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白袍總管 作者：蕭舒（已完成）

第2933章 引見（一更）

    「確實是老六當了太子。」趙正和搖搖頭道：「事先一點兒沒收到消息，旁人也一樣。」

    他在朝堂上看到所有人都是一臉的茫然，不知所措，顯然這個太子之位毫無預兆。

    他對楚離的預測半信半疑，所以這兩個月一直在盯著老六趙正禮，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也一點兒沒有要當太子的徵兆。

    在朝堂上宣佈的時候，趙正禮也是一臉的茫然，然後很快壓住了驚喜，恢復波瀾不驚的平靜狀態，養氣功夫讓他自嘆弗如。

    皇上的話既然出口，那便不能更改，金口玉牙可不是開玩笑的，大臣們反對也無用。

    他覺得父皇便是不想朝堂攪進太子之爭中，所以快刀斬亂麻，毫無預兆的宣佈，定死了此事，不讓波瀾泛起。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心緒複雜，一者是太子之位終究沒有自己的份兒，再者也是對楚離的天眼確信無疑。

    憑父皇的手腕，這種事絕不可能洩露出去的。

    他知道，眾兄弟一定不服氣的，禮王都能成為太子，旁人也一樣能，難免會起別的心思。

    莊月蓉訝然道：「真是禮王爺成了太子？」

    趙正和點頭：「父皇當朝宣佈，無可更改，……師父呢？」

    「我剛回來。」莊月蓉道：「師父正在閉關，要修持一門秘法，這一陣子不理俗事。」

    「這樣……」趙正和無奈的搖搖頭。

    莊月蓉道：「定下太子之位也好，大家都消停下來，免得你爭我奪的傷和氣。」

    「哪有這般簡單。」趙正和道：「你以為我那些兄弟會消停下來？」

    「太子之位都定了，還有什麼辦法？」莊月蓉道：「難不成想把太子掀翻？要是別人還有可能，禮王爺卻是不可能。」

    禮王爺從小就老成，沉穩異常，一板一眼，一絲不苟，行事謹慎小心，幾乎不會犯錯。

    所以他們想抓住錯處扳倒他是不可能，一旦佔了位子便會穩穩的佔住。

    趙正和搖頭：「即使不可能也要試的，……算了，先不管他們，先要跟師父商量一下將來的事，大鄭又不老實，看父皇的神情，怕是想用兵。」

    「要勸一勸皇上嗎？」莊月蓉隨後便搖頭。

    當今皇上可是英明果決，一旦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況且王爺素來禮佛，對於朝事不怎麼摻合，這個時候說話，也只會被認為是稟承著佛家慈悲之意。

    「我現在便寫奏章！」趙正和沉聲道。

    莊月蓉道：「王爺，沒用的。」

    「……要不，我跟師父商量一下？」趙正和沉吟一下，慢慢說道。

    莊月蓉道：「難道要引師父見皇上？」

    「不知師父會不會同意。」趙正和道。

    他知道父皇對佛家及其他宗派，都是稟持著為我所用，卻不沉迷的態度。

    父皇只把佛門高僧當成尋常人來看，甚至帶了幾分審視之意。

    而父皇對神通的態度素來是不屑一顧，認為是騙術。

    但他現在對楚離的信心十足，真有大神通在身，即使父皇再怎麼不信，也無法否決。

    一旦取得父皇的信任，那師父一句話便能改變天下大勢，功德無量，對師父是極有益的。

    收穫往往與風險相伴，想有大收穫，唯有冒著大風險，相信師父會冒這個險。

    莊月蓉蹙眉道：「還是算了。」

    她覺得此事太危險，一個不慎，便是殺身之禍，況且伴君如伴虎，即使能過這一關，以後呢？

    「請師父定奪吧。」趙正和道。

    莊月蓉幽幽一嘆，慢慢點頭。

    兩人來到了楚離的水榭。

    楚離正在小亭裡負手而立，灰色僧袍飄飄，雙眼正望著天空，彷彿與天空相合為一。

    兩人見了，莫名的泛起敬畏之意，腳步不由的放輕，慢慢上了迴廊來到小亭。

    「師父。」趙正和合什一禮。

    楚離看他一眼，又掃一眼莊月蓉：「正和，可是要我去見皇上？」

    兩人一怔。

    趙正和點頭，合什正色道：「師父，今天朝堂上已經宣佈了六弟成為太子。」

    楚離頜首。

    趙正和道：「我想替師父引見父皇。」

    楚離嘆一口氣道：「陛下可不是聽信神通之人。」

    他也聽聞了這位皇上的脾性，不信神通。

    「總要一試。」趙正和道：「一旦取得父皇的信任，師父便可建無量功量。」

    楚離笑了笑：「這是一條捷徑，難道就沒人走過？想必各宗各派的高僧們都趨之若鶩吧？」

    「當初有數個高僧見父皇，都被父皇驅逐。」趙正和點點頭：「從此之後，高僧們便不再去見父皇。」

    「那便是了。」楚離頜首。

    趙正和道：「師父與他們不同，這些主僧們無法證得神通，所以父皇不信，父皇是個很注重實用的人，說得天花亂墜沒用。」

    「唔……」楚離慢慢點頭。

    他其實也想過去見皇帝，但皇帝可沒那麼容易見，不是想見便見的，收兩個王爺為弟子也隱隱有這個想法。

    即使沒人引見，皇帝早晚也會見他，想看看他這個蠱惑王爺之人是何等人物。

    趙正和提出來，正中他下懷。

    「師父可要去見一見父皇？」趙正和道。

    楚離道：「好吧。」

    趙正和大喜過望：「師父一定能說服父皇的，只此一事便能建無量功德。」

    楚離搖頭笑笑。

    他沒抱這麼大的希望，身為帝王，一定是戒心深重，疑心也重，凡事都要想是不是別有用心。

    趙正和合什道：「師父且等我的好消息。」

    他說罷轉身便走。

    莊月蓉看著他身形消失，搖頭道：「師父真要進宮麼？」

    楚離微笑。

    莊月蓉道：「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邊太危險，不僅有皇上的戒備，還會有下面的冷箭。」

    一旦摻合進國家大事，臣子們絕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阻止。

    楚離道：「且看看。」

    「皇上性格果決，素來是眼裡揉不得沙子。」莊月蓉輕聲道：「萬萬小心。」

    楚離道：「我去宮裡看看，你與王爺靜心修煉，別再摻合進這件事了。」

    莊月蓉輕輕搖頭：「見過皇上，還是回來住吧。」

    楚離笑道：「那便由不得我了。」

    莊月蓉蹙眉，一臉擔憂。

    趙正和很快回來，大步流星，精神昂揚來到小亭：「師父，父皇已經答應了，咱們走吧。」

    在莊月蓉的擔憂目光下，兩人出了後花園，離開敬王府，直朝不遠處的皇宮大內而去。

第2934章 覲見（二更）

    待他們出了王府，外面已經有十二個護衛等候，再加上兩頂十二人的大轎。

    兩人各上一頂轎子，然後輕盈無聲往前，很快走了一里路，來到皇宮外停住。

    皇宮外護衛森嚴，直接擋住了他們的路，然後請他們換了一頂轎子，由皇宮護衛們親自抬著轎子往裡。

    經過三里遠，他們來到一座大殿外。

    大殿外站著八個身穿紫衣的護衛，腰間佩劍，按劍而立，冷冷瞪著出了轎子的楚離。

    敬王趙正和是熟悉之人，他們沒有防備，看到楚離，卻不由的身子緊繃，按劍的手青筋賁起，隨時要拔劍刺來。

    楚離笑了笑，溫煦之氣擴散開去。

    八個護衛手上的青筋消失，敵意盡去，雙眼卻仍緊盯著楚離，不敢大意。

    他們感受不到敵意，反而是友善，不由的想要鬆開按劍的手，但理智卻阻止。

    楚離合什一禮，然後站在原地。

    趙正和沉聲道：「前去通傳，就說定如神僧到了。」

    前面不遠處一個內侍道：「是，王爺。」

    他胖乎乎的一臉和氣，笑眯眯的，讓人莫名的生出好感。

    趙正和扭頭道：「師父，父皇是很和氣的。」

    楚離呵呵笑起來。

    趙正和道：「不過不能因為父皇和氣而放鬆了。」

    楚離點點頭。

    「宣——定如入殿——！」一個內侍遠遠的吆喝，在空曠的皇宮內傳得格外遠。

    楚離與趙正和對視一眼，緩步進入了大殿。

    一進大殿，彷彿踏入了湖水中。

    地面明亮晃晃，卻是因為乾淨鋥亮，看起來像是一湖水。

    四個護衛站在大殿正中的台階下，九個台階上擺著一張書案，案後坐著一個鬚眉皆白的老者，一身明黃長衫，相貌清癯，雙眼炯炯看過來，似要看透人心。

    他旁邊站著一個身穿藍衣的老者，鶴髮童顏，看起來比他更老幾分，慈眉善目的看著他們兩個。

    兩人來到台階前十米外停住，兩個護衛已經擋在他們身前，按劍而立，緊盯著楚離，隨時要暴起發難。

    「父皇。」趙正和抱拳一禮：「家師來了。」

    楚離合什一禮，微笑道：「小僧定如見過陛下。」

    大圓玄空鏡看清周圍，俯看整個皇宮大內，暗自讚嘆，當真是戒備森嚴，而且有無形的力量遮擋著他的窺視，僅能看其大略，卻看不清細節。

    彷彿隔著一層水簾，隱隱約約，影影綽綽，但能感受到暗含的凜冽氣息，顯然是護衛所致。

    「神僧定如？」大禹皇帝趙言成打量著楚離，冷笑一聲：「嘿！」

    楚離合什微笑：「正是小僧。」

    「號稱神僧，據說能起死回生。」趙言成從案後起身，負手步下台階，來到了楚離跟前，兩個護衛緊隨他，渾身緊繃著。

    楚離微笑點點頭，沒有否認。

    「你真能起死回生？」趙言成哼道，雙眼精芒閃動，彷彿猛虎欲噬人。

    他身軀單薄，氣勢卻驚人。

    楚離道：「要看機緣，若真的功德全無，壽元已盡，小僧也無能為力。」

    「嘿，你們這些和尚，總有辦法替自己開脫！」趙言成冷笑。

    楚離笑而不語，沒有反駁。

    「父皇！」趙正和不服氣的道：「那是確定無疑的事，程浩之事還可能是假死，但王妃身亡卻不是嚥氣一時半會兒，絕錯不了的，兒臣可不傻！」

    「你不傻誰傻！」趙言成橫他一眼。

    趙正和不服氣的深吸一口氣。

    趙言成一擺手：「閉嘴！」

    趙正和更不服氣。

    趙言成道：「這樣罷，是不是身懷神通，咱們不妨當場一試，定如大師，你敢不敢？」

    楚離笑了笑：「陛下吩咐，小僧怎敢不從。」

    「好！」趙言成撫掌道：「顧元和！」

    他身邊的老者躬腰道：「是！」

    他出了大殿，很快又進來，身邊後跟了幾個護衛，同時還有四個青年被捆著進來，五花大綁，神色麻木，彷彿行尸走肉一般。

    他們一進大殿便停下，顧元和躬身道：「皇上，人齊了！」

    趙言成頜首，看向楚離：「定如大師，這四個是死刑犯，朕要當場將他們殺了，你能讓他們活過來？真能做到，那朕便相信你的神通，做不到的話，那便乖乖滾出京師！」

    楚離笑著合什，掃一眼四個青年。

    他左手一指：「四個人當中，這個小僧無能為力。」

    「你救不了他？」趙言成道：「為何？」

    楚離道：「此人惡貫滿盈，一生全無功德，唯有惡行，可謂是天地不容，小僧萬不會救這種人物，若小僧沒看錯的話，他手上有一百三十一條人命。」

    趙言成劍眉挑了挑：「他殺了這麼多人？」

    楚離肅然道：「這種人還留他活著，委實不該，當早誅之！」

    「你們佛門不是講究慈悲為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麼？」趙言成哼道。

    楚離搖頭：「陛下誤會了，咱們並非一味的慈悲，此人雖為人形，卻實為妖魔，佛門也要金剛怒目，降妖伏魔的。」

    趙言成看向顧元和。

    顧元和一躬身，低聲道：「皇上，此人名叫盛天芒，是一位江洋大盜，打家劫舍無惡不作。」

    「唔。」趙言成點頭：「那剩下的三個呢？」

    楚離頜首：「皆可救得。」

    趙言成哼道：「他們都是犯了死罪的，便可救得？」

    楚離道：「這一位雖殺了人，卻是殺的惡人，而且功德深厚，顯然平時裡做了不少的善事，心懷善念，不應這般離世。」

    趙言成掃一眼顧元和。

    顧元和道：「陛下，這是李季昆，殺了同村的一個惡霸，可惜殺人者抵命，他還是死罪。」

    「胡亂殺人，置朝廷與官府何地！」趙言成哼道。

    楚離道：「剩下的兩位，雖然也殺了人，卻皆有功德在身，沒有完全抵去。」

    趙言成哼道：「既然如此，那傢伙便別殺了，其餘三個都殺了！」

    顧元和遲疑一下，低聲道：「陛下，不如避一避。」

    「朕難道還怕殺人不成？」趙言成沒好氣的道：「孟青，把這三個傢伙的腦袋拿下！」

    「是！」一個中年護衛抱拳沉聲道。

    顧元和擺擺手，一個護衛把盛天芒帶了出去，只剩下三人，那護衛孟青來到三人跟前。

    三個青年皆臉色麻木，彷彿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

    「叮……」一聲龍吟般清鳴中，寒光一閃，宛如匹練劃過三人脖頸。

    三顆腦袋頓時滾落地上，血噴如柱。

第2935章 再顯（一更）

    楚離合什一禮。

    趙言成面不改色的看著三顆人頭，帶著玩味的笑容看著楚離：「定如，你現在可以救回他們了！」

    趙正和無奈的搖頭道：「父皇，你這是成心為難吧，頭都割下了怎麼救回來！」

    身首分離，總不能再接回去吧？

    趙言成哼道：「何為神通？便是能人所不能之事！要是做不到起死回生，那便是騙術，定如，你的神通呢？」

    楚離嘆一口氣道：「陛下，那小僧便要開始了。」

    他指了指三人的首級：「還請勞煩幫忙把頭顱放回去。」

    趙言成擺擺手：「聽他的！」

    三個護衛過來將三顆腦袋放回去，此時三人的頭顱已經閉上了眼睛，氣絕而亡，一點兒生機沒有了，即使這個世界的靈氣濃郁精純，人們的生機盎盛超卓，割下了腦袋還是死透了。

    三顆腦袋安放回原位，與脖子貼合，三個護衛按住沒鬆手。

    此時他們身體的血已經流得乾淨，地面鮮血橫流，幾乎染遍大殿的地面，血腥氣撲鼻讓人欲嘔，殿內諸人卻都面不改色。

    趙言成負手打量著楚離，帶著戲謔之意。

    趙正和則擔憂的看著楚離。

    他縱使對楚離的神通有信心，面對這種情況還是擔憂，要是沒割下腦袋，應該能救回來，可割掉了腦袋，不僅僅是死去，還有外傷啊，即使救回來，僅憑外傷就能再要他的命。

    況且血已經流乾了，怎麼可能再活回來？

    楚離蹲下來，左手輕輕伸出，分別摸了一下三人的額頭，然後起身退後一步，沖趙言成合什一禮：「陛下，成了！」

    「他們活了？」趙言成似笑非笑，撇著嘴問。

    楚離點點頭道：「已然活過來。」

    他話音乍落，地上的三人忽然呻吟一聲，然後慢慢睜開眼睛，只是臉色蒼白，神色迷茫。

    殿內諸人眼睛都瞪大，難以置信的看著三人。

    三人都摸了摸自己脖子，又扭過頭去，目光終於清明起來，然後看到自己正躺在血泊裡，血腥氣貫進鼻孔直衝腦海，忍不住便想嘔吐。

    「好！」趙正和忍不住撫掌讚歎。

    趙言成盯著三人，擺擺手：「讓他們起來！」

    護衛們提起三人來，他們身上已然染紅，血腥味越發濃烈。

    趙言成哼道：「帶他們下去，換身衣裳，帶到宣元殿，再讓張吳牛過來給他們看看！」

    「是！」鬚眉皆白的顧元和躬身應是，擺擺手帶著三個護衛出去。

    三個護衛則提著三個剛活過來的人一起退出。

    楚離與趙言成及趙正和一起出了大殿，四個護衛在殿外跟上他們，走到旁邊一座大殿內。

    趙言成一路上一言不發，負手皺著眉頭，腳步緩慢。

    趙正和興奮不已，低聲問道：「師父，割了腦袋也能起死回生？」

    楚離點點頭。

    「那他身上的傷呢？」趙正和皺眉道：「腦袋沒了，再加上血都流乾了，難道一下就能讓他恢復？是否還會再死一次！」

    楚離笑了笑道：「若是這般，豈是神通。」

    「難道直接恢復了？」趙正和訝然。

    楚離笑道：「當初月蓉不是如此？」

    趙正和一怔，隨後點點頭，嘆息道：「還是小瞧了這神通！」

    趙言成負手而行，彷彿沒聽到他們說話。

    很快進了宣元殿內，趙言成坐到正中台階上的書案後，一揮袖子哼道：「坐罷！」

    趙言成與楚離坐到台階下兩張椅子中。

    趙言成拿起一卷書翻看，神情平靜，彷彿沒被神通所震驚。

    片刻後，三個死囚再次被提進來，仍舊五花大綁，只是身上換了乾淨衣衫，頭髮已經整理好，臉也洗過，顯然是洗過了一個澡。

    跟著他們進來的還有一個身穿三品松鶴官服的老者，鬚眉皆白卻精神矍鑠，雙眼炯炯明亮。

    「張吳牛，給他們三個看看！」趙言成道：「有什麼毛病，什麼時候能死。」

    「是。」老者張吳牛抱拳一禮，來到一個死囚跟前，探手摸上綁在身後的手腕，又讓死囚張嘴伸出舌頭，慢慢點點頭，又看向第二個，再是第三個。

    片刻過後，張吳牛已經看完，抱拳道：「陛下，這三個傢伙壯實得很，身上沒毛病，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還能活多久？」趙言成哼道。

    張吳牛道：「若是沒什麼意外的話，應該有百年壽元，其身雖生機勃勃，健旺非常，卻並非自己原本的生機，可能來自外力，或者是奇珍異果，但畢竟不能持久，百年之內應該沒問題，但百年過後，怕是油枯燈盡。」

    楚離訝然看向這張吳牛。

    當真不能小瞧了天下英雄，這張吳牛竟然能探到這般，醫術委實驚人。

    自己身懷大圓玄空鏡才能看得這般清楚，張吳牛僅憑醫術便能做到，不由他不佩服。

    「唔……」趙言成慢慢頜首：「身上沒毛病？血氣足夠？」

    「血氣健旺，更勝尋常人。」張吳牛點點頭：「倒有幾分嬰兒的韻味，可惜畢竟不能持久，陛下可是得了什麼奇珍？不可隨意亂服，否則不但不能強身，反而有害，陛下萬萬要慎重，不要聽信一面之辭……」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趙言成忙擺手，不想聽張吳牛再囉嗦。

    張吳牛看一眼三個死囚，搖搖頭離開。

    趙言成揮揮手。

    顧元和躬身一禮，往外走去，沖三個護衛使了個眼色。

    三個護衛提起三個死囚往外走，出了大殿。

    顧元和低聲道：「把他們三個放到追風苑去，好好照看，同時讓一個御醫過去盯著，每天的身體情形都要記下來，不得有誤！」

    「是。」三個護衛一怔，隨後抱拳，帶著他們離開。

    顧元和看著他們漸漸消失，返回了宣元殿內。

    「定如，你還真有幾分本事。」趙言成上下打量著楚離，目光閃爍。

    趙正和笑道：「父皇，兒臣可沒那麼容易被騙，這神通沒錯吧？」

    「確實有神通在身。」趙言成頜首，沉聲道：「定如，你可願留在宮內？」

    楚離搖頭：「陛下，小僧身為男子，不宜留在深宮。」

    「你苦心來見朕，難道就是為了給朕看看神通？」趙言成哼道：「還有話說罷？」

    趙正和道：「父皇，師父他不僅有起死回生的神通，還有天眼通，能看到過去未來。」

    「哦——？」趙言成身子後仰一下，目光陡然凌厲的盯著楚離，哼道：「看來是想參與國事？！」

第2936章 導引（二更）

    趙正和忙道：「父皇，師父他的天眼通提前兩個月看到了六弟成為太子。」

    趙言成皺眉看向楚離：「天眼通？」

    楚離道：「陛下可能會懷疑，小僧不打誑語，確實通曉天眼通。」

    「呵呵……」趙言成笑著搖頭不已。

    楚離笑了笑。

    趙正和忙道：「父皇，起死回生神通不是也不相信麼？現在終於相信了吧？天眼通也一樣，父皇難道在兩個月前便有立六弟為太子的消息傳出去？」

    趙言成想了想，慢慢搖頭。

    兩個月前他還真沒有立禮王為太子的心思，動了這心思也是在一個月前才有的，所以兩月前聽到消息，還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除非提前猜得到，但世間還沒人能預料到禮王會成為太子，他確定無疑這一點。

    他微眯眼睛看著趙正和。

    趙正和忙叫屈道：「父皇不會認為我在撒謊吧？」

    「哼！」趙言成哼一聲。

    自己這些兒子們什麼事都做是出來，這趙正和雖然喜好佛法，行事也穩重，可年輕時候也沒少做荒唐事，不能不防。

    「父皇，我可對天起誓！」趙正和不滿的道：「當初師父說的時候，兒子也半信半疑，今天在朝堂之上得了消息才徹底相信師父。」

    「唔……，那便說來聽聽吧。」趙言成哼道：「既然能知道過去未來，那想必看得到朕的過去吧？」

    楚離慢慢點頭。

    趙言成似笑非笑的道：「那你便說說，到底有哪些外人不知道的。」

    楚離道：「陛下年輕時候曾出外歷練過吧？」

    「不錯。」趙言成點點頭。

    楚離沉吟道：「在歷練中，陛下得了奇遇，所以身體強健至今。」

    大禹朝的歷代皇帝都不長壽，遠遠達不到尋常人的壽命，不做皇帝的趙氏弟子，與尋常人一樣的壽命，做了皇帝都不長命，這是歷代皇帝的隱痛，一直在想方設法尋找原因，卻沒能找到。

    到了這一代，趙言成的壽元卻是歷代之最，突破了前人的短命之限。

    「什麼奇遇？」趙言成微眯眼睛。

    楚離笑了笑：「應該是一套導引之術吧。」

    趙言成眼睛眯得更厲害，讓人看不透眸子裡的閃動，輕哼一聲道：「倒有幾分道行！」

    他得奇遇這件事還真沒人知道，秘之又秘。

    當初他獨身一人出宮，甩開了所有的護衛，隱姓埋名，在外歷練近百年，期間遇到數次危險，差點兒沒命，但都闖了過來，還得了奇遇，得到那一套導引奇術。

    在這套導引奇術的幫助下，他身體一直強健，百病不生，看起來能達到壽終正寢。

    楚離合什道：「陛下可是想殺了小僧？」

    「你是想找死吧？」趙言成哼道。

    這種機密絕不能外洩，這定如和尚卻偏偏說出來，純粹是自取滅亡。

    楚離笑了笑道：「陛下覺得此術神奇，在小僧看來實是平平無奇。」

    「嘿，好大的口氣！」趙言成冷哼，眼中寒光閃動。

    趙正和忙道：「父皇，兒臣一定會保密，不會說出去！」

    楚離合什微笑道：「小僧有一部無量功德經，乃添油之術，不僅可保持身體強健，還能延長壽元，遠勝過陛下的那套導引術。」

    趙言成道：「你以為朕會相信？」

    楚離笑道：「信與不信全憑陛下自決，……不過陛下應該對小僧的天眼通沒有懷疑了吧？」

    「那便說說未來吧。」趙言成哼道。

    楚離輕頜首：「太子當位五年後，因邊關戰事不利，會親自披掛上陣，從而身亡於沙場。」

    「哼！」趙言成騰的站起來，一拍龍案：「荒謬！一派胡言！」

    「父皇！」趙正和忙道：「聽師父把話說完吶！」

    楚離繼續說道：「而戰事不利，是因為大昆與大寧及大朔聯手，三家聯手，縱使大禹鐵騎縱橫無敵也承受不住。」

    趙言成按著龍案，冷冷道：「還有呢？」

    楚離道：「十日之後，大寧當遣使者過來，使者中藏有刺客，傷到了陛下。」

    趙言成呵呵笑道：「更是荒謬，難道朕的護衛們是吃閒飯的？」

    楚離搖頭：「誰也不會相信大寧使者會有刺客，護衛們即使有戒備，那位刺客卻有奇術，防不勝防，所以陛下會受重傷，然後勃然大怒，鐵騎出動要征戰大寧，導致戰火洶湧，局勢不可收拾。」

    趙言成冷笑：「好啊，那朕倒要看看你說得准不準！」

    楚離合什一禮：「那容小僧先行告退。」

    「不必走了！」趙言成哼道：「先在皇宮內住下吧！」

    「父皇！」趙正和忙道：「師父還是隨我回府吧。」

    趙言成淡淡道：「閉嘴！滾蛋！」

    楚離笑道：「小僧遵命便是。」

    「師父！」趙正和愧疚的看著楚離。

    楚離擺一下手：「去吧，無礙的。」

    趙正和皺眉，便聽得趙言成冷哼：「怎麼，你也不想走了？」

    趙正和無奈的抱拳：「那父皇，兒臣先告退，明日再來看師父！」

    「滾！」趙言成哼道。

    趙正和合什沖楚離一禮，邁著沉重的步子而去。

    趙言成看著他離開，冷冷道：「我這個兒子被你迷惑得不輕。」

    楚離笑道：「陛下，你那導引術雖說能強身健體，卻是透支潛力，折損壽元的。」

    「一派胡言！」趙言成撇嘴。

    楚離道：「陛下是否是每日無女不歡？且需連御數女？」

    趙言成哼道：「那又如何？正是身體強健之故！」

    楚離搖頭：「這導引之術乃是純陽之功，陽氣濃烈，需要陰氣調和，可一味的搾取陽氣，看起來身體強橫，卻有損壽元，陛下現在年輕還不覺得，待年歲漸長，便會發現其弊，那時再調養為之晚矣，現在便需大補之藥。」

    趙言成皺眉道：「你還懂導引之術？」

    楚離道：「導引只是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口氣偌大！」趙言成哼道：「你可懂得導引？」

    楚離點點頭：「這是自然，不過僅能強身健體之術，怎能與佛法的神妙相提並論？」

    「且看十日之後吧！」趙言成道：「顧元和，給他找間院子，好好看著。」

    「是。」顧元和躬身一禮，沖楚離笑笑：「大師，隨小的來罷！」

    楚離沖趙言成合什一禮，又對顧元和一禮，隨著他出了宣元殿。

    兩人轉來轉去，進了皇宮的一個角落的院子內。

第2937章 使團（一更）

    「大師，這裡可還滿意？」顧元和微笑看著楚離。

    兩人進到院子，楚離打量著這間小院。

    因為地處偏僻之地，所以格外幽靜，院內佈置得很精緻，花樹皆有，院內有小亭，亭內有石桌與石墩，皆以白玉雕砌而成。

    站在院內，微風徐徐，說不出的愜意與寧靜。

    這顯然是有頂尖的匠師所做，身處其中當真是莫大的享受，由不得楚離不點頭。

    這個世界雖武學不昌，文道卻是強大無比，這種精緻絕倫的小院，他從前可沒見過，確實不愧是皇家氣派，雖僅是一間小院，已經遠勝過敬王府。

    楚離緩緩點頭：「甚好，多謝。」

    顧元和笑道：「大師滿意便好，小的便告退，有何吩咐儘管招呼一聲，外面有人伺候著，大師不招呼她們不會進來打擾。」

    楚離合什一禮。

    顧元和退出了院內。

    楚離推門進去，看了幾眼，無一處不精緻不用心，當真是莫大享受，踏入院內感覺自己與院內合一，而且與天地合一，養心怡情。

    他回到院內，負手踱步，想著在趙言成腦海裡看到的導引術。

    在先前的大殿內，趙言成腦海被保護住，無法窺得，但到了宣元殿，那股力量卻變得微弱，沒能護住趙言成，從而被他看到了腦海。

    整座皇宮大內都有這股力量，只是有的大殿強盛，有的微弱，宣元殿便太過微弱。

    這種力量的來源讓他好奇，沒能探明，到底是陣法故，還是有寶物？

    因為這一界的靈氣獨特，陣法怕是很難形成，而寶物的話，也很難形成，不管什麼寶物，一旦涉及到內力，馬上便會被天地靈氣毀滅。

    通過趙言成腦海所觀，趙言成對他的神通半信半疑，縱使親自救起了被割了腦袋的三個死囚，趙言成還是沒能盡信，只是多了幾分好奇與探究。

    楚離不禁暗嘆趙言成的頑固與多疑，如此多疑顯然是在皇位上所熏染而成，難以克服。

    原本以為施展了神通便能令其信服無疑，現在看來卻是小覷了趙言成的頑固與多疑，想徹底扭轉他的觀念難之又難，需要更進一步。

    不過這般頑固與多疑，一旦徹底相信了自己，那自己行事也更能放開手腳。

    這套導引之術在他看來委實不俗，只可惜不能調動天地靈氣，否則的話，當有奇效，沒有靈氣相輔，不但效果差了許多，而且一些缺點無法避免。

    他搖搖頭，不再去想這套導引術，所有種種都要看十日後的大寧使團刺殺。

    ——

    十天時間一眨眼即過。

    這天清晨時分，楚離正在院內打著導引術，體會著它的玄妙，血氣湧動，彷彿洗刷身體，當真玄妙，不由感慨這一界人的智慧也不能小瞧。

    「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

    楚離道：「顧總管請進罷。」

    顧元和躬身進來，抱拳笑道：「大師，陛下有令，請大師換一身衣裳，隨小的一塊兒上殿。」

    楚離訝然看他。

    顧元和笑道：「大師放心，陛下上朝理事時，身邊會有幾個侍衛，不會留下破綻。」

    楚離慢慢點頭道：「陛下這是要小僧親眼看看。」

    「正是。」顧元和笑道。

    「……罷了，好。」楚離無奈的嘆口氣。

    顧元和擺擺手，兩個宮女輕盈的進來，手上各托著一個盤子，上面是一套衣衫。

    楚離擺手示意不必她們伺候，拿起衣裳往裡走，很快換了衣衫出來。

    灰色僧袍換成了藍衫，頭戴一頂小帽，而且原本英武的臉龐也變得平庸，不引人注意，整個人氣質好像如風一般若有若無。

    顧元和打量他一眼，抱拳笑道：「請隨小的來。」

    楚離合什一禮，隨著他出了小院往裡走，最終來到了一座大殿外，便是當初他召見楚離的大殿，此時殿內還空蕩蕩的，僅有護衛守著，皇帝趙言成還沒到。

    顧元和笑道：「大師你便站在門內吧，不引人注意。」

    楚離點頭，直接站到了一扇門的後面，隱入暗影處，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

    一刻鐘後，三十六個官員邁著步子緩緩進來，步伐從容沉穩，依著順序站成兩排，各自肅然莊嚴，一言不發的微簾而立，氣氛沉凝。

    他們氣度沉穩，進殿之後沒有左顧右盼，也沒人注意到站在陰影處的楚離。

    片刻後，外面傳來一聲悠揚的吆喝：「皇上駕到！」

    趙言成大步流星的進來，步伐強健宛如青壯，穿過眾臣中央，直接登上台階坐到龍案後，擺擺手道：「今日大寧派了使團過來，要拜見朕，那就見見罷，顧元和！」

    「是。」顧元和站在他身邊，聞言揚聲道：「宣大寧使團覲見——！」

    外面傳來一道道回聲：「宣大寧使團覲見——！」

    趙言成哼道：「大寧與咱們隔著甚遠，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為何會忽然派出使者，你們可有什麼消息？」

    眾大臣搖搖頭。

    「陛下，臣聞這大寧行事憊賴，無利不起早，想必不會有什麼好事。」一個老者抱拳道：「且看他們如何說，敷衍一番便是。」

    大寧與大禹並不相鄰，東邊間隔著大昆，西邊間隔著大朔，但當初也有過一些紛爭，後來隨著大朔重起，大寧與大禹也就沒什麼瓜葛了。

    「陛下，大寧現在與大朔打得不可開交，難不成是想與咱們聯手，一起對付大朔？」

    「與咱們聯手，還不如與大昆聯手。」另一個老臣搖頭。

    眾人議論紛紛，趙言成則若有所思的聽著。

    「大寧使者覲見——！」外面傳來吆喝聲。

    眾臣停住議論，看著一個中年男子雙手托著一個紫色盤子，盤上有一卷明黃畫軸，身後跟著兩個女子，步態輕盈如飄動，逸氣自生。

    楚離微眯眼睛，搖搖頭。

    趙言成盯著這三人，目光落在這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停在台階十米外，躬身一禮道：「大寧禮部御書郎丁策，奉陛下之命前來送信。」

    趙言成打量著他，輕頜首。

    顧元和小心翼翼的下了台階，將托盤接住，然後帶到趙言成跟前，放到案上，輕輕打開捲軸，上面卻是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唔，朕看過了。」趙言成掃一眼，抬頭對丁策道：「你且去歇著吧，朕自會寫信給貴國皇帝。」

    「是。」丁策躬身抱拳，躬身往後退。

第2938章 出手（二更）

    他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瞥了一眼站在門後陰影處的楚離，衝他冷冷一笑，暗罵信口開河，說什麼刺殺，簡直是荒謬。

    這幫護衛團進入大殿，需要經過三重搜查，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能藏得了暗器與兵器，而且相隔了十米外，即使真動手，身邊的護衛足夠反應過來。

    況且他還暗自叮囑了一番，小心戒備這幫傢伙刺殺，現在看來卻是一場虛驚罷了，這定如神僧的天眼通也是糊弄人的玩意兒！

    「哎呀！」丁策身後的一個女子忽然倒地，嬌喚一聲，捂著腳腕呻吟，玉臉煞白，白皙額頭已然一層香汗，惹人憐惜。

    眾人一怔，齊齊看過來。

    顧元和卻踏前一步擋在了趙言成身前，雙眼驟然明亮。

    趙言成卻推開他，哼道：「怎麼回事？」

    丁策低頭看過女子的腳腕，轉身抱拳道：「陛下恕罪，她是崴了腳，無妨的，在下帶她出去即可。」

    「去吧。」趙言成頜首。

    丁策搖搖頭，彎腰抄起了嬌小女子，轉身向趙言成行禮，然後猛的一拋嬌小女子，另一個女子緊隨其後射向趙言成。

    「大膽！」顧元和斥道，一推龍案。

    龍案宛如擲石車擲出的石頭一般射出去，挾著風雷之勢。

    「砰！」身在空中的嬌小女子被龍案撞飛出去，但一抹寒光一閃到了顧元和身前。

    顧元和沒想到寒光如此之快，想避已經不及，只能伸掌擋在身前，被寒光刺中了手掌，頓時手掌一麻，周身跟著一麻，動彈不得。

    這時另一道寒光從另一個嬌小女子嘴裡射出，射中了趙言成。

    「刺客！」眾臣怒吼。

    楚離站在陰影處，一動沒動，看著兩個護衛搶到趙言成身前，趙言成一動不動彷彿雕像，顧元和也是一般，兩個護衛追上了兩女子，劍光閃動。

    丁策瞪大眼睛呆住，一動不敢動，已然有一個護衛衝到他身前，脖子上已經架著長劍，森森寒氣通過脖子鑽進腦袋，隨時會被抹了脖子。

    兩嬌柔女子身形閃動，鑽出劍光，然後揉身鑽出窗戶，再如狸貓般沿著柱子「噌噌噌」攀上殿頂，翻身便消失在眾人視野裡，竟然不見了蹤影。

    「噹！當！當！」三聲鑼響，隨後三十幾個護衛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分成兩隊，一隊護在大殿外，另一隊前去追捕兩個女子。

    「陛下！」兩個老臣忙上前去，剩下的只能在台階下面看著。

    「砰砰！」趙言成與顧元和都倒下去，渾身癱軟如泥。

    「陛下！」一個護衛沉聲道。

    「宣太醫！快宣太醫！」有大臣忙跑到大殿外吆喝。

    整個大殿內亂成一團。

    兩個御醫匆匆而來，其中一個便是張吳牛，身著松鶴官服，大步流星，進了殿內之後直接來到趙言成身邊，從懷裡取出針包，取出一根銀針紮下，跟著又是八根銀針。

    「籲……」趙言成長長舒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

    「陛下！」兩個老臣忙喚道。

    趙言成左右打量一眼，嘶聲道：「張吳牛，我中毒了？」

    「是，陛下。」張吳牛抱拳道：「乃是歹毒的百里酥，陛下不要說話，好生將息。」

    「可能活命？」趙言成道。

    張吳牛沉默，掃一眼周圍。

    趙言成一看他模樣，皺起眉頭：「沒救了？」

    「唉……」張吳牛嘆息，低聲道：「陛下，還是喚太子過來吧。」

    「定如！」趙言成嘶聲喚道。

    「陛下，小僧在。」楚離沉聲道。

    他話音一落，眾人扭頭看過來，發現了隱在陰影中的他，皆瞪大眼睛打量他。

    楚離舉步來到台階下，一個護衛上前擋住路。

    趙言成道：「讓定如大師過來。」

    「是。」那護衛退後一步，虎視眈眈瞪著他。

    楚離來到趙言成身邊。

    「陛下，這位定如大師便是京師裡轟傳的神僧定如？」一個老者沉聲道。

    趙言成低聲道：「是他。」

    「陛下少說話才是。」張吳牛勸道。

    趙言成道：「定如大師，出手吧。」

    楚離合什一禮。

    他一襲青衫飄飄，此時合什一禮，頓時周身宛如迸射光芒，眾人只覺眼前驟然一亮，彷彿整個大殿都變得明亮了幾分。

    原本毫不起眼的他一下變得光芒萬丈，讓人不敢直視。

    楚離將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解下，遞給張吳牛：「給陛下戴上這串佛珠吧！」

    張吳牛打量一眼佛珠，放到鼻前嗅了嗅，然後放到趙言成手腕上。

    眾人眼前驟然一亮，這一串佛珠彷彿陡然迸射出白光，一下照遍趙言成周身，然後眾人眼前又一暗，白光已然消失無蹤。

    趙言成猛的一下坐起來，身子一歪，「噗」吐出一口黑血。

    「嘶……」地面冒出白煙。

    黑血竟然把白玉地面燒了一個小坑，看得眾人心中泛寒，如此劇毒之藥，入口之後怎麼能活！

    楚離頜首：「成了。」

    他扭頭看一眼顧元和。

    顧元和已然臉色泛青，一動不動，彷彿已然僵硬死去。

    他嘆一口氣，來到顧元和身前，輕輕一觸其額頭。

    他靠近趙言成有人擋著，靠近顧元和卻沒人管。

    張吳牛搖搖頭，又露出驚異目光，只見顧元和臉上的青氣宛如冰雪遇沸水，迅速消融，然後他睜開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

    「陛下！」顧元和一睜開眼，馬上喚道。

    趙言成站起身，張吳牛與一個老臣忙上前扶住。

    「陛下，小的萬死！」顧元和跪地請罪。

    趙言成擺擺手道：「罷了，你也盡力了，算是死過一回了。」

    顧元和咬著牙，沉默不語，臉色陰沉欲滴。

    他已經做了防備，提前一步擋住皇上，沒想到還是沒能擋得住，誰能想到是這麼兩個嬌滴滴的女人行刺，而不是那個丁策！

    「皇上！」眾大臣忙喚道。

    趙言成擺擺手，精神漸漸健旺，沉聲道：「朕無妨！」

    兩個老臣退下台階，來到下面站好。

    「陛下，大寧使團陰謀行刺，罪不可赦！」一個老臣漲紅著臉，怒吼道：「當誅！」

    「臣請誅大寧使團！」眾人紛紛抱拳。

    楚離已經退到了大門旁的陰影處，身上光芒再次黯淡，與陰影融為一體，但已經無法被眾大臣忽視。

    「此事不急，先捉了那兩個刺客再說罷。」趙言成冷冷道。

    他掃一眼丁策。

    丁策忙叫道：「陛下，此事有陰謀！」

第2939章 補天（一更）

    趙言成冷笑一聲。

    「難道大寧要跟咱們開戰？」一個中年男子沉聲喝道：「好大的胃口！」

    丁策忙道：「陛下，還有諸位，在下是來尋求與大禹合作，共同對付大朔，而不是來與大禹結仇，我想一定有人不想讓咱們大寧與大禹聯手！」

    眾大臣與趙言成皺眉不語。

    他們也覺得古怪。

    大禹與大寧隔著兩個國家，而他們也奉行遠交近攻之策，所以不該與大禹敵對，更不該刺殺，顯然這一次是有人搗鬼，最可能的便是大朔與大昆。

    丁策舒一口氣。

    一會兒過後，一個如黑熊般壯碩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進來，跪倒在地。

    「宋昆，可捉到刺客了？」趙言成沉聲道。

    宋昆黑乎乎的臉龐露出慚愧，低頭道：「陛下，臣等無能，讓她們逃了！」

    「嗯——？」趙言成臉色一變，冷冷道：「從皇宮裡逃掉了？」

    「……是。」宋昆遲疑一下，頭壓得更低，幾乎貼到地上：「請陛下下令封鎖京師！」

    「荒謬！」趙言成沒好氣的哼道：「你們個個自詡精銳，天下無敵，結果呢，被兩個丫頭給逃了，當真給朕漲臉啊！」

    封鎖京師搜查這兩刺客，必然會弄得人心惶惶，生出無數波折來，況且在皇宮堵不住，在京師就能捉住？

    他沒有這個指望。

    「臣無能！」宋昆額頭貼地請罪。

    「陛下，這兩女子身懷奇技，確實難纏。」先前說話的中年男子沉聲道：「現在有了防備，她們再難得逞，卻是不值得大索京師。」

    他身為內閣大臣，自然不希望京師動盪，那些藏在暗處的傢伙們會趁機而動，不知要鬧出多少亂子，打破京師的平衡局面。

    「正是……」眾人紛紛點頭附議。

    「罷了！」趙言成冷冷道：「宋昆，罰俸一年，剩下的皇宮護衛罰俸半載！」

    「謝陛下！」宋昆感激的道。

    雖說一年俸祿讓他心疼，身為侍衛首領，一年的俸祿可是豐厚得很，而如今卻被罰去，不過好在沒被降罪，要真被逐出皇宮，那才是最可怕的。

    趙言成擺擺手道：「都退下吧！」

    眾大臣紛紛行禮，退出了大殿。

    張吳牛沒走，伸手探了探趙言成的手腕，又看了看顧元和的，點點頭笑道：「這位定如大師果然厲害，陛下與顧總管都已經痊癒，神乎其神！」

    他醫術驚人，更清楚楚離的神通是如何的了不得。

    「好，你也退下吧。」趙言成道。

    張吳牛臨走之際對楚離合什一禮，楚離合什還禮。

    「砰！」趙言成猛的一捶書案，冷冷道：「猖狂！」

    顧元和也恨恨道：「陛下，難道真放過那兩個刺客？」

    趙言成哼道：「那有什麼辦法？」

    「萬一她們繼續刺殺咱們大禹重臣呢？」顧元和道。

    趙言成搖搖頭：「刺殺重臣沒什麼用處，只要殺死朕，便可以挑起紛爭，罷了，由她們去吧。」

    顧元和道：「定如大師，那兩女還在城內麼？」

    趙言成也看向楚離。

    他想讓楚離幫忙，卻拉不下臉來，畢竟身為皇帝，先前對楚離諸多不信任，現實給了他狠狠一個耳光，也沒臉再求他幫忙捉刺客。

    楚離點點頭：「她們已然逃之夭夭，捉不住了。」

    「哼！」趙言成大是不甘：「你是預先看到她們刺殺了吧？」

    楚離頜首。

    趙言成狠狠瞪他一眼。

    楚離笑了笑道：「陛下，即使小僧說了也沒用，陛下不信，徒呼奈何！」

    「那你有辦法捉住她們麼？」趙言成道。

    這般奇技，若能捉住了，為自己所用，訓練出一批刺客來，威力無窮，關鍵時候能建奇效，至於說差點兒殺了自己，只要稍施懲戒即可。

    楚離搖頭：「她們已經逃出京師，很難捉到了。」

    「你神通廣大，想必還是有辦法的！」趙言成哼道。

    楚離笑而不語。

    趙言成道：「朕答應，絕不會殺她們，也不會折磨，朕想讓她們為朕所用。」

    楚離道：「陛下，這是一個組織，卻是不必捉住她們的，想用這種人物，直接出錢便是。」

    他已經看透了兩女的腦海，知道了她們的來歷。

    趙言成皺眉道：「類似於一個幫派，好大的膽子！」

    敢刺殺一國之皇帝，這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一國之力可不是一個幫派。

    楚離道：「補天樓。」

    趙言成皺眉沉吟：「顧元和，找鄧越來！」

    「是。」顧元和疾步離開。

    一會兒功夫，顧元和帶著一個老者進來，削瘦如竹，臉龐蒼白，看著彷彿大病之人，腳下卻是無聲無息，輕盈飄逸，抱拳一禮：「陛下。」

    「可曾聽過補天樓？」趙言成哼道。

    削瘦老者鄧越毫不猶豫的點頭：「補天樓是一個殺手組織，刺殺之術驚人，但這補天樓極為神秘，無影無蹤，僅聞其名，卻沒見過他們的人，但補天樓的名氣極大，號稱第一殺手組織。」

    「可有辦法破了他們？」趙言成道。

    鄧越搖頭苦笑：「陛下，他們真正的身份誰也不知道，而且還精通易容之術，這些殺手們平時可能是一個賣燒餅的，或者是商人，或者是兵士，天衣無縫，很難捉住。」

    「這麼說來，只能任由他們逍遙自在？」趙言成冷冷道：「那要你們暗衛有何用？！」

    鄧越道：「陛下，這補天樓並不僅僅存於咱們大禹，其餘諸國也有，到底有多少人，樓主是誰，或者高層是誰，臣一無所知，也曾派人進入補天樓，可惜一次也沒成功。」

    他們暗衛也是負責情報與刺殺，所謂同行是冤家，自然追索過補天樓的消息，甚至想要對付補天樓，收為己用，可惜皆鎩羽而歸。

    後來便沒再自討沒趣，井水不犯河水，只要補天樓不在大禹猖狂，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這時候皇上問到了補天樓，他感覺不妙。

    「無能！」趙言成哼道。

    「是。」鄧越無奈的躬身。

    「今天有補天樓的兩個殺手差點兒殺了朕！」趙言成冷笑道：「你準備怎麼做？」

    「好大的膽子！」鄧越臉色大變。

    趙言成哼道：「若不能把這個補天樓連根拔起，你便告老還鄉吧！」

    「……是！」鄧越咬了咬牙，緩緩點頭。

    楚離道：「陛下，這補天樓的殺手有一個標誌。」

第2940章 贈珠（二更）

    「說來聽聽。」趙言成道。

    楚離指了指自己左肩膀：「她們左肩上會有一個閃電標誌。」

    趙言成輕輕點頭。

    「陛下，這位是……？」鄧越看向楚離。

    趙言成道：「神僧定如，你該聽過。」

    「久仰大名！」鄧越雙眼放光：「據說能起死回生！……講經之際能直接衍化極樂之境，當真神乎其神，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失敬！」

    他說著抱拳一禮。

    楚離合什：「鄧施主，小心。」

    「小心什麼？」鄧越一怔，雙眼陡然銳利，目光宛如兩柄劍刺過來。

    趙言成皺眉道：「定如，難道他也有劫難？」

    楚離點頭：「被補天樓所刺殺。」

    「刺殺？」鄧越呵呵笑起來，搖搖頭，一臉的不以為然。

    他便是負責刺殺的，精擅刺殺之術，對刺殺也有敏銳直覺，怎麼可能被人刺殺，那真成了笑話。

    這世上能暗算刺殺自己的可沒有幾個。

    楚離笑了笑。

    趙言成這一次卻不敢再懷疑，沉聲道：「何時？」

    楚離搖頭：「約莫在十天之內。」

    「可有躲避之法？」趙言成道。

    楚離打量一眼鄧越。

    鄧越笑道：「陛下，若說別的劫難，可能會應驗，刺殺嘛，絕不可能，縱使是補天樓的殺手過來，也甭想刺殺我！」

    「你閉嘴吧！」趙言成哼道：「善泳者溺，若是抱著這個心思，你不死誰死！」

    鄧越縮了縮脖子，嘿嘿笑道：「那倒也是，臣是不能大意，……那好吧，定如大師，我該怎麼防備才能倖免被殺？」

    楚離搖頭：「防不勝防，否則也不是補天樓了，據說補天樓從沒失手，包括這一次刺殺陛下，也不算是失手吧。」

    「補天樓！」趙言成沉下臉，肅然道：「不把這補天樓剷除，朕睡覺都不安穩！」

    先前知道使團會刺殺，已經有了防備，包括護衛與顧元和，顧元和可不僅僅是侍衛總管，還天生神力，且武技高超卓絕。

    已然這般戒備，還沒能逃得過補天樓刺殺，沒有定如在，自己必死無疑！

    想到這裡，他心中越發沉重。

    躲得了這一次未必能躲得了下一次，萬一還有刺殺呢？難不成一直要讓定如在身邊跟著，準備起死回生？

    鄧越道：「定如大師，如此說來，我是必死無疑了？」

    楚離笑了笑沒說話。

    鄧越哼道：「不瞞大師說，我有替身，實在不成，這一個月我躲起來，只讓替身出現，引他們刺殺，然後趁機捉住，再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他說著話用力一攥拳頭。

    楚離笑而不語。

    趙言成哼道：「想得美事兒，真這般容易，早被剷除了！」

    「是，臣是想得簡單了。」鄧越忙躬身。

    趙言成看向楚離：「定如，你還是救他一救吧。」

    楚離嘆一口氣，慢慢點頭：「既然陛下開口，那小僧只能勉強一試。」

    他將手腕上的佛珠解下，遞給鄧越：「鄧施主一直帶著這個，或許能救一命。」

    鄧越接過佛珠，感覺到佛珠上蘊含著一股清涼氣息，直接通過手腕鑽進胳膊，然後再鑽進腦海，腦海頓時一清，感覺一下變得敏銳許多。

    他天地間陡然變得清晰，色變鮮豔明亮動人，耳邊傳來的聲音層次豐富，無論什麼聲音都變得悅耳，竟然在柱子後還站著兩個護衛，呼吸輕微，若有若無，先前並沒發覺。

    「好寶物！」他不由脫口讚歎。

    楚離微笑：「只是貧僧的隨身之物，一直受佛法熏陶，時間久了會有一些靈性，但願能助鄧施主一臂之力，免於劫難。」

    「有這寶珠在，他的命總算保住了。」趙言成鬆口氣。

    他親自體會過這寶物的玄妙，原本想厚著臉皮討要，看楚離轉給鄧越，只能打消了念頭，哼道：「這是難得的寶物，絕不能丟了！」

    「是！」鄧越點頭。

    趙言成道：「去吧，好好查一查，把這補天樓一網打盡！」

    「臣一定竭盡全力！」鄧越用力點頭。

    「竭盡全力不成，一定得辦到！」趙言成哼道：「否則你就告老還鄉！」

    「……是。」鄧越咬著牙抱拳。

    「去吧。」趙言成擺擺手。

    鄧越朝楚離一禮，轉身離開大殿。

    趙言成負手起身下了台階，舉步往外走，楚離與顧元和緊隨其後。

    趙言成抬頭看一眼連綿不絕的宮殿，皇宮大內的大殿近有一百二十多座，可謂一片龐大的建築，從頭走到尾需要半天功夫。

    出了大殿，趙言成負手緩步漫行：「定如，你來到朕身邊，意欲何為？只是為了宣揚你這一脈的佛法？」

    楚離搖搖頭。

    趙言成道：「朕可提前說好了，這是不可能的，朕絕不會扶持哪一脈佛法，一脈獨尊，這是滅亡之道，朕絕不會做的。」

    楚離道：「貧僧不是想借助陛下弘法，而是積功德。」

    「功德？」趙言成皺眉道：「怎麼算功德？救朕算是功德？」

    楚離緩緩點頭：「陛下生死關乎天下命運，陛下身亡，則難免混亂，風波驟起，會折損多少無辜性命，救了陛下便是救了他們，功德浩蕩。」

    「唔，原來如此，那鄧越呢？」趙言成道。

    楚離笑了笑：「補天樓殺孽太重，除之也是一件大功德。」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件大功德，想飛昇上去需要超乎想像的功德，不站在帝王身邊是不可能獲得那般多的功德，所以只有這一條路，別無他途。

    補天樓這些年積累的殺孽深重，自己救趙言成是功德龐大，而他們殺趙言成，卻是罪孽深重，這般驚人的罪孽已經不是一樁兩樁。

    所以滅掉補天樓，功德甚至比救趙言成更大。

    趙言成慢慢點頭道：「朕還真不知道補天樓這般厲害，先前是小瞧了他們。」

    楚離道：「他們行事隱秘，即使刺殺成功，也不會宣揚，外人不知，陛下最好跟其餘諸國打一聲招呼，免得再被補天樓暗算。」

    「呵呵……」趙言成微笑搖頭。

    楚離嘆一口氣。

    也無外乎補天樓的名聲不顯，即使有帝王被刺殺，他們也不會聲張，就像趙言成一般，巴不得別國皇帝倒霉，怎麼會好心的提醒。

    「此事交給鄧越，朕相信他能辦好。」趙言成道。

    鄧越掌管大禹內外諜報與刺殺，傾一國之力對付一個刺客組織，必能建功。

第2941章 舍利（一更）

    楚離道：「那便祝願陛下心想事成了。」

    三人來到了後花園。

    趙言成坐到一張玉石桌旁，顧元和招手讓宮女奉茶，站在趙言成身邊，楚離坐到趙言成對面，按一下玉石桌，溫潤細膩。

    論及享受，這個世界的人們遠勝先前幾界，他從沒見過如此奢華的皇宮。

    「定如，你若留在朕身邊，朕卻有一個條件。」趙言成道。

    楚離笑了笑：「陛下，貧僧卻是不想留在皇宮。」

    「嗯——？」趙言成一挑眉頭。

    他隨後皺著眉頭，沉聲道：「定如你不想留在朕身邊？」

    楚離搖搖頭：「陛下，國家大事，一旦涉及到了貧僧，那貧僧便是眾矢之的，馬上便成為禍國殃民的妖僧，成為天下之敵！」

    「哼，管他們怎麼說！」趙言成道。

    他當然知道，國家大事一旦被僧人參與，必然會引起反對，朝堂一直極力避免教派的干擾，否則天下必然大亂，後患無窮。

    但他見識過楚離的神通之後，震驚之餘，下定決心要為我所用。

    即使頂著一些壓力，也要把楚離留在身邊，至少以後再不怕刺客，也不擔心自己會生病而死，心裡安穩得多，心境也自然放鬆，行事也會更加豁達，益處無窮。

    楚離笑道：「貧僧還想多講一講經，弘揚一下佛法。」

    「定如，朕可是說一不二。」趙言成哼道：「錯過了這機會，你想過來，朕也不會答應了。」

    楚離合什微笑道：「陛下誤會了，貧僧在敬王府便極好，既安靜，又能弘揚佛法，還能積累功德，可謂一舉多得，何必來到皇宮大內受拘束。」

    「……好。」趙言成道：「既然你這般想，朕也不勉強，那你回敬王府吧。」

    「多謝陛下。」楚離微笑。

    趙言成哼道：「但願你別後悔！」

    楚離笑著搖頭道：「陛下還是保重龍體好後，貧僧告辭。」

    他起身合什一禮便往外走。

    趙言成盯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

    顧元和待他離開視野，忙道：「陛下……？」

    「罷了，他想走便走！」趙言成哼道：「難道朕還差他一個不成！」

    顧元和搖頭道：「陛下，他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若沒有定如神僧，小的跟陛下你已經去見了高祖太祖了！」

    趙言成道：「那待會兒弄些賞賜給他，送到敬王府便是了！」

    「是。」顧元和忙應道：「不過不把定如神僧放到身邊，陛下怎麼能安心？」

    「我想留下他，他偏偏要走，朕可不是那般蠻橫霸道之人，成人之美！」趙言成哼道。

    顧元和笑了笑。

    身為帝王還不蠻橫霸道，那才是笑話呢。

    趙言成道：「去跟鄧越說，趕緊把那補天樓滅掉，別給朕丟人眼現！」

    「是，小的馬上去辦。」顧元和道：「那神僧那邊的賞賜的話……，要不要從禁庫裡取一些佛經？或者別的奇珍之物？」

    「禁府裡好像有一顆高僧舍利，送給他罷，一定會感激不盡的。」趙言成道。

    「陛下英明。」顧元和躬身退出後花園，這時宮女們已經奉上了茶，趙言成拿起來輕啜一口，然後猛的噴出來，怒瞪一眼眾宮女。

    十二個宮女嚇了一跳，不敢出聲。

    「滾！」趙言成冷哼。

    十二個宮女忙躬身後退，小心翼翼的退出他所在院子，拍拍胸口，驚魂甫定。

    ——

    楚離回到敬王府，聽到消息的敬王爺趙正和匆匆迎出來，滿臉笑容：「師父，你可算回來了！」

    楚離笑道：「皇宮大內呆得不自在，還是在王府好。」

    「那是自然！」趙正和歡喜的道：「在王府裡你就當成自己家，隨意便好，有什麼儘管吩咐他們，絕對自由自在。」

    兩人回到楚離的小院。

    院內一塵不染，顯然一直有要打掃著，趙正和笑道：「師父，父皇那邊還順利吧？」

    楚離頜首：「算是點破了局面。」

    「阿彌陀佛。」趙正和鬆一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

    楚離道：「世事多艱，未必會如自己所願。」

    他知道世間的因果可沒那麼容易破壞，世事想改變可沒那麼容易。

    趙正和道：「盡力而為唄，師父，這幾日我心神不寧，莫不是有什麼事？」

    楚離深深看他一眼，點點頭：「會遇到刺殺，避一避罷。」

    「刺殺我？」趙正和不解的道：「我沒有什麼仇敵，怎會刺殺我？」

    楚離道：「應該是補天樓的刺客，……你王府裡的護衛可有頂尖高手？」

    趙正和道：「當初是從父皇那裡討要來的，禁宮內最頂尖的暗衛，一直負責府內防禦，斷不容刺客潛伏進來！」

    楚離搖搖頭，正要說話，外面忽然傳來匆忙腳步聲：「王爺，宮裡的顧總管來了！」

    「大總管？」趙正和忙道。

    「是。」

    「我親自去接！」趙正和忙道。

    顧元和的地位看似低，其實卻最重要，往往一句話就能影響皇上的想法，因為他是最瞭解皇上的人，所以沒人敢得罪他。

    即使趙正和，對顧元和也很看得，不敢得罪。

    他扭頭道：「師父且歇一歇，弟子去看看。」

    楚離道：「若是賞賜給我的，那便應下吧，拿過來。」

    「好。」趙正和不敢怠慢，匆匆而去。

    顧元和看到他親自過來，笑著起身躬身：「見過王爺。」

    「顧總管，辛苦你親自跑一趟。」趙正和肅然正色。

    顧元和笑道：「小的是奉皇上之命，前來賞賜給定如神僧一顆舍利。」

    「舍利？」趙正和神色更肅然，抱拳道：「多謝父皇，我帶給師父去。」

    「那便多謝王爺了。」顧元和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石小匣子，雙手呈給趙正和。

    趙正和雙手接過來，他對高僧舍利極看重。

    「那小的便告辭。」顧元和躬身一禮，轉身離開。

    趙正和目送他離開後，捧著玉匣來到楚離跟前，雙手呈上：「師父，此乃高僧舍利，能被父皇收藏，一定是了不得的神僧！」

    楚離笑著接過來，放到玉石桌上輕輕打開，一顆如白玉一般的舍利呈現在他們跟前，光澤流轉，彷彿抹著油一般的明亮。

    「好一個高僧舍利！」趙正和讚歎。

    楚離伸手輕輕碰觸這顆舍利。

    「轟隆！」一聲轟然巨響，他眼前驟然出現一個老僧，盤膝坐於虛空，合什衝他微笑。

第2942章 雪月（二更）

    老僧似乎在放著光芒，雙眼熠熠如繁星。

    「阿彌陀佛！」他長宣一聲佛號，然後化為一道光芒射向楚離。

    楚離坦然承受。

    「轟隆……」耳邊再次響起巨響，彷彿驚雷炸響。

    楚離閉上雙眼，一動不動。

    趙正和盯著他一眨不眨眼，不知發生了什麼，不知為何楚離忽然閉上了眼睛，然後舍利忽然閃了一下，彷彿迸射光芒，然後又消失，好像剛才是一場幻覺。

    半晌後，楚離睜開眼睛，長長嘆息。

    自己的精神力再次增強了兩分，舍利之內蘊含著精純的精神力量，抵得上數十年的苦修，想必是那位高僧在臨死之際將精神內斂轉化，才能蘊於舍利之內。

    這位高僧的修煉已然達到極高層次，這一界的僧人雖然難以修練出神通，修煉程度卻不差，委實有些可惜，也難怪功德難以達到飛昇之境。

    神通才是積累功德的捷徑，沒有神通，積累功德便要莫大的機緣與運氣。

    趙正和被他目光一照，頓時晃了晃，差點兒摔倒，不禁問道：「師父，這舍利可是有古怪？」

    楚離搖頭：「這是哪位高僧的舍利？」

    「我打聽打聽。」趙正和道。

    楚離點點頭。

    趙正和合什一禮，轉身便去打聽。

    楚離打量著這顆舍利，觸手之後，溫潤而細膩，淡淡柔和的氣息流轉，彷彿要鑽進手心，可惜這股力量已經細微之極，若非他敏銳無法感覺得到。

    「師父。」莊月蓉裊裊而來，揮揮手，幾個侍女輕輕退下。

    楚離笑了笑。

    莊月蓉道：「聽聞師父得了皇上賞的舍利。」

    楚離遞給她：「便是這顆，確實是高僧所化。」

    莊月蓉雙手接過，捧在掌心，沒感覺到什麼異樣，卻不敢小瞧，畢竟舍利是高僧的修為所化，顯示著此高僧的一身精純修為。

    「師父，聽聞皇上受了刺殺？」莊月蓉輕聲道：「師父沒遇到危險吧？」

    楚離笑著搖頭。

    莊月蓉蹙眉道：「弟子瞭解這補天樓，委實不能輕視。」

    楚離笑道：「難道你與這補天樓有什麼瓜葛？」

    「我大哥便是被補天樓刺客所殺！」莊月蓉蹙眉道，雙眸閃動。

    楚離皺眉道：「令兄是……？」

    「大哥原本是飛揚將軍。」莊月蓉道：「前途遠大，可惜卻無聲無息的死於意外，弟子知道他是死於補天樓，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追索補天樓的消息，一無所獲，補天樓太過神秘。」

    「補天樓……」楚離搖頭道：「還是小心，憑你是惹不起他們的，因為你沒夠成威脅，所以才能倖免，否則的話……」

    他搖搖頭。

    莊月蓉道：「最壞便是步我大哥後塵罷了。」

    楚離道：「這一次皇上被刺殺，補天樓算是觸了逆鱗，離覆滅不遠了。」

    「師父能幫忙嗎？」莊月蓉道。

    她知道楚離有天眼通，能看透未來，從而能夠改變未來，找到補天樓，從而滅掉補天樓。

    楚離頜首：「該我出手的時候，我自會出手。」

    「多謝師父！」莊月蓉深深一禮。

    楚離擺擺手：「你我乃師徒，何須如此客氣，好好回去靜下心修煉，莫要讓補天樓成為心魔！」

    「是。」莊月蓉輕輕點頭。

    她剛離開楚離的小院，趙正和回來：「師父，打聽到了，這位高僧乃雪月大師。」

    楚離眉頭挑了挑。

    趙正和笑道：「這位雪月大師可是位傳奇人物，據說他不遵從清規戒律，反而喜歡追尋風花雪月，惹了一身的情債。」

    楚離慢慢點頭。

    趙正和道：「不負如來不負卿，這位雪月大師是半路出家，沒當和尚前已然成親，還有數個紅顏知己，出家之後想斬斷情絲，卻沒能斬斷。」

    楚離皺了皺眉。

    他怎麼聽著感覺如此熟悉，好像是自己的事一般。

    趙正和笑道：「還真是奇怪了，別的出家人需要斬情滅緣，他偏偏是痴情種子，修佛之後還與幾女糾纏不清，恩怨情仇一生，最終等幾個紅顏知己都去世，才圓寂而去，留下了一百多顆舍利，從舍利的精純來看，修為精純無比，與他的行事截然相反。」

    楚離點點頭，他現在若是圓寂，留下的身體火化，一定也是舍利圓潤光澤，顯示出精純的修為，所以佛法與感情沒有必然相悖之處。

    感情固然是羈絆，在生死之際卻可以幫助解脫生死，從而令修行勇猛精進，瞬間跨入另一個層次。

    楚離猜測，雪月大師最終圓寂有如此深厚修為，很可能與痴情有關，正因為幾女離去，他也生出解脫心，從而徹底解脫。

    趙正和道：「所以這位雪月大師成了傳奇人物，有助於人們對佛法的重新理解，而雪月大師所傳下的那一脈，卻因此而能夠成親，不戒女色，便是鼎鼎大名的雪月寺！」

    「雪月寺……」楚離沉吟。

    他還真聽過這名字，號稱是頂尖的寺院，只是沒細細瞭解過，沒想到如此獨特，可能正因為獨特，所以遇到過的高僧們都沒多說。

    趙正和笑道：「想拜入雪月寺的弟子們多不勝數，擇優而選，千里挑一甚至萬里挑一，所以雪月寺高僧層出不窮，獨成一景。」

    楚離道：「你也很羨慕吧？」

    「可惜沒能從舍利裡獲得雪月寺的傳承，否則的話……」趙正和遺憾的道。

    楚離哼道：「世間哪有兩全之法，不過是美好的願望罷了，待你修煉到一定程度便知曉，選擇與取捨是無時不在。」

    「是。」趙正和躬身受教。

    ——

    時間一眨眼便過，楚離這天清晨正在修煉，趙正和匆匆過來，輕輕敲門：「師父，顧總管過來了。」

    楚離跨到門前拉開，趙正和與顧元和站在門外。

    顧元和合什行禮：「神僧，速速與我進宮吧！」

    楚離打量他。

    顧元和苦笑道：「是公主被刺了。」

    楚離道：「公主？」

    顧元和嘆道：「公主易容出宮，卻被刺客所趁，便……」

    他說著話搖搖頭，一臉沉重。

    楚離皺眉。

    他還真沒看出來公主的命運。

    顧元和道：「陛下最寵愛安福公主，所以無論如何請神僧前往，救回公主！」

    楚離嘆口氣道：「走吧。」

    顧元和露出笑容，忙躬身：「神僧先行！」

    楚離舉步往外走去，很快坐上轎子，來到皇宮內，被顧元和引著來到一座輝煌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