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之血 第九十章 怪談的起源
落日西斜,絳色的夕光斜斜的灑落,一層層的隱沒在地平線下。
街邊的小販收拾著東西,將一小袋一小袋的貨物扔在板車上,酒館和旅店里面燈光一個個燃起;那些肩上背著鋤頭和麻袋的農民也已經從鎮外的田里回到了城中。灰松鎮的鎮民們又度過了和平的一天。
這里是卡拉爾的索萊卡區的灰松鎮。曾以種植灰松而出名的小城市。
灰松的樹皮在曬干、烘焙、研磨的一套工序之後可以成為祛除腥味的香料。在四十年前,這里曾是卡拉爾唯一一個大面積栽種灰松的城鎮,並因此而受到重視。因為灰松香的來源被壟斷,這種並不算難以存活的植物香料一度被炒出天價。
但就在三十八年前,也就是眾神歷879年的時候,大賢者弗里德里希推行了計劃種植制度,白袍德魯伊們大批的被發往鄉間,各種植區的土地被取樣檢測,選出最適合這種土地種植的幾種植物,混合在一起進行種植。灰松鎮也因為有三處地區被檢測出更適合灰松木成活,被迫將灰松的樹苗交給了那些笑眯眯的白袍德魯伊。
從那之後,整個卡拉爾再也沒有某種作物從一個地區產出。從十年前的時候,灰松鎮的最後一顆灰松木便已經徹底化為了灰燼。如今他們這里是卡拉爾赤麥的主要產地之一,但他們卻還固執的抱著灰松鎮的名字不撒手。
老人們念叨著。這是祖上的榮光啊,這是鎮子的歷史啊這樣的話。反復的將鎮子的歷史講給那些年輕人听。但就算脾氣最好的年輕人,也經不住這些老人們的碎碎念。他們寧可去勞動,將自己的一身力氣埋入地下,然後向蓋亞母親祈禱來年能有個好收成。
至于蓋亞母親是誰?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那些給種子和土地祝福的德魯伊老爺們就是這樣將畫刻在石頭上,擺出一個環之後念叨著蓋亞母親什麼的。這些聰明的鄉下人有樣學樣的跟著學,這些年倒也出了幾個有名的德魯伊。最後干脆這種說法就傳開了。
現在正是冬耕的好時節。赤麥是一季一熟。現在種一小批赤麥,然後再種點甜草養養地,等到來年四月,把麥子一收,麥秸扔在地里,德魯伊老爺手一揮就能把甜草和麥秸混在一起做成上好的肥料。而那些取下的甜草果回本之余也能賣出點零花錢。
卡拉爾人的生活就是這樣舒適而愜意。信奉自然之理的他們理所當然的得到了自然的回饋。雖不能說生活有多奢侈,卻也能吃得飽,穿得暖,自成天地。沒有了解外界的欲.望。無疑,卡拉爾人的生活的確能算得上是幸福。
大賢者的結界將整個卡拉爾包圍,卡拉爾從此便再也沒有能凍死人的凜冬,也沒有持續數日也不停歇的大暴雨。這也正是卡拉爾人瞧不起那些牧師的理由之一——你的神若在這里的話。就讓他把暴雪停下啊?若連德魯伊能隨意更換的天氣都無法操控,那神也不是神,只能說是力量強大的凡人罷了。
正因卡拉爾的環境足夠舒適,許多的外國人經常會在冬季時趕過來越過邊境來躲避寒冬——當然,前提是他們拿得出那筆天價的過境費。
但那是給領主的過境費,是給賢者大人的過境費,和他們這些扛著鋤頭從地里刨食的普通人沒啥關系。
所以說。他們自然也沒有必要對這些外國人表示尊重吧?
一個灰色短發的小男孩一個人走在街上。
他的面龐稚嫩,看上去不過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他前額的劉海深深的下垂,遮住半張臉,給人一種很內向的感覺。
他的身上背著行李,一看便是遠道而來的旅人。但在他投宿之時,卻被旅店拒之門外,只能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走在街上,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酸。
但這個孩子卻仍是緊咬著牙關,沒有抽泣,面色平靜。堅強到讓人心疼。
可就算如此,卻依舊沒有一個人敢和他搭話。
並不是他們認為這個孩子如何如何恐怖。而是那些如同鬼影一般跟在孩子身後的那幾個男人用惡狠狠的目光逼退了他們。
他們大約有六七個人,年齡分散大約二十出頭的男人蒙著頭,看不清他們的臉。從身影判斷,里面還夾雜著三十多歲和老男人和十幾歲的孩子。
他們的共同點是行動上便可以看到明顯的惡意。
他們的手中持有棍棒,眼中滿是血絲。就像是看到羊羔的鬣狗一般。
其實也沒差。對于他們來說,那個灰發的小男孩不過就是肥美的羊羔。
來想想看吧,整個卡拉爾都沒有灰發的人種,這說明他是從外國入境的旅客。而在冬天入境的旅客,無疑都是交了天價的過境費才進來的。如果他是偷.渡客,肯定不會正大光明的在路上走。萬一遇到德魯伊,卻拿不出身上的身份證明就糟糕了。
換言之,他們肯定有錢。
大約十一二歲亦或是年紀更小的孩子,在這個時候獨自一人來到卡拉爾,這說明了什麼?
對啦。這絕對是一只肥羊。
要麼就是被神殿通緝,要麼就是離家出走的大少爺,亦或是落魄貴族的繼承人。和自己的護衛走散的可能性也不小。
只要趁著夜黑風高把他打死,然後趕緊跑路,沒有任何人會知道是誰干的。
一個年輕人眼楮赤紅的盯著他,漸漸攥緊了手中帶著釘刺的棍棒。隱約可以看到釘刺的尖端已經變成了烏黑,釘刺有些許彎曲。
他不是第一次殺人了。
盡管他現在只有二十歲出頭,但已經奪取了三個人的性命。因為組織嚴密、尾巴處理的干淨,再加上他的應變能力和演技出色,至今他也沒有被懷疑。這讓他產生了一種油然的優越感和將他人的生命攥在手心中的興奮。
今天,這是第四個——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
看著那個孩子拐進了一條陰暗無光的小巷尋找旅館,他在身邊的同伴的目光催促中一路小跑過去,跟一個老金手指學的粗淺的匿行技巧展開,他踩著聲音極小而凌亂的步伐跑過去,一棒砸在了那個孩子的後腦上。
那個孩子立刻應聲而倒。
他還不放心,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拿起棍棒沖著大約是脖子和後腦的位置連續砸了幾下,身後的人也跟過來,沖著臉就是一頓亂砸。
大約砸了三分鐘,感受著頭部的觸感已經發生改變,他們才掏出破布擋在手前,將那個小男孩身上的包裹扯走,然後貼身搜了一遍才作罷。
“他奶.奶的……是個偷.渡客!沒油水!”
“別管了!快撤!”
他們將破布扔下,胡亂擦拭著手上不知不覺被磨出來的血痕,然後四散逃離。
可惜,他們沒看到,在他們離開之後,那個頭顱被砸扁的孩子搖搖晃晃的再次站了起來。
他的眼中閃爍著猩紅的光芒。
落日西沉,余暉散盡。灰松鎮的鎮民們又度過了和平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