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林生涯] 重生之圍棋夢 作者：七死八活（已完成）

第九十章 您能向中國古棋道歉嗎

     晚宴的排場很大，很熱鬧。主辦方邀請了不少日本各界名流參加。「六超」中除了人緣最差的小林光二，其他五位悉數到場。

    和中國方面相比，日本人這次就有點鬱悶，成績單有點難看。雖然可以說自己不看重這樣的比賽，但是面子上總是不那麼好看的。因此，後面的比賽突然又變成了日本圍棋的「面子工程」。後面比賽的勝負也變成宴會的熱門話題。

    特別是李小強和大竹的比賽結果，很多人都顯得興致勃勃。錢於平vs趙治勳的比賽大家當然也很關心。不過沒有多少人關心那邊的勝負。在他們看來，趙治勳獲勝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大竹和李小強比賽的勝負結果，現在就沒有多少人會認為是一邊倒了。雖然看好大竹英雄的人還是居多，認為是「好勝負」的人也不少。藤澤秀行這個老神棍的粉絲也是很多的。

    自然而然，李小強和大竹兩個當事人成了當晚宴會的焦點，他們的「賽前感想」也讓很多人感興趣。

    「李桑是一個圍棋天才，和他下棋我一點把握都沒有。我會在比賽中竭盡全力，維護日本圍棋的尊嚴。」

    大竹英雄的開場白很客氣，「很外交」。不管他心裡是怎麼認為，場面話總是交待得很漂亮的，特別是自己要上場，當然會客氣一點。否則那就不叫頑固，叫無禮。

    不過後面的話還是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李桑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圍棋選手，為了他的成長，我一定要在比賽中努力展現日本圍棋的精髓。如果李桑能夠通過這次比賽，對圍棋的真諦有了那麼一點瞭解。比賽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瞧瞧人家說的，外交辭令多嫻熟。不過根本看法是沒有改變的：

    第1，你李小強的棋我還是看不上的，你那是邪路你懂嗎？什麼我希望你「瞭解圍棋的真諦」就是這個意思。

    第2，贏還是我贏的。什麼？你聽不出來？廢話！如果我輸了，還怎麼「展現精髓」，還怎麼讓人家「瞭解真諦」。

    大竹的話贏來了一片片掌聲。中方人員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李小強和大家一樣，微笑鼓掌。

    話筒遞到了李小強面前。

    事實上遞話筒的人也有點猶豫，對面的畢竟才是個11歲的孩子。羅教練也猶猶豫豫想幫李小強擋駕。因為李小強一貫表現出的是沉默寡言，平時話很少。

    出乎中方人員意料的是。李小強大方的接過話筒，侃侃而談。

    「能有機會向尊敬的大竹學習很高興。我很珍惜這樣的學習機會，正是因為這樣的機會來之不易，我會更加嚴格要求自己。在這我要提醒大竹先生，在對局中，我是會按照「讓先的棋份」要求自己的。這樣做當然對大竹先生沒有什麼壓力，不過對我自己有壓力，對我自己的進步有好處。」

    聽到這話大家先是一愣，很快是一片更熱烈的掌聲。

    「瞧瞧人家孩子，話說得多好，多有上進心，多有禮貌，難怪人家年紀輕輕圍棋水平就這麼高。」

    這是在場大多數人的想法。

    看過「棋魂」的棋友應該對這樣一個橋段有點印象。當進藤光入段後，日本棋院會安排一盤指導棋。一般是安排一位頂尖高手讓兩子下一盤。藤原佐為要求小光那盤棋讓他下。很顯然，沒有什麼高手可以讓藤原佐為兩子的。棋份當然沒有辦法改變，因此藤原佐為自己給自己加壓，要求自己能贏到多少多少目。

    李小強的話大體也就這個意思。定下的棋份是讓先倒貼5目半，我也不說要改，不過我自己嚴格要求自己總可以。我光明磊落的說出來總沒有問題。

    大家想通這點後都頻頻點頭，認為這孩子不錯。於是紛紛鼓掌。不過李小強接下來的話就讓大家不好鼓掌了：

    「剛才大竹先生說，希望我通過這兩盤棋能夠瞭解圍棋的真諦。我非常感謝大竹先生的好心。不過好像我不需要在這瞭解。因為圍棋的真諦我的師傅很早就跟我說了，我以前和他學棋時，他每次都要說。不停的說，反覆說。所以他的話我記得很清楚，雖然我沒有領悟多少，但是我認為我師傅說的才是對的。」

    還沒有等大家反映過來，李小強繼續說到：

    「我一直注意到，大竹先生好像對我學過的圍棋理論完全不屑一顧。可是，大竹先生對這種圍棋理論又有多少瞭解呢？在沒有瞭解的情況下，大竹先生的隨便評價不是有點失禮嗎？中國圍棋的歷史可比日本圍棋的歷史長很多。我看這樣，我當然代表不了中國古棋，但是如果這兩盤棋我一不小心贏了的話。大竹先生能不能向中國古棋道歉呢？

    冷場，絕對的冷場。

    很快，在場的人馬上騷動起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在場的記者們。張志東激動得滿臉通紅：

    「大新聞啊大新聞，我就知道李小強果然不同凡響。嗯，我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我每次碰到他好像都會變弱智一點了。根本就不是我的問題嘛，你看你看，在坐的這麼多人，我的表現算好的了。我現在起碼還知道拍照。」

    冷場也就那麼幾秒。反應過來的華領隊笑呵呵的幫李小強打圓場：

    「呵呵，你這孩子，真不懂事，大竹先生不要在意啊。呵呵，不過這孩子尊師重道的品德還是好的。。。」

    應該說當時中方人員是嚇了一跳。要知道，這年頭是很重視「外事紀律」的。不過大家細細想想也覺得沒有什麼。

    是啊，李小強好像在批評指責大竹。可是對一個孩子來說好像也沒有什麼啊。人家是在維護自己的師長，尊師敬長當然是美德。大家甚至隱隱覺得，要說不對也是你大竹先不對。

    大家對李小強的師傅當然沒有印象。所以大家也就下意識的把「中國古棋」當作李小強的師傅。「中國古棋」總比你大竹的年齡要大，就比你日本圍棋的年齡也要大啊。憑什麼你大竹就可以對中國古棋指手畫腳，就不許我們家小強說你兩句。

    越來越多的人反應過來，越來越多的人覺得有點意思。是啊，中國古棋和日本古棋在他們的高峰期還真的沒有什麼交流。在中國古棋的最高峰，還真的沒有留下中日圍棋的交流記錄。等中日圍棋開始有交流的時候。中國古棋已經衰弱。這個「已經衰弱」不是亂說的，是有根據的。比如說中國古棋的最後一位國手周小松，他面對代表中國古棋的最高水平的對局「當湖十局」，老老實實的承認自己「看不懂」，不敢隨便「評註」。當時周小松的江湖地位已經很高了。說這樣的話肯定不是在那裡故意矯情，基本可以認為是他的真心話。

    日本圍棋看不起中國古棋的依據是什麼。不就是在中國最衰弱的時候贏過周小松的手下敗將或者他的徒子徒孫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憑什麼就看不起中國古棋？

    大家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興奮。現在有一位號稱中國古棋的嫡系傳人來挑戰。。。

    必須承認，「圍觀」絕對是人類最大的愛好之一。

    李小強對大家的反應在意料之中，他當然不是有惡趣味或者說喜歡出風頭。人家李小強這麼做可是有理由的。

    希望大家重視中國古棋當然算一條。現在的李小強當然沒有辦法就這樣就讓大家重視古棋。不過能夠讓大家對中國古棋產生興趣李小強就滿足了。李小強相信，只要有更多的人對中國古棋產生興趣，就一定會有人去關注他，研究他。大家對中國古棋的發掘就能夠做得更好。

    第二條理由也很崇高，不得不說我們李小強是一位國際主義戰士。他希望也能夠刺激刺激日本圍棋。李小強也算見證了日本圍棋由興盛走向衰弱。對一位圍棋愛好者來說。「三國鼎立」當然比「兩強爭霸」好玩。如果像後來那樣，咱中國人漸漸把圍棋玩成像乒乓球那樣。棋迷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肯定有人會說，這也太假大空了，我就不信你李小強有那麼高尚。好，其實我告訴你，李小強的第三條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是：

    「喂，藤澤秀行老先生，我可一直惦記著我的回扣呢。你存心讓我著急是不是？我來日本都這麼久了，你怎麼提都不提。沒有辦法，我只好自己點明了。你看，我怎麼一說，參加賭博我也是有份的，其實我們是在合夥的，你看，我的回扣是不是。。。」

第九十一章 無目圍棋

     藤澤秀行老先生果然是李小強的知音。聽到和賭有關果然兩眼放光，大呼小叫的逼大竹英雄必須答應。在座的都是人精，知道藤澤秀行這樣做，其實是在化解尷尬。在大竹的一幫師弟起鬨下，大竹也正好順台階下來。答應了李小強的條件，說如果他輸了，就在「棋道」雜誌上發文道歉，向中國古棋道歉。可大竹也是個老小孩，說開之後也來勁了：

    「哈哈，我輸了我一定道歉。可如果你輸了呢？我倒是很想收你當徒弟。不過我估計陳超越陳先生會找我拚命，這樣，你輸了的話就叫我一聲師伯。沒有問題」

    他這麼一開口，宴會的氣氛進入了新的**。李小強沒等大家反映過了，裝模作樣的端起一個杯子，倒上點白開水，跑去向大竹敬酒。李小強表示過後中方人員才反映過來。聶旋風更是和大竹連干三杯，代替李小強向大竹賠罪。職業棋手大多好酒，長期生活在勝負的世界裡，特別是在輸棋後，酒是最好的麻醉品。

    其他中方人員紛紛行動，目標對準了大竹。大竹的一幫師弟一看不對，紛紛「指責」中方是用盤外招，想今天晚上灌醉大竹，讓他明天沒有辦法比賽。於是雙方人員戰成一團，離開棋盤後雙方在這重新開闢了一個戰場。當晚雙方人員盡歡而散。

    有了這麼一個插曲，大傢伙對這兩盤棋的興趣更大。第二天觀戰室的人來得更多，當第一張棋譜傳出來後。大家更是來了精神，好壞先不說。聶旋風看到棋譜，馬上就開玩笑的說：

    「哈哈，小強今天難道是要用絕招了？這個架勢，還真像我國的古棋。」

    對局室裡大竹看了李小強一眼，表情陰晴不定。李小強面無表情，只是盯著面前的棋盤，顯得高深莫測。

    對這盤棋李小強當然是有策略和準備的。李小強不可能沒有一點準備就先牛皮哄哄。不過這樣的指導棋還真不好準備。如果是無慾無求倒沒有什麼，努力發揮自己的水平就可以了。下成什麼樣就什麼樣。可是現在不同啊，我們的李小強同學都當「代表」了，大話都說出去了。如果隨隨便便就輸掉，那我們李小強豈不是成了笑柄。

    所以李小強敢吹牛，他認為自己還是有一定把握的。最大的把握就是，李小強認為讓先倒貼5目半的棋份，對自己有利。也就是說，李小強認為大竹讓不了自己那麼多。

    當然李小強也沒有什麼很具體的對比。在這個年代沒有很好的參照物。李小強只是把大竹拉到自己最熟悉的後世圍棋環境來對比。

    大竹現在是「六超」，是這個年代最頂尖的棋手之一。李小強客觀的認為，大竹比後世的頂尖棋手還是要差點。那李小強自己呢？通過一年多的學習，李小強認為自己還是有進步的。就是放在後世，李小強認為現在的自己要入段也沒有什麼問題。

    在後世，要入段的話，必須達到頂尖棋手讓先才有把握。好，自己也不要撐那麼滿，就放一點點，但是肯定不用放5目半。

    所以李小強認為，大竹讓先，大竹有利。讓先倒貼5目半，自己有利。到底是不是這樣李小強也管不了那麼多。權當是一種心理暗示。

    這盤棋還有一個問題。李小強都敢把自己當做中國古棋的代表了，那麼多多少少總要在下的棋中展現一點古棋的樣子。古棋的精髓李小強當然還沒有領會。事實上李小強準備在自己的水平再提高一點再去研究研究中國古棋。但中國古棋的架勢大家還是知道的。

    因為要「還棋頭」的原因，所以古棋特別注意分割和反分割。對手多出一塊棋，相當於自己多兩目。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古棋特別重視中腹。因此，重戰鬥，重分割，應該是中國古棋的一個比較明顯的特徵。

    李小強當然不可能馬上就很瞭解中國古棋。很顯然根據大家對李小強的瞭解，這廝肯定又想裝，又想著什麼掛羊頭賣狗肉的齷蹉事。沒錯，李小強就是這麼想的。要說人家都是圍棋行家，想在棋盤上欺騙人家可不容易。對這一點李小強當然心知肚明。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夠做到「型似而神不似」就滿足了。也馬馬虎虎能夠糊弄過去。

    我們李小強不虧是個造假高手。想當年多少本行業的「專家」們都栽在他手上。他很快就想出了一種辦法，這種辦法表面上和中國古棋還真有一點像。沒錯，李小強想下一種「無目圍棋」。

    「無目圍棋」只是一種比喻，一種說法。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正常情況下，也不是誰想下就能下出的。

    大家知道，圍棋是一種比目的遊戲。也就是說，雙方最後圍的地盤大小，才是決定一盤棋勝負的標準，而且是唯一的標準。用中國圍棋規則來解釋。你的地盤大小，是由你最後在棋盤上下的「子」和你圍的「目」相加得來。

    每一盤棋下的手數有多有少。有的總共200步棋就下完了，有的要下到300多手。棋盤一共361個交叉點。一般情況下手數越少，雙方的「目」就越多。比如下了200手就終局，我們先不考慮有「吃子」的情況，那圍棋盤上最後的「目」是不是一共有161目？如果300手棋才下完呢。那最後的「目」就只有61目。所以大家把這種手數很多，「目」很少的棋局，稱為「無目圍棋」。

    應該特別指出，「無目圍棋」是一種非主流。職業圍棋選手根本就不會去考慮什麼有目無目。下棋都是順其自然，手數多少無所謂。有趣的是，在業餘棋界，「無目圍棋」的提法才更有市場。因為提到「無目圍棋」，它是怎麼產生的呢？很容易就讓人想到另外一個圍棋術語，那就是「恨空」。

    「恨空」這個術語在很長一段時間是被當成貶義詞受到批判，特別是日本圍棋理論盛行其道的時候。

    「你這樣下不對，你這是「恨空」的想法。」

    業餘棋友們多多少少總是聽過這樣的批評的。「恨空」的言下之意是見不得對手圍成大空。有很多棋友下棋就特別見不慣這個。對手的空明明圍得很小了，對手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很委屈了。他也見不慣，認為對方的空還是太大了。那怎麼辦呢，當然是打入了，淺消都不行，那樣不過癮。打入才行，我得把你的空全部破了。

    這下好了，對手本來就還在委屈呢，你還來？自然而然，雙方就在棋盤上掐起來。。

    棋怎麼樣下才好我們先不管，不過這樣的棋局就很容易形成「無目圍棋」。當然這樣下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形成「巨目圍棋」。在戰鬥中死一兩條大龍不就是「巨目圍棋」嗎。

    也只有李小強這樣的奇葩才會想到用這樣的招數對付人家日本超一流棋手。李小強畢竟當了20多年的業餘棋手，轉職業也就才2,3個月。想到這樣的招數也很正常的。當然和自然而然形成的「無目圍棋」有所不同。我們李小強現在怎麼著也算是一個「中手」，又是事先就準備好這樣下，他認為自己的選擇還是合理的，是有把握的。

    那麼棋局又會向一個什麼方向進行呢？在大竹英雄的詫異中，在研究室裡的一片興高采烈和興奮中。棋局一步一步的進行著。。。

    今天記譜的居然還是梅澤由香裡。也不知道日本棋院是怎麼安排的，他們就不怕產生審美疲勞嗎。當然現在的梅澤根本沒有時間疲勞，她有的只是興奮。她現在無比堅定的支持大竹英雄。

    「輸了就叫師伯？大竹先生也是我的師伯？如果你輸了的話？我年齡比你大，到時候。。。。哼！」

第九十二章 李小強的歪理

     大竹英雄看了李小強一眼。眼神裡帶點意外，帶點驚訝，當然，也隱隱帶點怒氣。

    李小強低著頭，大竹的眼中帶有什麼他是不知道的。不過當大竹下棋的手停了下來，大竹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李小強還是能猜出那麼一點點。

    目前棋局也就才開始不久，總共也就才20來步棋。但是棋盤上的格局就有點不同尋常了。

    「這是我指導他，還是他在指導我？」

    剛開局，大竹就產生了這樣的感覺。

    一般來說，像這樣帶有指導棋性質的比賽，下手一般小心謹慎。基本是想把讓子或者貼目的優勢儘量維持到終點。相對的，上手一方肯定是要積極一點，開放一點。想盡快消除對方讓子或貼目的優勢。

    大竹英雄知道，圍棋下到李小強這樣的水平。在棋盤上很大，很明顯的錯誤是不會犯的。棋也不會很容易就崩潰的。僅僅依靠等待對手犯錯誤，依靠對手的小錯誤來積少成多，這樣不是不可以。不過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上。特別是現在的李小強好像士氣正旺，狀態不錯，這樣做並不保險。

    大竹英雄還準備自己的棋積極一點，開放一點。這不才剛剛開始嗎，誰能想到李小強的棋下得更積極，更開放。嗯，其實李小強也沒有做什麼，只不過在應該拆3的地方他拆4，應該一間跳的地方他二間跳。這樣的棋在大竹看來，已經不是說積極了。而是有一點無理棋的味道了。

    「你這是在找死，下棋有朝氣是好事。不過朝氣也不能掩蓋你棋型裡的漏洞。」

    在大竹的眼裡，現在才20多步棋。李小強就露出了3個很明顯的漏洞。有漏洞也就算了，他知道對方不可能不知道正型在什麼地方。下這些過分的棋，無理的棋，明顯是有意的。所以大竹隱隱有了一點怒意。

    「挑釁，他這明顯是挑釁。這樣的挑釁對我有用嗎？他棋形中最大的弱點在哪呢？不急，我先分析分析。」

    應該說大竹不虧是這個年代的超一流高手，下棋情緒控制得很好。在棋局的關鍵時候也沉得住氣。就這樣，大竹開始了他的第一次長考。

    大竹英雄的反應在李小強的意料只中。李小強也不可能淺薄到認為引出大竹的怒火，讓人家情緒波動自己就能贏。我們李小強同學是很理性的，他當然有他的道路。他甚至認為自己這樣做是有科學依據的。

    我們知道，和大竹的比賽李小強有兩個目的。第1個當然是要贏，要贏得比較穩當。第2是要下出一盤「形似」中國古棋的「無目圍棋」。李小強甚至認為，如果下成了一盤「無目圍棋」，那麼自己贏棋的把握就要更大一點。能以「中國古棋」有把握的贏下比賽，這樣的好事哪裡去找。

    下成「無目圍棋」你的把握就更大？你就吹你，你有什麼依據嗎？

    當然有！

    我們李小強當然有依據。不過這個依據不是在圍棋理論裡面找。嘿嘿，別忘了我們李小強同學還是「華羅庚杯」金牌得主。人家本來是有可能成為未來「科學家」的。李小強的理論依據不是在圍棋裡，而是在數學裡找出來的。

    「無目圍棋」就是指雙方的手數多，圍的目少。我們打個比方。一盤棋200步下完，也就是每人100手棋，平均每人80目空。這樣平均每下1手棋，每步圍空效率是0.8目。

    一盤棋300步下完，也就每人150手棋。平均每人圍30目空。這樣平均每下一步棋，每步的圍空效率是0.2目。

    也就是說，手數越多，每手棋的圍空效率越小。如果下成了「無目圍棋」那麼每步棋的圍空效率肯定很低。圍空效率越低，貼目的負擔越重。別忘了，這盤是白棋讓先倒貼5目半。

    這個絕對不是李小強在瞎掰。

    「目前的形勢基本兩分，不過白棋成功的把局面打散。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白棋還是成功的。」

    這樣的話，在棋評裡面很常見的。什麼叫「把局面打散呢？」不就是白棋把棋盤分割了嗎，你一塊我一塊，都沒有什麼大空。這樣的棋局當然手數會很多，容易形成「無目圍棋」。形成這樣的局面，當然對需要貼目的一方不利。

    好了，贏棋的理論依據找到了。好像還很有道理。那怎麼去落實呢？怎樣才能下出「無目圍棋」呢？在這上面，李小強還是想了一些辦法的。

    第一種辦法當然是主動打入對方進行分割。可李小強想了一下，覺得這樣不很靠譜。

    大竹英雄是什麼人？倒不是說他六超之一，威名赫赫。關鍵是人家把大竹稱為「龜步大竹」啊。從這樣一個外號就可以想像一下大竹的棋風，很慢，很踏實。特別是大竹對好的棋形有點走火入魔。好的棋形有一個優點，就是破綻少。隨隨便便的衝擊是沖不動的。冒然衝擊的話反而深受其害。

    其實這也是大竹最得意的地方，是他贏棋的法寶。不過什麼東西都有兩面性，你破綻少，自然速度慢，行棋就「緩」，這樣也是不足於贏棋的。在這個年代還行，到了後世。。。

    李小強想了一下，自己不能夠主動打入，剩下的辦法當然是等大竹來打入自己。這個時機越早越好，如果等大竹把自己的陣腳穩住了再來打入，就不容易形成「無目圍棋」。

    所以剛開局的才20多步。李小強的棋就下得有一點點過份，有一點點奔放。

    「啪!」

    大竹終於落子了。不出李小強所料，大竹果然打入了。

    大竹對自己這步棋很滿意。這裡是黑棋棋形中的最大弱點，黑棋撐那麼大，自己這個子是不那麼容易受攻的，破掉黑棋的空不說，等自己安定下來，就是自己反攻倒算的時候。

    大竹得意的看了李小強一眼，想看看對手的表情。可惜對手的頭抬都不抬一下，讓大竹大感沒趣。

    李小強從棋盒中取出一枚黑子，輕輕的放在棋盤上。。。

    又下了10來步棋。大竹忍不住又抬頭看了李小強一眼，李小強還是低頭只盯著棋盤。這個時候大竹心裡的感覺非常奇怪，完全不清楚李小強的想法。

    應該說打入後大竹還是做好了受攻的準備。他也確實把後面的變化算的很清楚。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後面這幾步棋，李小強居然是那麼的。。。「溫柔」。

    沒錯，對大竹的打入，李小強根本就沒有準備去進攻。準確的說，這廝現在只想到自己的防守，你安定就安定，你出頭就出頭。我只要自己的棋不出問題就行，破點空就破。我的目標是「無目圍棋」。

    大竹又認真算了算，確定不是什麼陰謀，在底下搭個眼後，

    「跳」

    向中央出頭。

    李小強好像也無慾無求。自己的黑棋和對方的白子相依相伴，溫柔的糾纏在一塊，一起跑向中央。

    下到第70手棋左右，第1個接觸戰結束。大竹對自己的戰果很滿意。

    「嗯，雖然好像不能反擊，不過這個戰鬥肯定是我便宜了。這個戰鬥自己應該便宜了3到4目棋左右。讓先倒貼5目半，也就是差11目，現在扳回了3到4目。暫時沒有地方反擊。。。」

    大竹的目光投向了黑棋的另兩個破綻。。。。

第九十三章 內容充實

     大竹英雄開始了這盤對局的第2次長考。

    李小強心裡有點得意，到目前為止，這盤對局的進行好像還在自己的預料和掌控之中。

    「啪！」

    長考過後，大竹的手堅定有力的落下一顆白子。

    李小強看這那顆白子，眼睛一眯。

    「能稱為超一流棋手果然不同凡響。」

    這步棋，既在李小強的意料之中，也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預料之中是指他知道對手這個時候肯定要來衝擊自己的第2個薄弱之處。

    意料之外是指大竹英雄的選點非常的刁鑽，這個選點出乎自己意料。

    李小強必須承認，自己沒有想到這步棋。

    這步棋，也體現了雙方實力上的差距。

    「這步棋的選點恰到好處，高一點，對自己沒有壓力，那自己可以在下面高高興興的圍空。低一點，那麼自己就可以像前面第一個戰役一樣。雙方對跑，把戰線拖長。唯有下在這，讓自己圍也不是，跑也不是。圍的話，自己的空小了一圈不說，對手在中間還漲出幾目，保守估計自己要虧5目，這個5目是絕對虧不起的。跑的話由於他的子高了一路，步調比自己快，在對跑中自己要吃點虧，大局也將被對手控制。」

    怎麼辦？

    李小強開始了這盤對局自己的第1次長考。

    棋譜傳到觀戰研究室。觀戰的棋手也是眼睛一亮，細細品味大竹的這步好棋。同時也熱鬧起來，開始在棋盤上拆棋，研究。想找出應對的辦法。可惜研究了很多變化，在局部都沒有找到可以讓黑棋滿意的參考圖。

    李小強一直在長考，到中午休息也沒有落子。中午簡單用過午餐，依然在那苦苦思索。沒有人來打擾李小強，一個小時很快過去。

    下完續弈半個小時後，李小強終於落子。

    棋譜再次傳到研究室。觀戰的棋手再次眼前一亮，這次是為李小強的應對叫好。

    藤澤秀行若有所思：

    「這孩子又進步了。。。」

    平心而論李小強的應對比不上人家大竹英雄的好棋。不過在大家看來，李小強能想到這樣的應對，也已經很了不起了。

    「應不好的地方就不應。」

    在這個局部，李小強脫先了。

    「碰」

    李小強沒有在這個局部繼續下棋。而是在另外一個地方，白棋的一塊地盤上下了一步「碰」。

    這是一種試應手的下法。這步棋大竹不能脫先，否則大本營被破肯定受不了。

    雙方交換了幾手，李小強付出了一點實地的代價，在外圍有了一點接應。這個時候，焦點還是回到剛才的那個地方。

    「跳」

    李小強沒有選擇回守。按照自己最開始制定的方針，將「無目圍棋」進行到底。外圍有了一點接應，黑棋的壓力小了一些。

    第2個戰役告一段落。這時總共下了130多步棋。因為大竹英雄的好手，李小強還是吃了點虧。不過由於應對得不錯，虧也虧得不多。這個時候，李小強的優勢去了一半多一點。

    大竹英雄很快展開的第3次衝擊。

    李小強繼續貫徹自己的戰略思想。

    這個時候，李小強的黑棋已經被分割成六塊。大竹英雄自己的棋也有五塊。差不多已經達到了「無目圍棋」的標準。李小強小心翼翼的應對，棋局一步一步的繼續。

    在研究室裡，大家的興趣也很濃厚。的確，這種看起來戰況激烈的棋肯定要比「鋪地板」的棋要好看。業餘棋手這樣認為，職業棋手同樣這樣認為。

    第3個戰役結束，這時棋局進行了180多手。目前大竹英雄的盤面已經反先。白棋的盤面大概領先2到3目的樣子。

    研究室裡觀戰的棋手興趣越來越濃。這個時候勝負的懸念越來越大。李小強和大竹就像兩位參加百米賽跑的運動員。李小強的起跑佔優。大竹英雄的途中跑能力更強，現在已經跑到70到80米。兩人開始衝刺，目前李小強還領先一點點。誰能夠先衝過終點呢？

    研究室裡已經熱鬧非凡。已經明顯分成兩撥。日本棋手在幫大竹找衝擊和進攻手段。中國棋手幫李小強找防守和保持優勢的方法。

    200手棋左右的時候，棋譜再次傳出。大家判斷形勢後認為，李小強還剩下最後一點點優勢。官子好的馬小飛反覆確認，目前大竹英雄盤面領先3到4目。李小強還有2目左右的優勢。

    「頂住，頂住。」

    羅教練喃喃自語。

    220手棋左右的時候，棋譜再次傳出。中國隊方面一片歡騰，日本方面黯然神傷。。。

    李小強苦苦等待的機會終於到來。

    大竹英雄一直在追趕，一直在進攻。在一個小地方有點過份。忽略了黑棋犀利的反擊手段。在局部虧損了2目棋左右。現在大竹英雄盤面才領先1到2目，勝負的距離好像一下又拉開了。

    大竹英雄表情凝重，花了幾分鐘定定神。依然沒有放棄，繼續追趕。

    不得不說，目前棋盤越來越小，變化越來越少。留給大竹的時間不是很多。

    大竹堅持收完最後一個官子。

    第288手，由於日本圍棋規則不用收單官。第1盤比賽終於終局。這個時候，雙方平空。也就是說。在後面60多步棋，大竹又虧了1到2目棋。

    當然這不是大竹的官子水平問題，實在是為了追趕沒有辦法，肯定要下稍微過份一點的棋。李小強頭腦冷靜，毫不手軟。應對了他賽前的狂言：

    「我是按讓先的標準要求自己。」

    李小強心情愉快。

    賽前正確的策略，賽中堅決的執行。

    面對超出自己水平的好手，自己的應對合格。

    對手長時間的衝擊和追趕，自己始終保持冷靜。像一位耐心的獵手，終於等到了敵人露出破綻的那一刻。堅決反擊鎖定勝局。

    這樣的勝局，內容充實。當然令人心情愉快。

    梅澤由香裡滿臉失望的在棋譜上記錄：

    黑方：李小強

    白方：大竹英雄九段（白讓先倒貼5目半）

    對局結果：黑5目半勝

    「我的師姐夢啊！」

    梅澤由香裡哭喪著臉。

第九十四章 套近乎

     李小強這盤棋的勝利再次在日本引起轟動。各大新聞媒體紛紛報導。」

    「中國神秘少年的步伐不可阻擋」

    「中國神秘少年5目半大勝大竹英雄，他真的兌現了自己賽前的狂言」

    「兩種圍棋的碰撞，中國古棋傳人擊敗日本圍棋代表」

    「就連大竹火山也無法阻擋冷漠少年的冰雪覆蓋」

    賽後第2天，張志東張大記者興高采烈的拿著一沓日本報紙回到駐地：

    「哈哈小強，你看你看，日本人又給你取外號了，以前是神秘少年，你看你看，現在又多了一個。開始有人叫你冷漠少年了，還別說，這個真的更形象。。。」

    李小強簡單翻了翻。李小強雖然不懂日語，不過文章的標題還是有不少漢字，也是可以連蒙帶猜的。果然看到不少「神秘」「冷漠」等等的字眼。

    「你這也算大揚國威了，小日本這次肯定目瞪口呆，哈哈，舒服，真舒服。」

    「你真是記者嗎？你的語文是數學老師教的，什麼叫舒服，應該叫「爽」，懂，「爽」！」

    張大記者目瞪口呆，不知道一貫以好孩子形象出現的李小強這次怎麼突然和自己開起了玩笑。

    反應過來的張志東很開心：

    「對對對，這個詞用得好。「爽」，沒錯，哈哈哈，我現在就是爽。。」

    看到張大記者一副豬哥樣，李小強沒好氣的揮揮手：

    「去去去，那邊比較涼快。。。」

    本質上說，重生者都是孤獨的。特別像李小強這樣的人，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世界觀和人生觀。重生後更是孤獨。

    來到這個年代。李小強也能夠接觸別人的思想和觀點，有的時候他當然會認為別人的觀點和想法很「幼稚」和「好笑」，偏偏大多數人應該說都是李小強的「長輩」。我們李小強同學可不是「叛逆」少年，有很多話和很多觀點李小強聽了很難受，很想反駁。不過最終都會選擇沉默。

    有些沉默是因為李小強知道自己無力改變，說了也白說。也有一些沉默，李小強知道別人的想法不對。但是這些想法都是善意的，好心的。對這樣的想法，李小強也會選擇沉默，更多的是希望自己潛移默化的影響其他人。正因為這樣，在其他人眼裡看來，李小強和其他孩子不同，他就是一個非常懂事，非常聰明，同時，也是非常沉默寡言的一個孩子。

    正是以為這樣，大家很少看到李小強和人開玩笑。別說和張志東這樣的「大人」了，就是和趙大寶這樣的同齡人，也很少在一塊打打鬧鬧。

    在參加「棋童杯」的時候，正是因為李小強顯得特別懂事，棋力又高，自然而然的成了孩子王。劉二羅神豬他們才心悅誠服的叫他「老大」

    在「大人」裡面李小強也就會和張志東開開玩笑。開始因為張志東的記者身份李小強還有點抗拒。不過經過觀察李小強認為張大記者這人還算靠譜，和後世的「狗仔」不太一樣。他的另一個業餘高手身份讓李小強有一種特殊的親近感，認為兩人其實是同一類人。

    張志東其實在業餘圍棋圈很有名。他本身就是記者，在「申城晚報」上經常能看到他的圍棋報導。另外在最初幾屆業餘圍棋最高賽事的「晚報杯」上，張志東也進過幾次十強。

    李小強以前只是知道這個人，和張志東並不認識。倒是在後來有一次，李小強參加網絡上的圍棋「幫會」間的對抗。有人告訴李小強，他的對手就是張志東。網絡上的馬甲真真假假，李小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下了兩盤棋一勝一負，李小強認為那個時候兩人水平差不多。就算張志東要高一點也高不到哪去。當然也可能後來張志東的水平也下降了一點。後面的張志東想通過「晚報杯」的申城預選賽，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李小強揮揮手叫人家「一邊涼快」。張大記者當然厚著臉皮不肯走，事實上也確實沒有地方可去。這年頭出國和後世出國旅遊可不同。囊中羞澀，出國出差津貼沒有多少。除了老老實實呆著沒有其他辦法。除了駐地也就能去一下日本棋院，想深入瞭解日本人民的「業餘文化生活」那是想都別想。

    張大記者當然不肯走，就是有地方去也不去了。人家還惦記著自己想寫出一篇「有深度」的文章呢。見李小強開始和自己開玩笑了。這麼好套近乎的機會當然不容錯過。張大記者開始沒話找話：

    「小強你知道，你現在可不得了，在日本的名氣都蓋過聶旋風了。我還沒有見過這麼多報紙同時報導一個圍棋賽事，你這種情況真是少見。」

    「哦？」

    李小強疑惑的盯著張志東，心說你這也太誇張了，怎麼著我現在大大小小也算個名人，搞出了這麼多動靜在後世早鬧騰了。我也沒看見有多少報紙報導啊。

    張志東於是跟李小強講解了日本新聞媒體報導圍棋賽事的規矩。

    這個年代，日本的圍棋還很紅火。整個日本社會對圍棋還是相當支持的。日本人把圍棋當做一種傳統的東方文化來看待，這樣和中韓圍棋界想比，就少了一點競技性，多了一點文化味。

    日本國內的大大小小圍棋比賽很多。最有名，最固定的當然就是他們的7個頭銜戰。

    有趣的是日本人把他們的頭銜戰稱為「新聞棋戰」，這是因為日本的圍棋賽事，後面都有不同的新聞媒體支持。

    例如日本最大的3個頭銜戰：「棋聖戰」「名人戰」和「本因坊戰」，就是由日本最大的3家新聞媒體「讀賣新聞」「朝日新聞」和「每日新聞」在後面支持。

    棋戰的大小排名當然是以獎金數量的大小來區別。顯得很職業化。按道理說「本因坊戰」歷史最悠久，也很有影響力，但是它的獎金數排第3，在棋戰排名也就是第3.「棋聖戰」獎金最高，所以日本「棋聖」就被當做日本棋界第1人。當年藤澤秀行死守自己的「棋聖」位，在其他比賽中成績一塌糊塗。雖然有很多棋手心裡不服氣，那幾年在棋手排名上還是藤澤秀行排第1。所以藤澤秀行才被稱為「一年只贏4盤棋的好漢」。

    日本人還是個很講究等級次序的國家，新聞媒體舉辦圍棋比賽也老老實實的按規模和發行量的大小來。這年頭還沒有互聯網，傳統紙質媒體還很發達。發行量最大的媒體就舉辦「棋聖戰」第2的就舉辦「名人戰」，以此類推，規規矩矩。

    日本的新聞媒體對圍棋的報導也算不遺餘力。在報紙上也有自己的圍棋專版。不過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自己的報紙，只報導自己主辦的比賽。對其他比賽不聞不問。例如說主辦「名人」戰的新聞媒體，它絕不可能去報導「棋聖戰」的任何消息。對自己舉辦的「名人戰」呢，哪怕是一條花絮也不放過。

    所以張志東才會說，向李小強這樣的情況。一盤圍棋比賽，幾乎所有的新聞媒體都在報導的情況少之又少。

    張大記者在那滔滔不絕，李小強也聽得津津有味。

    我們李小強同學雖然號稱自己很淡定，虛榮心多多少少總是有的。

    「總算是國際名人了。」

    李小強在那沾沾自喜，人一興奮就坐不住。就覺得呆在家裡無聊，就想到處走動走動。可惜這年頭實在沒有地方可去。李小強拉著張大記者：

    「走走走，我們到日本棋院去轉轉。」

    「好好好，確實應該讓更多的日本棋手領略咱中國神奇少年的風采。哈哈！」

    張大記者忙著和李小強套近乎，不要錢的高帽子一頂頂的往他頭上戴。

第九十五章 觀戰

     駐地離日本棋院不遠。兩人一路有說有笑，步行前往。人於人的交往其實也是在不斷定位調整當中。當李小強不再把張志東當記者，張志東不再把李小強當小孩。完全以棋友的身份交往，居然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不過很可惜，我們可憐的張大記者定位總是定不准。本來把一小孩當朋友就已經有點彆扭了。深入交談下去，嗯，張志東總覺得自己才是小孩，對方才是成年人。

    自己滔滔不絕的說半天，李小強話不多，偶爾來一兩句評語。既准確有精闢。讓張志東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在和一位生活閱歷豐富的長者談話。張志東現在才20多，在心理年齡近40的李小強面前。當然純潔得像一張白紙。

    這種感覺讓我們的張大記者很不舒服，為了顯示自己絕對不是那麼淺薄，只好更加努力的賣弄自己的見識。

    張志東是圍棋記者，要賣弄的話只好把自己壓箱底的見識拿出來。應該說張志東在圍棋上的見識還是不錯的。不過面對李小強，發現自己在圍棋上也沒有多少東西可談。中國棋界，人家已經混進那個圈子了。古棋，人家是正宗嫡系傳人。剩下的只好說說日本棋界的那些事了。

    「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前天晚上你怎麼會突然說出那樣的話？人家大竹英雄好像沒有得罪你呀，怎麼我感覺你好像看他不慣似的。」

    「呵呵，我說將來日本圍棋死就會死在大竹英雄他們手上。我說這話你信嗎？」

    「啊？什麼意思？你師傅說的嗎？說來聽聽。」

    張志東大感興趣。這個時代，日本圍棋很強盛的觀念根深蒂固，中國圍棋更是以趕超日本圍棋為目標。現在有人語出驚人，張大記者當然連連追問。

    李小強當然不肯多說，被逼急了。只好用開玩笑的口吻來了一句：

    「呵呵，你急什麼，放心，你有生之年能看到的。」

    張大記者對李小強高深莫測的態度很不滿意。正準備想個什麼辦法套話出來，日本棋院到了。

    日本圍棋的職業化已經有些年頭。賽事的安排比較穩定，一般來說每週四是對局日。這一天棋院裡的人比較多，當然也不一定，如果碰到什麼人在一段時間內成績特別好，就會比較忙。一週一局就安排不過來。

    今天不是週四，本以為棋院裡的人不會很多。到了以後才發現裡面居然熱鬧非凡。一打聽，才知道有兩位目前日本棋壇的大忙人有一場補賽。李小強頓時來了興趣，他對參加比賽的兩位棋手很有興趣。這兩位，在日本棋壇也算有點特點。他們一位叫山城宏，一位叫依田基紀。

    山城宏比「六超」他們要年輕一點，現在30歲左右，正處在自己棋藝的成熟期。在這個年代，日本棋壇「六超」下來就要算他了。特別是今年，奪得日本「本因坊」戰的挑戰權。

    「本因坊」挑戰權的爭奪是循環圈賽制，8個人組成一個循環圈。今年日本的本因坊是武宮正樹，其他5位超一流和山城宏都在循環圈內。山城宏能拿到挑戰權說明他水平很不錯的了。他在擂台賽上也出場過很多次，外號「滲透流」，是日本棋界的絕對中堅。

    最讓李小強覺得有意思的是，這位老兄非常命苦。如果要評選最悲劇職業棋手，李小強一定投票投給山城宏。

    要說日本一年大大小小的圍棋比賽很多，山城宏的實力也不錯。可這個人一輩子居然一次冠軍都沒有拿過。地方區域性的冠軍不算，就指頭銜戰和其他全國性的比賽。一個都沒有。要說按他的實力，蒙也能蒙到一兩個。可惜他一個沒有。和他相比，常韌聖他們後來的那些悲劇完全不值一提。

    另一位依田基紀更是引起李小強的注意。依田現在20歲，號稱日本圍棋的皇太子。算是日本的後起之秀，今年連奪日本「新人王」「新銳戰」「俊英戰」之類青年比賽冠軍。在日本青年棋手中一枝獨秀。由此也看出日本圍棋的青黃不接。

    在後六超時代依田也在日本棋壇威風了幾年。在世界棋壇依田基紀可以算是日本圍棋的最後代表人物。一度有「李石佛剋星」的稱號，這也算是一件比較邪門的事情。在他之後日本圍棋也就徹底的墮落了。偶爾有張詡拿個把冠軍算是迴光返照。

    李小強知道，如果自己要想在圍棋上有什麼作為。將來依田基紀也會是自己的一個主要對手。所以想好好的觀察一下自己的未來對手。

    日本棋院負責安排比賽的山田六段出來接待兩位中國客人。聽說李小強他們想去觀戰後帶他們去了觀戰室，邊走邊恭維李小強兩句：

    「李桑真是用功啊。」

    幾個人來到觀戰室後，山田六段把兩人丟下就出去了。李小強發生沒有什麼重量級人物在裡面。都是一些日本年輕棋手和院生。李小強仔細回憶一些，想找找裡面有沒有後世有點名氣的棋手。發現一個也找不到。

    觀戰室裡的日本年輕棋手對最近風頭正勁的「神秘少年」也很好奇。不過除了基本的禮節外沒有人主動過來套近乎。這時，山田六段去而復返，後面居然跟著個梅澤由香裡。原來李小強他們是臨時起意過來，所以山田六段想幫中國客人找個翻譯。不是比賽日棋院人不多，山田六段才把身為一名院生的梅澤抓了壯丁。

    沒有想到張志東居然和梅澤很熟的樣子。李小強暗暗奇怪，張志東輕輕解釋。原來梅澤在中國呆過一段時間，居然在京城讀過幾個月的書。並曾經參加藤澤秀行組織的「秀行軍團」多次訪華，所以兩人很熟悉。

    梅澤進來後先大過招呼，然後和一幫日本年輕棋手嘰裡呱啦說了一通話。一幫年輕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張志東也懂點日語，聽過之後居然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樣子。

    他不說，李小強也懶得問。知道多半和自己有關，反正是不可能是找自己下棋，自己明天還有比賽，無論是哪個阿貓阿狗上來自己都有理由拒絕。其他的才懶得管他們搞什麼飛機。

    山城和依田進行的是一盤快棋賽。棋譜倒是傳得很快。李小強呆著有點無聊，如果是在現場觀戰還行。這樣在研究室裡擺棋那完全是興趣缺缺。

    棋譜傳來後梅澤突然表現活躍。棋局每到一個分歧點就問李小強應該怎麼下。李小強的思路和這年頭的日本圍棋當然不同，問10次倒有8次和後面棋譜上的不同。梅澤一副打了勝仗的表情，很多日本年輕棋手也投過來輕視的目光。

    李小強暗暗為日本圍棋默哀。把高手的棋當做標準答案，一切都規規矩矩。難怪日本圍棋迅速墮落。

    李小強心不在焉。這種事不關己的對局研究起來也沒有什麼意思。也是準備告辭回家。剛準備開口，梅澤由香裡向他招手。

    「李桑，請過來一下。。。」

第九十六章 收費指導棋

     ()李小強沒有理會梅澤由香裡。笑嘻嘻的轉頭對張志東說道：

    「我說張大記者，看見沒有，找麻煩的來了。我明天可是還有一場比賽，這裡就麻煩你去應付了。放心，這裡面沒有什麼厲害角se，你好歹也是業餘頂尖高手。應付應付沒問題的。」

    張志東一想也是，今天再讓李小強下棋其實不合適。因此跑過去和一幫ri本年輕棋手交涉。

    他們嘰裡呱啦一通ri語李小強也聽不懂。無聊的在一邊等著，準備等張志東交涉完畢後就一起閃人。

    可等了幾分鐘發現那邊沒有反應。抬頭往那邊看去，發現張志東一臉的尷尬，就在那裡站著。梅澤也是一臉不好意思，在和張志東解釋著什麼。其他人表情平靜，也在那站著。

    李小強心裡一動，好像想起了什麼。走了過去：

    「中國職業三段棋手李小強。ri本的職業低段和院生們，誰願意過來接受指導。」

    這當然不是李小強在發癲。明明說要回去突然又想怎麼出風頭。這是因為李小強突然想起讓張志東尷尬的原因，那就是忽略了ri本圍棋的「國情」。

    ri本棋院對所屬的職業棋手要求是很嚴格的。不用說跑出去參加業餘比賽，就是和業餘棋手下棋也不能隨隨便便亂下。

    「職業棋手不能下沒有對局費的棋。」

    這是在這個年代ri本棋院遵循的一條基本原則。哪怕是和業餘棋手下指導棋，也都有很詳細的收費標準。超一流的出場費多少多少，七段是多少五段是多少，一直到初段。都有很明確的規定。對這一切，ri本棋迷也習以為常，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個和我們國家的習慣完全不一樣。在我們國家一般認為，如果是想認認真真學棋，那請一個高手指導，別人收點學費很正常。如果只是想和職業圍棋高手交流交流，那絕對不會想到付費。事實上中國的職業棋手和圍棋愛好者交流時，也根本不會想什麼收費問題。

    有一次陳超越九段到ri本比賽，比賽期間ri本方面也安排了和圍棋愛好者的互動交流活動。陳超越和ri本圍棋愛好者下完指導棋後，那位ri本棋迷主動拿出一些錢，作為本局的指導費。呵呵，我相信當時陳超越九段一定有「收小費」的感覺，那肯定是堅決不要的，是個男人都不會要。

    李小強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想岔了。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張志東的棋其實很不錯的，和目前的職業初段水平差不多，最起碼和院生的水平差不多。眼前一幫年輕棋手，最大的也就16,7歲。有沒有職業五段在裡面都不知道，李小強估計沒有。因為目前他們的「皇太子」，20歲的依田基紀才六段。裡面的人李小強一個都沒有印象，應該沒有什麼高手。就是高也不會比張志東高到哪去。又不是說要認認真真比拚，所以張志東要應付一下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李小強忘了，張志東現在才是業餘5段。中國第1個業餘6段要到兩年後的第1屆「晚報杯」上才產生。所以他自報家門只能說自己是業餘5段。這下問題就出現了。一位ri本職業棋手聽到一個業餘5段是什麼感覺呢。嗯，就和李小強聽到「bei jing業5」的感覺差不多。

    發放業餘圍棋段位證書也是ri本棋院一項很重要的收入來源。所以他們對業餘5段以下放得很鬆。有的時候寄兩張自己下的棋譜到ri本棋院，某位職業高手「鑑定」一下。嗯，這人有業餘3段水平了，那麼就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業餘5段到業餘6段是一道檻，6段就比較嚴了。像梅澤由香裡這樣的院生就是業餘6段。到7段就更難，也就幾位業餘天王，拿過幾個全國冠軍的才是業餘7段。

    所以張志東這樣一個業餘5段上去交涉當然沒有什麼人理他。在那些ri本年輕棋手看來，中國業5，可能也就ri本業4，你一個我可以讓一大把的過來，讓我說什麼？也太自不量力了。

    所以李小強要馬上高姿態的站出來。現在張大記者已經是自己的朋友了，人家是為了幫自己才陷入尷尬境地。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站出來。

    第2是李小強生怕這時有位ri本年輕棋手站出來。提出要和張志東下棋。按他們的想法是「指導指導」中國圍棋愛好者，那豈不是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要欠人家的錢了？

    這年頭在ri本下一盤指導棋很貴的，ri元在天天升值。李小強當然沒錢，張志東估計也夠嗆。

    所以李小強要先報家門，然後說「指導別人」。到了這個時候李小強也顧不得低調了，先把火力吸引過來再說。反正在他們看來自己已經是「神秘少年」了，再神神叨叨一點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小強說自己是中國職業三段也是沒有辦法。對面的一幫人最起碼是院生，也就是業餘6段。不報高一點怎麼去「指導」別人？再說了，李小強估計這次回國應該會給自己定一個職業三段。

    「棋童杯」比完後，羅神豬他們都定了職業初段。如果當時定自己初段的話肯定不用那麼麻煩，當時就給自己發證了。就是當時給自己二段證書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自己畢竟是11戰全勝奪冠。最大可能就是管理層想看看自己在這次對抗賽中的表現。比賽下到現在，自己的表現應該算優良了。怎麼著也要給個三段。在這個年代，管理不算規範，這樣的事是有先例的，這樣做再正常不過。

    李小強突然這麼高調的站出來，一幫ri本年輕棋手果然來了興趣。很多人也躍躍yu試。不過真正站起來的一個也沒有。他們雖然對李小強很好奇，也很想試一試。不過總有點彆扭。畢竟李小強的年齡太小了，雖然知道他可能很厲害。但是被一個小孩指導自己。。。

    梅澤由香裡在邊上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硬是沒有一位ri本棋手站出來。李小強鬆了一口氣，正準備找一個機會和張志東開溜。梅澤這個小丫頭跑了過來：

    「李桑，我願意接受您的指導。」

    梅澤由香裡也是沒有辦法。自己怎麼說也是臨時翻譯，先不說怠慢了中國客人好不好的問題。自己本來是想看李小強好戲的，誰知道自己的同胞一個個都不爭氣呢？沒有誰敢站出來呢？自己要怎麼和那個「怪物」說呢？沒人願意和你下？這話不好。沒人敢和你下？我說得出口嗎？沒有辦法，只好自己上了。

    李小強心裡暗暗叫苦。心說你個小丫頭跑出來幹什麼？我是真心不想要收你的「小費」。我好不容易攢點名氣我容易嘛我。以後有人說我李小強跑ri本棋院專門欺負你這樣的小丫頭，我丟不起那人啊。

    不過一切都晚了。大話是自己先說的，現在有人站出來。不下好像也是不行的。

    李小強苦著個臉，和梅澤由香裡來到了一張棋盤邊。。。。

第九十七章 欺負人

     當梅澤由香裡坐到棋盤前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想太多。真正坐下來後才嚇一跳：

    「我怎麼。。我怎麼。。真的要和這個怪物下棋嗎？」

    場面一時出現了短暫的冷場。

    李小強是因為完全不知道下這種指導棋的規矩。前面開口說話時，完全就是不想自己和張志東兩人莫名其妙來趟日本棋院，張志東莫名其妙的下盤棋，然後莫名其妙的欠人家錢。現在坐下來了，自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其他什麼用時了，棋份什麼的也沒有去多想。

    反正李小強盤算，你們說怎麼著就怎麼著，別太過份就行。李小強靜靜的等待別人的出招。

    梅澤由香裡坐下後心裡也是一片茫然。一個多星期來幾乎天天看李小強在下棋。他下棋的姿勢，他思考時的神態，甚至他的一些習慣性小動作都還留在自己的腦海。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他下棋時的樣子。一時間梅澤有點激動，有點緊張，也有一點點期待。

    梅澤由香裡完全就是下意識的拿過黑棋。一言不發，圍棋禮節什麼的也完全忘了。在棋盤上落下第1手棋。

    李小強看了梅澤由香裡一眼，也一言不發，跟著落下一子。

    梅澤由香裡被李小強盯了一眼，才想起自己在下棋前很多應該做的都沒有做。頓時漲紅了臉，更是不知所措。李小強暗自好笑，覺得自己更不應該逗人家小姑娘，也不好說什麼，只好默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的等著對方下棋。

    梅澤由香裡偷偷看了李小強一眼，見對方只是盯著棋盤。心裡鬆一口氣，連忙收拾心情，把心思放在棋上。

    到日本後李小強一共下了7盤棋，每一盤棋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現在難得有放鬆的時候。一下彷彿回到自己以前下網棋消遣的日子。下網棋的一些習慣自然的帶到對局中。基本就是不假思索，一步快似一步，和正式對局中的小心翼翼完全不同。

    梅澤由香裡剛剛鬆一口氣，很快就被李小強激怒。李小強在正式對局中的一本正經可是完全落在她的眼裡。像這樣的吊兒郎當可是第一次領教，頓時覺得自己被輕視了，被欺負了。下棋的速度不知不覺也快了起來。完全就是賭氣般的下棋。

    實力本來就差一截，加上無法心平氣和。棋裡面的漏洞自然多了起來。偏偏李小強這段時間一直進行高強度的比賽。一直以來幾乎每一步棋都竭盡全力。現在下棋速度是快了，棋感可是最佳的時刻。看見破綻自然而然的撲了上去。。

    半個小時後，李小強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完全是因為慣性，絕對不是有意辣手摧花。

    梅澤由香裡垂著頭，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李小強幾乎是落荒而逃，也顧不上復盤，和其他人告辭後，拉上張志東就離開了日本棋院。

    「自己這樣欺負一個小姑娘確實不夠厚道。她不會留下心裡陰影？被一位比自己年齡還小的人殺得片甲不留，自信心受到打擊是肯定的。如果因為這盤棋受的打擊太大，大到影響到她的職業道路。那以後誰來監製那部經典的圍棋動畫片？」

    李小強在回去的道路上胡思亂想。

    張大記者對李小強的反應有點奇怪。不過對李小強的解圍還是心懷感謝的。不過他也是認為自己的尷尬是在無意中化解的。出來後一路不停取笑李小強。李小強也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知道的那些東西，肯定不是一位第一次出國的小孩能瞭解的。於是輪到李小強努力轉移話題了。

    「聽說你們報社馬上就要舉辦一個圍棋比賽？」

    「呵呵，消息很靈通的嘛。現在還在籌備中。你想參加？不過估計很難，第一屆規模不會很大。初步商定的是要七段以上才有資格參加。小強你好好努力，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拿冠軍的。」

    李小強默不作聲。他說的比賽就是將在幾個月後就開始的中國天元賽。明天和大竹英雄下完本次訪日的最後一盤比賽後，李小強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有正式的比賽可以參加。

    這個年代的國內比賽少得可憐。在天元戰之前，國內的新聞棋戰就一個「新體育杯」和一個「國手戰」，不過這兩個比賽的壽命都不長，很快就停辦了。不停辦自己也沒有資格參加。這些比賽都是限制級的，沒有到一定的段位根本不能參加。

    自己能夠參加的好像只有全國個人賽，不過根據自己的段位和年齡，估計也就能參加乙組的比賽。

    「慢慢熬」

    李小強在心裡嘆了口氣。這些東西都是自己沒有辦法改變的，與其想這些東西，不如想想還有什麼其他辦法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

    再過6年，李石佛將奪得自己的第一次世界冠軍。雖然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完全成熟。那個冠軍還是有一點偶然的成分。他真正的成熟期應該是在1996年，在擊敗馬小飛後開始了自己長達10年的輝煌霸業。

    圍棋的修行是艱苦的。哪怕自己現在已經達到了大竹英雄讓先的水平，在別人看來已經很了不起。只有李小強自己知道，這不夠，遠遠不夠！

    李小強覺得，這次回國後。自己又面臨一次「生存環境之戰」。和那次期中考試不同，這次的戰爭更困難，更艱辛。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李小強知道自己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同樣是明年底開始的中國名人戰，在前世中，就給了常韌聖一張外卡。現在有了自己，如果還有什麼照顧名額或者外卡的話，十有**會落到自己的頭上。自己只有牢牢把握住每次機會，才不會被自己的競爭對手甩開太遠。

    放開心事後的李小強又開始和張志東有說有笑。張志東突然說道：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吳清源吳大師邀請你去他家裡做客。你真有面子，要知道很多人主動去拜訪都被他找藉口拒接。你這樣主動被邀請真是很少見。」

    李小強心裡一喜：

    「什麼時候？」

    「後天。我們回國的前一天。」

    「後天？」

    李小強努力抑制自己的激動心情。他不知道吳大師為什麼要見自己，不過多半和「天龍圖」有關。能見見這位曠世圍棋天才當然讓李小強神往。不過有一件事更讓李小強好奇。

    吳清源吳大師在東渡日本時，水平已經達到了職業三到四段水平。他那個時候學棋環境應該更差啊。周圍沒有什麼高手，也就在茶館下下棋。周圍的人水平都不如他。吳大師的圍棋天賦當然不容置疑，可是他是怎麼修煉的呢？李小強很想知道。

    「這一趟去做客，我能找到答案嗎？」

    李小強默默向前走。

第九十八章 人品守恆定律

     兩人回到駐地，這時已經是下午，快到用晚餐時間。回去後卻發現裡面冷冷清清，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房間裡只有錢於平一個人還在那裡靜靜的打譜。李小強上去一看，錢於平打的正是他昨天和趙治勳比賽的對局。年輕的錢於平終於還是沒能突破日本超一流棋手的鐵壁，第一局以1目半敗北。

    「大頭，怎麼一個人在這，他們呢？」

    張志東和錢於平很熟，兩人同為申城人，張志東的年齡要大一點，兩人小時候還一起學過棋。所以叫著錢於平的外號。

    錢於平抬起頭，對兩人笑笑：

    「不太清楚，可能是出去了。」

    然後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埋頭繼續研究他的棋譜。

    李小強心裡嘆息一聲，這是個真正的棋痴。對待勝負非常在意，正是因為放不下心中的那份執念，所以後來精神和身體才會出問題。不過這樣的事李小強也幫不上什麼忙。要讓他身體不出問題，除非不讓他下棋，不讓他下棋，可能比殺了他還難受。這是一個死結。

    兩人無所事事，於是湊上去和錢於平一塊研究棋局。錢於平號稱「鈍刀」，後半盤功夫了得。趙治勳人送綽號「鑽地鼬鼠」，極度酷愛實地，對目數非常敏感。他們的對局可想而知，沒有什麼大砍大殺。延續大半盤棋都是官子爭奪，都是在摳目數。

    錢於平見李小強過來了，說道：

    「來，我們那樣擺擺。」

    接下來兩人的復盤方法讓張志東目瞪口呆。

    只見錢於平飛快的把那盤棋終局時的局面擺了出來，然後拿掉後20步棋。和李小強研究後面的小官子，小官子確認無誤後，又拿掉幾十步棋，研究後面正確的定型和收官次序。

    李小強在國家隊代訓時就很喜歡和錢於平這樣研究官子。兩人戲稱這是他們自己發明的「逆向復盤」。這種研究非常繁瑣，棋子要一遍遍的擺上，抹去，擺上，抹去。如果在電腦上還好點，可惜現在只能在棋盤上擺來擺去，真的非常麻煩。不過兩人卻樂在其中。

    這樣兩人已經從後面倒推70多步棋後，終於發現了問題。錢於平在幾個定型中吃了點虧。倒不是說趙治勳下出了惡手，他的手段看上去非常正常，只能說是錢於平沒有下出最佳的定型和收官手段。導致輸棋。

    錢於平悔恨交加：

    「啪！」

    突然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李小強吃了一驚。

    沒有想到錢於平的執念這樣嚴重。說實話錢於平整盤棋下得算不錯的了，也沒有什麼大的惡手，漏招。剛才兩人在研究中找出的最佳手段非常精妙。這是在研究中，李小強認為自己在比賽中是發現不了那樣的手段的，就是發現了，後面的下法也不可能盡善盡美。在他看來，錢於平對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高到近乎「精神潔癖」。

    張志東顯然對錢於平的反應習以為常，笑著安慰：

    「呵呵，大頭你別那麼激動嘛。你能找的這樣的手段已經非常厲害了。這盤棋說明什麼？說明他們的超一流也不是無懈可擊的，棋裡面還是有漏洞的。你現在還這麼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贏回來。」

    「對對對，就當趙治勳撿了你一盤。咱們先攢人品，以後叫他慢慢還。」

    李小強順口和張志東一起安慰錢於平。

    「什麼叫「攢人品」？」

    張志東突然問了一句。

    李小強心說不好，一不小心又把後世的網絡語言冒出來了。沒奈何只好把後世的「人品守恆定律」詳細的講解了一遍。李小強結結巴巴的解釋：

    「嗯，比喻，那就是個比喻，我們老家那邊的土話。。對對。。嗯，是土話。。。」

    「哈哈哈哈！」

    兩人開懷大笑，錢於平輸棋的鬱悶心情好像也沖散了不少。

    「臭小子，照你這麼說，我以前的贏棋就是「人品爆發」咯，哈哈，好啊，我以後輸棋肯定找你算賬。」

    李小強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正好看見聶旋風在開懷大笑。其他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笑盈盈的看著李小強。

    李小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沒事，您的人品值絕對大。用不完，嗯，用不完。。」

    李小強嘴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想：

    「您還別說，這個人品理論用在別人身上可能不一定合適。用在您身上就太正確不過了。您不就是在擂台賽上太拉風了嗎？導致人品用完了，到後面一個世界冠軍都拿不到。」

    李小強繼續聯想：

    「從這個角度來說，馬小飛用我的「飛刀」贏片岡聰。最起碼讓您在擂台賽上少贏一盤棋。我也算是幫你攢了一點人品。嘿嘿，其實您還應該感謝我。。。」

    想到這連李小強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

    大家一起開懷大笑。只有比較「迷信」的馬小飛若有所思：

    「我倒覺得小強說的很有道理，如果都這樣想的話以後輸棋也不會那麼難受。」

    在坐的都是棋手，聽了這話都靜靜思索。是啊，「人品論」其實也是一種心理調節。對別人是玩笑，對生活在勝負世界裡的棋手可是非常有用。

    馬小飛曾經有那麼幾年，在中日「名人」對抗賽中連續和日本的小林光二對抗。前幾屆一直沒有開胡，面對棋迷的責難，馬小飛背負巨大的壓力。

    「沒事，我雖然一直輸，可是我感覺我一直在進步，去年我輸1目半。你看今年我才輸半目了。明年，明年。。。」

    對一位棋手來說，連續輸給同一個對手是極其痛苦的。馬小飛就是用這樣的方式給自己降壓，給自己打氣。他這個應該算更高級的「人品論」。

    開過一通玩笑後，大家心情愉快的去用晚餐。這時大家都是自己人，身在異鄉的時候關係會顯得更加親密。話題很自然的集中到最後剩下的幾盤棋，大家紛紛為李小強和錢於平加油。李小強享受著其中的氣氛，其樂融融。劉大錘興奮的說到：

    「小強加油，明天一鼓作氣再贏一盤。把大竹徹底的干趴下，省的他在那牛皮哄哄。」

    那樣的「無目圍棋」很對劉大錘的胃口。所以他心情最好。雙方一開始就短兵相接，戰鬥一直持續了200多手。雖然大多時候李小強是在防守，對方在進攻。不過李小強能逼大竹主動和自己作戰，怎麼樣也算是策略上的成功。

    李小強自信的笑笑，說出一句很欠揍的話：

    「哪裡，哪裡，我這不沒贏嗎？我也算是被人家逼和了。」

    李小強是按讓先的棋份計算，如果是讓先的話正好雙方和棋。

    大夥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於是哄堂大笑。華領隊笑得話都說不出來，一個手指對李小強虛點：

    「你。。。你小子。。。。」

    本次訪日的最後一場比賽。

    李小強信心滿滿的走向賽場。

第九十九章 主動接受的棄子戰術

     李小強提前幾分鐘走進賽場。學日本職業棋手的樣子，拿一塊紗巾，稍微打濕一點，仔細的擦拭著棋盤。這樣的東西在日本算一種基本的圍棋禮儀。

    必須承認，雖然在圍棋的競技方面日本越來越差。不過在圍棋禮儀方面，日本圍棋一直表現得不錯。在這方面，中韓兩國就差遠了。韓國就算了，中國在這方面做得不好很不應該。中國畢竟是圍棋的發源地。

    對於今天的比賽李小強完全沒有壓力。按照賽前的約定，藤澤秀行的賭局已經贏了。今天這盤棋反倒是變成了大竹的名譽之戰。

    和上盤比賽不同，賽前李小強沒有做什麼特別的準備。他知道，這盤棋大竹一定會竭盡全力。這對一直發愁自己沒有多少對局機會的李小強來說是一個好消息。他決心全方位的來檢驗一下自己目前的圍棋水平。從這個角度來說，有一位竭盡全力的超一流棋手當參照物。還有比這更合適的嗎？

    大竹英雄準時出現在對局室。表情嚴峻。沒有了平時的灑脫，多了一份慎重，多了一份勝負師的氣度。

    裁判宣佈比賽開始。李小強表情平靜。雙方賽前相互鞠躬致意。李小強發現，大竹今天的鞠躬特別認真，特別標準。李小強知道，這就是大竹對今天這盤棋的態度。

    李小強開局選擇了「錯小目」佈局。重生以來，李小強有意選擇不同的開局。就是想對不同格局的局面都體驗一遍。他知道自己目前還在學習提高階段，這樣做對自己有好處。可是外界就不這樣看，紛紛表揚李小強「棋風靈活」，下棋不拘一格。讓李小強哭笑不得。

    佈局類型無所謂好壞，只是有不同的特點。比如「三連星」是完全取勢的佈局。那「錯小目」就相對偏向於取實地，比較紮實。在這種指導棋中比較適合黑棋。

    對局中大竹英雄從一開始就顯得積極主動，完全沒有一點「龜步」的樣子。李小強沉穩應對，耐心的和大竹周旋。開局不久，棋盤上就形成黑取實地，白獲外勢的局面。

    能被稱為「超一流」棋手，當然什麼局面都能掌控。象武宮正樹和趙治勳那樣的「極端主義分子」。取地或者取勢只是他們的偏好，不代表其他的棋他不會。趙治勳50多歲以後，照樣可以用「大模樣」戰法贏後世的日本「平成四天王」。

    大竹英雄表現出強烈的求勝**。步步緊逼，棋下得極其大膽奔放。李小強竭盡全力，努力維持勢地的均衡。不到50步棋，李小強開始了本局中的第1次大長考。因為他知道，自己正面臨本局中最關鍵的選擇。

    必須承認，李小強今天狀態不錯。他看穿了大竹的意圖。本局大竹英雄氣魄大得驚人，設計了一個龐大的棄子作戰計畫。按他預想的變化，李小強將獲得一塊超過60目的實地，代價是外圍將變成大竹的銅牆鐵壁。

    所以李小強認為自己今天狀態不錯。開始就看穿了大竹的意圖。沒有像「棋童杯」第4輪和周大洋那盤一樣。一個變化下到一半後才發現對方有嚴厲的手段，不得以形成一個不成比例的轉換，吃了大虧。

    可惜看穿歸看穿，自己依然不好選擇。沒有找到很好的辦法應付。

    在圍棋中，棄子戰術被認為是一種高級的戰術。不僅僅是光有氣魄就行的。大竹英雄和聶旋風被認為是兩個棄子戰術的高手。

    棄子戰術在直線計算上的難度並不大，難就難在對各種轉換的判斷上。這種判斷往往比較虛，不像單純比目數得失那麼簡單。特別是涉及到「地」和「勢」的轉換。一塊外勢值多少「目」呢？很多棋手都不好把握，更多的是靠感覺。

    為什麼說大竹和聶旋風是這方面的高手呢？就是因為他們在這方面的感覺特別准。有時一盤棋幾個轉換下來，對手就被繞暈，不知不覺中局面就落後了。這種感覺有的人天生就有，有的人經過鍛鍊也可以培養出來。嚴格來說，李石頭的「殭屍流」也可以歸入這種感覺。只不過他那個太另類，太邪門。而且，是天生的。

    李小強突然很佩服大竹。很明顯，賽前大竹製定正確的策略，吸取了上盤棋的教訓。上盤棋雖然好像殺得很熱鬧，不過都比較實在，手段比較具體。大竹知道，僅僅是那些實打實的東西，自己不足於贏棋。於是在這盤，考校起圍棋中比較虛的東西，這樣才能發揮自己的優勢。

    「怎麼辦呢？」

    李小強繼續長考。一直到中午休息也沒有落子。

    在李小強長考這麼長時間時，大竹和研究室裡的觀戰棋手，也知道李小強識破了棄子的意圖。聶旋風他們在研究室裡擺了很多變化，後面的變化也涉及很多轉換。非常的「虛」。李小強會怎麼選擇呢？聶旋風他們興致勃勃。

    下午續弈，李小強很快落子。先在外面做了幾手看起來比較「損」的交換，然後一頭紮進大竹布下的口袋。

    研究室裡聶旋風他們先是大吃一驚，不明白李小強長考過後為什麼還要這樣選擇。不過細細品味，還是對李小強的選擇感到佩服。他們佩服的不是李小強的具體手段，事實上他們認為李小強的選擇並不好，風險太大。他們佩服的是李小強沒有患得患失。佩服的是李小強的勇氣和策略。

    接下來的20多手棋，雙方落子飛快。李小強獲得60多目的實地，大竹得到一道銅牆鐵壁。李小強的手再次停了下來。

    毫無疑問，後面的淺削和治孤是最後的關鍵。前面的幾步交換隻能說是多了一點頭緒，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能不能用上都不知道。

    李小強的策略很簡單，玩「虛」的我玩不過你。我就吃點虧，我和你玩「實」的，多出一點頭緒多多少少算少吃一點虧。後面的淺削和治孤怎麼說也比較實在，這個東西我會，雖然不知道最後結果怎麼樣。不過玩這個東西我比較踏實。我現在就下讓自己感到踏實的棋。

    又到了一個關鍵時刻。在中午長考時李小強其實想好了後面的著手，不過他還是決定再好好的想一下。

    這盤棋和李小強那盤「殺厚勢」的棋不同，那盤完全就是魚死網破的棋。這盤不同。有了那道銅牆鐵壁，大竹的空也很多。黑棋不僅不能死，就是被攻得太慘也不行。如果一路連滾帶爬損失慘重，活棋的時候就是自己認輸的時刻。

    「最佳的選點在哪呢？」

    李小強完全沉浸在棋局裡。

    大竹英雄看著對面的中國少年，心中五味雜陳。最瞭解你的人永遠是你的對手。最起碼在這盤棋上，大竹是最瞭解李小強的人。李小強的思路，李小強的想法大竹心知肚明。

    「在對局中能夠揚長避短，能以極大的勇氣把棋局納入自己擅長的軌道。這孩子正在迅速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勝負師。來，我將以最認真的態度看看你到底成長到什麼程度。」

    對局室裡一片肅靜，兩人面對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