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仙武至聖 作者：騎豬南下 (連載中)

第二十章入門劍指

他的腳步邁得很大，疾走如飛，左掌同樣大開大合，脈氣如劍，切割空氣，氣浪疊疊，忽而扶搖盤旋，宛如無形氣臂，能摘星撈月，一股股玄而又玄的道家意境撲面而來

年紀輕輕，道徒八階，招式中便已透著道玄意境

墨靈飛當眾使出這一手，包括嚴子聰在內的眾學徒無不倍感驚艷，項宇戈側目看來，微微頷首。

“不錯，藥坊十大高級學徒之外也有人才。”陰影中，叼著煙斗的學院監察含糊不清道，當他的目光落向對面周笑時，不由一怔。

墨靈飛掠出的同時，周笑也動了。他撮指如劍，似挑星月，細小的塵埃從四面八方涌來在氣波的翻卷下，和流光聚合，化作一道道如劍的虛光，被周笑御于指尖，瞬間射出

這一手雖然好看，可事實上卻是道徒境入門級武技，劍指。

身為入門級武技中的大路貨，劍指比極藥火拳還要普通，很多二三階的道徒都看不上眼。

周笑聽從家族長輩的建議，主要精力都放在提升天賦和修為上，并沒有太過追求武技，因此只是象征性地修煉了兩套用來打基礎的武技，一門劍指，另一門則是刀掌。

生平第一次對上道徒八階的強大對手，周笑不假思索地使出他最拿手的劍指

周笑雖然有過擊敗三階道徒黃榮越階戰績，可修為越往后，實力相差越大。同樣相隔兩階，道徒八階和道徒六階之間的差距，還要超過三階和一階。

就在這時，周笑又做出了一個令人目瞪口呆的舉動。

面對修為超出自己兩個層面的墨靈飛，周笑閉上雙眼。

視覺的世界關閉，聽覺的世界擴散，很快占據了周笑全部感官。他的念頭變得純粹而專注，在聽覺的世界中無限延伸，墨靈飛每個動作每一個變化都化作一個音符，仿佛一段充滿節奏變化的琴曲，又似一幅呈現眼前的連貫畫卷。

之前用餐時，周笑背對著墨靈飛和嚴子聰，憑借“耳聞蟻斗”的強悍聽覺，將兩人對決時的每一個微小細節、習慣動作、關鍵變化等等，全都收入聽覺世界中。

眼下的墨靈飛雖然換了左手，道徒八階所發揮出的速度和力量都在周笑之上，可周笑依舊捕捉到了墨靈飛這一招中轉瞬即逝的破綻所在。

一前一后，兩次聽覺世界中墨靈飛的出手軌跡、習慣動作包括關鍵時候的變化重合在一起，讓墨靈飛這一招中的破綻愈發清晰，仿佛一幅近在咫尺的畫面，呈現在周笑腦域之中。

嘩劍指如風

周笑的劍指以及突然閉眼的舉動，令墨靈飛哭笑不得的同時愈發惱火。

兩人相距已不足五步，墨靈飛甚至已經想好了過后如何羞辱周笑。

突然，周笑睜開眼睛。

注視著那雙眼睛，墨靈飛心跳加快。

那是一雙無比純粹、空靈、淡漠的眼睛。

眼底深處，卻似有火焰燃騰。

冰與火交織在一起，一股殘暴的氣息陡然爆發，順著周笑的劍指疾射而來

依舊是最基礎最單調的入門級武技劍指，可在周笑手底，它仿佛重獲新生，變得格外不同

墨靈飛心臟蹦得飛快，他突然覺得出現在對面的不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而是披著人皮隱藏至深的狂暴骨獸

“糟糕上當”

墨靈飛打了個激靈，他猛然意識到周笑此前一切的漫不經心都是偽裝，哪怕入門級基礎武技劍指，也只是為了隱藏那股隨時能夠爆發的恐怖力量。

危險的感覺纏繞于墨靈飛心頭，如履薄冰，如臨絕壁，他不再猶豫，左掌換攻為守，右手抓住劍炳。

墨靈飛臉龐微微泛紅，他可是承諾過不出劍并且只用左手。

古銅色的長劍被墨靈飛從腰間抽出，劍身如軟鞭，又似靈蛇舞動，脈氣從銅色的劍身凹槽之中涌出，宛如一條條仰頭開喉的巨大紫蟒，噴突紫氣，化作道道劍鋒，籠罩住周笑

道徒八階，劍技，外加未解封的靈兵，面對周笑，墨靈飛已然使出了全力。

兵器在手，墨靈飛心中大定，可看向近在咫尺的周笑，他心中生出濃濃的荒謬，他實在不應該出劍，這一下子就算擊敗周笑也勝之不武，甚至還很丟人。

“你不是說過不出劍嗎。”周笑的聲音響起。

墨靈飛惱羞成怒，劍御脈氣，化作天波紫蟒，密密麻麻，連綿不絕，裹挾巨勢傾軋向周笑。

那段屬于墨靈飛的連續音符出現了難以掩飾的瑕疵，破綻再度擴大。

周笑手腕輕靈一抖，粉塵劍光迅速破碎，卻并沒有流逝，聚攏于掌心，飛快旋轉，在脈氣的操控下，凝成一團道能漩渦漩渦筆直延伸，儼然一道旋轉的劍氣

血液燃燒，猛然間，一股強勁的爆發力出現在周笑指尖劍氣中

“就是它”周笑心中喚道，早在之前他就隱隱感覺到身體之中潛藏著另外一股力量。

這一剎那，周笑的道能仿佛爆炸了一般直接飆升到將近道徒八階雖說僅僅只能維持一個呼吸，可對于周笑已經足夠

劍氣快得仿佛劃過睫毛的光影，防不勝防，在那股爆發力的帶動下旋轉著破去墨靈飛的左手防御，勢如推山，摧枯拉朽。

墨靈飛華麗磅礴的劍招剛剛展開，就仿佛根基盡毀的樓閣一般頃刻坍塌，如煙花湮滅，毀于一旦。

包括項宇戈和學院監察在內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墨靈飛被周笑一招劍指轟飛出去，長劍拋出，落地后滾了兩圈噴出一口鮮血，捂住胸口，臉色蒼白。

小飯廳又一次安靜下來。

十二閣的學徒們表情震驚，呆若木雞，不可思議地看著周笑。

他們雖然渴望周笑能夠獲勝，可心里也知道兩人間存在著巨大實力差距，連嚴子聰也不是墨靈飛的一手之敵，何況周笑

現實卻讓他們大開了眼界，周笑不僅逼得墨靈飛違諾出劍，還將墨靈飛一招擊飛，強悍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喝彩。

項宇戈怔了怔，正眼端詳起周笑，眼神漸漸認真。

“道徒六階對上全力以赴的道徒八階，只用一招，并且還是入門級武技劍指這個少年，不簡單。”陰影中，學院監察沉默半晌，深深吸了口煙斗：“也是因為對方一開始就是輕敵，沒動真格，方才以弱勝強，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論及真正實力，還是墨衣少年穩勝。”

學院監察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卻見周笑耳朵突然動了動，向他這里看來。

“該不會聽見了”學院監察一愣，啞然失笑：“就算年紀大了，也不至于淪落到被一個小道徒識破。”

另一邊，墨靈飛已經搖搖晃晃站起身，他擦了擦唇角鮮血，咬牙切齒地盯著周笑，手臂微微顫抖：“你你這么弱，怎么可能打敗我我不服重來你只有道徒六階，你明明比我弱剛才的不算數”

話音落下，墨靈飛再度沖出，他紅著眼雙手舉劍，勢如山傾，又似海潮奔騰，猛力劈向周笑

“小心”

人群中發出驚呼。

回應他們的是一聲巨響。

周笑連劍指都沒用，掃腿如鞭，在空氣劃過數十道殘影，越過墨靈飛的巨劍，重重抽擊在墨靈飛小腹。

墨靈飛被周笑一腳踢中小腹，棄劍抱肚，發出痛苦的叫聲，向后滾去。

又是一招被擊敗，墨靈飛披頭散發，搖搖晃晃撐起身，低吼一聲，發狂似的撲向周笑。

越是如此，周笑越能清晰地捕捉到墨靈飛的破綻，體內那股爆發力雖然無法一直保持，可隔上十幾個呼吸便會重新聚滿，再度釋放。

又是一陣巨聲，仿佛冰山相撞，眾學徒心頭一顫。

基礎招式――疊掌

墨靈飛被周笑一掌打趴，身體整個著地，倒在周笑腳底，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胸口起伏，身體顫抖，目光呆滯、空洞。

第二十一章就是比你強！

“我竟然輸給一個比我弱的人一招居然一招”墨靈飛直勾勾盯著地面。

此時他才明白，周笑伸出一根手指說出“一招”兩字，根本不是他以為的討價還價，而是在宣告將于一招之內敗他

項宇戈皺了皺眉，正要說話時，周笑開口了。

“你錯了，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以弱勝強的說法，只有以強勝弱。我勝了你，就是比你強。”

聞言，墨靈飛如遭雷擊，雙肩一震，隨后泄了氣一般，手臂滑落，低下腦袋，滿臉苦澀。

“這”

陰影中的學院監察煙斗晃了晃，復雜地望向周笑，他心中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隱隱感覺周笑說出這番言論也是在回應他之前的話。

驚呼聲再起。

只見周笑對著項宇戈伸出手。

不少人估摸著項宇戈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周笑竟會主動邀戰項宇戈

學院監察微微搖頭，唇邊刀疤擴張，無聲一笑：“出其不意贏了一場，自信心就爆棚了，不懂得見好就收畢竟是少年人，少年人就該狂妄一些，沒有失敗的教訓，何來收獲。”

項宇戈看著周笑，如畫中仙童的臉上蕩漾起一抹冷意：“怎么，你還想挑戰我我記得你也曾是精英學堂的弟子，可惜你太弱，你我之間并無交集。”

“過了今晚，你我再不會有任何交集。”周笑淡淡說道，血液卻在燃燒，又一次進入類似暴走時的亢奮狀態。

然而和他憤怒時情緒爆發導致的暴走不同，周笑并未喪失理智，他能夠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血脈中沉睡著的戰斗意志被喚醒，此時此刻，他只想一戰，仿佛只有戰斗才能掙脫了一切枷鎖和羈絆，無拘無束帶來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

“說得不錯，今晚將是你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交集。畢竟對于你，能夠挑戰我的機會只有這一次。等我進入天才學堂，成為天鷹第一，你就只能和所有人一樣，永遠抬頭仰望高高在上的我。”

項宇戈說話間，銀色月鶴道衫簌簌翻滾，兩邊袍袖鼓鼓膨脹，如裹長風浪潮，一股玄而又玄、磅礴無邊的氣勢撲面而來。

他負手而立，仿佛已經超然于周笑之上，目光形如俯視，透著惋惜和淡淡的輕蔑：“話說回來，就算你不主動挑戰，我也沒打算放過你。可惜的是，你實在太弱。你我這唯一一次交集，也就只有短短一瞬，足以讓你刻骨銘心難忘終生的一瞬間。”

“瞬間”兩個字落下，空氣中波瀾起伏，勁氣跌宕，小飯廳仿佛變成了波濤洶涌的骨神冰海，海水破冰而出，在隱世仙人的咆哮聲中，化作驚濤駭浪，迸流奔騰，裹挾烈風和雷霆，狂涌而來

依舊是項家祖傳大成級武技風雷仙哮，威力卻比之前勢壓嚴子聰時提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十二閣的學徒們宛如置身于風雷奔騰的冰海之上，狼狽后退，墨靈飛、嚴子聰等高級學徒也都運轉道能，施展武技，努力抵擋，可身體卻依舊控制不住緩緩向后滑去。

同為道徒八階，項宇戈卻比墨靈飛、嚴子聰強上太多太多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存在

和眾學徒形成明顯對比的是周笑。

他的步伐并不大，速度也不快，卻頂著空氣中宛如仙哮的無形風雷，獨自一人，逆流而上

周笑的聽覺世界早在項宇戈使出風雷仙哮的第一時間里就被沖垮，可他臉上卻并無異色。風雷仙哮是威力強大的音攻系武技，周笑開啟聽覺世界，耳聞蟻斗，對于任何聲音都極其敏銳，按理說風雷仙哮對他的傷害也應該是最大的。

可就在哮聲響起的時候，那陣古老而恢宏的聲音再度從他體內血脈中響起，牽動他體內一切能量產生震蕩。

周笑耳邊是風雷仙哮，體內滾動著血脈中的古老嘯聲，內外沖擊，換成別的任何一名道徒境修士早就支撐不住。

奇妙的事情發生。

周笑血脈震蕩的頻率和風雷仙哮保持住了一致，體內體外，兩種不同的聲音竟然產生了共鳴，一唱一和，相互交映

而此時周笑腦域中飛閃過一段話：“天地為爐鼎，人為鼎中鼎，血道開啟時，萬物皆為炭”

這句話出自軒轅化神丹的丹訣，今日之前，周笑并沒有特別留意。

然而這一刻，周笑突然明悟。

人體之外，有一方大天地，人體之中，也有一方小天地。天地之間，所有的事物本身都擁有能量。當他體內屬于軒轅一族的那一絲血脈被喚醒后，擁有了“耳聞蟻斗”的能力，聽覺世界開啟，同時也和外部的聲能產生感應。

一念頓悟，周笑身體變得輕盈，宛如逆流而上的羽舟，風雷仙哮便如載舟之水，不僅沒有阻礙周笑，反而漸漸成為周笑前進的助力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說不出的輕松寫意。

“哼。”

項宇戈細長的墨眉挑了挑，掩飾住眉宇間一閃而過的驚詫，再度運轉脈氣，手底暗捏出一道武印，突然張口暴喝：“風雷哮”

音波奔騰，空氣劇蕩，一道扭曲的氣波殘影仿佛驚雷出沒，快若閃電，裹挾密密麻麻的風刃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劈斬向周笑。

一時間，周笑陷入重重包圍，危機四伏。

就在風雷音攻即將落下時，他腳尖輕輕一點，騰身而起。

“嗯”看到眼前這幕，項宇戈臉色一變，終于掩飾不住詫異。

不僅是項宇戈，退至遠處圍觀的學徒們也都發出驚呼。只見周笑騰身半空，可并非彈躍而起，而是以超出道徒境能力的方式，詭異地懸浮在半空，速度由快到慢，如飛仙臨世，避開了風雷音攻，最后竟然還在空氣中停頓了一個剎那，就好像腳下踩著實物。

陰影中，煙斗中的火星熄滅，可學院監察卻渾然不知，一雙宛如鷹隼般犀利的眼睛死死盯著周笑腳底。

一個剎那的停頓，已是周笑對于聲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畢竟他才道徒六階，體內的道能層次只夠御使塵與光這兩種外界能量。

腳尖一點，周笑彈射而出，與此同時右手一揮，細小的塵埃被掌風卷起，從四面八方涌來，在脈氣的翻攪下，和流光聚合，化作一道道如劍的虛光。

對著相距不足十步的項宇戈，周笑又一次使出劍指。

項宇戈終于察覺到風雷仙哮對周笑無效，即時變招，左手化拳，向前一震，右手合掌畫圓，一左一右兩股脈氣涌蕩而出，左陰右陽，左拳勢如山傾，右掌脈氣奔騰如海，一股磅礴無匹的浩蕩意境生升騰而起，雖不如風雷仙哮仙意飄渺，卻多出一絲道法自然的渾厚氣息

“這是山海捭闔手。”周笑腦域中閃出一段信息。

仙武至聖 第二十二章 一擊



山海捭闔手︰道徒境大成級武技，能攻善守。武技創始人身份不詳，四十二年前收入永恆仙網，大陸通行價五十二晶幣。二十年前被天鷹學院購入，劃分至主院精英學堂，是精英學堂六大最強武技之一。

    武技特點︰左手為陰，右手為陽，能化山海之勢。左拳右掌道能疊加，威力倍增。此外，該武技防御性極強，能克制絕大多數攻擊型武技。

    武技缺點︰左拳右掌，技法不同，需要分心二用，對于一般道徒境修士來說，難度太大。

    武技破綻︰雖是陰陽屬性武技，可一般道徒境修士很難做到陰陽平衡，一旦出現不平衡，便會暴露破綻。

    破解方法︰尋找到對方兩手之間，陰陽之中，最不平衡的那一點，再聚道能于一點，快速攻破

    “左右兩手，陰陽之間”

    周笑耳朵動了動，開啟听覺世界。項宇戈左右兩手的變化，一山一海陰陽之象，滾滾奔騰的磅礡脈氣，包括周圍人的反應和神情變化，都清晰地落入周笑听覺世界中。

    天地有陰陽，陰陽化萬物陰陽屬于是道能修行體系中的基石能量，憑借敏銳的听覺世界，周笑很快就捕捉到了項宇戈雙手陰陽中不平衡的一點。

    發現破綻是一回事，能夠擊中破綻又是另一回事。

    項宇戈修為比周笑高上兩階，力量更大，速度更快，即便放在道徒八階中也屬于實力最強的那一等。再加上山海捭闔手是大成級武技，即便有所破綻，也在飛快移動，轉眼之間，破綻的位置就已發生改變。

    此時周笑距離項宇戈不足十步，撲面而來的脈氣勁風掀亂了頭發，他的目光緊緊瞄準那個不斷移動的破綻，仿佛又回到了在水榭煉丹時，精氣神保持一致，集中于一點，心念無比純粹，眼中只有項宇戈留下的破綻。

    血液燃燒，戰意沸騰，無拘無束的感覺縈繞于周笑心頭，血脈中的爆發力再一次涌向脈氣

    這一回周笑總算感應到了，這股短暫的爆發力來源于血能雖然轉瞬即逝，只夠維持一剎那，可在這一剎那間卻能爆發出了超越周笑本身修為兩階的可怕威力

    距離項宇戈只剩五步時，周笑出手

    空明長劍般的塵光先是一縮，隨後猛地彈出，在如水的月色下飛快旋轉，攪動空氣波痕，拖著一陣刺耳的鳴嘯奔射向項宇戈

    項宇戈神情冷漠，眼神高高在上，左拳右掌同時轟出，脈氣如山成海，近乎完美地交織在一起，重重疊疊，推動空氣浪潮，碾壓向周笑。道徒境雖還無法真正做到以武御道，可項宇戈一招一式都透著道的氣息，靈動而莫測，光憑這一點，已經超然于大多數天才之上。

    然而下一刻，一道劍光劃過項宇戈眼簾，他的神色陡然一變。

    重重疊疊的空氣浪潮中，飛入一條“長龍”

    周笑一招劍指和光同塵，以近乎不可能的方式碾碎阻擋在身前的脈氣浪潮，一劍劈斷陰陽平衡，干脆利落地破去大成級武技山海捭闔手，長驅直入

    “不可能”

    項宇戈咆嘯一聲，充滿仙意的臉龐因為震驚和憤怒變得猙獰，他做夢也沒想到周笑竟然強悍到這等地步，只用一招，就破去他最拿手的武技

    他是鎮國項家不世出的弟子，抱以厚望的精英學堂潛力第一人，注定會成為天鷹學院第一的天才他怎麼能輸

    千鈞一發之間，項宇戈終于爆發出屬于他光環之下的巨大潛力，一絲絲脈氣從他全身上下各個毛孔中噴涌而出，瞬間凝聚成一面脈氣圓盾，反應之快令人咋舌。

    　

    一聲巨響回蕩小飯廳，人人臉色大變。

    周笑的劍指再度碾碎項宇戈的脈氣圓盾，摧枯拉朽般一般

    劍指化拳，周笑一拳擊中項宇戈下腹，將項宇戈轟飛出去

    半空中，項宇戈仿佛燒熟的大蝦抱膝彎腰，身體蜷縮成一團，不停翻滾。

    又是一陣響聲，項宇戈重重摔落，一身仙意也破碎一地，不復存在。

    月色被飯廳閣窗的隙縫切成碎片，紛紛揚揚，傾灑向飯廳中央的少年。

    月光下，周笑抬起頭，冷凝的臉龐略顯蒼白。他的年紀不大，氣質冷俊，雙頰的線條還有些柔和，長眉如畫，眼楮很好看，卻因那張仿佛天生不會笑的面龐略顯靜寒。他穿著一身初級學徒的白布道袍，此時在夜風和月色下徐徐翻蕩，長發飄揚，自有一股神秘脫俗的味道。

    幾名女學徒看著周笑，臉色紅潤，看向周笑的目光中都透著嘆服、欽佩和不可思議。

    嚴子聰等男學徒強忍著不說話，不想打破這奇妙的寧靜，可眼中的興奮和激動簡直要將周笑融化。

    “這怎麼可能”

    墨靈飛目瞪口呆，身為項宇戈的跟班，他曾經親眼目睹項宇戈越級擊敗一名九階道徒，清楚地知道項宇戈有多強。

    不遠處剛剛甦醒的夏成杰看到這一幕，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完全懵了。

    “這我的老天一招擊敗墨靈飛，又一招擊敗精英學堂的天才他也太強悍了吧我剛才到底在做什麼”第十二閣初級學徒劉平低聲喃喃，想到自己挑釁周笑的舉動，面紅耳赤，有種想扇自己兩個大耳光的沖動。

    “我輸了怎麼可能一招，他只用了一招”

    項宇戈平躺在地，頂著飯廳天花板，胸口起伏，陡然間，血色盡褪的臉龐抽搐起來，微晃著爬起身︰“不我明明比他強重來周笑我們再來比一場”

    沒等項宇戈站穩，渾厚中透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傳來。

    “就像他剛剛說的那樣，世界上從來沒有以弱勝強。輸了，便是弱者。若是輸了還不承認，那麼，連你的心，也都是懦弱的。”

    叼著一支銅色煙斗的披風中年人，從陰影中走出，在周笑身前停下，仔細端詳著，半晌笑了起來︰“別說項宇戈，就連我也輸了。我居然也看走了眼。”

    “你是大人”

    看到中年男子，出身天風國最頂尖道閥世家的項宇戈頓時變得恭敬，躬身行禮。

    在學院中只有弟子和老師，“大人”的稱謂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可當項宇戈報出“大人”二字時，在場的學徒無不肅然起敬，目光中透著敬重。就連周笑也是一怔，好奇地看著叼煙斗的中年男子，他也沒想到這次出動的學院監察竟會是這一位。

    “技不如人，就回去好好修行，來日再打。項宇戈，你的實力並不弱，準確來說，在天鷹學院同齡同階弟子中，你的實力數一數二。即便在整個天風國同齡天才中，你都名列前茅。可惜，你遇上了實力還在你之上的對手。回去吧，好好珍惜這一次失敗和你的對手，擁有對手，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中年男子對項宇戈擺了擺手。

第二十三章矚目

項宇戈朝向中年男子行禮，隨后走到周笑面前，挺直腰桿，紅著臉咬牙道：“我輸了，你很強，但這絕不會是你我之間最后的交集。周笑，我會在全院大比上等你。你可千萬要獲得藥坊的參賽資格，在遇到我之前，不準輸。”

周笑開口道：“據說精英學堂參賽名額十分有限，你能不能突圍還是未知數。”

項宇戈瞪大眼睛盯著周笑，像是在做某種決斷。

學院監察似乎察覺到什么，摘下煙斗：“項宇戈，你不要沖動。”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大人，我已經決定了！”項宇戈從懷中掏出一枚項家符印，往自己手腕上用力一按。

一道血光從項宇戈手腕飆出。

項宇戈眼疾手快，對著血光，憑空寫出“周笑”兩個大字。

轉眼間，血光帶著“周笑”二字飛入符印，在這枚項家符印中央，多出了“周笑”兩個大字。

“拿著！”項宇戈賭氣般將符印塞進周笑手中。

周笑瞅了眼符印：“這是什么……咦，好丑的字。”

“你……”項宇戈臉色有些不自然，竟對周笑行了個禮，冷冷道：“你收好，我走了！你別太得意，總有一天，我會親自將它收回。那一天不會太遲。”

說完，項宇戈又朝學院監察行了個禮，邁著堅定的步伐轉身離去。

周笑看了看符印，又看向項宇戈的背影，突然感覺項宇戈和之前相比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耳邊響起學院監察的聲音，周笑搖頭：“請教大人。”

“這是鎮國項家特有的‘血師咒’，傳自通天山脈上的宗派。”學院監察吐出一口煙圈，徐徐解釋道：“項家的血脈與眾不同，很多年前曾經集體遷徙至通天山脈，后來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又遷回天風國。天風國，在整個大陸范圍內屬于三線道國，競爭力不如通天山脈上的二線宗派。項家老祖生怕項家子弟從此泯然于眾，便開創了帶有恥辱意味的‘血師咒’。”

“它有什么用？”周笑問道。

“對你來說可能并沒有什么用，可對于項家弟子，它的用處大了去。簡單來說，它是用來激勵項家弟子拼命修行的禁咒，項家弟子一旦遇上同齡之中比自己強的對手，會選擇開啟血師咒。只要一日不戰勝對方，血師咒便無法破解，但凡遇上對方，都必須行見師之禮，畢恭畢敬，當然，比斗時除外。除此之外，你還可以憑血師咒，驅策他做一些不損傷項家和他本身根本利益的事。”學院監察道。

“難怪他跑得這么快。”周笑忽然覺得虧了。

“呵呵，項家人生性驕傲，要他們向對手行師禮，是莫大的羞辱。以此為動力，項家弟子往往都會迎來爆發，屢試不爽。在天風國項家歷史上，但敢凡獻出血師咒的弟子，無不在短時間內超越對方，最終取得巨大成就。項宇戈，本身就是潛力無窮的天才，受到你的激發，獻出血師咒，想必很快就能有所突破，躋身天才學堂，甚至名列前茅都極有可能。”學院監察注視周笑，淡淡道：“換而言之，他用血師咒選中你，是選你當他的踏腳石。”

“那么鎮國項家千年來的慣例，就要斷送在他身上了。他注定要向我行一輩子師禮。”周笑道。

“哦？看來你的志向也不小嘛。不過，你確實令人意外，就連項宇戈也沒發現我，你卻發現了我。道徒六階，一招擊敗道徒八階，雖說是項宇戈輕敵了，可你能做到這一步已是驚才絕艷。”中年男子瞇起眼睛，轉過身：“項宇戈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可他畢竟只有道徒八階，天鷹學院弟子中修為比他高實力比他強的大有人在，光是藥坊就有將近十人，這些人的實力也都在你之上……還有不到一個月，祝你在藥坊的道武選拔上走得遠一些吧。”

中年男子正要離去，耳旁響起周笑聚成一束的聲音。

“敢問大人，對付我的人是誰？”

中年男子一怔，轉過身，復雜地看著周笑：“什么對付你的人？”

“大人不用瞞我，你來藥坊，原本是為了將我驅逐出學院。身為昔日天風骨獸騎的監察統領，我不相信大人沒有察覺。”周笑道。

那日在賭室，周笑道徒一階暴露，剛到第十二閣，學院監察就出現了，包括今日也是一樣，擺明了有人想要將他逼出學院。

“你果然和一般的弟子不同。”中年男子注視著周笑，淡淡一笑：“不錯，的確有人想把你趕出天鷹學院，否則他就不會這么急著通風報信了。”

“那人是誰？”周笑問道。

“告訴你，我又能獲得什么好處？”中年男子瞇起眼睛。

“那算了。”周笑道。

“你這就放棄了？”中年男子有些詫異。

“知不知道，對我而言，本無所謂。無論對方打的什么主意，有什么陰謀，都不重要。”周笑沉聲道：“任何陰謀伎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是渣。比如大人這次無功而返，就是最好的例子。”

中年男子一怔，驚訝地看著周笑，目光閃精光，顯然是不相信一個少年人竟能說出如此發人深省的話。

“不錯。擁有絕對力量的強者，永遠不怕任何陰謀詭計。只要你一直變強，你就能無堅不摧，無論對方有什么陰謀，都是白費力氣……這才是我輩所追求的道的本質！這個的道理絕不會出自天鷹學院老師之口。能告訴你這樣的道理，你的父親定是名了不起的高人。”

昔日在天風國中，他也曾是風云人物，最終卻被陰謀所害，一敗涂地。如果當初他就能夠明白這個道理，像眼前少年一樣，不被人心和陰謀困擾，專注于追逐自身的實力，或許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我父親……他是個殺豬的屠工。”周笑道。

“什么！”

中年男子驚訝得張大嘴巴，煙斗險些掉下，他沉默半晌，對周笑吐出一個名字：“兩次向天鷹監察院報信的，都是他。”

“是他。”周笑有些意外，很快恢復正常。

“你剛剛說出那番話，原來是在套我的話？哈哈，我似乎還是有些小瞧你了。這次藥坊的道武選拔，你或許能走得更遠一些。”中年男子笑著轉過身。

看著男子遠去的背影，周笑沉默片刻，向外走去。

他才走出十二閣的小飯廳，數股氣機探來，其中有兩股所蘊含的道能還在項宇戈之上。與此同時，十來道壓抑著好奇和敵意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向周笑！

自從進入天鷹學院以來，周笑第一次真正享受了眾人矚目的待遇，雖說僅僅局限于藥坊飯堂。

第二十四章幼稚

“連敗墨靈飛和精英學堂潛力第一人項宇戈，看來今年藥坊又要崛起一匹黑馬啊。”

“你也太看得起他了。項宇戈潛力雖在你我之上，可畢竟年紀還小，只有道徒八階。包括你我在內，藥坊能穩勝項宇戈的，至少有十人。”

“那人名叫周笑，之前也是精英學堂的弟子，或許知道項宇戈的弱點吧。也是因為項宇戈太輕敵，否則又怎會陰溝里翻船？”

周笑擊敗項宇戈的消息很快在飯堂傳開，高級學徒中的佼佼者們各抒己見。

親眼目睹十二閣小飯廳一戰的學徒畢竟少數，大多數學徒只知周笑擊敗墨靈飛和項宇戈，爆了個超級大冷門，卻不知周笑擊敗墨靈飛和項宇戈，都只用了一招。

十二閣小飯廳中，學徒們聚集在一起，久久不愿散去，每個人眼中都充滿喜悅和激動。

“周笑真是太厲害了，我們十二閣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這一次道武選拔，我們十二閣終于有兩個能拿得出手的高手了。”

“聽說李廣君、劉玄舟他們都曾一招擊敗精英學堂名列前茅的頂尖弟子，我剛剛查了一下，項宇戈在最新的精英學堂排行榜上名列第十二，這么算來，周笑想要挑戰十大高級學徒還是很有些難度。”

“就算他今年沒法成為十大學徒，明年絕對能進！聰哥你說是嗎？”

嚴子聰笑了笑：“這可不好說，我總覺得周笑還沒到極限。等等……”

說話間，嚴子聰突然想到什么，臉色變化。

“怎么了聰哥？”一名學徒問道。

嚴子聰抬起頭，苦笑一聲：“周笑似乎還沒有提交補考道論。糟糕，只剩最后一天了，一旦過了期限就會失去道武選拔的資格。”

周笑回到學徒大院時，已有些晚。

學徒們或是上完課，或是完成丹閣任務，又或者像周笑一樣吃完晚飯，陸陸續續返回宿舍。

宿舍中，周笑遇到了另外一名舍友，此時正和旁邊宿舍的幾名學徒閑聊。

“周笑，你回來了。兩天沒見你，你跑哪去了？對了，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矮個少年對周笑擠眉弄眼。

“什么事。”周笑問道。

矮個少年名叫于文竹，和黃榮一樣都是周笑的舍友，出自一個小家族，今年十六，道徒五階。

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黃榮不同，于文竹對周笑十分友善，在最初的幾天里不僅時常言語安慰周笑，還會給周笑帶飯，十分熱心腸。

“嘿，是關于黃榮的！黃榮那小子，整天就知道貪小便宜，沒少背著我們胡說八道。人在做，天在看，這不，他前幾天在賭斗時惹了事，被人給廢了！依我看，真是活該！”于文竹眉飛色舞道。

“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嗎？”周笑有些意外，那天他在賭室廢了黃榮，可是有不少見證者。

“是啊，到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有小道消息說，那人是徐守云的手下。徐守云為了保護他那個手下，花錢買通了所有人，結果到最后變成了黃榮自己走火入魔，變成廢人。”另一名學徒說道。

“說不定是徐守云的相好，人家徐閣首或許就好那一口，你們懂的。”于文竹眨了眨眼睛，隨口嘆了口氣：“那些閣首都是高高在上的天才，距離我們太遙遠。徐守云才來沒多久，聲望已經直追李廣君和劉玄舟，還擁有自己的獨棟住宿樓，簡直就是坊主的待遇啊……不談他們了，還是繼續說回那位女學徒吧。”

“喂，文竹小子你可別亂說，什么叫那位女學徒！我都說了，她已經答應和我好了！你們誰也不準打她主意！”一名人高馬大的學徒得意洋洋道。

“吹什么牛！”

“就你這模樣算了吧。”

“喂，不說大話會死啊。”

幾名學徒紛紛起哄。

“切，你們懂什么！藥坊本來就僧多稀少，她能和我好，是看中我的能力和將來潛力。要說長相，周笑夠英俊吧？可又能有什么用？”高大學徒絲毫不避諱一旁的周笑。

“你什么意思？關周笑什么事？”于文竹不滿地推了一把那名學徒。

“怎么？我說的有錯？誰不知道他是廢……”高大學徒在于文竹的逼視下，終究沒有說下去，搖了搖頭：“罷了，人各有命。”

除了于文竹外，其余學徒對周笑的態度都不咸不淡，雖然不會主動出言譏諷，可也懶得掩飾。

“文竹，我出去走走。”

周笑站起身，與其呆在宿舍聽他們吹牛，不如去修行。

“也好。”于文竹關切地看了眼周笑，暗暗一嘆，他很想幫周笑，可卻有心無力。

周笑突然停下腳步，抬起頭。

一只盛滿物品的銅籠飛了進來，重重落在空著的那張床鋪上，嚇了幾名學徒一跳。

“什么人！”于文竹怒氣騰騰地轉過頭，隨后一怔，瞬間變色。

“本人徐守云，首先，澄清一下，本人并不好那口，其次，從今天起這張床位歸我了。”

在于文竹幾乎嚇懵了的目光中，徐守云邁著八字步，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豐腴的臉上擠出笑容：“喲呵，周兄，我們又見面了。真巧，我們居然成了舍友，這真是緣分。”

“巧個鬼。我上次不是說了，別煩我。”周笑面無表情，心中卻有些意外。

徐守云明顯已經來了許久，可他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這個徐守云隱藏頗深，真正實力應當要強于藥坊排名。

“喂，我替你解決了那么一個**煩，你居然還不領情？”徐守云臉上笑容冷卻，頗有些不爽道：“要我走也行，把妖液配方給我。否則從今天起，我會一直跟著你，直到你讓我滿意為止。”

“什么妖液配方，我不知道。”周笑道。

“你……”徐守云死死盯著周笑。

于文竹等人驚詫地看著周笑，誰也沒想到周笑竟能和藥坊最神秘的徐守云產生交集。

“呵呵，周笑，你真夠絕的啊！”徐守云抱起雙臂，冷笑道：“那好啊，把錢還給我。你在賭室廢了黃榮，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幫你擦屁股，你以為你能好好地站在這里？為了讓你留在天鷹學院，我上下打點，花了兩百多金幣。都還給我！”

“這都是你自愿，我可沒求你。”周笑道。

“你……周笑你別逼我！你以為我在一個三線道國，沒有半點人脈，掙錢很容易？我甚至放棄了之前看中的一件靈兵和丹鼎，就是為了省出流動資金來幫你……沒想到你居然這么無情無義！你、你……氣死我了！”徐守云破口大罵，臉色由青變白，由白變紅，再由紅變紫。

于文竹和隔壁宿舍的學徒們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見過有人能這么變臉色。傳聞中，第三藥閣首席學徒徐守云神秘、輕狂而又高冷，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很難和眼前這個如閨中怨婦的胖子聯系在一起。

更讓于文竹等人心驚膽寒的是有關黃榮的消息……黃榮竟是被平日里看起來老實低調的周笑給廢了！

對于只有道徒境的他們來說，殺生、廢除功力什么的，還很遙遠，只存在于學院之外那個尚未做好準備去踏足的陌生世界。

除了于文竹外，其余幾名學徒心中生出一絲后怕，尤其是那名隨口奚落周笑的高大學徒，神情異常僵硬。

他們在這里口水飛揚地討論女學徒，可周笑卻已不動聲色間廢了黃榮，還讓徐守云親自為他擦屁股。

和周笑比起來，他們顯得格外幼稚。

“丹爐？你能搞到丹爐？”周笑心中一動。

第二十五章高手！

“這有何難。”徐守云眼皮微微抬起，哼了一聲：“怎么，你想要煉丹爐？把配方交給我，本人可以考慮一下。”

“你要的那個配方……你如果表現好點，等我知道后，或許會告訴你。現在我需要丹爐和錢，我倒是覺得，我們之間可以做筆交易。”周笑道。

徐守云盯著周笑，半晌冷笑一聲：“你知道我的來歷和家世，還敢和我玩這一套？想要空手套白狼？你知不知道，你徐爺我就是玩這一招的祖宗？你真當我傻……”

咯噔！

徐守云心跳陡然加快，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的目光落向周笑手心半握著的雪白丹丸。

“那是……”徐守云聲音微微顫抖，透著一絲驚異：“丹丸？”

“清心丹，有凝神靜心，避免走火入魔之功效。你替我搞來一只上乘丹爐，我就給你兩粒。如果這一次順利，我們今后還可以繼續合作。”周笑背對著于文竹等人，聲音聚成一束，對徐守云道。

隨意露寶是大忌，何況還是市場上并不多見的丹丸，然而瞻前顧后，權衡太多，只會耽誤時間。

周笑要想迅速提升修為，最快的辦法就是煉丹，煉制不同的丹藥，可他缺少丹爐和購買藥材的錢。徐守云身為財神徐家的弟子，又有把柄在周笑手上，是目前最好也是唯一的合作人選。

“這可是丹丸啊……你從哪搞來的？”徐守云伸手去接清心丹，憑借自幼練就的家族本領，他已判定那絕對是如假包換的丹丸。

他先是在周笑身上見到了神秘的賭斗之術，又遇到了放眼整個東洲都很稀有的丹藥。即便對于號稱財神的天寶徐家來說，丹藥生意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買賣，往往會由家主親自執行。

可眼下，徐守云卻突然擁有了執行丹藥買賣的機會，對于癡迷商道的徐家弟子來說，絕對是天大的誘惑！

周笑收回清心丹。

“來路你就不用問了。至于這兩粒清心丹，等事成之后，我自會給你。”

“呵呵，哪有這種合作方式？你不先給我丹丸，我哪來的籌碼去給你搞丹爐？要不然，你先給我一粒？”徐守云搓著手，笑呵呵道。

“你自己都說了，你是空手套白狼的祖宗。這第一次合作如能成功，我可以考慮往后先給丹丸。”周笑道：“前提是，你要讓我滿意。”

徐守云臉色已經恢復正常，他審視著周笑，像是在尋找什么。

“罷了，就按你說的。”

“周笑，我也是覺得你人不錯，這才幫你。”

“你如果真有一個穩定的丹丸渠道，并且持續與我合作，兩年之后，至少能成為天風國前十的富豪！可你如果耍我，你一定會后悔。我先去布置……對了別忘記交補考道論哦，說不定我們還會是同一個導師呢。”

徐守云宛如一只輕盈的胖鶴，全身肥肉一抖，眼角透著興奮，轉身躍入夜色，消失不見。

從頭到尾，兩人之間的對話都壓縮成一束，聲不外泄，沒有第三個人聽見。

“什么補考道論？嚴子聰好像也提到過。”周笑自言自語，轉過身，看向宿舍外另外一側的陰影：“請進，李師姐。”

月影婆娑，如幕似紗。

穿著一身黛青束腰長袍的女子從陰影中走出，出現在月光下。她望了眼徐守云遠去方向，面露深思，隨后轉向周笑。

“李師姐這么晚來，不知何事。”周笑問道。

看著周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李伊人略有些意外：“這么不歡迎我？”

“我還有事。”周笑直截了當道。

“這么晚，還有什么事。”李伊人淡淡問道。

“修行。”周笑道。

“現在去修行？”李伊人表面波瀾不驚，心中卻生出異樣感覺，十二歲后所遇到的男子，要么對她瘋狂追求，要么想方設法吸引她的注意力，進入天鷹學院后尤甚，讓她不厭其煩，印象中這還是第一次遭受如此冷漠的待遇。

轉過身，李伊人向外走去：“既然你要修行，那去吧。對了，補考道論的截止日期是明天，明天一過，就會徹底失去參加道武選拔的資格。”

失去資格？

周笑眼神一變。

李伊人徑直向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打算多留。

見狀，周笑想也不想閃身撲出：“等等！我不是已經報名了嗎？”

心急之下，周笑釋放出瞬間爆發力，中途提速。

李伊人頭也不回，側身避讓，可她顯然錯估了周笑的修為，更沒預料到周笑會中途加速。

宿舍門線邊兩人撞成一團。

周笑手臂穿過李伊人肋下，穩穩落于胸前。

柔軟而又充滿彈性的觸感經由五指電擊般傳入周笑腦域。

李伊人被周笑一把抓住，嬌軀輕顫，散發幽香的身體整個靠進周笑懷中。

于文竹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老大，塞進一個拳頭都不成問題。隔壁宿舍那名整晚都在吹噓自己“光榮戰績”的高大學徒，更是眼珠子都快彈了出來！

藥學作坊，男學徒的數量是女學徒的十倍不止。

藥坊女學徒幾乎都是養顏高手，就算先天條件一般，可也能憑借藥道上的造詣保養出羊脂勝雪的肌膚，體態婀娜，平均顏值還在主院女弟子之上。即便龍印湖相隔，不少主院男弟子還是會將“魔手”伸向藥坊，主動追求藥坊女學徒。

原本就僧多粥少，又有“虎狼環伺”，對于藥坊男學徒而言可謂內憂外患，壓力巨大。

在這種形勢下，能獲得一名女學徒的青睞，不論對方是誰，修為天賦相貌如何，都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足以讓其余九成九的男學徒羨慕嫉妒恨。

李伊人，年方十七，道徒十階，天生麗質，禍水之姿，不僅在藥學作坊一枝獨秀，放眼整個天鷹學院乃至天風國都是罕見的絕色美人。憑借李伊人進入藥坊前的修道天賦，本有希望直接進入天才學堂，眾人私下議論，李伊人選擇藥坊的原因定和李廣君、劉玄舟等人一樣，也是仰慕天殘藥師。

對于藥坊眾多男學徒來說，李伊人是女神級的存在，高高在上，遠觀不敢褻瀆。據傳劉玄舟一直在追求李伊人，卻被李伊人婉拒，劉玄舟也因此發奮圖強，短短半年時間，已和積分榜上常年保持第一的李廣君并駕齊驅。

李伊人心無旁騖，一意修行，被她拒絕的“死亡名單”里不僅有劉玄舟，還包括幾名天才學堂的弟子。

而眼前，周笑狂野粗魯，李伊人也不避諱，前一刻還在裝模作樣的調情，后一刻兩人便已急不可耐地摟抱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在秀恩愛。

這可是李伊人啊！許多學院弟子心目中并不輸給唐月仙的女神李伊人！大半夜的跑來找周笑，就是為了秀恩愛？

這才是高手……真正的絕頂高手原來就在自己身邊。

于文竹幾人干瞪著周笑，無不熱淚盈眶，只差當場跪地膜拜，磕頭認師了。

第二十六章補考道論

月下宿舍，氣氛曖昧，風情旖旎。

周笑從后貼抱著李伊人，清香入鼻，觸感柔軟，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夜湖畔與唐月仙的邂逅。他與李伊人靠得雖近卻還隔著衣服，然而那晚他將唐月仙撈起時兩個人都濕透了，薄衫寸縷，緊貼在一起，和赤身裸體沒什么區別。

就在這時，周笑突然感到一絲寒意……更確切的說，是殺意！

李伊人全身緊繃，表情僵硬，低頭盯著那只抓住自己左胸的手，平日里清淡曠闊的眸中刮過一陣恐怖的風暴。

嗑嚓！

雪白的拳頭骨節收縮，一股足夠將任何道徒境修士碾成碎末的脈氣已被她捏在拳心，隨時能將這只手的主人毀滅。

這時，少年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我不是已經報名了嗎！為什么！為什么還沒有資格？”

近在咫尺的聲音中除了忿忿不平和一絲無辜外，并沒有其它不純粹的情緒。

李伊人眼里的風暴一滯，側過身，余光中看到了那張面無表情的冷俊面孔。

與此同時，壓在她胸口的那只手十分自然地滑落下去。

周笑放開李伊人，不動聲色地退后一步，保持好距離，隨后堅持不懈追問道：“李師姐，我不是已經交了報名費嗎？”

李伊人仔細端詳起周笑。

周笑正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怎么看都只是個一門心思只為討個說法的莽撞小鬼。

李伊人拳中充滿爆發力的道能漸漸收回，眼神也恢復平靜，輕輕舒了口氣，周師弟還小，根本沒有產生那些骯臟念頭，剛剛摸的那一下也只是無意，倒是自己想多了。

在殺死周笑和原諒他之間，李伊人最終選擇了后者。

“你是給了報名費，可是……你沒有上過哪怕一堂藥學課，沒有平時成績，只能補考了。”李伊人索性也裝作什么也沒發生，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話。

“補考？胖土財剛剛也提到過。請教師姐，那個補考道論到底是什么？”周笑問道。

藥坊的道武選拔是第一步，他如果連道武選拔都無法參加，何談闖進國道院？

“胖土財？”李伊人反應過來，心中一樂，表面依舊淡然：“你怎么能隨便給別人取外號呢？不過也是，徐家是出了名的土財主，有錢是有錢，可那品味卻一向被人詬病。話說回來，徐家雖然身處二線道城，可實力絕對在一線。徐守云也算是頂尖世家子弟，平時隱藏頗深，他的真正實力放在這里絕對是妖孽般的存在。他如果盯上你，你最好小心了。”

周笑瞥了眼李伊人，沒有說話，眸底閃過一抹深思。徐守云是頂尖世家子弟，可李伊人明知徐守云來自遙遠的財神徐家，卻沒有顯露出半點驚訝。還有之前那股令人心驚膽寒的殺氣……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快，搞不好她還真會出手。

這位李師姐，她的來頭也很不簡單呢。

“關于道武選拔參賽權……周笑，我們出去說。”李伊人轉身道。

“走。”周笑率先走出宿舍，道武選拔的參賽權絕不容有失。

李伊人有意落后兩步，臨出門前掃過于文竹等人，淡淡道：“今天的事，誰也不準亂傳。”

直到周笑和李伊人同時遠去，宿舍里終于炸開。

“文竹啊，我怎么感覺暈乎乎的。那還是周笑嗎？”

“先是徐守云為了他換到你們宿舍，緊跟著又來了天才大美女李伊人。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可都抱在一起了，明顯關系不一般……周笑似乎還打算參加道武選拔，我該不會在做夢吧？”

“不好！”正在傻笑的于文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一滯，低聲喃喃：“周笑準備參加道武選拔？道武選拔，拳腳無眼，下手不問輕重，向來是藥坊解決私人恩怨的地方。周笑在賭室廢了黃榮，黃榮是第五丹閣的人。而第五閣閣首劉玄舟又是李伊人的追求者，這么一來更是仇上加仇啊。劉玄舟武技天賦奇強，更曾在天才學堂弟子手底全身而退……不行，我得提醒一下周笑。”

于文竹等人并沒有發現，宿舍外的陰影中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豎耳偷聽。

“果然是李師姐，我說怎么這么像！李師姐居然又來找周笑了！還抱在一起？好一個周笑，居然唆使舍友散布這種惡心的謠言，劉閣首知道了豈不是會很傷心……師姐到底是怎么了，大晚上跑來學徒院也不告訴我一聲！難道真被這個小白臉迷惑了不成？不行，就算師姐被迷惑，我洪秀兒也一定不會讓這種小人得逞！”陰影中，女學徒昂首挺胸，滿臉正氣。

月下林旁，水岸灘涂，周笑和李伊人踩著月影，并肩而行。

“這么說來，只有被導師選中，才能參加道武選拔？”周笑問道。

“沒錯。藥坊學徒不像主院弟子平時除了修道就是習武，在藥坊修行，首要任務是完成藥學課程，在武技和實戰上，必然會落后主院弟子。”

“因此在道武選拔正式開始之前，參賽的學徒會分配到各個導師手中，進行將近一個月的離院修行。”“三個銀幣的報名費，其實是各個導師的酬勞……參加道武選拔的前提，就是必須在一名導師的指點下進行離院修行，導師則會根據平時成績挑選學員。”

李伊人一口氣說道。

“明白了。我沒有平時成績，想要被導師選中，就必須提交一篇補考道論來代替平時成績。”周笑抬起頭。

每隔幾年，道武選拔的規則都會發生變化。

而在今年天鷹學院，乃至于整個天風國的修行道場，都流行導師制度。

選拔之前，一些取得成就的畢業生會受邀返回學院，和時任老師一起，組成導師團，根據平時成績，挑選臨時學員，進行短期內的沖刺修行。

學員在選拔大比上取得的成績越好，導師獲得的獎勵也越多。導師們同樣也會為了爭取優秀學員，暗中較勁。

聽了李伊人一席話后，周笑才知道，不僅是他，許多高級學徒都沒有平時成績。十大高級學徒中，只有李伊人有平時成績，其余九人包括李廣君、劉玄舟、徐守云都很少上課。

高級學徒基本都已經過了藥課階段，無論藥學還是武技，往往會選擇自己鉆研，遇到不懂的再去請教閣主，對此閣主們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種氛圍下，需要提交補考道論的反而都是藥坊精英，何況藥學道論也不是初級學徒能夠完成的。

“再寫一篇道論嗎。”

月光下，周笑停下腳步。

他突然想到了那篇被烏越才剽竊，占為己有的氣論。

第二十七章婉拒

那是周笑多年來厚積薄發，在一天午夜電閃雷鳴時，突然有所感悟，寫出的一篇關于“氣”的道論。

在天風道國，乃至于整個大陸，道學理論都極受重視。

只因為道論，是道能修行文明發展的根基，如同磚瓦基石。

無論是道功還是觀想術，又或是各個流派的道學，最開始都只是一個道論，在此基礎上構建而成。

一旦有優秀的道論問世，無論是長篇大論，還是短短幾句話，只要理念新穎，論點獨特，經得起推敲，對于道能文明的發展有貢獻，都會獲得相應的獎勵。

而一些特別出色的道論，極有可能得到推薦發布于永恒仙網，一經被選中，成為專利，不僅能夠領取豐厚的獎勵報酬，還可以在永恒仙網中獲得永久的積分威望。

烏越才之所以聲名鵲起，離不開那篇氣論的推波助瀾，為他的天才名號錦上添花。

那晚周笑妙手偶得，寫出那一篇超越了他三級天賦層次的道論。如今他天賦被毀，靈泉也淪為最低等的灰色，可憑借仙網終結者，周笑很有信心寫出一篇不輸氣論的藥學道論

“導師們會根據道論選拔學員，學員也能選擇導師，成績越好，選擇余地越大。基本上只要提交了道論，就能通過補考，擁有參加道武選拔的資格。”李伊人撩起頰邊青絲，避開周笑的目光，望向湖島遠方：“不過，你已經不需要去寫那篇道論了。”

“為什么”周笑問道。

“因為我不小心多寫了一篇。”李伊人輕描淡寫道，紙卷從袖中滾出，落入掌心。

“給我的”周笑怔了怔，反應過來。

李伊人“嗯”了一聲，瞄了眼周笑，心中生出一絲怪異。

她來之前做過各種假設，考慮過周笑會感激涕零，也想過周笑可能會故作矯情，又或者反應劇烈以示自尊心。她唯獨沒有想到，周笑竟會毫無反應，不咸不淡，甚至沒有多看一眼――這并非矯情，更像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不以為然。

“怎么，你不要”李伊人看向周笑。

“距離提交道論截止日期還有多久”周笑不答反問。

“今天是倒數第二天，截止到明天中午。周笑，你如果不滿意，大可重寫一篇。當然，前提是你能寫出一篇有理有據的道論，并且趕在明天中午前提交。”李伊人淡淡道。

“什么題材”周笑問道。

“武技和道能兩個命題中任意選取一樣，再結合藥學。”李伊人道。

周笑越是平靜淡定顧左右而言他，李伊人越是不爽，周笑雖然沒有明說，可種種跡象都已表露出對她所寫的道論并不放心。

她承認沒有拿出全力來寫這篇道論，即便如此，也花了她小半天時間，做了五次藥學試驗才完成。以她的藥學天賦和武學修養，這篇道論至少能排進補考大軍前二十，獲得導師青睞。

周笑點了點頭：“這樣”

他還沒說完就被李伊人打斷。

“你不會當真以為寫道論很容易”

“你知不知道，一篇能夠引起靈泉共鳴的道論，需要多少次試驗，外加平時的積累才能成功”

“你沒寫過道論，根本不會明白一篇道論的難度。即使以李廣君和劉玄舟的藥道天賦，也都在三天前宣布閉關，專心準備道論。”

周笑臉龐抽了抽，像是在笑。

他自然知道寫一篇能夠引起共鳴的道論有多難，李伊人雖是多此一舉，可也費心了。

“李師姐的好意，師弟心領了。”周笑道。

“你”注視著一臉平靜的周笑，李伊人突然發現自己是在白費口舌，搖了搖頭：“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自負。一堂藥學課都沒上過，你確定能寫出藥武結合的道論或許，我本不該幫你，這對別人不公。”

“那你為何幫我。”周笑問道。

李伊人語塞。

她替周笑代寫道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日在賭室知道真相后，心底生出的一絲悲憫和愧疚――無緣無故的誣陷，讓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承受了本不該經歷的羞辱和苦難。然而她又忘了將補考道論的事告訴周笑，當李伊人想起時卻怎么也找不到周笑，整整三天時間周笑仿佛消失在天鷹學院，這也導致了周笑不可能再有時間去完成一篇道論。

她所修的道，需要一塵不染的空明心境，容不下半點雜垢，包括那一絲愧疚情緒。

她不知道周笑為何如此執著于道武選拔，對于她而言，隨手幫周笑一個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才有了一篇“不小心多寫出”的道論。

李伊人耳邊響起周笑的聲音。

“你來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或者有事需要我幫忙”周笑問道，他不覺得和李伊人的關系已經升華到如此親密的地步，連這么重要的補考道論都能代寫。

我會要你幫忙李伊人心生荒唐，轉念一想，她的做法的確欠妥，換成任何人都會生疑。

這個李師姐，看起來沒什么，可總感覺她隱藏的比胖土財還深，可千萬別讓她看出什么來周笑打量著李伊人，心中暗想，如今他的身上可是藏有不少秘密。

周笑的眼神讓李伊人只覺好笑，她這個同情對象似乎太過高看自己，不過他的確有些小手段，比如那日賭室。

“你來到藥坊才大半個月，可那天在賭室，你卻能連贏十場。我曾經懷疑過，你有通靈藥道的天賦。”李伊人道。

“通靈藥道的天賦”周笑低聲喃喃，不知李伊人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連贏十場，已經不是單純的運氣，而是通靈藥道的天賦所賦予的直覺。擁有了這種萬中無一的隱藏天賦，你日后在藥學上也許會取得巨大成就。”李伊人繼續說道。

隱藏天賦分為很多種，其中又有兩種是隱藏天賦里的大類，幾乎占據了九成的隱藏天賦。

一種是隱藏了真實的靈泉等級，就比如烏越才，一日天賦覺醒，飛躍數個天賦等級，天賦等級越高靈泉越亮，領悟力隨之增強，修行速度也會越快，從此往后擁有了不同的命運和造化，這種隱藏天賦又稱為造化天賦。

另外一種則是隱藏了對于某一道獨有的直覺，一旦覺醒，往往會在這一道上取得巨大成就，比如藥道通靈天賦，天生能夠感知各類草藥。通靈天賦之上，還有通玄，通神，通圣三種更高層次的隱藏天賦。通靈天賦已是萬中無一，通玄天賦更是千百年難得一見，至于通神天賦幾乎就只存在于道經傳說中。

“原來如此。”周笑豁然開朗。

他當然不是什么通靈天賦，他能連贏十場，全因已和腦域融為一體的仙網終結者。

無論是那十場賭局，還是即將提交的補考道論，都會暴露周笑的藥學才華。短短半個月，一堂藥學課也沒上的前提下，突然成為了藥學高手，定會讓人生疑。李伊人提出的“通靈天賦”，恰到好處地解決了這個潛在危險。

“我想說的是，即便你真的擁有萬中無一的通靈天賦，也幫不了我什么。今晚就當我沒來過，你也別多想。”李伊人道。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李師姐。這畢竟是我自己的選拔之路，是成是敗當由我自己決定。”周笑道。

“是我多此一舉。那就靜候你明日一鳴驚人的消息了。”

李伊人看了眼周笑，收起卷軸，轉身離去。

第二十八章 瞬殺之力

“無論成敗當由自己決定，還真是心高氣傲。即便真有通靈藥道的天賦，如同璞玉，可玉不琢不成器，能在賭局上大殺四方，卻未必能夠寫出一篇完整道論。”

月下林中，李伊人忽然停下腳步，自言自語：“不對，他反應不對！知道自己是通靈天賦后竟然毫不激動。這小鬼總是面無表情，看起來愣頭愣腦，可內心遠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低頭盯著胸前那只不屬于她的手印，李伊人臉色一點點地變冷。

“居然耍我……他根本就不是那種一根筋的莽撞小鬼，他當時意識到我要殺他，才在我面前裝傻充愣。我居然信了！”

林中掠過一道寒光，當李伊人重返水岸灘涂哪里還有周笑的身影。李伊人眸子清寒，面露慍色，就在這時她看到了月下灘涂剛剛刻寫的一行字。

“師姐頸側有淤血，位于氣脈之上，像是長期承受陰寒能量所致。長此以往，很容易堵塞，形成瘤塊，阻礙氣血和道能運行，影響修為。師弟不才，向師姐推薦一道藥方，有清淤祛寒的功效。”

在這行字后，跟著一道配方。字體粗放，卻很工整，一筆一劃，在月光照映下格外清晰。

“長期承受陰寒能量？雖說是想偏了，可能推斷到這一步，也算不易。”

李伊人佇立月下，看著周笑的留言，無悲無喜，臉上那抹怒色不經意間緩緩消散。她的腦域中回閃過宿舍門口的那一幕――周笑從后方抱著她，將她后頸指甲蓋不到的淤血看在眼里，他沒有當場說破，暗記在心中，直到兩人分別后才通過這種方式傳達給她。

一道劍光掃出，泥沙揚起，李伊人隔著數十步將灘涂上的字跡削去。

“才十四五歲就這么腹黑，還得了……哼，剛剛果然是在演戲，再有下次，絕不饒你。”李伊人語冷淡，眼神卻已柔和下來。

隔著兩片樹林，另一邊的湖岸灘涂前，周笑借著月光，一個小時不到，一篇藥武道論誕生了。

“反正只是為了通過補考，被導師選中就行，沒必在這篇上花太多心思。中規中矩就行。”

和李伊人的一番話后，周笑已經打消了再寫一篇“絕世佳作”的念頭，他既然選擇了通過選拔之路進入國道院，就沒必要在其它方面耗費精力。

沉默片刻，周笑的目光漸漸轉移向湖島外的仙殺峰。

月光如水，還未落地，便被陡直入云的仙殺峰撞成粉碎，流灑向和仙殺峰隔著一片大湖的龍印湖島。

波光粼粼，隨著漣漪蕩開，在零碎的月光映照下，霧靄隱綽，氤氳升騰，撲朔迷離，竟有幾分道經中的仙家氣象。

按照地形，天鷹學院分為一山一湖和一島。

主院位于仙殺峰，仙殺峰下有龍印湖泊，藥學作坊則坐落于湖中央的島嶼，也就是周笑此時所在之處。

遠離喧鬧的學徒大院，湖岸島邊，夜深人靜，周笑的心也格外安寧。

他隱約察覺到，身體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變得和之前不同。

他的皮膚比從前更加堅韌，宛如鑌鐵，在月光下，反射出點點光暈。

他的肌肉比過去飽滿結實，仿佛鐵與火的結合，肌肉深處，蘊藏著一股危險的爆發力。

他的各種感官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尤其是聽覺。而他的體力也變得更加充沛，血液流速加快，循環次數增加，最可怕的是，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不眠不休，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疲倦。

一切的一切，都違背了常理，絕不是道徒六階，甚至道徒十階能夠擁有的。

“是血能。”

周笑睜開眼睛。

他的脈氣道能，比同等階的夏成杰高不了多少，卻能一掌將對方崩飛，這是因為他的速度、敏捷性、反應力，包括瞬間力量，都已經超出道徒六階的層次。而憑借和墨靈飛、項宇戈的那兩戰，不難推測出他的道能可以爆發出超越本身修為兩階的瞬間力量！

雖說那股超越兩階的爆發力只能維持一瞬，可卻是他連敗墨靈飛和項宇戈的關鍵。

所有這一切，都是血能所帶來的。

血能并沒有提升他的道能，也沒有直接帶來超越本身修為的實力，卻讓周笑擁有了一些超越當前生命層次的能力：瞬間爆發力、耳聞蟻斗的聽覺世界、通過煉丹提升修為、身體素質全面提升等等。有好處，就有壞處，血能同樣帶來了不好的一面，比如情緒失控時的暴走狀態。

“道武選拔名額有限，往年就只有一個晉升名額，能夠代表藥坊參加全院大比。被我擊敗的墨靈飛在所有參賽者里都進入不了前十，十大高級學徒中不乏真正的天才人物，我的道徒六階還是不夠看。”

“提升實力的關鍵，首先需要提高修為，其次便是延長瞬間爆發力……如果那股爆發力能夠持續兩個瞬間以上，我的實力也將翻倍。”

“要想快速增進道能、提升修為，還得等到徐守云帶回丹爐。在他回來之前，我的修煉重心是瞬間爆發力。”

周笑理清思路，總結出了快速提升實力的兩大途徑。

月色下，一道人影飛奔在洶涌澎湃的浪尖，如履平地。

湖中大風起，翻卷少年的白袍，飛揚在身后，宛如劍翼，擊碎駭浪！

周笑聚脈氣于腳底，把風浪當成阻力，不斷使出武技劍指，訓練著血能帶來的爆發力。

爆發力雖由血能引起，可血能的功效僅僅局限于周笑體內，想要釋放出那股爆發力，需要依靠道能和武技，不知不覺間，血能、道能和武技聯系愈發緊密，隱隱接近某種平衡。

時間慢慢過去，一夜將逝，周笑已經完成了三百次劍指和一百八十次掌刀的練習，其中蘊含瞬間爆發力的共有四十九次。瞬間爆發力無法連續使用，每用一次需要調整十個左右呼吸，才能再度釋放。

“呼……”

島岸邊，腿腳已經濕透的周笑在一塊礁石上站穩，抹去額頭汗水，眺望遠天的魚肚白，長吐口氣。

一夜過后，周笑已能流暢嫻熟地運用瞬間爆發力，可依舊只能維持在彈指一瞬間，沒能得到時間上的延長。

“還有將近一個月時間，堅持修行，總會出成果。”

周笑自言自語。

他能從一個屠工兒子，成長為周家年輕一代被寄予厚望的佼佼者，便是因為堅持不懈的修行，在資源匱乏、缺少指點的惡劣條件下竭力完成每一項修行，每每都能堅持到最后。

太陽從大地東方升起，驅散幽冥，最后一縷夜色消融，晝夜交替，陰陽分割。

宛如晨鐘暮鼓的鳴顫聲再一次從周笑血脈中響起。

周笑猛心里一動，地轉過頭，望向大湖流淌向荒野的方向，雙肩一晃，顫聲道：“龍！”

第二十九章若不甘心，那就留下！

晨曦下的浪頭，出現了一條青色的蛟龍

那條龍仿佛被硬塞進周笑的視野中，與四周的湖泊、島嶼、山峰格格不入，卻又栩栩如生，出奇的真實，充滿震撼力。

最令周笑感到震驚的，那是一條真正有血有肉、鱗甲鮮明的青龍

然而早在很多很多年前，道經記載的那場堪稱史詩的曠古大戰中，獸能文明作為戰敗方，自愿接受封印，剝皮去肉，放逐至骨神冰海。歷經無數年，漸漸演變成了如今的骨獸千族。

在大陸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連皮帶肉的靈獸。

“難道是那個傳言。”

周笑想起來了，他還在精英學堂時，就曾聽說過藥坊里有關“龍咒”的傳言。

下一刻，青龍宛如浮光掠影，緩緩消失在水汽中。

晨曦湖波，島風習習，回想著震撼的一幕，周笑心底微涼。

“不過一個謠言而已。”

周笑轉過身時，已將湖影青龍和那個謠言拋到腦后。

清晨時分，周笑剛進藥坊飯堂，便覺得氣氛不對。

學徒們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有的神情緊張，有的神秘兮兮，連飯都顧不上吃，交頭接耳低聲談論著什么。

周笑昨日剛在飯堂大發神威，可也只有少部分學徒向他行注目禮，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還是被他們所談論的話題牢牢吸引。

第十二閣小飯廳中，周笑剛露面，學徒們便停止說話，一道道欽佩的目光投向周笑。

“笑哥。”

也不知誰先開口，“笑哥”聲頓時響成一片。

“笑哥，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初級學徒劉平端來精心搭配的食盒，送到周笑面前，臉上陪著笑，眼神里透著緊張。

想到昨晚差點對周笑動手，劉平心中惴惴，額上溢出冷汗。

強者為尊，勝者為王，這是放眼大陸各處亙古不變的至理，身為修行道場的天鷹學院自然也不列外。強大的弟子收跟班手下，弱小的弟子尋找靠山謀求發展，已經成為風氣，學院對此也不加干涉。出身天鷹學院的修士都知道，表面融洽和諧的天鷹學院同樣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主院三大學堂，藥坊十二閣，拉幫結派，形成一個個小團體，儼然大陸各方勢力的縮影

每一個小團體，都緊緊圍繞著一到數名強者。

昨晚之前，嚴子聰是第十二閣閣首，眾學徒的共同倚仗。然而昨晚小飯廳一戰，嚴子聰慘敗給墨靈飛，就在十二閣即將蒙羞時，周笑站了出來，一招擊敗墨靈飛，再一招擊敗墨靈飛投靠的精英學堂天才項宇戈，悄然之間完成了十二閣的權杖更迭。

十二閣眾學徒都很清楚，閣首的權杖已經易主，所差的只是一個公開場合的“儀式”。

周笑出身瑯琊城大世家，深知這是永恒大陸一個傳承萬年的不成文規矩，內心也并不抗拒。

成為眾學徒倚仗，獲得一定的資源分配權，這本是一件公平的事，也更有利于他修行。他在藥坊的日子不會太長，等他獲得進入國道院的資格，便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天鷹學院，不留羈絆。做上一段時間的閣首，獲得修行便利，對他來說只有好處。

轉過頭，周笑看向不遠處的一道背影。

那人心生感應，轉過頭朝向周笑，表情有些不自然，最終還是咧嘴一笑。

“昨天要不是你救場，我們第十二閣可就再也抬不起頭了。無論實力還是藥學修養，你都在我之上。笑哥，我服你”嚴子聰說完之后，長舒口氣，一下子感覺輕松許多。

看了眼誠惶誠恐、額頭冒汗的劉平，周笑雖不喜此人，卻也沒有繼續為難：“放下吧。”

劉平長舒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小飯廳中緊張注視著這一幕的眾學徒發出低聲歡呼，興高采烈，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周笑面前的食盒不僅菜樣精致，品種豐富，最重要的是，食盒正對周笑處，刻寫著“閣首”二字。

指尖輕輕敲擊食盒，周笑問道：“你們之前都在談論什么。”

眾學徒臉色頓時一變，嚴肅凝重。

“笑哥，出大事了那個傳言，它又發生了。今早在湖邊，又有人看見了那條詛咒之龍。”劉平握緊拳頭，緊張兮兮，他生怕周笑不知道，飛快解釋道：“很多年來，藥坊流傳著龍印湖中有詛咒之龍的傳說，據傳龍印湖下封印著一條孽龍的魂魄，當它出現時，就會發生大事。”

“不要相信謠言，院方不是已經多次進行澄清，那是地形、水霧和光能共同造成的視覺偏差，只是看起來像龍而已。龍印湖島名字的由來，也是和這一奇景有關。”嚴子聰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什么：“對了笑哥，我昨晚去你宿舍找過你。你舍友什么都不肯說，也不肯告訴我你去了哪，神神秘秘，很是可疑。”

“沒事，他和我關系很好，昨晚是因為另外一件事。你找我做什么”周笑問道。

“還不是為了補考道論，我本來是去提醒笑哥笑哥你該不會還沒寫吧”嚴子聰表情凝重。

“寫了。”周笑對付著食盒，頭也不抬道。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以笑哥的藥學水平，絕對會引起導師集體哄搶。這次的四名導師，是由第五閣青松道人領銜，另外三人中有兩人是往年畢業生，如今也是天風國一方修行道場的權杖人物。還有最后一人”嚴子聰賣了個關子，眼見周笑無動于衷，搖了搖頭忿忿道：“那是我們閣主畫骨道人。截止到昨天，閣主收到的學員還保持在個位數，都是別的導師挑剩下不要的，真是好慘。青松道人安排閣主當導師，根本就是故意羞辱閣主。”

“是他。”

周笑腦域中閃過一個矮瘦老者的形象。半個多月來，周笑只見過他一次，對于畫骨道人的所有印象也都停留在那次。

那一晚他被偷襲重創，修為和天賦倒退，失去了繼續留在精英學堂的資格。他只剩兩個選擇，一是退學，卷鋪蓋走人，二是登上龍印湖島，重新從藥坊最低微的初級學徒做起。然而聽說了他和烏越才的關系之后，沒有一名藥坊閣主愿意收留他，直到畫骨道人出現。

矮瘦老人走到近前，隨手摸了摸周笑的腦袋，半晌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轉過身。

就在周笑以為難逃被驅逐出學院的下場時，老人停住腳步，沒有回頭，開口問道：“你甘心嗎”

甘心笑話他怎么可能甘心

“若不甘心，那就留下吧”。

因為畫骨道人的一句話，周笑才能夠加入第十二閣，避免了被趕出天鷹學院。

對于唯一愿意收留自己的畫骨道人，周笑從沒有表示過什么，卻始終牢記在心。可進入藥坊之后，周笑才發現，畫骨道人處境并不比自己好多少，資歷最深的他被風頭正勁的青松道人牢牢壓制，第十二閣的地位就是最好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