑜亦是一臉驚佩,便道:“先生果然是神機妙算,但不知先生此來,如何為我解這東風之憂呢?”

    諸葛亮羽扇一搖,笑眯眯道:“其實也很簡單,一個字——等。”

    “‘等’?等什麼?”周瑜不解其意。

    諸葛亮也不再故弄玄虛,便直言道:“都督縱橫長江,於此一帶的氣候自當熟知,雖說現下隆冬之季,多是西北風,但偶爾刮幾陣東南風也未嚐沒有可能,所以亮才說,現在咱們要做的,只是在這安心的等這場東風便是了。”

    數不清的戰爭,無論你做了多麼周密科學的謀劃,到最後,至關重要的因素卻往往依賴於某種偶然。或者說,天文地理,本就都是戰爭中不可忽視的重要環節,而現在,包括方紹在內,所能做的也只能等老天爺開恩了。

    方紹想說的話讓諸葛亮先說了,他也就賴得再費口水,而周瑜卻並未見多少驚訝,心中也許在想:“原來只是這樣,再給我片刻,我也能想到這一點,何苦被這孔明搶先賣弄一番。”

    周瑜遂道:“先生之言,瑜豈有不知,只是這天有不測風雲,這東風也許明天就會來,也許一連一個月都不會來,總不能讓公覆把歸降之期約到一個月之後吧,只怕到那個時候,曹老賊起了疑心。”

    周瑜的擔憂不無道理,這個時候,輪到劉備發話了,他很是淡定的安慰道:“若是天不絕我等,自不會吝惜一場東風,備相信天不絕我大漢國祚,就請都督安心等待吧。”

    劉備對大漢朝的自信,並沒有感染周瑜,但名義上作為大漢朝的維護者,周瑜當然不能表現出不屑,便是慷然道:“既然如此,那瑜更有何憂。使君就請回去早做準備吧,東風起時,便是你我聯軍大破曹賊之時!”

    雙方各自又互相鼓勵了一番之後,劉備等人方才告辭,回到自家帳中,劉備才問道:“軍師這個時候趕來赤壁,不單只是為周郎解憂吧。”

    諸葛亮也不廢話,直接道:“現下決戰在即,亮此來,便是請主公做好兩手準備。”

    劉備一怔,道:“軍師請說。”

    諸葛亮遂道:“這第一手的準備,即是假定東風如期而至,曹賊必然敗歸北方,到那個時候,荊州一線,吳人的軍力便成為最強,咱們必須得提前考慮下一步的方略。”

    劉備點頭道:“這個我也曾考慮過,曹操走後,咱們若想奪還荊州,必得先取江陵,以之為根本,再徐圖襄陽。”

    諸葛亮笑了一笑,先未作答,方紹便接口道:“孫權那廝費了這許多錢糧兵馬,其野心絕不會隻限於擊退曹軍,到時候曹賊一敗,周瑜必趁勝西進去取江陵,以咱們現下的兵力,能否獨力去取江陵尚成問題,更別說去跟周瑜搶了。到時候若是鬧翻了臉,只怕吳人比曹操更加要凶險呀。”

    劉備的面色頓時凝重起來,憂心忡忡道:“看來先前劉琦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所謂前門拒虎,後門入狼,以周瑜對我的那般態度,曹軍一旦退去,只怕他轉眼翻臉也不是沒有可能。”

    諸葛亮一笑,寬慰道:“這一點主公不必擔心,以吳軍的實力,吞並了咱們自然不成問題,但要知道,此時尚有劉琦公子據有夏口要地,孫權若是敢這麼做,他就不怕劉琦公子畏懼之下以北部江夏投降曹操麼。”

    方紹又補充道:“主公在荊州人望極重,孫權若想穩據荊州,多半還要利用主公,他若敢對主公不利,不但會讓荊襄士民痛恨,還會背上一個背盟負義的惡名,孰輕孰重,孫權應該不會不知道的。”

    他師徒二人一唱一合,把劉備忽悠的心情如過山車一樣,當聽到方紹最後一番話後,一顆心總算是落下,方道:“軍師既是分析到這一步,那必已是想到了應對之策,就別再吊我的胃口了。”

    諸葛亮笑了一笑,叫方紹將地圖搶來,道:“赤壁之戰結束,曹操雖然北歸,但定然不會輕易舍棄江陵這個戰略要地,必會留下重兵堅守,而孫權對江陵又是志在必得,所以咱們暫時不摻合江陵之爭,大可讓周瑜去跟曹軍拚個你死我活吧。咱們須做的,是跟著周瑜一路追擊敗潰曹軍,搶奪其丟棄下的糧草軍械,順便收降那些不願北逃的荊州兵,以趁勢增強自己的兵馬。”

    劉備微微點頭,卻又道:“江陵可以讓周瑜去拚,擴軍也是勢在必行,但我手中無寸土之地,劉琦那邊自己自足尚且困難,只怕也依賴不了多少,光以搶奪來的物資來養士,怕非是長久之計。”

    “主公無需擔心,既然江陵咱們取不了,那咱們就先取這為根基。”

    諸葛亮羽扇在地圖上瀟灑的劃了一個圈,所指之處,正是荊州之江南四郡。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09
【第九十二章 兩手準備】

    所謂荊州江南四郡,指的即是長沙、武陵、零陵、桂陽四郡,大致便是現代的湖南省。

    只因這四郡地處江南,地廣人稀,戰略地位又不如江陵、江夏等郡重要,故而劉琮投降之後,曹操派重兵收取江北襄陽等郡,至於江南等郡,則相當於傳檄而定,名義上歸附於曹操,但很大程度上卻屬於自治觀望狀態,因此這次赤壁會戰,長沙、武陵二郡距離戰場較近,卻並未派出聲援人馬。

    在劉備的眼中,荊州的重心無非是襄陽、江陵、夏口等地構成的江北鐵三角,江南四郡基本是被他忽視的,而這個時候諸葛亮提出先取四郡,方才引起劉備的注意。

    劉備望著地圖許久,道:“曹操北歸,江南四郡被截斷聯係,自然是輕易可定。只是縱使占了這四郡,但南郡為孫權所奪,咱們不但喪失了西通益州的通道,還被憋在了江南,便再無土可拓了啊。”

    諸葛亮道:“吳人與荊州世仇,周瑜雖能奪得江陵,但是否能坐得穩還尚未可知,再加上江東上下之間多有猜忌,這都是咱們可以利用之處,主公只須收取四郡,盡可能的擴展人馬,到時見機而行便是。”

    諸葛亮所言,也是劉備目下唯一可行的辦法,劉備微微點頭表示同意,又道:“軍師這第一手準備倒也可行,但不知這第二手準備是什麼。”

    諸葛亮幹咳了一聲,道:“這第二手準備嘛,亮想若是東風不與周郎便,主公當提前將魯山一帶我軍人馬退往夏口,一面觀望戰事發展,一面想方設法將劉琦架空,盡取江夏之地。到時縱然吳軍失利,曹軍必然也是損傷慘重,亦無利再東進,主公便可趁兩家兩敗俱傷,無力顧及到咱們時,再以江夏為根基,徐圖收取荊襄。”

    諸葛亮的這兩手準備,算是為劉備做了最好的打算,令其無論赤壁一役結局如何,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方紹心下對諸葛亮的戰略謀劃相當的佩服,盡管他至今未見諸葛亮於戰術層面上有表現的機會,但其運籌全局的戰略眼光卻是當世一流,不愧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戰略家。

    只是,劉備這時候卻又面露猶豫,喃喃道:“劉琦賢侄在備長阪落魄之時,很大度的施以援手,後又分以士卒,供以糧草,他這般待我,我豈忍心架空其權,收奪其地。”

    劉備又開始為“仁義”所羈絆,諸葛亮也習慣了,這時也不再給他講大道理,只是詭異一笑,道:“這一節主公無須擔心,亮前不久收到徐元直從夏口送到的情報,言劉琦忽染病疾,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大夫都說他撐不了多久。到時候劉琦一去,主公作為劉景升托孤之人,又身為劉氏皇族,自可順理成章的合法接受劉琦留下的遺產,無須擔心再遭他人非議。”

    劉備目光中飛快的閃過一絲興奮,但隨即表情又變得懷疑起來,道:“不久前我與他見最後一面時,他的身體還看似很好,怎麼就忽然生此重病了?”

    諸葛亮歎道:“人有旦昔禍福嘛,人之生死乃由天定,主公你也想開些吧,別太為之傷神,眼下還當把心思放在大局上。”

    “唉——”劉備也跟著一歎,無比惋惜道:“大公子他宅心仁厚,待我又一向尊敬有禮,遇到這樣不幸之事,這上天也真是殘忍,怎的就不倦顧好人呢。”

    他二人在那感慨惋惜不已,方紹卻聽得出幾分假意幾分真情,要說劉備或許還隱約帶著幾分叔侄之情,那諸葛亮這完全是虛情假意了。

    不過這也無傷大雅了,當年高祖劉邦哥,老爹都快被項哥烹了,還坦然自若的要求分幾塊肉給自己,眼下他能為一個八竿子才能打到的人這般傷神,就算是裝出來的也夠意思了。

    於是,就在第二天,劉備便與周瑜請辭,決定帶著諸葛亮等一幹人等全部前往魯山。借口當然是整軍備戰,準備對周瑜即將發起的決戰進行側翼支援。

    周瑜或許還未猜到劉備的想法,此番劉備主動請辭他還巴不得呢,於是也沒假意盛情的挽留,隻客氣了幾下就打發劉備一幹人等上路。

    劉備來到魯山大營後,張飛等將自然是一派欣喜,一場迎接小宴後,劉備即下令全軍進入最高應戰狀態,每日派出小艦不間斷的監視赤壁江面雙方情況,同時派細作暗中探查華容一帶地形。

    而劉備自己,則又回歸到了樊口時的生活狀態,每日除了處理軍務之外,便是立在江邊望東張望,不過這一次他等待的對象不再是難纏的周瑜,而是更為難纏的老天爺。

    苦等的不只是劉備一人,周瑜也在苦等,不過人家不是傻呆呆的站在江邊翹首以望,而每天搬一張琴在江邊撫弄,看起來悠閑淡然,不過內心的焦慮隻怕不比劉備要少幾分,但至少看起來要瀟灑從容很多。

    不覺之中,十天過去了,這十天以來,等待的還有曹操,如果說劉周二人的待等待是一種煎熬的話,曹操的等待則是一種享受。

    在等待黃蓋率領著的東吳糧船來歸順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來想象周瑜憤怒的面孔,想象東吳文武望風來歸的情景,想象自己的鐵騎踏入柴桑城,將那些頑抗天威之徒殺個片甲不久,想象著自己親持利刃,斬下孫權頭顱時的快感,想象著把大喬小喬,甚至是人老色衰,但還風韻殘存吳國太也一並拖至胯下……

    總之曹操有太多暢想,而此時此刻,高坐在這鐵鎖連舟之上,江上風平浪盡,不覺興致又起,漸有了賦詩之興。

    “溫酒研墨來,孤要賦詩一首!”

    文人愛酒,做詩豈能不喝酒,不喝酒又哪來的靈感,這時曹操來了興致,便把那日酒醉誤殺王粲後對自己的自誡拋之腦後。

    侍從們忙將案幾筆墨搬來,又將火爐也一並搬到,準備生火溫酒。

    只是那邊剛剛用火石生出一抹小火,忽然間,江風大作,陣陣東風襲卷而至,將那剛點著的火苗輕鬆吹滅。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10
【第九十三章 不同的心態】

    南岸江邊,那儒將撫琴弄雅,何等的瀟灑。琴聲悠悠,如慕如訴,只是心情卻是翻江倒海,難以安寧。

    一曲未罷,猛然間,他雙手按住琴弦,勉強舒展的眉頭終於忍不住皺起來,口中恨恨道:“已經十天了,不見半點東風的征兆,再這樣拖下去,曹賊必起疑心,我與吳侯面前立下的豪言壯誓豈不食言,那我周瑜有何面目回去見江東父老!”

    他的心愈加的焦躁,仿佛有無盡的怒火,卻無處發泄。

    忍無可忍,他一躍而起,奮然拔劍,將眼前那張心愛的七弦古琴削得四分五裂。

    “都督……”

    身邊的親兵阿福面露驚懼之色,跟隨了周瑜這麼多年,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其這般狂躁的舉動,阿福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周瑜把壓抑的怒氣發泄在了古琴上,劈了半天直至筋疲力盡方才作罷,然後,他才以劍撐地,有氣無力的站定在那。

    時至隆冬,但他卻是大汗淋漓,當第一滴汗從額頭滾落時,忽然之間,他感到了一絲刺骨的冰寒之意。

    周瑜神色一凜,猛的直起身來,目光中閃爍著某種激動,他幾步奔到江邊,向著東邊望去。

    忽起的江風由東而來,越來越強烈,直至將他白色的披風吹撫得在風中狂舞。

    透骨的寒風肆意的擊打著周瑜的面容,他卻張開雙臂,好似享受一般迎接著這風,仰天大笑著:“風起了!風起了!阿福,還愣著做什麼,速去召集眾將,哈哈——”

    黃昏之時,眾將已齊集中軍大帳。

    並不是所有人都猜得到這場忽然間召集的軍事會議意味著什麼,但他們從周瑜那自信的表情上,已是意識到這次的會議必定不同尋常。

    眾將到齊,周瑜環視眾人之圈,朗聲道:“諸位,我知道這一個月來,你們對我的種種做法都很不理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破曹的決勝方略已部署完畢,黃公覆的詐降書已送往曹營,今夜,咱們就要用火攻之計把曹營燒成火海。”

    諸將一聽此言,頓時疑雲散盡,個個是興奮得摩拳擦掌。

    周瑜接著就發布決戰命令,以中郎將韓當、橫野中郎將呂蒙率三千水軍埋伏於烏林上遊,右都督程普率所部萬餘水軍埋伏於烏林下遊,但見烏林火起,即率本部人馬封鎖江面,阻止曹軍從長江水道退卻。

    以先鋒都尉黃蓋為先導,率三十艘火船冒充糧船做第一撥火攻,以左衛承烈都尉淩統、當口令甘寧為第二隊接應,率水軍五千及艨衝艦三百餘艘,但見黃蓋火攻成功,便衝入敵陣,對尚未起火的敵艦進行接舷放火作戰。潘璋、周泰、全琮等將及一萬水軍主力為第三隊,待見火攻作戰成功,則率眾殺上北岸,驅殺殘餘曹軍。留魯肅、朱治等兩千兵馬守寨。

    此過此番部署,吳軍已是傾巢而出,周瑜號令已下,對著精神亢奮的諸將,豪然道:“諸位,今夜即是我等名垂青史之時,成敗在此一舉,不破曹賊,誓不罷休!”

    “不破曹賊,誓不罷休!”

    “不破曹賊,誓不罷休!”

    ……

    江北,魯山江岸。

    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眼神,在方紹看來,劉備這望眼欲穿的等待姿勢實在是.....

    “唉——”

    等了許久,不見東風來,劉備長歎一聲,無聊的拾起一塊石子,斜著身子擲入了水中。

    石子在江面上連彈了三下,然後沉進入水中不見。

    “無聊到丟石子啊。”

    方紹心下暗笑,感覺花髮漸白的劉備,這個時候的表現,就像是一個青蔥的小青年約會了心儀的女生,等來等去遲遲不到,一顆心兒那個焦慮啊。

    為了配合劉備的無聊,方紹也拾起枚石子,很瀟灑的用盡全力一擲,石子連彈了七下才沉下去。

    “這個你很在行啊。”

    劉備有點小意外,他也真是無聊到極點了,這時竟有點不服氣要跟方紹比個高下的意思,於是精挑細選了一枚薄薄的石子,擺了半天的姿勢,嘿的低吼一聲,將那石子貼著水面平平投出。

    這一回劉備的動作很到位,石子如蜻蜓點水一般,很輕盈的在水面上一起一落,眼看著就要超過方紹之時,忽然間,一股狂風突起,那投出去的石子力道因之減弱,彈到六下就丟進了水。

    “差一點啊。”

    劉備懊悔的跺了下腳,看來他是無聊的有點反應遲鈍了,竟然沒有意識到忽起的變化。

    這個時候,方紹的表情卻瞬時間變得驚喜無比,他幾步奔到江邊,伸出手掌來感受著那從東而來的江風,哈哈笑道:“主公,還是你厲害啊,這一石頭下去就砸出個東南風來!紹甘拜下風啊!”

    劉備怔了好一會才驚醒過來,他狂喜著奔向江邊,腳踩在了江水也渾然不覺,只是興奮的大笑著:“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就在劉備已經在考慮先將一部分人馬調回夏口時,這場東南風不期而至了,而且還是一場給力的狂風。

    劉備亦召集眾將,等待著周瑜給他通報準備進攻的消息,但等了整整一個下午都不見使者來。

    這時,劉備有點坐不住了,向孔明問道:“軍師,難得東南風起,正是放火的好時機,怎麼不見周瑜有半點動靜。”

    諸葛亮眼眸眨了幾眨,道:“這麼難得的時機,周郎是不會放過的,亮以為,他很可能又是故意不告知主公,好最後獨攬此功。”

    劉備眉色一沉,恨恨道:“這個周瑜,到最後始終還是忌憚於我。”

    方紹這時寬慰道:“主公莫急,不須多時,必有人會來通報的。”

    劉備又是一怔,方紹便解釋道:“紹這幾日在吳營也不是白住的,暗中收買了些貪圖錢財的吳人,命他們一旦發現周瑜有何異動,便立刻趕來報告。”

    正說話間,外面言有人求見方紹,方紹出去片刻又回來,臉上帶得意笑容,道:“果然不出軍師所料,方才內應來報,說是周瑜連夜召集眾將議事,之後便傳令各營今晚要帶甲休息。雖然難以打探到議事的詳情,不過想來多半是要今晚對曹操發起總攻。”

    聽得方紹之言,劉備神色便振奮起來,道:“多虧中正有心。既是如此,那咱們今夜就痛痛快快的殺一場,以報長阪坡之恨!”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11
【第九十四章 大勢已去】

   諸將聞言振肅,想起當初長阪坡上被曹軍如狼驅羊一般追殺之恥,眾人俱是懷恨在心,今日好容易熬到了報仇的機會,眾人如何能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張飛第一個站出來請戰,舞著拳頭嚷道:“兄長盡管下令便是,此番我一定要取了曹賊的首級當馬桶來用。”

    本來是挺嚴肅一件事,給張飛這麼一粗俗的形容,在場的氣氛一下子又變得很是輕鬆。

    諸葛亮笑道:“翼德放心,曹賊的首級,自然是要取的,但卻不是今日。我料曹賊一旦見水軍被燒,定然不敢戀戰,必是帶著他的北軍精銳往江陵方向逃竄,敵雖敗,但其兵尚眾,以咱們現下的兵力,與之硬碰硬是不划算的,今夜一戰,主要是與吳人搶奪降兵與曹賊丟下的輜重。”

    劉備也道:“軍師所言極是,今夜但見赤壁火起,翼德就與我共率一千兵馬趕赴華容一線,但見曹軍,只須多樹旗幟,虛張聲勢便是,不可與之正面接戰。子龍率五百水軍,於烏林下遊巡遊,但見曹賊水軍潰兵,一律收俘之。至於魯山大營,就由軍師與中正率五百人馬留守,等待我等消息。”

    劉備手底下只有兩千兵馬,這一戰自然不如周瑜那樣從容部署,關鍵時刻,還是要自己親自披掛上陣的。

    而就在劉備這邊人馬到位,隨時準備出擊之時,長江南岸,吳軍大營,兩萬將士也已齊齊登艦。

    碼頭上,酒已備好,周瑜親斟一杯奉與黃蓋,慨然道:“孫氏三代之基業,我等將士之榮辱,百萬父老之性命,皆操於公覆之手,這一杯酒瑜敬你,祝你旗開得勝。”說罷,便是舉杯一飲而盡。

    黃蓋的情緒為周瑜的話而澎湃起來,豪然道:“此行若是失利,蓋當以死謝罪!”

    他將酒一飲而盡,奮然將杯子擲於地上,一躍跳上船去,高聲一喝:“出發!”

    三十餘火船,載著黃蓋和他的數百名死士緩緩離開水寨,徐徐駛向北岸。兩萬吳軍將士在船上目送著小船離去,那一刻,儼然是在送別一群慷慨赴死的勇士一般。

    當火船駛出足夠的距離之後,周瑜遂下令全軍發動,各隊人馬依計行事。

    為了加強隱蔽性,水寨之中已實行燈火管製,此刻,水手們只能借著微弱的光線,憑借著他們豐富的經驗,驅禦著一艘艘鬥艦艨衝,井然有序的駛出水寨。

    火船上的黃蓋回頭看了一眼南岸,夜色漆漆,已看不清水寨方向有任何動靜,但他在長江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似乎已有一種本能,能夠讓他感覺得到,無數的艦船正緊隨在他身後,無數的鐵血男兒將追隨著他,去完成這名垂青史的生死一戰。

    黃蓋摸了摸隨身的佩刀,刀鞘之上,已隱隱見著鏽跡,但他仍不舍得之,正是這把刀,陪伴他追隨孫堅起兵於長沙,追隨孫策掃平江東,如今,已是風燭殘年,卻又要為孫權而戰。

    “文台啊,我黃蓋為你孫家征戰一生,算是對得起你的知遇之恩了。這一戰若是敗了,你可別怪我啊,到了下邊,希望你還能跟老哥哥我喝個痛快。”

    黃蓋在那自言自語著,此刻,他的表情反而平淡了許多。

    這個時候,左右提醒,曹營已近。

    黃蓋的表情重新恢複了凝重,他注視著燈火通明的曹營水寨,良久之後,他深吸一口氣,用低沉而雄渾的聲音發布了命令:“聽我號令,各船準備點火!”

    ——————

    此刻,身處於鐵鎖連舟之上,曹操正自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風更大了,他感到一陣的涼意,不禁將紅袍裹得更緊了些。

    好端端的詩興被一場忽如其來的大風吹散,但這並不要緊,因為大風也把南岸的好消息吹給了他。

    當他接到黃蓋今晚要帶著糧船來歸降之時,興奮的差點沒跳起來。

    此刻,接風的好酒已是溫了好久,隻等了黃蓋到來,他便可以當著眾文武的面,上演一番大度容人,求賢若渴的明主範兒。

    夜更深,風更急,左右文武不似曹操這般有火爐伺候,在隆冬的寒風中淩亂了這麼久,個個都凍得臉色發紫。

    很多人心中都在罵:“黃蓋你個老家夥,你倒是趕緊來啊,再等下去老子們就要凍死了。”

    曹操隨意的環視了一遍眾人,忽然間發現賈詡不在場,便道:“文和安在,為何不來一直迎接黃公覆的歸降。”

    曹真忙道:“賈文和身有不適,似乎是染了風寒,今夜正值風大,便托我稟知丞相,恕其無法趕來。”

    “怎的前日見著還好好的,今日突然間就病了。”曹操嘀咕了幾下,吩咐道:“他有病在身,不來也罷,就多請幾個大夫去給文和瞧瞧吧。”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哨探急報,言江南岸一隊小船,正順風而來,皆插著青龍牙旗,內中大旗上,正書著先鋒黃蓋的大名。

    眾文武一聽黃蓋來了,皆是大喜,都想著趕緊結束這事,好回帳中去圍爐取暖。

    曹操更是興奮得一躍而起,哈哈笑道:“黃公覆果然是誠實守約之人,有他來降,真是天助孤也。快,將美酒斟好,孤要好好的招待公覆。”

    於是,曹操便帶著眾將站到船邊,巴巴的望著那幾十艘小船借著風勢,飛快的馳近。

    將及兩之時,突然之間,當先的二三十艘小船烈火驟起。

    眾人神色立變,曹操更是大驚失色,此時方才意識到,自己竟是犯了一生中最大的一個錯誤,當下急是喝道:“孤中計矣,快,快令小船出動,一定要阻止賊人火船接近水寨。”

    命令下達,再傳到最下層的士兵那,已經是為時已晚。

    這時火趁風威,風助火勢,船如箭發,烈焰滔天,三十餘艘火船,轉眼之間已撞入水寨。這火船中不但裝載了幹柴硝石等易燃之物,船舷四周還懸滿了火油,這樣一撞之下,火油四濺,但凡沾到之處,無不是一點即著。

    瞬時間,水寨前排三十艘大型鬥艦最先著火,而因鐵鎖連舟,其餘串連的鬥艦根本來不及解脫,片刻間便被蔓延的大火燃著,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將近五百多艘鬥艦皆被點著。

    而借著東風之勢,火勢迅速的向內層水寨蔓延,所過之處,無不是烈火熊熊,士兵們擔桶潑水,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將火勢撲滅,而因火勢燃得太快,大部分最外層的水軍士卒本根不及下船,便是整千整千的被大火吞噬。

    眼看著水寨和無數戰船頃刻間化為一片火海,而那滾滾火浪,正馬不停蹄的向著內層水寨和旱營撲來,此刻,曹操的臉如死灰般難看,他搖搖晃晃的,在左右攙扶下才勉強站住,身邊荀攸更苦著臉道:“丞相,咱們中計矣!火勢已經無法控製,趕緊下令北撤吧,要不然旱營精銳也保不住了啊!”

    曹操看著這熊熊烈火,看著那些在火海中掙紮的士卒身影,不禁仰天長歎:“是孤大意了,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唉,撤吧。”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12
【第九十五章 自有高人在】

    ㄧ幹武將護著曹操和謀士們便往北邊旱營奔去,行不了幾步,荀攸忽然想起什麼,急道:“丞相,上游還有幾百艘零散戰艦沒有被燃著,是否該下一條命令,讓他們迅速往江陵退去。”

    曹操擺手沉重道:“算了,吳人這一連串的計策,必已算計到了這一節,傳孤之命,令蔡瑁燒掉所有戰艦,殘存的水軍亦從陸上撤離。”

    當曹操剛剛上岸不久,他所在的那艘旗艦連舟也已被火燒著,曹操在曹真的扶持下,手忙腳亂的上了戰馬,欲待走時,卻忍不住回頭看去。

    目之所及,連綿十餘的水寨已化為火海一片,整個天空與方圓數十的江面都被照得亮如白晝,而他的士兵們,則如螻蟻般在火中亂竄。

    在江面上,吳人戰艦遮天蔽月而來,喊殺之聲震天動地,漫天的火箭如雨點般向著岸上射來。

    看著即將被焚盡的一切,曹操的眼眶不禁竟是濕潤了幾分,心中又是何等的失落,在這一刻,不可一世的驕傲方才隨著這場大火煙銷雲散,而想起賈詡之言,懊悔之情溢於言表。

    “悔不聽文和之言啊……”

    左右見他當此萬分危急之時,卻又神情恍惚起來,個個都急得不行,曹真小心翼翼勸道:“丞相,事已至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該走了。”

    曹操從恍惚中醒來,搖頭歎道:“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飲馬長江,唉,罷了,罷了,走吧。”

    曹操一開口,也不用他自己揮鞭,一幹文武擁著他便望北倉皇而去。

    當這一場大火尚未起時,旱營之中,賈詡卻已經在提前收拾東西。

    他隨軍出征,行李細軟只有幾件,倒是最多的是一捆捆的書簡,當曹操和文臣武將們在船上擺宴之時,他卻在將一卷卷的竹簡往馬背上馱。

    “人老了,不中用嘍,阿全,你接著搬吧,先生我休息一會。”

    年過六十的賈詡,雖然須發尚全盡白,但歲月不饒人,才搬了幾下就喘得厲害,只好坐下來喝起了茶。

    “先生,咱們這是要去搬去哪兒呀?”

    阿全邊搬書簡邊困惑的問道,這位跟隨著賈詡多年的心腹仆人,追隨主人伺奉過董卓、李傕、張繡,再到如今的曹操,也算曆盡了漢末的劇變,但卻仍猜不透主人的心跡。

    賈詡待氣息平穩下來,方才道:“當然是準備回許都了。”

    阿全搬了一半停了下來,茫然道:“丞相不是說要平了江南才會回許都的麼,這對岸的吳人不是還沒敗麼,怎的這麼快就要回了。”

    賈詡道:“江南是平不了了,細想近來種種跡象,多半丞相已是中了人家的算計,敗歸北方隻是這幾天的事了。咱們早點準備好,省得到時手忙腳亂。”

    阿全吃了一驚,道:“那先生為何不去提醒一下丞相呢,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吳人奸計得逞麼。”

    賈詡歎道:“江東自有高人在,我只是感覺對岸有決勝之策,但到底是什麼計策卻推算不出。再則,現在的曹公已不再是官渡之時那個曹公,他太自信了,自信到以為自己已經無敵於天下,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言,勸了也白勸,咱們還是先做好自保的打算吧。”

    話音未落,南面天空忽起的變化吸引了賈詡的注意力,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賈詡猛的站起來,走出帳外,舉目遠眺,只見南面已是火光衝天,喊殺之聲更是越來越響。

    “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唉——”

    賈詡歎了一聲,他的臉上反而揚起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拂袖淡淡道:“阿全,不用搬了,是時候了,我們走吧。”

    —————

    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實際上並未進行真正意義上的短兵相接,黃蓋的一場大火燒死的多是荊州水軍,當周瑜的大軍殺上烏林時,曹操和他的北軍主力早就逃之夭夭,周瑜所能做的就是與劉備一同尾隨追擊,更確切的說,無非也就是跟劉備爭搶曹軍留下的輜重。

    烏林以北雲夢澤之間的這條華容道,又泥濘又狹窄,曹操數萬大軍爭先恐後的擠在這一條道上,其狼狽程度可想而知。

    此戰曹操幾乎把萬餘虎豹騎都帶在了身邊,而華容道泥濘的地形極不利於騎兵行走,曹操當然不會把最寶貴的戰馬留給他的敵人,於是,為了保住珍貴的虎豹騎,他只好犧牲大批的病弱士卒。

    於是,大約有三五千染病體弱的士卒被當作鋪路石,填在了沿途的沼澤陷坑中,以保證騎兵順利的通過。至於什麼糧草、車仗、軍械、旗鼓、金銀之類的大批財富,能毀的則毀,來不及毀的就只好沿途丟棄。

    經過這三天三夜的折磨,曹操和他的不到四萬餘人的士兵終於順利的走出了華容道,北方聞訊的張遼等率眾前來接應,曹操不敢稍留,一直逃回江陵才算作罷。

    經此一場大敗,曹操無心再留於荊州,遂留下曹仁、徐晃等守江陵,樂進守襄陽,自己率大部隊退回北方。

    正如孔明所料,這一戰,劉備軍幾乎不費一兵一卒,便搶奪到了堆積如山的輜重,而僥幸逃生,不願追隨曹操北歸,更不願投降曹操的荊州兵,不少沒被吳人俘獲的,大多也歸降了劉備,人數差不多有兩千之眾。

    吳軍的最終目的當然不僅限於赤壁一戰,戰事一結束,周瑜即統率大軍溯上而上,直取江陵。

    孫權的反應也很快,一收到赤壁勝利的消息,立刻委任程普為江夏太守,名正言順的將勢力延伸到江夏一線。

    當然,此時江夏太守共有三人,程普所領江夏郡治所沙羨,即今湖北武昌西南。曹操任命的文聘這個江夏太守治所上昶,控製著原江夏郡北部一帶。而劉琦這個原本正牌的江夏太守,除了北部被文聘奪去一部分,南部也被孫權趁著聯盟的借口蠶食去一部分,地盤已收縮至長江北岸沿線,但最重要的夏口仍在其手。

    當劉備又一次死逃生後,他忽然發現,得利最大的似乎是孫權,而自己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一塊正式立足地盤。所謂的樊口,名義上是孫權劃給他的,至於江夏,雖然因為劉琦的病重,他安插的人手正不斷侵吞劉琦的權力,但名義上江夏仍屬於劉琦。因此,按照先前的計劃收取江南四郡,便成為了劉備最迫切的事情。

    於是,在跟周瑜一起溯江而上,在江陵城對岸紮營後不久,劉備就正式向周瑜提出由自己去取江南四郡。

    周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乾脆:“此事瑜做不了主,劉使君還是去與我家主公商議吧。”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13
【第九十六章 南四郡的羈絆】

    劉備的口氣已經是帶著點請求的意思,自己好歹也是這個聯盟的名義共主之一,這般放下身段來請求,你就算不答應,拒絕的也該委婉一點吧。

    可是周瑜就是這麼直接,先前對劉備剛剛有點起色的態度,就這樣煙銷雲散了。

    眼前的周瑜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周瑜,赤壁一戰,周郎之名天下聳動,這可是將曹操“八十萬”大軍打得“落花流水”的周郎啊,放眼天下十數年間,能讓曹操如此慘敗的人,簡直是區指可數。

    所以,當劉備被周瑜乾脆的拒絕之後,他就看出來了,周瑜的傲氣比赤壁之戰前不止長了多少倍,只怕之後更難與之相處。

    盡管碰了一鼻子灰,但事關到自己將來的前途命運,劉備不能不拉下老臉來,壓抑著一肚子的不爽,強做出笑容,厚著臉皮又道:“南方四郡不平,都督攻江陵就有腹背受敵的危險,眼下江陵仍有曹軍數萬,只怕都督也難以抽出兵力來南下,我兩家既然聯盟,備自當義不容辭的出一份力。”

    劉備這話就真是有點厚臉皮了,不錯,南方四郡雖然與南郡一起可以對吳軍構成南北夾擊之勢,但就四郡那點兵力,能不能自保還是問題,何況去斗膽來攻剛剛大敗曹操的周瑜。

    而江南作戰,水戰當先,南四郡通往長江的水路共有兩條,一條是湘水,一條即是油江。早在赤壁之戰前,吳人就攻占了長沙郡東北部的下雋、漢昌、劉陽三縣,控制了洞庭湖的入江口,而現下周瑜兵馬駐紮於江陵對岸的油江口,又把這第二條出口出給堵了,南四郡縱然想出兵聲援江陵的曹仁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說,劉備的所謂借口,理論上是根本不成立的。

    “好你個劉備,赤壁之戰不出一兵,烏林之役光記著搶糧搶錢,那個時候你怎麼沒記著我們是聯盟呢,現下看到好處了就又想起來了,你還真是好意思,我偏偏就是不準,看你敢和我翻臉不成。”

    周瑜打定了主意,臉色更加的決然,冷冷道:“兩家聯盟,我周瑜只是奉吳侯之命行事而已,取南郡這般大事,我可是不敢做主的,劉使君若是覺著自己有那個能耐,就去跟吳侯商量吧。瑜還要去視察各營,就先不奉陪了,使君請自便。”

    周瑜也沒再給劉備說話的機會,當下起身揚長而去,把劉備尷尬的甩在了大帳中。

    劉備受了一肚子的氣,只得拉長著臉回來,一進帳便罵道:“周瑜這廝太過目中無人,真是氣煞人也,這口惡氣我劉備早晚必報。”

    諸葛亮與方紹相視一眼,均想能將脾氣一向好的不可思議的劉備氣成這樣,估計周瑜今天又給他吃了不少憋。

    諸葛亮遂笑道:“主公且息怒,若亮所料不錯,周瑜不但是拒絕了,還推脫讓主公去找孫權相商。”

    劉備當下將之前不歡快的對話說了一遍,張飛聽罷,氣得是胡鬚倒豎,怒罵道:“他周瑜小兒算了屁,兄長與曹賊相爭時,他還在江南的溫柔鄉過家家呢,真是氣死人了,兄長,不若今晚偷襲吳營,出期不意的滅了周瑜那廝吧。”

    張飛一言,眾人皆是臉色微變,就連方紹也是為之動容。

    方紹不是為張飛的怒而震動,而是他所說的“偷襲吳營”之策。眼下劉備軍雖少,但因周瑜毫無顧忌,故而一直放鬆戒心,如果真如張飛之言,出其不意反戈一擊周瑜中軍,將其擒殺未嚐沒有可能。

    只是,這其中僥幸的成份太多,而且就算殺了周瑜又如何,迫使其軍潰散又如何,單以劉備一軍,又當如何面對北岸江陵城數萬之眾的曹仁,況且還有程普的一萬人馬,一直處於半獨立於周瑜的指揮之外,又當如何以應。

    張飛的計策,戰術性很強,但於大局觀卻顯然是不利的。

    果然,不等諸葛亮發言,劉備便先搖頭道:“算了,吳人勢大,那周瑜赤壁功成,耍些傲氣也在所難免,翼德你那計策,眼下是痛快了,卻會將我等陷於更加不利的處境。”

    張飛被劉備駁回,無話可說,只能一屁股坐下,歪著頭生悶氣。

    劉備這時的氣也消了,整個人也冷靜下來,遂道:“軍師,如今周瑜不許我取南四郡,依你之見,當如何是好。”

    諸葛亮來回踱了一會,搖扇道:“依亮之見,既然周瑜說了讓主公去與孫權商議,那主公就不妨派人前去遊說孫權,若是孫權點頭了,料那周瑜也不敢再反對。”

    劉備卻心懷疑惑,道:“孫家三代對荊州覬覦已久,如今南四郡無主,這麼大一片土地,那孫權多半早就垂涎三尺,就怕派了人去遊說,那孫權也不會拱手讓我去取。”

    諸葛亮自信的笑道:“主公不必擔憂,眼下周瑜被阻在江陵城下,程普方任江夏太守,正忙著蠶食江夏江南地。而曹操敗歸,合肥方面有機可趁,周、普兩個能獨擋一面的統率皆在西面,合肥方向孫權必然親往,這個時候,吳人很難再把手伸向南四郡。”

    方紹也跟著補充道:“軍師說得沒錯,何況荊州人與吳人世仇,南四郡雖兵微將寡,但若吳人來強攻,必然全力抵抗,所以吳人派的兵若少,多半是攻不下來的,但此時又無處去抽調更多的兵馬。主公就不同了,主公乃劉表同宗,在荊州本就有人望,而且還可以打著大公子這面正統旗號,前去收四郡可說易如反掌。孫權與主公聯合,就是想利用主公的這一點,所以他不可能想不到的。”

    這師徒二人的分析,讓劉備多了不少信心,他三思片刻,遂道:“好吧,就先派人去遊說下孫權吧,此番看來又要勞煩軍師辛苦一趟了。”

    諸葛亮道:“亮辛苦倒談不上,只是目下新收了不少荊州降兵,還待於收編,夏口劉琦那,也有待於亮親往使一些手段,恐怕一時抽不開身。”

    外交方面,劉備一直有賴於諸葛亮,這時聽他一說,便又犯了難,道:“軍師確是抽不開身,那不知派誰前往合適。”

    諸葛亮笑了一笑,羽扇指向方紹,道:“主公何須多想,眼下不正有一個最佳人選嘛。”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14
【第九十七章 家務事】

    諸葛亮向劉備推薦了方紹,但方紹可清楚,去東吳遊說並不是什麼好差事,自家主公勢單力薄,自己可是跟著要低聲下氣,看人家臉色行事。而遙想當初在柴桑遭那“霸姬”欺負,白坐了一場大牢的倒霉事可還是歷歷在目的。

    於是,方紹忙道:“紹資淺才疏,豈敢當此大任。”

    諸葛亮卻道:“你就不要謙虛了,眼下正是主公用人之際,主公帳下這些幕僚,唯有你是跟著我曾出使過一次江東,你對孫權還有他的那些臣僚多少有些了解,目下我抽不開身,這一趟你不去誰去。”

    諸葛亮話亦不錯,確實,眼下除了自己,沒人能更了解江東內部情況,方紹這下就不好推辭了。

    那邊劉備思索了一會,遂道:“好吧,就這麼定了,從今日起我就升中正你為從事中郎,全權代表我去見孫權,務必要說服他同意咱們去取南四郡。”

    劉備把這副擔子摞在了方紹身上,不管如何,好歹是人家信任器重你,此翻出使若能成功,也算是立下不小之功。

    當下方紹也不敢再推脫,便道:“多謝主公提攜信任,那紹就恭敬不如從命,此番出使江東,紹必全力以赴。”

    方紹沒有拍著胸脯打下保票,畢竟他對於自己玩弄外交的能力還不太清楚,此去江東成功與否,還是個未知數,話不要說太自信了,還當給自己留有足夠的退路才是。

    於是,在赤壁之戰結束後的第五天,方紹起身東去前往柴桑,順流而下,不出數日先行抵達夏口。因受了劉備之托,方紹此行途經夏口,尚須去向兩位夫人報個平安。

    早先赤壁之戰前,因懼曹軍之勢,為了得到東吳的庇護,劉備便將大營安在了東吳境內的樊口。此時赤壁得勝,曹軍的威脅解除,劉備立刻將留守的人馬和家眷等調往了夏口,這也是為了減輕東吳方的鉗製。

    借著順流順風之勢,船行飛快,北岸巍峨的夏口城就在眼前,此刻方紹已經能清楚的看到漢水與長江交匯處船來船往的熱鬧景象。

    方紹站在船頭,遙望這繁華之景,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就在兩個月前,從長阪驚魂而來,未及入城便又向東撤往了樊口,那時,他還僅僅是不名一文的一個小小書佐。

    而今,赤壁歸來,他的身份已經由打雜的書佐升為了幕府中可以參與謀議的從事中郎,官職與跟隨劉備出生入死十餘年的孫乾、簡雍等人相同,而他的年紀,才僅僅不到二十四歲。

    雖然從事中郎也只是將軍府下不起眼的一個文官,但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從諸葛亮家的廚子搖身一變,成為能夠為劉備出謀劃策,在赤壁一役中聲名雀起的後起之秀,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飛躍。

    所以,當此時他回到夏口時,雖然不至於有衣錦還鄉的榮耀,但心中小小的一點得意還是有的。

    入得夏口城,方紹本待先去看望一下諸葛蓉的,但轉念一想公事要緊,便先去了將軍府上探望兩位夫人。

    當年劉備在樊城時,劉表好歹是家大業大,親自下令給劉備興建的左將軍府,其富麗堂皇程度不亞於劉表自己的州牧府。

    而如今這夏口城,在劉琦赴任之前,本就被東吳屠過一次城,城市幾被毀去大半,劉琦自己的太守府也是草創,甚至還比不得小小縣衙,所以分給劉備的這個新的左將軍也好不到哪去,乍一看去也就是一戶中等富裕的有錢人家普通宅第,方紹初一上門時還以為走錯了門。

    入得府中,方紹被引到一間簡樸狹小的廳堂中等候,那兩位夫人聽聞是劉備派人回來了,自是驚喜不已,也不待方紹喝兩口茶,便一齊出來相見,而那甘夫人懷中還抱著阿斗。

    方紹一見兩位夫人從後堂轉出,忙是起身拱手一揖,口稱:“紹見兩位夫人。”

    兩位夫人也微微還禮,糜夫人亦盈盈笑道:“不必多禮,快坐吧,方從事,恭喜你榮升了。”

    方紹上門之時自報過自己官職身份,難得糜夫人有心,記得這麼清楚,方紹便是淡淡笑道:“都是為主公效力而已,談不上什麼榮升。對了,紹此番途經夏口,特奉了主公之命來向二位夫人報一個平安,主公他目下正在南郡地界,一切都安好,請兩位夫人放心便是。但不知兩位夫人和小公子一切安好否?”

    兩位夫人聽說夫君平安,均是鬆了一口氣,糜夫人道:“我們在這有吃有住,能有什麼事呢,倒是夫君他即已打敗了曹操,怎的還不歸來,卻又去了那南郡作甚。”

    劉備的兩位夫人中,糜夫人是正妻,甘夫人雖誕下了阿斗,但身份為妾,故而一直都是糜夫人在說話,她只是在旁邊哄阿斗邊微笑著傾聽二人說話。

    女人家嘛,多半是想著丈夫守在身邊,平平安安的就好,自不會想太多,方紹也賴得跟她們解釋太多,只敷衍道:“此乃軍機大事,紹也不好妄言,不過兩位夫人莫要擔心,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與主公團聚了。”

    這邊話音未落,只聽哇的一聲嚎叫,卻是甘夫人懷中的阿斗不知怎麼的就醒了,一睜眼就哇哇大哭個不停。

    那倆女人一見孩子哭了,心思馬上就飛到了那小子身上,把方紹就忘在了一邊。

    “阿斗莫哭,乖乖的睡啊。”

    “阿斗怎麼了,來,讓大娘抱抱。”

    糜夫人剛想接過阿斗來哄,甘夫人卻胳膊往外一拐,擋住糜夫人伸過的手,道:“我來哄吧,就不勞姐姐了。”

    甘夫人那意思,分明是不想讓糜夫人接觸阿鬥,糜夫人一番好意被拒,當著方紹的面只得尷尬的笑了一笑。

    “兩位夫人間的關係,似乎是有些與先前不一樣了。”

    方紹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一點,看著氣氛有點尷尬,便隨口道:“也許阿斗小公子是餓了也說不定。”

    “有可能,那我就先去後堂喂一會阿斗,姐姐你與方從事慢慢說話。”甘夫人說著便起身而去,也不多跟糜夫人說一句話。

    待那哭聲漸漸遠去時,堂中只剩下他二人,糜夫人抬頭看了一眼方紹,只能無奈的搖頭歎息。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15
【第九十八章 “寶刀”已老】

   “那個,不知夫人的傷勢如何了?”

    糜夫人與甘夫人之間似有芥蒂,但這也是劉備的家事,方紹一個外人自不好多管閑事,於是機敏的轉移開了話題。

    糜夫人亦從剛才的尷尬中逃離了出來,臉上浮現出些許欣慰,道:“難得你還記掛,我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只是每逢陰天肩膀就會隱隱作痛,想來是落下了什麼病根。”

    方紹道:“這多半是當時傷到了骨胳,大夫又沒能根治好才落下的後遺症,這事夫人不可小視,還是再請幾位名醫好好調養治調治吧。”

    糜夫人歎了一聲:“能逃得一條命來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小小痛疼又算得了什麼。說起這事,那日走得匆匆,後來又難得有機會向你當面道謝這救命之恩,中正你莫要怪我才是。”

    方紹忙道:“這是紹份內之事,何足掛齒,只要夫人無事就好。”

    “唉——這麼多人,也只有你是真正為我著想。”

    糜夫人的精神顯得很是萎靡不振,神情言語間盡是傷感。

    方紹沉默了片刻,環視四下見無他人,便低聲道:“夫人這般傷懷,莫非是與甘夫人相處不洽。”

    糜夫人搖頭苦笑:“這也怪不得我,當初在長阪坡時,是我偏要替妹妹去抱阿斗,結果才險些讓阿斗跟著我一塊遭遇不測。夫君他奔波這麼多年,難得有了這麼一點骨血,卻差點因我而失,夫君他大度不說便罷,妹妹他身為阿斗親生母親,對我懷有埋怨之氣也情有可原。”

    原來如此,果然不出所料。

    方紹寬慰道:“長阪坡之事,就連主公也險遭不測,又何況是夫人和小公子,那都是難以預測之事,夫人能夠保全小公子已是有功於主公,又何須這般自責。”

    糜夫人又唉了聲,道:“兄長也這般勸過我,我也想這般安慰自己。可是近些日來,妹妹對的態度一日比一日冷淡,現在甚至都不讓我去碰阿斗一下,好像生怕我手拿的是刀子,會傷到阿斗似的。夫君好像對我也冷淡了許多,前幾次派人回來時候,都只給妹妹帶些把玩的東西,卻像把我忘了似的……”

    方紹聽著糜夫人的訴苦,基本算是把來龍去脈搞清楚了,大致上是因為阿斗遇險之事,甘夫人對糜夫人心懷不滿,而劉備估計又因甘夫人枕邊風的原因,進而對糜夫人開始有些冷淡。

    不過這也難怪了,按照古人的年齒結構,老備已經是正經的老年人,混了一輩子,老婆丟了多少次,子女夭折了多少個,到了這個生育能力差不多快要喪失的年齡得了個兒子,而且還是唯一一個兒子,換成是誰都會當作寶貴供著,卻不想差點就沒了,一場驚魂之後,難免會有這樣的反應。

    雖說糜夫人是正妻,背後又有對劉備起家有極大支持的徐州糜氏一族撐腰,但眼下劉備寄居荊州這麼多年,糜氏一族的重要性已完全被荊襄士族所取代,況且在這個母以子貴的時代,甘夫人作為劉備唯一親生骨血的母親,不管是其有心還是無意,自然也有足夠的資本同糜夫人這個正妻較一把勁。

    當然,這也許只是別人一廂情願的判斷罷了,方紹雖然能分析到這一步,但卻並不以為然,因為他依稀記得,甘夫人在不久的將來將因病而逝,糜夫人真正的對手並非是她。

    方紹本來沒想這麼多的,但經糜夫人這麼一嘮叨,不由自主的就分析了這許多,腦子忽然湧上一個念想:“不管現在不是將來,糜夫人這總歸對我是有些幫助的,如果能讓她的地位更牢靠些,不至於因為將來的變化而失勢,這對我而言,豈不也是一件好事麼。”

    想到這,方紹覺得有必要幫糜夫人一把,他眼睛轉了幾轉,嘴角微揚起一抹笑,道:“其實夫人若想改善現下的處境,倒也並非沒有辦法。”

    糜夫人神色一變,花容頓時綻開笑意,急切道:“中正你有何良策,就快教教我吧。”

    方紹自然不好明言了,便用手指蘸了些茶水,於地板上寫了四個字,“母以子貴”。

    兩人相距較近,糜夫人自然瞧得清楚,她雖多愁善感,但也不是愚笨之人,很快就琢磨出方紹的意思,不就是說讓她給劉備也生個兒子嘛。

    糜夫人剛有起色的面色又沉了下去,而且還帶著為難之色,小聲道:“這我也想過,可是夫君他,他……”

    糜夫人後邊的話沒能說出口,且她面色忽然變得緋紅,似乎後邊是些不雅之詞,難於出口一般。

    方紹不知她在為難些什麼,便道:“這可是紹能為夫人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糜夫人一臉的難為情,猶猶豫豫了好一會,方是輕咬貝齒,也用纖指了些水,在地板上也寫了一行字。

    方紹側目細瞧半天,差點就笑出聲來,原來糜夫人寫的這行字是這樣的:我也不是沒試過,只是大夫說夫君年勢已高,精力大減,能生出阿斗已屬萬幸,你那法子雖好,可是成功的機會十分渺茫啊。

    方紹想笑的原因,一是糜夫人跟一個外人偷說自己的老公性功能不怎麼樣了,心中的難為情可想而知。

    這二嘛,則是自嘲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一節呢,雖說劉備名義上只有糜、甘一妻一妾,但私下也養著幾位歌伎之類連地位都沒有的小小妾,生不出兒子,怎麼著也怪不到女人們不行上吧。

    再說了,劉備在荊襄一呆就是七八年,這些年又不用奔波,整天都守著老婆小妾,這麼多年的時間卻只製造了阿斗這麼一個骨血,這成功率也太低了點。

    所以,經糜夫人這麼一說,方紹自己再這麼一琢磨,得到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年勢已高的劉備,確實功能不行了。

    “看來不是刀鞘的問題,是寶刀生繡了,怪不得難擦出火花,這就有點不好辦了啊。”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1:16
【第九十九章 絕代名醫】

    劉備的生育能力雖然不如曹操那麼強,幾十個姬妾,兒子多如牛毛,但方紹依稀記得,歷史上劉備的兒子並不止劉禪一人。

    這也就是說,此刻的劉備並未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只要時機得當再加上點運氣,再生幾個也不成問題。

    只是,該怎麼和糜夫人說呢,總不能直白的跟她說:放心,只要多搞幾回,量變產生質變嘛……

    方紹邊思索邊隨口道:“這個嘛,主公平素辛苦,也確實難為他了,不如找些名醫,好好調養調養。”

    糜夫人歎道:“你說的又不是沒試過,早在新野之時就暗中請過不少好大夫,開了不少補身子的藥,只是一直也不見有太多起色,每月之中,能有那麼一次就不錯了。”

    他二人現下也不用水來寫了,只是說來說去,都把關鍵部分不太雅的地方省略掉,叫外人聽來,十有八九有雲霧。

    提及大夫,方紹忽然眼睛一亮,道:“說起名醫,紹倒是知道一位,此人姓華名佗,乃是不世出的名醫,若是能請得他來的話,這事就有希望。”

    糜夫人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希望,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笑,便是欠起身子,急切的問道:“不知這位華大夫現在何處,我即刻派人備重金去請他。”

    方紹一怔,細細一想,這華佗有濟世之心,平素深入民間治病救人,向來是居無定所,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又在哪雲遊,想去尋他怕是萬難。

    方紹又思索了半天,忽然又想起一人,便是笑道:“華佗雲遊四方,恐怕夫人難尋訪。紹還知道一人,此人姓張名機,字仲景,亦是當世難得的名醫,據紹所聞,此人目下多半是在嶺南一帶閉目著書,夫人不妨尋求此人相助。”

    方紹知漢末有“建安三神醫”的名號,這張仲景與華佗俱在其中,至於另一位是誰都記不住了。張仲景早年曾做過長沙太守,後來據傳忍受不了官場風氣,就辭官去嶺南閉門修他的《傷寒雜病論》,至於糜夫人能不能找到,那就要看她的運氣了。

    糜夫人微微點頭,面色仍是惆悵不已,隻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去試著尋訪下此人了。中正,多謝你了。”

    他雖與糜夫人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但到底雙方身份不同,方紹做了自己能做的事,當下也不便再逗留,便道:“夫人客氣了,紹還有重任在身,就不打擾夫人了,先辭了。”

    “這就走嗎?”糜夫人來了這麼一句,跟著站了起來。

    方紹笑了笑,道:“是啊,得走了,改天再來探望夫人吧。”

    糜夫人低歎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忙道:“你且稍等片刻,我有東西給你。”

    糜夫人踩著小碎步匆匆而去,方紹卻心中好奇,不知她有什麼東西要給自己。

    過不多時,糜夫人又從屏後轉入,笑盈盈的走上前來,手上捧著的乃是一件陳舊的衣衫,方紹乍一看覺得怎麼就有點眼熟呢。

    糜夫人將那衣衫遞上,道:“這衣衫我幫你洗過了,卻是一直都沒機會奉還,所以一直替你收著,你拿回去吧。”

    方紹本能的接過來,看了幾眼,忽然間方才想起,這不就當初長阪坡逃難時自己穿的那件麼,後來因為糜夫人受了風寒,故而就給了她保暖,直到漢津渡遇水軍獲救之時,一直都在她那。

    這件事方紹也早就不記得了,不就是一件衣衫麼,自己當時也沒太在意,估計她隨手就扔了,卻沒想到她一直留到現在。

    “這個……真是,真是謝過夫人了。”方紹稍有點感動,隨意翻了幾下,見有幾處破損處還都用針線細細縫過,“這衣衫,夫人還縫過?”

    糜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我瞧著這衣衫破損了幾處,本是想送還一件新的給你,但又不知你喜歡什麼樣式,怕有些唐突,所以就隨便縫了幾針,你看還能穿不能穿。”

    “能穿,當然能穿了,夫人的手藝很好。”

    方紹將那衣衫收了起來,面對著糜夫,不由得也笑了,笑的很自然,仿佛站在身前的並非領導的夫人,只是一位共過患難的朋友。

    靜看了她片刻,方紹暗吸了一口氣,拱手道:“夫人保重,紹去了。”

    說罷他便不再猶豫,轉身大步從容而去。

    糜夫人送他到門邊,瞧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庭廊彎角,不禁是搖頭輕歎。

    離開左將軍府後,方紹直奔諸葛亮府上,這一處位於城南的小院落中,安置著黃月英和諸葛老夫人一家。

    方紹回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府上下,當方紹還沒來得及走進大堂見過黃月英和老夫人時,諸葛蓉便如歡快的燕子一般飛入他的懷中。

    “方紹,你才舍得回來麼。”懷中的諸葛蓉明明是笑得如盛開的花朵一般,但言語中卻偏要帶上幾分埋怨。

    剛從血與火中的戰場抽身,此刻便已懷抱美玉,那一刻,方紹竟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呆呆的,將諸葛蓉抱得更緊了些。

    “還不鬆手,被旁人看到了。”諸葛蓉用力掙開了他的臂彎,一張俏臉盡是紅暈,不知是羞還是嗔。

    方紹回過神來,卻是嘿嘿一笑,道:“這話說的,明明是你先抱的我嘛,說得好像是我先使壞似的。”

    諸葛蓉被方紹的戲語弄得愈加不好意思,伸手在她臂上戳了一把,嘟著小嘴道:“還說,就是你壞,就是你壞。”

    方紹故作痛苦之狀,假意求饒:“是我錯了還不行麼。”

    諸葛蓉才作罷,初見時的含羞漸淡了,便是攜起他的手,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怎的別人打仗回來,都是瘦了一圈,我怎覺得你反而是胖了些。”

    方紹倒也不是胖,只是比原來更健壯了些,他的原則是什麼時候也不能虧待了自個兒,所以即使身在前線,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給自己不時的改善下夥食。

    “什麼時胖了,明明是健壯了,你瞧我這手臂,是不是結實了很多,不信你摸。”

    方紹說著壞笑著把諸葛蓉的手強行拉向自己的手臂,諸葛蓉明知他是在使壞,但假作掙紮了幾下,纖纖玉手兒還是欲拒還休的在他手臂上撫摸起來。

    二人正在那親昵之時,忽聽身後傳來一陣不滿的輕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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