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天影 作者:蕭鼎 (已完成)

 
arty2008 2016-8-28 22:0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8 2770268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10 17:10
第六百九十一章 葉子與血月

  那是一片葉子。

  充滿生機、碧綠青翠的綠葉,約莫半個手掌大小,在天瀾真君的手中閃閃發光。

  這枚葉片是如此美麗,所蘊含的生機是如此充沛,以致於當天瀾真君將它從懷中拿出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有一股溫柔的春風迎面吹過,輕拂臉龐,哪怕是在這昏暗壓抑的地下世界裡,那一刻彷彿也迎來了春天,彷彿有種春風吹拂百花盛開草木芬芳的錯覺。

  這裡當然並沒有青草花木,更沒有想像中花草瘋長的奇異景象,但是確實在那一瞬間,每個人眼前似乎都浮現了那種春天的幻象。儘管只是瞬間而過的虛幻,但是在場的人物都變了臉色,能夠動搖化神真君這個層次人物的心志,這枚葉片不問可知就是稀世珍寶。

  而在這個小院之中,陸塵的臉色變化最大,面上的震驚之色也是最濃,不過在其他三位化神真君的眼中,他的道行本來就差了一些,所以也沒有太在意。

  能夠對化神真君有所影響的寶物,對其他人的影響噹然更大,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像鐵壺真君和廣博真君就沒有向陸塵多看一眼,倒是天瀾真君有轉頭向陸塵望了一下,但也沒有更多的表示。然而只有陸塵自己心裡知道,他那一刻的心,確切地說,是藏在他心中的那顆種子,驟然猛烈地悸動了一下。

  他知道了那片葉子的來歷。

  事實上,這世上也只有一種葉子會值得化神真君如此重視,那就是魔教重寶,傳說中神樹遺留下的碎片葉子。

  神樹之葉在天瀾真君手中亮出來後,對面的鐵壺真君和廣博真君臉色都有些變化,卻又各不相同。

  廣博真君先是震驚,隨即露出幾分疑惑之色,似乎還未搞懂天瀾真君這邊究竟要施展什麼手段,眼裡有幾分警惕之意;而鐵壺真君同樣先是驚訝了一下,但隨即卻是露出幾分瞭然之色,嘴角浮現出幾絲冷笑。

  他指著天瀾真君,嗤笑道:「好你個天瀾,果然是狼子野心,對我們對天下間只說數十年跟魔教血鬥廝殺不共戴天,不料暗地裡居然還將這魔教邪物據為己有,這是要做什麼?瞞天過海,倒行逆施,視天下正道公義於無物,真仙盟斷然不能容你!」

  話語說到最後,他已是變成疾言厲色,神色肅然。

  天瀾真君面色平靜淡然,對鐵壺真君這番義正言辭的話好像一點都沒在意,只是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將那片葉子輕輕一拋。

  綠色的葉子便漂浮在他的身前三尺處,一綠色光輝,無聲無息地揮灑開去,就像是這片壓抑陰沉的世界中,一盞明亮的充滿希望的燈火。

  葉片出手,整個地下世界似乎就是一亮,然後有什麼東西忽然改變了,他們此刻三個人都站在血月月光之中,同時抬頭望去,便看到有一束血月光芒,好像是凝聚了月色精華,深邃透亮,猶如血晶,緩緩從天空被引了下來,正向這枚葉片落下。

  地窟世界裡,突然有噝噝之聲,無形的狂風忽然吹起,然後在那個被血月光輝所籠罩的圈子外,突然有無數道閃電的電芒出現,如潮水般向場內那枚葉片撲去,但隨即被血月的光罩攔住。

  饒是如此,強大如血月的力量,在這些閃電電芒的攻擊下,一時間也是震顫不已,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的跡象。

  不過,天上的血月迅速綻放出更加明亮的光芒,這片光罩得到了強力的支撐,還是很快穩定了下來。

  但古怪的是,天上垂落下來的那一束深邃血晶般的月光,卻是停滯不前了,似乎血月的力量被分散開去,無法再顧及那枚葉片。

  原本有些意外和緊張的鐵壺和廣博兩人,臉色為之一鬆,鐵壺真君還轉頭對著宅院外頭的某個方位笑道:「古月道兄,好手段啊!」

  空空蕩蕩的地下城池某處,傳來一個爽朗笑聲,只聞聲音不見人影,長笑道:「彫蟲小技,讓天瀾道兄見笑了。」

  天瀾真君斜眼望去,向那個笑聲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左邊肩膀似乎在這中間微微聳起了一下。但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動作,幾乎是在同時,廣博真君忽然一步踏出,整個人猶如鬼魅一般,突然間就出現在天瀾真君和外面那個聲音出處的中間位置。

  這個大宰院的首座主宰,背負雙手,向著天瀾真君笑呵呵地道:「天瀾道兄,莫要生氣嘛!」

  ※※※

  天瀾真君的身子並沒有任何進退動作,又或許是被他自己硬生生忍了下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外面的那片虛空,眼裡有無法理解的深邃之意。

  隨後,他淡淡一笑,道:「不過都是小道爾。」

  說完,他忽然再一次抬起右手,又伸進了懷裡。這一次幾乎完全相同的動作,讓原本笑容滿面的鐵壺真君和廣博真君的面上笑意都是停滯了一下。

  從一開始到現在,特別是對面那幾位化神真君現身之後,陸塵在這裡的存在感就驟然降低,基本等同於空氣。他自己對此也並沒有任何的想法與不適,也許這麼多年的影子生涯讓他早已習慣於在這種視線之外的存在感。

  他也在觀望的局勢,也在注視著天瀾真君的一舉一動,與對面幾位化神真君不同的是,當那枚葉片被天瀾真君拋出,開始引動天地氣息並讓血月做出奇怪反應後,陸塵面上雖然保持著冷靜,但心裡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儘管眼前所見的異像並不相同,但是周圍的氣息、天象的異變,乃至從他腳底隱隱傳來的震動,都讓他不停地回憶起當年荒谷之戰的景象。

  太像了,太像了……

  明明眼前的人物、道法的施放,乃至天地異變都完全不同,但是,作為當年降神咒大陣中唯一活下來的一個人,陸塵還是深刻地感覺到,這種氣息,拋去所有的外皮表象,在其本質中,有某種東西,某種力量,是完全一樣的。

  他們在燃燒,並激發著神樹碎片的力量,然後引動天地變化。

  陸塵猛地抬頭,向著天空望去。

  那一輪血月熠熠生輝,然後在它的旁邊,那些血海滔滔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瘋狂旋轉起來,像是在一股無形的力量催持下,漸漸在形成一個暴風雨的巨大漩渦。
bpd 發表於 2018-4-11 19:31
第四卷 定風波 第六百九十二章 降神咒重啟

  地下洞窟裡幾位化神真君在這裡搞風搞雨,雖然暫時還沒有大打出手,但造成的聲勢已經是極大,連天上的血月都影響到,地面上的法陣也開始受到影響,光輝此起彼伏,閃爍不停,一股神秘的氣息開始漂浮在這個地下世界裡。

  再加上地底深處不時傳來的沉悶聲音,猶如一個魔咒,又像是一聲聲滿含怨恨的詛咒,彷彿有一個可怕的東西正隱藏在大地之下,歷經千萬年的黑暗鎮壓,直到今天,終於看到了一線生機。

  於是,那莫名而神秘的存在似乎正在掙扎著,咆哮著,怒吼著,撞擊著,拚命地想要尋找那一個出口,重回這個世界。

  地下洞窟裡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十分緊張,特別是在那一束血月光圈之外,一片死寂,只有那些看上去了無生氣的法陣光芒轉動閃爍著。

  躲藏在那條通道裡的白蓮和阿土,當然是將外頭發生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從血月光輝落下,到後面天瀾真君掏出了那片葉子,並開始引動天上風雲變幻,一點都沒錯過。

  畢竟那麼大的動靜,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到。白蓮悄悄縮回了脖子,面上有一絲凝重之色,然後她看了看對面的阿土,道:「三個打一個,不要臉啊。」

  阿土看了她一眼,低聲叫喚了一下,似乎不太同意。

  白蓮怔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對著阿土嘲笑道:「得了吧,在那四個老頭子面前,你那位陸塵都算不上一個人。」

  阿土低吼一聲,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然後轉過頭又向外頭看了一眼,正好這個時候,它看到了天瀾真君再次將手伸進懷中,似乎即將拿出第二件東西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死光頭身上。

  阿土猶豫了片刻,忽然一隻腳踏出一步,卻是從這個通道中走了出去。

  白蓮吃了一驚,站了起來,有些錯愕地看著這只黑狗輕手輕腳但顯然十分堅定地向著底下那座城池慢慢地靠了過去。

  ※※※

  城池中心處,依舊站在那座小亭中石板上的天瀾真君,已經將手從懷中抽了出來,一片碧綠光芒灑落,竟有幾分耀眼刺目。

  眾人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去,便只見在這位光頭真君的手間,此刻又多了一件東西,那看起來好像是一根樹枝。同樣擁有翠綠的光澤、充沛無比的生機,幾乎是讓人第一時間就能感覺到,和之前的那片葉子是同源之物。

  只不過不知為何,雖然外表看起來生機盎然,但在那層綠光生機深處,似乎總有幾分莫名的虛浮,好像少了一些什麼東西一樣。

  那是神樹碎片中的一根樹枝。

  陸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雙手略微握緊了一下,在他心口處的那顆種子,在這時又是跳動了一下,同時有一股暖意,似乎正從他心臟中散發出來。

  這份精華的氣息,本該屬於這根樹枝,但是在過去的某個時候,卻是在機緣巧合中被陸塵心裡的那顆種子給吸走了。

  能達到化神真君這個層次的人物,哪裡有眼光短淺的人,鐵壺真君與廣博真君的臉色都是同時沉了下來,包括隱身在外圍至今都未現身的那位古月真君,都傳來了一聲低沉飄忽的驚咦聲。

  天瀾真君對他們的反應視若無睹,只是手指彈動,那根神樹樹枝也飄上半空,正好落在那片漂浮的葉子旁邊。

  綠色的光芒熠熠生輝,樹枝和葉子同時開始閃亮發光,兩種同源同根的氣息迅速而猛烈地融合在了一起,隨後葉子就像是被吸引過去一半,飛向那根樹枝,然後落在樹枝上的一處枝椏上,天衣無縫般地結合在了一起。

  就好像原本就是這樣,就彷彿它似乎從未離開過。

  不管經歷了多少風霜雨雪歲月磨礪,從上古到今日,這片葉子又再次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在那根樹枝上,安然落下,融為一體,變成了一根生長著一片綠葉的樹枝。

  當這兩件傳說中的神物竟然融合在一起的時候,遙遠的天際蒼穹,比那個血月以及漫天烏雲血海都更加高高在上的天穹深處,突然響起了一聲奇怪的聲音,像是一聲古老的梵唱,又如同一聲長吟,彷彿古老沉睡的神明從夢中甦醒,緩緩睜眼,正回頭眺望著,尋覓著,那個不知過了多少歲月才再次出現的呼喚聲。

  ※※※

  神樹葉子與樹根結合後,場上瞬間一片綠芒,那股強烈的生機氣息竟是比之前彷彿濃烈了數倍有餘。

  與此同時,藉著這股強大的趨勢,天瀾真君所催動的那股力量陡然暴漲,原本被阻隔在外、遲滯不前的那一束血晶月光,再一次突破了阻礙,繼續向他們所站立的地方垂落下來。

  這個變化讓鐵壺真君與廣博真君都變了臉色,廣博真君怒喝一聲,看上去十分憤怒,對天瀾真君呵斥道:「混賬天瀾,你真是喪心病狂了不成,到底暗中偷了多少件魔教邪物?如此倒行逆施,天地不容!」

  天瀾真君和陸塵,對廣博真君這一番正氣凜然的怒吼都聽若不聞,完全沒放在心上。

  陸塵只是仔細地看著半空中那支樹枝,面色微妙,得到那片葉子之後,兩寶合二為一的神樹樹枝看起來已經在力量氣息上超過了他體內的種子,與此同時,他心中的不安感也越來越是強烈。

  他再一次抬頭望天,果然,在血月之上,原本那漸漸形成的漩渦此刻已經霍然成形,並且在漩渦的最中心處,出現了一個巨大而深邃的黑洞,裡面深沉無邊,彷彿無邊無際只有黑暗的存在。

  一切,似乎都即將重演。

  陸塵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低下頭來,但是他沒有任何動手的意思,反而是迅速地向周圍左右看了看,面上露出了幾分疑惑憂慮之色。

  此刻,和那根新生的神樹樹枝發生反應的,一定就是昔年魔教的那個降神咒大法,即使不是,那差別也有限,肯定就是能夠藉著神樹碎片的力量,直接打開上屆通道,引來古老魔神的神通大法。

  但是,當年的降神咒他好歹看得清清楚楚,有一個法陣和魔教諸位長老是如何操作的,但是現在,天瀾真君就站在他的面前,陸塵卻發現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那個本該存在的降神咒法陣在哪兒?

  那個東西一定是存在的,但是天瀾真君身上分明並沒有任何施法的跡象,所以這個神秘的新的降神咒,究竟是在哪兒?

  陸塵目光如電芒閃動,忽地回頭,卻是望向了外面那些光芒搖動、現在忽然間變得已經無人在乎的城池法陣中。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12 18:30
第六百九十三章 吞沒仙城的月光

  仙城的天空變得越發慘淡了,本就是陰沉沉壓抑昏暗的天色,此刻又憑空多出來一個巨大的黑暗漩渦,而且那一輪血月正好就懸掛在漩渦之中。在黑暗陰沉的背景裡,血月顯得更加淒厲。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刺激,血月的光芒也迅速明亮起來,隨後就看到一波波一層層的暗紅光線從天空灑落,籠罩了整座仙城,遍及每個角落,甚至連之前有意無意中受影響最小的天龍山,這一次也終於沒有躲過去,被血月光芒完全籠罩了進去。

  暗紅的光芒鋪天蓋地,吞沒了一切。

  天龍山,浮雲司大殿上,老馬收回了目光,轉頭向血鶯望去。

  血鶯也正凝視眺望著大殿外的天空,看著那淒厲的一輪血月後,又望向天空中突然出現的大漩渦以及那其中深邃無邊的黑暗。那裡猶如一個倒懸於天空的無底深淵,似乎多凝視片刻,都會讓人有一種墜落其中的錯覺。

  片刻之後,血鶯也收回了目光,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老馬對她問道:「這個……算不算天象異變?」

  這個顯然是應該算的,如此劇烈的、巨大的天象變化,明顯得不能再明顯,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到。

  血鶯也是微微苦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低沉,道:「應該就是了。」

  老馬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向血鶯這邊走了幾步,來到血鶯的身前。血鶯向他看了一眼,面上的那一絲疲倦之色似乎更深了,她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沉默了片刻後,道:「傳令吧。」

  老馬站在原地沒有動作,血鶯等待了片刻,隨即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老馬,隨後皺了皺眉,道:「怎麼了?」

  老馬面上掠過一絲遲疑之色,心中似乎有什麼念頭在掙扎,過了一會後,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看向血鶯,低聲說道:「堂主,我心裡有句話想說。」

  血鶯凝視了他一眼,道:「你說。」

  老馬深吸了一口氣,道:「此番決戰,我們浮雲司即將要以一敵三,雖然我們實力強大,無所畏懼,但局面也不能完全說是優勢。但這一次真仙盟內戰,不用我說,就是生死存亡的決戰,我不明白的是……」

  說到這裡,老馬明顯地頓了一下,抬眼向血鶯看了一眼。只見血鶯那張嫵媚的臉上雖有幾分蒼白,卻並未有太多其他神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老馬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堂主,我不明白,如此重要的時候,為何真君大人他不在我們這裡坐鎮指揮大局?再有,就算他老人家另有謀算脫不開身,但交代我們發動總攻的信號,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難道不應該將信號情形說得清清楚楚?怎麼會就這麼模棱兩可地說一句天象大變,這……」

  血鶯的臉色慢慢變了,但並沒有生氣發怒的跡象,只是她的臉色看上去越發蒼白,冷得有些像冰,讓老馬看了心中發寒,一時間話都說不下去了。

  過了片刻,血鶯輕聲說道:「然後呢,繼續說。」

  老馬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繼續說道:「這聽起來,似乎讓人覺得,今天山上這邊的事,其實……其實真君他老人家好像並不是特別在乎的。」

  浮雲司大殿中突然安靜了下來,有好一陣子都無人言語,因為太過安靜,以至於在某一刻,這個大殿中的兩個人都隱約有一種聽到心跳的感覺。

  「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心臟強烈搏動,壓出血漿的聲音,帶著奇異的節奏,血鶯與老馬突然同時抬起了頭,向對方看去。

  老馬下意識地開口說道:「不是我。」

  血鶯猛地站起,臉色變幻,忽地急道:「不管怎樣,先傳令再說……」

  話音未落,便聽外頭猛然有一個尖銳嘯聲傳來,緊接著,一股醒目黑煙直衝上天,正是浮雲司中緊急警報的火箭。

  與此同時,從遠方多個方向傳來了廝殺聲,有人怒喝,有人尖嘯,如一個巨大浪潮,正從四面八方滾滾衝來。

  血鶯冷哼了一聲,老馬也是略有意外之色,皺眉道:「這些傢伙,居然找得這麼準的時機,先發制人了?」

  血鶯不再多說什麼,快步走到大殿門口,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隨後施法猛地向天空跑去。

  只聽一聲尖銳呼嘯聲,一股金色光芒衝天而起,飛上高空,然後在高處猛然爆炸,散出漫天金色,如滿天繁星,星星點點鑲嵌在這陰沉的天空裡。

  這好像是一個絢麗多姿的煙火,為這個黑暗壓抑陰沉的世界帶來了難得的一絲光亮和美麗,讓人看了精神一振。然而在絢爛過後,卻是一陣山呼海嘯的喊殺聲,從浮雲司所有的地盤上響起,早已準備好的強悍精銳們,從埋伏的角落裡衝了出去,迎著突然發動攻擊的其他三大勢力的敵人,開始了一場血腥的殺戮。

  遠方已經是喊殺聲一片,但是浮雲司大殿裡卻還是很安靜,老馬站在血鶯的背後,面色有些複雜,過了一會後,低聲道:「既然開始了,我們也去前面……」

  話音未落,他看到血鶯忽然向後退了幾步,卻是躲進了這座大殿的深處一片陰影中,與此同時,只聽這個女人低聲說道:「過來,不要被那片月光照到。」

  老馬一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這句話裡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地抬頭望去,便看到天空中的那一輪血月忽然變得一片血紅,然後灑落下來的月光,也突然濃郁似血,正從山下的仙城,快速無比地向天龍山上灑了過來。

  那濃郁如血的月光,橫掃一切,沒多久就到了浮雲司大殿附近,老馬心中陡然一寒,身子立刻向後飛掠而去,在月光掃過這座大殿的前一刻,他躲到了血鶯的身旁。

  那一片陰影裡,有些寒涼。

  巍峨的殿宇屋頂,擋住了那片如血月光。

  血色光芒在大殿前一掃而過,然後向著遠方掠去,更遠的那個方向,正是廝殺聲最強烈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那裡捨生忘死地廝殺。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

  老馬有些艱難地轉過頭,看向血鶯,只見這個女人的臉上毫無血色,似乎透明了一樣,卻是緊咬著牙關,一言不發。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13 17:00
第六百九十四章 第三件碎片

  陸塵有片刻的恍惚,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在那個荒涼的山谷中目睹了那一場天地驚變。雖然已經時隔多年,但是那個時候天空中曾經出現過的那個詭異而巨大的眼瞳,至今仍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從來沒有淡忘過。

  他知道與那個眼瞳所代表的主人或是某種力量比起來,自己似乎渺小得猶如螻蟻,他也知道在那一天,也許那隻眼瞳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但是在那一場喧囂異變的最後,卻是他最後出人意料的出手,終結了一切。

  他用黑劍刺殺了雲守陽,進而擾亂了降神咒大陣,然後令正在接受那股猶如神明般力量的幾位魔教長老和蠻族的火之薩滿,全部都在因為混亂變得失控狂暴的力量中粉身碎骨。

  儘管在臨死前,他們這幾個人都已經奇蹟般地突破人族的極限,從普通的元嬰境修為強行提升到了化神真君的境界,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此強大而匪夷所思的力量,絶非人力所能及,陸塵對此有著清晰的認識,並且作為當日在那一場天地異變和崩潰的降神咒中唯一活下來的人,他對這種力量始終守口如瓶,從未對旁人提起過。哪怕是與他關係非同一般的天瀾真君,又或是陪伴他多年的老友老馬,他也隻字未提。

  這個事情對老馬說,是給他招災;而如果將這種恐怖的力量對天瀾真君說出來,陸塵知道那個死光頭一定會去追索這種東西。

  像天瀾真君這樣已然站在人族修道巔峰的人物,比起當年那幾位魔教長老和火之薩滿都更加強大的人,是不可能忍受這種誘惑的。

  就像是一個人走了很遠很遠,超過了拋下了世間所有的人,眼前是一片黑暗迷茫,剩下的只有孤獨寂寞。如果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一條小路,一片光亮,那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陸塵抬著頭望著天空中的那個巨大漩渦,面上露出一絲苦笑。這麼多年以後,一切卻似乎又回到了原點,自己保守的那個秘密本該消失於人間,現在卻又再度重現,而且正好是在天瀾真君的手上。

  他悄悄向後退了兩步,這樣就完全地將自己的身子隱藏到了天瀾真君的身後。

  對面的那兩位化神真君,雖然注意力都放在天瀾真君的身上,但是那種化神真君之間全神貫注氣勢全開的氣息,仍然還是對道行沒有達到這個層次的陸塵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相比之下,天瀾真君那魁梧的身體就好像一堵牆一樣,當陸塵站在他的背後,頓時就鬆了一口氣,那股沉重的壓力一下子就被擋掉了大半。他的目光掃過天瀾真君那寬厚的背,再一次覺得這情景好像十分的眼熟。

  半空中,那根與神樹葉子結合的樹枝大放光芒,氣勢萬千,散發出洋溢無限生機的氣息,並在此將天空中血月的一束特別濃郁的光芒吸引了下來,也造成了天象異變,出現了那個巨大的漩渦。

  這一切都像極了當年的降神咒大陣,但是陸塵又觀察了片刻後,漸漸的發現似乎還有一點不對,或者說,是還不夠。

  天空中的漩渦氣勢萬千、恐怖巨大,但直到現在為止,仍然只是旋轉不停,卻始終沒有像當年一樣直接打開了一道天穹縫隙,露出那個神秘莫測的眼瞳。

  陸塵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天際上隱隱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流動,在嚎叫,在撕扯著,但就是無法打破那道無形的界限。

  他用手輕輕按了一下心口,面無表情地看著半空中那根樹枝,心想,看來到了最後,這樹枝葉子終究還是比不上那顆種子的。

  他都能看得出來,對面那幾位化神真君何等人物何等眼界目光,沒多久也都看出了其中的一點微妙之處。

  鐵壺真君和廣博真君原本略帶緊張的神情都輕鬆了下來,外頭那位神秘無蹤的古月真君仍然沒有現身,但看起來也沒有緊張動手的意思。

  鐵壺真君露出了一絲微笑,對天瀾真君說道:「天瀾,你何必再做這種邪術?魔教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莫非你還想真的做出什麼來嗎?」

  天瀾真君似乎也有些意外,眉頭微皺著,大概他原本的預期是兩件魔教寶物,神樹樹枝加葉片兩件,就完全足以催動並打開天穹縫隙了,但現在不知為何,這兩件寶物的力量似乎少了一大塊,居然有功虧一簣的感覺。就差了那麼一點點,卻始終無法達到目的。

  他的臉色第一次嚴肅凝重了下來,仔細端詳凝視了半空中那樹枝葉片片刻,似乎正在思索什麼。

  陸塵站在他的身後,心裡有些苦笑,這世上大概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為什麼在這個關鍵時候,那根神樹樹枝會突然發生意外,力量不夠了。

  那當然是因為神樹樹枝碎片的一部分菁華力量,已經被他體內的那顆種子給吸收過了。

  正當陸塵也開始緊張地思索眼下這局面該如何才好時,對面那兩位化神真君卻已經不肯再放過這大好機會,互相打了個招呼後,鐵壺與廣博兩位真君便一起緩步向前走來,從兩個方向將天瀾真君夾在中間。更不用說在天瀾真君的背後,空蕩蕩的城池某處,還隱藏著另一位星辰殿主人了。

  「我等謀劃多時,就是為了在你離開天龍山根基之地,落單時候困住你。」鐵壺真君平靜地說道:「為此我們早已布下萬全準備,你是沒機會逃走的。」

  廣博真君冷笑道:「看在咱們相識多年的份上,你放棄抵抗,我們便留你一命,只要你在這地下住上百年,其餘事便既往不咎了。」

  說話間,他們兩人已經走過了一半路途,離天瀾真君和陸塵越來越近。

  天瀾真君從思索的狀態中醒來,向他們看了一眼,倒也沒什麼畏懼緊張之色,反而是略帶了幾分不屑,淡淡地看著他們,道:「就憑你們兩個廢物?」

  廢物!這大概是世上唯一一個膽敢將兩個化神真君叫做廢物的人了吧?

  天瀾真君不再理會那兩個霍然變色的對頭,再次的伸手進入懷中,然後,一片綠光猛然揮灑開來……

  這一刻,在這裡的所有人,包括陸塵在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面上都有匪夷所思、不可思議的驚駭之色……

  第三件碎片,他竟然還有第三件的魔教碎片寶物!




  再加上種子,就可以召喚出神龍嗎?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14 23:00
第六百九十五章 女影

  神樹這個東西,其實從來沒有在世間出現過,或者說,至少是在有史以來,有人族記事有記載以來,從來都沒有任何有關於神樹在中土神州世界出現過的文字。所有有關於神樹的消息,都只存在於傳說和神話之中,並且是只在魔教的傳說裡。

  事實上,經歷過漫長歲月,直到方今之世,即使是在魔教之中,神樹的傳說也早已式微多年,畢竟那都只是虛無縹緲的神話故事,對現實毫無幫助。

  在真仙盟多年強力的打壓下,魔教苦苦支撐,大多數人對神樹的印象也就只剩下一個古老的傳說而已了,至於真假,其實並沒有太多人在意。

  陸塵在魔教中潛伏多年,很瞭解魔教中人的心態,越是普通的教眾,對神樹傳說就越不在乎,倒是站在魔教頂峰的那少數幾位大佬長老,反而還十分看重這一點。

  而事實也證明,這種看重是有理由的,神樹遺留下來的碎片確實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多年前的荒谷之戰,以及今天天瀾真君所主導的這一場血月浩劫,似乎都在說明這一點。

  神樹碎片是魔教最重要的寶物神器,但是這些年來顛沛流離機緣湊巧的,漸漸都失落在外。哪怕是陸塵悄悄擁有了碎片中最重要的神樹種子,但也沒有真正想像過自己能夠擁有其他的全部碎片。

  直到今天。

  他親眼看到了天瀾真君就像變戲法一般,神奇而詭異地從懷裡拿出一件又一件神樹碎片,當第三件碎片,另一片充滿生機揮灑著碧綠光芒的葉子在他手中出現並展現在眾人眼前時,哪怕是陸塵如此沉著淡定的心態,也忍不住是目瞪口呆。

  這個死光頭,這個癲狂的瘋子絶世的天才人物,到底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到底在他身上還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當天瀾真君匪夷所思地再次從懷中拿出第二片神樹葉子的時候,陸塵的臉色愕然大變不說,在他們對面的那兩位化神真君,神情同樣變得十分精彩。

  廣博真君的臉色先是震驚隨後啞然,然後看著天瀾真君一臉無語的樣子,雖然此刻大家是成為敵對的人,但是廣博真君還是忍不住對天瀾真君說道:「你這……我說天瀾老頭啊,你這是什麼時候打劫了魔教的老窩嗎?居然有這麼多碎片,真是……」

  他好像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了,頓了一下後,才搖頭苦笑道:「這幾十年你跟魔教鬥來鬥去的,現在看起來,大概魔教所有的底子,都被你搶過來了吧!」

  天瀾真君對著廣博真君咧嘴一笑,神色倒是十分溫和,但並沒有開口說話,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他們兩人這邊說話,突然卻是從旁邊猛地傳來一陣粗重喘息聲,兩人以及陸塵都略感意外,一起轉頭看去,只見站在另一邊的鐵壺真君,此刻面上神情卻是青一塊白一塊,鬚髮皆張,咬牙切齒,竟是一副憤怒無比的模樣,同時又夾雜著幾分羞惱、痛心、驚駭、後悔的複雜情緒,甚至於他的身子都微微發抖,看起來竟似氣得狠了。

  「轟!」的一聲巨響,猛地響起,卻是鐵壺真君似乎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狂怒,猛地一掌打在身邊附近的牆上,頓時間牆體龜裂,緊接著一大段牆體轟然倒塌,塵土飛揚。

  一股陰風裹挾著塵埃吹過這個老人的身邊,掠起他的衣襟和白髮,鐵壺真君咬緊了牙關,從牙縫間狠狠地吐出了兩個字:「賤人!」

  ※※※

  被鐵壺真君這突然爆發脾氣又摧殘了一下,原本就破損了七七八八的這個小院頓時更加凌亂不堪,在場的幾個人似乎也被這位老真君突然的失態驚到了,一時間都沒人說話,人人都盯著鐵壺真君看著。

  氣氛突然間安靜了下來,有些僵冷。

  鐵壺真君察覺到了異樣,但看起來他並不在意,他猛然抬頭,盯著對面的天瀾真君,一雙眼睛中看著像是要噴火一般,惡狠狠地對天瀾真君罵道:「卑鄙無恥!」

  話說到這份上,在場的哪裡有腦子笨的人,轉眼間就都想明白了,雖然鐵壺真君咬緊牙關只罵人不說緣由,但顯然不知怎麼地,已經是吃了天瀾真君一個極大的暗虧。並且不用多想,這件看起來十分古怪的私事很明顯地和天瀾真君剛剛拿出來的第二片神樹葉子有關,因為前兩件神樹碎片時,鐵壺真君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唯獨是第三件葉子拿出來後,他就像是被人端了老窩的老狗般暴跳如雷。

  廣博真君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臉上的震驚之色淡去之後,隨即眉頭皺了起來,向鐵壺真君那邊走了幾步,面上看起來有些陰沉,沉聲道:「鐵壺道兄,出了什麼事?」

  鐵壺真君欲言又止,面色難看,最後哼了一聲,拂袖冷然道:「沒事!」

  沒事才怪了!大家都是精明似鬼的人物,這粗劣的掩飾謊言騙得過誰去。

  廣博真君看起來越發有點擔心了,搖搖頭,道:「把事情說清楚,鐵壺道兄,若是有什麼事會影響咱們今日大事,你可不能藏著掩著!」說完,他回頭向外頭那片城池看了一眼,朗聲道:「古月道兄,你說呢?」

  那片看上去空無一人的屋宅深處,幾束光芒背後,隱隱約約有個人影掠過又消失不見,猶如鬼魅一般。過了片刻後,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道:「我覺得廣博道兄所言有理。」

  廣博真君點點頭,側眼看向鐵壺真君。

  鐵壺真君面色越發難看了,連雙手都下意識地握緊,但他畢竟還是有幾分理智在,深深呼吸了幾下後,咬了咬牙,然後冷著臉,指著天瀾真君說道:「想不到我那義女文姬,竟然也是這廝安排過來的影子!」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一片安靜,人人面上神色精彩古怪。

  能站在這裡的人,在真仙盟裡都是消息靈通的人物,一些平常人不知道的消息,他們多少都會有所耳聞。

  這位老真君的義女,那位千嬌百媚的年輕女子,在真仙盟中可是好大名氣的,至於名氣之後真實情況到底如何,大家心裡有數,看破不說破,為彼此各留幾分臉面而已。

  只是,如果宋文姬竟是真仙盟影子的話,那事情的味道就完全變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鐵壺真君忽然臉色一寒,腳下一頓,失聲道:「糟了,山上……」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16 17:00
第六百九十六章 祭品

  這個時候的天龍山上,一片血色慘淡景象,其中大部分是因為天空那輪血月已經遮天蔽日的血海異象,將整座山脈都披上了一層暗紅陰鬱的顏色。除此之外,在真仙盟中爆發的激烈廝殺內鬥,也為這場末日般的劫數增添了幾分濃厚的血腥。

  天律堂、大宰院和星辰殿三大派勢力,顯示出了強大的底蘊和實力,並且結成了聯盟,從三個不同的方向一起攻入了浮雲司的地盤。

  毫無疑問,這是真仙盟建立以來千百年間規模最大也最激烈的一場內訌,從戰鬥一開始就見了血,然後對陣的雙方都迅速地紅了眼,開始大開殺戒。

  說實話,真仙盟雖然名動天下,在世間大多數人眼中是主持正道公義、維護蒼生的名門宗派,但實際上這個組織還真的不是一個慈悲為懷、善良軟弱的地方。

  從一開始,真仙盟的創建者就是天底下最強大也最有權勢的那幾位大佬,建立這個組織的目的,其實說白了,也就是為了更好地佔有搜刮天材地寶修煉資源,隨後順帶著發現這玩意居然出乎意料之外的好用,不但可以佔據道德高地,以正道公義的名義打擊對頭敵人,還能更加輕鬆地統治天下人間。至於一開始那些爭奪的修煉資源,那簡直都不在話下了。

  畢竟整個天下都被歸於這個龐大組織的統治了,那些資源還不是想怎麼搶就怎麼搶,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有人不服?那就打到他服!

  打倒了也不服?那就直接打死吧,死人總歸是要服氣的。

  過往多少歲月,真仙盟鐵拳之下,倒下或是跪下了無數英雄豪傑,然後大家明裡暗裡再洗白一波,輕輕鬆鬆就成為了正道領袖,眾望所歸,真是不要太爽了。

  這種既有裏子又有面子的好事,天底下但凡有聰明人能看出來的,哪個不羡慕,哪個不想跑來分一杯羹也過這種日子?

  所以,這麼多年以來,真仙盟裡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太平過,總是有波折,總是有風波。老不死的幾個化神真君死也不肯從位置上退下來,年輕有野心的,拚命地想要往上爬,然後除非是天瀾真君這種實在是厲害到過分的人物跳了出來出了頭,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很難。

  很難,很難,難上加難!

  然而,野心不會因為艱難而收斂,野心只會因為近在咫尺的美好而瘋狂,然後如燃燒的烈焰炙烤著心靈和魂魄。就這樣,真仙盟的歷史上,一直都有內訌和暗鬥,鮮血和死亡從來和這個龐大、光明的組織如影隨形。傳說很早以前是有一位古老的魔神,在真仙盟建立的初期就對它施加了詛咒,咒它永淪鮮血之海,不得翻身。

  直到今天,這個詛咒看起來就要實現了。

  浮雲司是現今真仙盟中實力最強大的一支,這在過去二十多年間是公認的事實,儘管這一天其他三大勢力暴起圍攻,並且看起來每一家都隱瞞了實力,都擁有比過去顯示出來的更加強悍的實力。但是,浮雲司以一敵三,雖驚不亂,層層抵抗,且戰且退,竟是逐漸擋住了這股恐怖的攻勢,然後在站穩腳跟之後,就在他們的核心地帶浮雲司大殿附近,浮雲司竟然開始有了反擊的苗頭。

  比起其他三支攻進來的勢力,浮雲司看起來竟然好像也隱藏了實力,他們真正的精銳一直隱匿在陰影中,好像就是為了這一戰而準備的。

  所以,哪怕是以一敵三,現在的這場戰鬥,居然還是被浮雲司漸漸的扳平了。

  ※※※

  浮雲司擋住了天律堂、大宰院和星辰殿的攻擊,然後迅速地開始反擊,在這場激烈的內戰裡,局面從一開始就十分血腥和殘酷。

  明明許多人都是平日裡在同一個真仙盟中,抬頭不見低頭見,遇到都會點頭微笑的人,這個時候卻紛紛拔刀相向,紅著眼怒吼著用最兇狠的手段去殺死對方。

  鮮血流淌滿地,從山頭匯聚成河,四處流淌,都是真仙盟中的精英人物,但是現在一個個好像都是不值錢的卒子,不停地相互廝殺著。

  有的時候甚至人們都忘了為何戰鬥為何廝殺,只剩下一種本能,紅著眼去殺人,因為只有拚命才能夠在這場混亂慘烈又格外殘酷的內鬥中活下來。

  血月高懸天空,血紅的月光照耀山頭,無聲無息地注視著這一場人間殺戮。在癲狂廝殺猶如瘋子一般的人群背後,那些遍地流淌的鮮血裡,有一絲絲一縷縷無色無味的氣息,從那些殷紅的鮮血裡被抽取出來,悄然無聲地飄向天空,匯聚向那輪血月。

  一股血氣在月光中散發著,每個人都顯得格外激動。

  然後在戰局發展到了某一個時刻,突然發生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變化。

  本來還在激烈廝殺的戰場中,殺聲震天的咆哮裡,三支進攻的勢力中不知為何,大宰院這一支越打越覺得壓力沉重。而如果從高處望去觀望全局的話,就能看到這一場戰局的變化。

  星辰殿這一支人馬,從一開始就動作最慢,進攻速度最是遲緩,現在在廝殺了一陣子後,卻是漸漸向後退去;而天律堂這一支原本是戰意堅決殺得起勁的,但不知為何,好像是在指揮中突然得到了某個奇怪的命令,整支人馬突然混亂了起來。

  片刻之後,天律堂中有的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有的人殺紅了眼仍是和浮雲司的人交戰,但至少有一半的人馬,在古怪的面色中,突然調轉刀口,出其不意地殺向了附近大宰院的隊伍。

  「嘩……」

  毫無疑問,這是沉重的一擊。

  大宰院的隊伍頓時大亂,有人怒喝出聲,有人叱責怒罵,但是迎接他們的是鋒利沾血的利刃刀口。

  浮雲司那邊的人也看呆了,似乎一時也陷入了糊塗,有不少人非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段距離,然後回頭去尋覓自己這邊的指揮,想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浮雲司的人馬,很快也發現了另一個很糟糕、大事不妙的情況:浮雲司這邊統領大局的人,不知何時,也消失不見了……

  大家都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在這片血腥的戰場中廝殺混戰著。

  到底是為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只剩下一個個螻蟻般的生命,但鮮血淋淋的戰場中碰撞,廝殺,好像是血月之下,這一場末日浩劫的祭品。

  鮮血還在不停地流淌著,天上的血月,越來越紅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18 18:30
第六百九十八章 嫌隙

  天上血月發生變化了。

  這一點在地下洞窟裡的幾個人都感覺到了,能站在這裡的除了陸塵以外都是化神真君,是站在人族修真界中巔峰的人物,無論道行、修為、眼光、閲歷乃至感覺,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天空中的變化,當然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血月內部產生了變化,但並不是因為地下洞窟這裡天瀾真君放出了神樹碎片。

  幾件碎片合在一起,氣勢萬千,引來了天上血月精華光輝,但並沒有對血月本身產生太大影響。這一點,幾位化神真君都能感覺到。

  讓血月發生改變的另有原因,是另外一種力量。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快要接近最終揭開底牌的時機,許多事情就不再是秘密,都擺到了桌面上,也就很容易看出來了。

  天地之間雖然被血紅色的月光所鋪滿,陰沉壓抑,同時也掩蓋了許多細微的變化痕跡。但是這幾位化神真君的眼中又豈是普通人可以比的,沒過多久,便有冷哼聲傳了過來。

  面色凝重略帶恨意的是鐵壺真君,惱怒的則是廣博真君,他指著頭頂上那個巨大的破洞,指著更遠處的天空以及那一輪詭異的血月,對天瀾真君「呸」了一聲,道:「這就是你幹的好事,讓血月吸聚了人血精華?」

  他大聲且憤怒地說道:「這麼幹的話,你和那些魔教妖人有什麼區別?」

  陸塵的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側眼向天瀾真君偷偷瞄了一眼,卻見天瀾真君對廣博真君的這句指責毫不在意,就好像是聽到了一句不值一駁的蠢話,輕蔑得甚至懶得去多說一句,只是手指微彈,在他掌中的那最後一片神樹葉子,也輕輕飄飄地飛了起來,然後落在了那根樹枝上。

  和之前的情形一樣,這片神樹葉子果然和其他兩件神樹碎片是同根同源的神物,它們聚到一起後,幾乎沒有任何的排斥反應,直接就聚攏起來。那片葉子落在了樹枝上,然後融為一體。

  兩片綠葉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就好像從一開始就生長在這根樹枝上,在半空中微微顫動,迎風飄揚,翠綠的葉片散發出無限生機光輝,令這個地下世界彷彿都要被綠色所充滿一樣。

  這完整版的樹枝完成以後,半空中便似乎猛地響起一聲驚雷,似乎有什麼東西驟然驚醒,從沉眠中睜開眼睛,向這邊看來。

  天空中那道的血月光輝一下子刺破了所有的阻礙,連地面上的那個法陣也無法阻擋,直接降落下來,落在了這根樹枝上。

  這變化過程發生得極快,從天瀾真君拿出神樹碎片到神樹樹枝樹葉聚攏成形,中間不過短短時間,而且天瀾真君看似隨意,實際上卻是氣勢如淵渟嶽峙,殺機隱藏。

  鐵壺和廣博二人都是化神真君這個層次的人,都感覺到了天瀾真君那股逼人氣息的恐怖可怕。

  只要靠近一些,就必然會迎來一股如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在那短短的時間裡,情形變得有些微妙起來。現在的局面是鐵壺、廣博、古月三大真君圍攻天瀾一人,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大佔上風。但古月在外掌控地下法陣,外抵血月,內困天瀾,並不近身,而鐵壺和廣博則是對天瀾真君出手的主力。

  天瀾真君成名多年,強悍桀驁,哪怕是在化神真君這個層次中也有冠絶之名,自然被鐵壺和廣博二人深深忌憚,要不然也不會暗中謀劃做了這個局來圍攻此人,意圖除掉他。

  同時,身為化神真君的他們當然也不會太過畏懼,就算天瀾真君對他們發起攻擊,不管會不會落到下風,但是能夠支撐一陣的信心,他們還是絶對有的。

  但問題就在於,這裡明明是有我的隊友啊!那麼當然應該讓別人衝上去擋住那瘋子天瀾不顧一切、必定強絶恐怖的反撲一擊,然後自己從旁牽制,既省力又安全,還有機會擊敗天瀾,將這個絶好名聲拿在手裡。

  甚至於……如果他們兩敗俱傷的話,也不是不行啊!或者說在心底深處,其實是最好的結果

  大家都是多少年的人精了,這點圈圈繞繞怎麼可能想不到,就算早就謀劃好一起做這個局,但是對這個臨時搭伙的同伴隊友究竟會有多少信任度,是不是真的能夠完全相信自己上去了全力抵擋天瀾這個瘋子攻擊時,對方不會在背後捅上一刀,就是很難說的事了。

  到了這個時候,站在天瀾對面的那兩位化神真君才突然發現,原來不管之前大家說得如何好,再如何下定決心賭咒發誓,分析利害,但是到了最後關頭,其實仍然還是無法相信對方。

  也許是到了化神真君這個層次的人物,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吧?他們是如此高高在上,於是,除了自己就再也不會相信其他的東西。

  於是,幾位化神真君就這樣在看著佔了上風的情形下,卻各自一動不動,眼睜睜地望著天瀾真君將那棵神樹樹枝拋了出來。

  破損的宅子外頭,那片空蕩蕩的廢墟深處,此時忽然傳來了一聲悠長的嘆息聲,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古月真君。他仍然沒有現身,但是在那一聲長嘆裡,似乎多了一絲苦澀。

  在場的也許有瘋子,有惡人,但沒有人是傻瓜,儘管這局面異常微妙,但很快大家就看透了,包括陸塵在內。

  他的嘴角浮起了一絲略帶嘲諷的笑意,微微搖了搖頭,而對面的兩位真君則是面上露出了幾分尷尬之色。然而尷尬歸尷尬,他們卻並沒有多說一句,或是做出任何動作。

  畢竟在浮雲司崛起的這幾十年之前,作為真仙盟中最老牌的幾個勢力的代表,現在是盟友的天律堂和大宰院,以前可也有過打得頭破血流,爭得死去活來的日子呢!

  那些仇恨是刻在骨子裡的,那些忌憚是抹不去的,就算是化神真君,也是如此。誰都知道,對方心裡其實是想殺你的,而且關鍵是還真的有這個能力,那麼,又有誰真的放心將自己的危險軟弱處暴露出來?

  他們只能這樣站著,再強大的化神真君,這一刻卻被那些最粗淺的人情所牽制著,無法動彈,哪怕這讓他們看起來有點像是笑話。

  天瀾真君輕蔑地向那兩個人看了一眼,然後回頭對陸塵笑了一下,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是陸塵卻看懂了他的意思。

  這等廢物,也能與我齊名於世?

  所以,還是幹掉算了!

  這個光頭的瘋子笑了笑,然後一跺腳,正好踩在他腳下石板上那塊凹槽上,地底深處的「隆隆」聲,頓時響亮起來。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19 19:30
第六百九十九章 開門的衝動

  白蓮躲在通道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在距離出口不遠的地方,這是一個好位置。外面的光芒照不進來,而她躲在陰影裡還是可以很方便地看清遠處那個地下洞窟城池裡發生的事情。

  只是有些孤獨罷了。

  阿土那條黑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跑了出去,而且在跑進那邊的城池街道後,這隻黑狗就突然放棄了沿著寬敞街道直行,而是左拐右拐的跑到那些小巷子裡去,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通道裡只剩下白蓮一個人了,前後都是陰沉壓抑的環境,她其實心裡並不覺得害怕,但還是感覺到了一點不太舒服。

  白蓮並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的,但是毫無疑問,她並不喜歡,她挑了一個比較平坦的陰影角落裡坐了下來,將身上的衣服拉緊了些。

  外面遠處的城池中心,幾個化神真君正在對峙著,而且很明顯的他們還施展了什麼神通手段,以致於連天上的血月都發生了變化。白蓮所在的這個角落雖然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沒看到血月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但是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突然開始變快了。

  「咚、咚、咚、咚……」

  胸膛裡的心正在激烈地搏動著,將一股股殷紅的鮮血從心房擠出,迅速地流向身體各處。白蓮覺得身子上有些寒冷,但心頭卻好像燃起了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著,令人焦躁不安。

  外冷內熱,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白蓮默默地坐了下來,不再看外面那千載難逢的幾個化神真君對峙鬥法的局面,而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還有她放在膝蓋上的一雙手掌。

  她還是少女,那雙手本是白皙而柔軟的,皮膚如玉,手指修長,但此刻倒映在她眼簾中的那雙手掌,在掌心處,卻是多了幾個小小的暗紅色的斑點。

  白蓮皺了皺眉,用手去搓了幾下,隨後發現並沒有用處。這幾個小斑點並不是普通的髒東西,而是生長在手掌肌膚之下,長在血肉之中的某些東西。

  白蓮明顯怔了一下,面色變得有些陰沉了,坐在原地盯著掌心裡的這些斑點想了一會,她忽然站起身來,卻是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悄悄走到了那洞口邊緣,在停頓片刻,感覺到確實遠處的那幾位大佬並沒有注意到這麼遠的地方一個小角落的動靜後,她才深吸了一口氣,面上帶著幾分焦慮,輕輕地將手從洞口邊的石壁邊,伸了出去。

  洞口外面就是那個巨大的地下洞窟,因為穹頂被血月撞破了一個大洞的緣故,天上的血月月光此刻也照了進來。不過主要的光輝當然還是灑在那片城池裡,特別是以那幾位化神真君為中心的位置,其他的地方也會有月光折射過來,但光芒就顯得比較微弱了。

  白蓮所在的這個地方也是如此,月光也有,但光芒已經不太強烈了。白蓮的雙眼盯著自己的手掌,然後慢慢地,將手放在了那一點光輝下。

  她攤開了手掌。

  月光照在她的掌心。

  照見了那幾個斑點。

  然後,那些暗紅色的斑點突然間好像蠕動了起來,竟是緩緩擴大了。

  白蓮「嗖」的一下,用最快的速度猛然收回了手掌,她的臉色看上去異常蒼白,嘴唇都微微顫抖著,再次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幾個斑點就在這一瞬間,已經大了一倍,變成了一塊難看的、暗紅色的紅斑。

  白蓮慢慢收起了手掌,緊緊咬住了牙關,過了片刻後,她抬頭望向那邊光輝中的幾個身影,眼裡忽然流露出憎恨之色,低聲自言自語地說道:「你們都該死!」

  ※※※

  血月的光芒從天而降,照在這座久已不見天日的地下城池中,映出了一個黑影在那些高大的屋宅縫隙小路上奔跑的身影。

  阿土一路跑了過來,但越接近那個奇異的光圈附近,它就顯得越是謹慎小心,後來甚至開始跑跑停停,時不時的停下來聞聞嗅嗅,又觀望一陣,然後才繼續前進。

  它的方向看起來也十分古怪,明明有一條很清楚也很簡單的直路可以通往陸塵所在的那座院子,但是阿土卻從一開始就繞開了,在那些街頭巷尾的小路中一路穿行,拐了一個大圈,卻是繞到了側面,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個被光芒罩住的房子。

  與此同時,這座城池裡的各種光芒也仍然在升騰閃爍著,那個不知名的法陣仍然保持著開啟的狀態,但是此刻似乎已經有些後繼乏力,似乎對天空中傳導下來的那種力量應對得有些艱難。

  阿土對此並沒有太大感覺,最多就是多看了一下那些不停搖晃的光束幾眼,然後還是繼續向光圈裡面靠近。

  每一次路過一道視野稍微寬闊的縫隙,它都會想那邊看一會,在看到站在光輝裡的陸塵,仍然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至少看起來暫時沒事時,阿土才會像是鬆了口氣一樣,然後低下頭,繼續慢慢靠近,慢慢前進。

  這個世界如此艱難,這片月光這般危險,隔絶了所有的生命,唯獨只有一隻黑狗,仍然執著地前行著。

  光圈裡的陸塵,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只是在他目光掃過的地方,那片殘垣斷壁被毀壞的牆外,城池的街頭巷尾仍是空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如果會有影子的話,大概就是那位古月真君了吧。

  有這樣一位化神真君守在外頭,大概天底下也真的沒人能夠靠近了。

  陸塵想到這裡,在心裡嘆了口氣,收回目光,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天瀾真君身上,看著他踩下了那一腳,看著地板上的石板閃閃發光,然後感受到腳下的大地顫動著,震動著,隆隆之聲滾過,好像正有一道大門,在地底深處,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

  那座門,到底是通往何方,門後面,又會是什麼怪物和怎樣的世界?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到了在自己心裡的那顆種子,在那個古老的樹洞裡,也有兩扇門。一扇通往無比恐怖的虛空世界,另一扇至今未曾開啟。

  有那麼一刻,陸塵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去打開那扇門的衝動。

  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過今天,要是臨死前也不知道那扇門後到底是什麼,會不會有些遺憾?

  他的目光落在天瀾真君寬厚的後背上,他的手卻慢慢地移動到了自己的心口,輕輕按住。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21 16:40
第七百章 掙扎脫困

  阿土小心翼翼地靠近著那棟房子,並且中間巧妙地避開了好幾處那種從地上冒出來的奇異光束,按理說這隻黑狗不太可能對預先布置在這裡的法陣有任何的訊息,能夠這樣一路過來,怕是只能歸結於阿土異於常人的敏銳直覺了。

  不過在通常情況下,一隻狗還是很難比一個人聰明的,特別是在這個龐大的法陣裡,暗中主持陣法的還是一位道行深不可測的化神真君。

  阿土眼看著靠近到距離那堵破損的房子只有四五丈遠的地方了,但是就在那一刻,在阿土的眼前忽然一暗,卻是有一個人影猛地出現在它的眼前,攔住了它的去路,擋住了它的視線。

  阿土霍然抬頭望去,便看到在一堵牆壁的旁邊,站著一個人,正是古月真君。這個老者也在低頭凝視著阿土,臉上神情略有幾分微妙,倒沒有什麼擔憂之色,但看到阿土時,他臉上還是有幾分驚訝的,隨後似乎也有些好笑,微微搖了搖頭。

  「一隻狗?」他對著阿土低聲唸叨了一句,然後又說了一遍,道:「居然是一隻狗!」

  阿土盯著眼前這個人,向後退了一步,但並沒有做出攻擊的姿態,雖然古月真君站在它的面前,攔住了它的去路,同時身上也沒有什麼凌厲兵刃的氣息。

  或許,這就是它天狼血脈中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

  雖然阿土現在已經十分強大了,但在面對一位化神真君的時候,不管怎麼看它還是差得很遠。阿土甚至微微低頭,表現出了幾分順從的姿態。

  古月真君略感詫異,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這隻黑狗,倒是笑了起來,點點頭道:「我還有些印象,你好像就是平日裡常跟在陸塵身邊的那隻狗罷?」頓了一下後,古月真君眼睛裡微光閃爍了一下,道:「你這是想過去找陸塵嗎?」

  阿土喉嚨中發出一聲低沉的聲音,似乎承認了這一點。古月真君笑了笑,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倒是顯得溫和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卻是伸手向阿土的頭上摸來。

  阿土的身子明顯地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有所動作或是抗拒,但是最後,它還是強忍了下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著這隻黑狗的樣子,古月真君眼底的那一點欣賞之意更濃了,用手輕輕摸了摸阿土的頭,微笑道:「你這畜生,倒是頗通人性啊。那邊正有好戲上演,你現在過去不合適,就在這裡待著吧。」

  古月真君笑著輕輕拍了拍阿土,然後就在阿土身邊一處靠牆的土地上坐了下來,也沒有嫌棄地上不乾淨的意思,只是拍了拍身邊地面,笑道:「過來坐吧,我們一起看戲。」

  沒有人知道阿土到底聽不聽懂古月真君說的這一大段話的意思,但是在先盯著古月真君看了半晌後,阿土又回頭望了一眼陸塵那邊,然後慢慢地,竟然是真的就在那個位子趴了下來,看起來格外老實。

  古月真君哈哈一笑,頷首笑道:「小狼聰慧,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

  古月真君和黑狗阿土相遇並攔截下來的事,是發生在距離陸塵等人一段距離之外的地方,在這段距離中有那個法陣所形成的光圈,還有許多高大的屋宅遮攔視線,再加上古月真君自己本人的手段,所以在那間屋子裡的人,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地下洞窟裡已經多了一隻黑狗。

  那個光圈裡的人,三個化神真君和一個看起來已經變得無關緊要閒雜人等的陸塵,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天瀾真君身前那根已經和兩片神樹葉子融為一體的新神樹樹枝。

  柔和且充滿生命氣息的綠色光輝,從那根剛剛誕生的奇異樹枝上散發出來,向四面八方湧去,猶如一波波大海的浪潮,與此同時,天上的血月像是也被這根神樹樹枝所吸引,滔滔不絶地將血色的光輝灑落下來。在血月的背後,那個奇異的巨大的天空漩渦,正在繼續旋轉著,在漩渦的最中心處,是濃郁得好像化不開的黑暗,隆隆的雷聲正從裡面響起,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突破這個世界的界限。

  陸塵在一旁同樣也盯著那根樹枝,腦海裡滿是當年荒谷之戰中那幾個魔教妖人和火之薩滿焚燒神樹種子,然後啟動降神咒法陣並引來天外異物的事。儘管場景、人物都完全不同,但是從焚燒的東西、天上的異象來看,陸塵已經預感到自己接下來將要看到的會是什麼了。

  那是一隻隻鏤刻在他記憶深處,塵封已久不見天日的眼睛。

  天瀾真君眼神中帶著幾分輕蔑之意,淡淡地看了一眼對面那兩個與他齊名並列幾十年的真仙盟老牌化神真君,隨後猛地舉手,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半空中的那根神樹樹枝便突然墜下,直接落到了他的手裡。

  幾乎是在他伸手去取那跟神樹樹枝的瞬間,對面的鐵壺真君和廣博真君二人,好像突然間從原本猜疑猶豫的狀態一下子驚醒過來,那兩人對視一眼後,驀地分別從左右兩邊飛掠而來,一下子形成了左右夾擊之勢。

  天瀾真君看都不看那兩人,猛地伸手一把將那根神樹樹枝抓在手中,樹枝上的兩片碧綠葉子一陣顫動,看起來帶著幾分危險,好像隨時都可能會從樹枝上落下來一般。

  但天瀾真君顯然對此毫不在意,他一把抓住那根神樹樹枝後,便毫不猶豫地直接對著衝來的鐵壺真君用樹枝劈了下去!

  這個場面場景,其實看起來是有些好笑的,因為不管神樹樹枝還是葉子,這幾樣魔教重寶神器其實看起來都十分嬌小,又自帶了幾分軟弱無力的外貌特徵,誰能相信一根樹枝能打死人呢?

  然而神樹樹枝橫掃過處,那一瞬間似乎突然風聲消止,只見一股碧綠的光芒橫掠而過,然後在半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縫隙。

  那是突如其來的黑暗,就好像突然打開了一道通往詭異世界的口子,那裡面的黑暗都要噴湧而出一樣。這道黑暗縫隙攔在鐵壺真君衝過來的前方,鐵壺真君猛地一聲長嘯,身子倒翻了回去,卻好像是對這道縫隙十分忌憚的樣子。

  而與此同時,天瀾真君另一隻手翻掌打出,與另一邊衝過來的廣博真君對了一掌,兩人都是身軀大震,隨即分開。

  「轟隆隆隆……」

  一陣巨響,驀然從天瀾真君腳下傳出,似乎有什麼狂暴的生命,因為等待了太久終於忍耐不住了,朝天嘶吼起來。

  然後他們腳下的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地面龜裂,並不停地漫延向四面八方。



  召喚出神龍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8-4-23 17:30
第七百零一章 先下手為強

  腳步聲在地道中迴響著,眼前昏暗的通道不停向前延伸,同時可以感覺到在緩慢地向下沉去,似乎正在深入地底。地道裡很安靜,外界所有的紛擾喧囂都被隔絶在外,讓人很難相信此時此刻就在這個地道的外頭,天龍山上包括整座仙城,都沉浸在一片慘淡淒厲的血月光芒裡,陷入一場末日的浩劫。

  而血鶯和老馬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個時候突然地置身事外一樣,走向不知名的地下。

  「為什麼是我呢?」老馬的問題又響了一遍,血鶯仍然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開口回答,似乎完全沒聽到一樣。

  老馬又跟著這個女人走了一段路,見她還是跟沒事人一般,實在是忍不住了,幾個快步跑到血鶯的身前,伸手攔住了她,盯著血鶯說道:「堂主,你能對我把話說清楚嗎?不然這樣我沒法跟你一起走了。」

  他這個舉動可以說是相當無禮且大膽了,這麼多年來,血鶯統御浮雲司,在真仙盟中都是令人敬畏的女子,除了那幾位化神真君老頭子,幾乎沒有人敢用如此的態度對她說話了。

  血鶯自己似乎也對老馬的態度有些詫異,不過她更多的只是一種意外,並沒有生氣,或許她心裡也有數吧。她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盯著老馬看著。

  老馬被她看得心裡有些發虛,下意識地將攔在她身前的那隻手縮了回來,乾笑了一下。

  他還想再對血鶯解釋一下,但血鶯已經開口說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我當然想活!」老馬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回答,不過顯然這句話並不能讓他滿意,他看著血鶯,低聲道:「堂主,我不知道你現在想做什麼,但是我只知道,你現在做的事可不好笑,拋下外頭正在血戰的兄弟,躲到這裡,就算咱們能僥倖活下來,但是要是真君大人事後追究,我們怎麼對他老人家解釋這一切……」

  「真君大人?」血鶯忽然打斷了老馬的話,她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和奇怪的表情,悲傷中帶著一點痛苦,看著老馬,輕聲道:「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真君大人他何曾在乎過我們?」

  她原本蒼白的臉色忽然湧起了一團紅暈,像是激動起來,反而為她原本冰冷的氣質裡增添了幾分塵俗煙火氣般的美麗。她指著身後那條通道遠處,對老馬說道:「從這場戰役開始的時候,不,是從這一戰開始之前,有多久時間你沒見過咱們那位真君大人了?你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嗎?如此緊要的關頭,時時刻刻都有人在為他流血拚命的時刻,他為什麼不在這裡?他究竟在哪裡?」

  這一連串的問題突然劈頭蓋臉地對老馬砸了過來,讓老馬一時間有些懵了。

  過了一會後,老馬才清醒過來,駭然變色,看著血鶯,像是看著自己不認識的另一個人一樣。

  「你瘋了嗎?」老馬喃喃地問道。

  「瘋什麼瘋?」血鶯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只是受夠了,不想再做那種用完就被丟開的抹布,我要走自己想好的另一條路。」

  老馬面上的肌肉狠狠地扭曲了一下,好像是聽到了什麼最不可思議的話語一般,看著血鶯,好半晌後才愕然說道:「你這是……想造反了嗎?」

  血鶯冷笑,隨後卻又搖了搖頭,道:「不,我沒反他。我跟了天瀾真君他幾十年了,這位的心性手段,天底下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我要反他,自己肯定是鬥不過的,但就算要找後台靠山,我又能找誰?」

  老馬想了想,試探著說道:「現在山上另外的那幾位化神真君?」

  「一群老廢物而已。」血鶯嗤之以鼻,看起來在拋去偽裝之後,她竟然對仙盟裡其他幾位化神真君都不太看得起。

  「那些人要跟天瀾真君鬥,就算是幾家合力,我也不看好他們。」

  老馬無言以對,這一開口就直接把幾位化神真君都看不起了,那天底下就真的沒什麼人可以當她的靠山了。

  血鶯又說道:「局勢發展至此,我已經可以基本確定了,咱們那位真君大人,差不多是不打算再管我們死活的。」

  老馬吃了一驚,道:「怎會如此?這裡可是浮雲司,是他畢生心血所繫……」

  「放屁!」血鶯似乎突然間暴躁起來,又或是被什麼刺激到了,一下子完全丟開了她矜持有禮的模樣,異常粗魯地罵了一句。

  老馬被她嚇到了,今天血鶯的表現完全和平時不同,就像是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讓老馬有種詭異的感覺。

  他在心頭緊張思索著,同時目光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嬌媚的女子,當他的目光掃過血鶯的臉龐時候,原本並沒有任何異常之處的那個女子的臉,卻突然讓他目光猛地凝固了一下。

  他盯著血鶯看著,發現了在血鶯一雙眼眸中,正有兩道血紅色的血影印子,在緩緩浮現,並不斷地擴張開來,看上去已經有一半的眼眸已經變成了血紅色,而另外一半,看起來也很快就要被吞沒了。

  不過血鶯看起來對此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她只是恨恨地說道:「我們當他是神,他當我們是草,能用的時候用一下,不能用的時候就丟開。我為他出生入死做牛做馬幾十年了,到了今天,他居然連見都不見我一面,我……我這麼多年到底是為了什麼?」

  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漸漸轉為淒厲慘烈,話語聲迴蕩在這個地道中,回音陣陣,有若鬼哭。

  老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掌略有幾分顫抖,但迅速地握緊拳頭,牢牢地克制住了。他看著血鶯,神情變得溫和下來,與血鶯那越來越激動的神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甚至還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了一點笑容,道:「你說的很是,確實是這樣的。」

  血鶯喘息著,臉色略微緩和了些,看著老馬。

  老馬又往前走了一步,柔聲說道:「不過我還是想再問一個問題啊!」

  血鶯「嗯」了一聲,道:「你問……」

  最後一個「吧」字還沒說出口,她的聲音突然啞了,她的臉色忽然蒼白了下去,然後低頭看了看。

  老馬的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刃,直接捅進了她的小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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