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爭霸] 烽皇 作者:瑞根 (全書完)

 
V123210 2016-8-31 19:05: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1 72577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 08:27
第一百二十二節挑明,攤開

    江烽知道自己該會澮州了,雖然壽州這邊的局面尚未完全走入正軌,但是他必須要回澮州了。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心氣難平啊。

    三姓壽州改姓江了,除了鄭氏是心甘情願外,恐怕梅田兩家都心有不甘吧?

    鄭氏的心甘情願也是建立在鄭氏喪失了軍事力量,面臨被梅田兩家瓜分產業被掃地出門的情形下,而和自己的合作則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鄭家的利益。

    梅田兩家在這一次變故中喪失了主導地位,尤其是梅氏。

    壽州刺史職位顯然不可能再歸梅氏,其他許多東西還沒有確定下來,但是鄭氏的受寵,和梅田兩家在軍隊上的控制權丟失,都意味著他們沒有更多的底氣來和討價還價了。

    不過江烽並無意過分的削弱梅田兩家,這同樣不符合他的想法。

    準確的說梅田鄭三家望族聚集了壽州最豐富的人才資源,這些人才資源都是江烽日後進一步擴張所急需的。

    以梅況和田春來為例,梅況的真實水準事實上已經步入了固息後期,只不過由於手太陰肺經受損,導致其無法充分發揮其武道實力,只能在太息期階段波動,只要能解決他手太陰肺經的傷病問題,梅況立時就能具備衝擊小天位的實力。

    而田春來的實力同樣不弱,雖然是太息期,但是其潛力很大,按照和其交過手的楊堪說法,田春來只是略遜於他。

    而且梅況和田春來兩人都精於水戰,這對於江烽來說尤為重要,若是日後真的要佈局吳越,那麼精於水戰的武將不可或缺。

    除了梅況和田春來這一類武道人才外,向梅田鄭三家亦有不少術法人才,壽州的術法水準要比澮州強許多,這可能和壽州緊鄰淮左之地,歷來就有術法根基傳統的緣故在其中。

    澮州牙軍強攻梅氏大宅損失慘重很大程度也就是受困於術法陣,這也引起了鄧龜年和羅真他們的極大興趣。

    相較於在術法上的交流十分順暢,像梅亭、田春立等人反而和鄧龜年、甘泉、羅真等人相處甚歡,甚至田春立和梅亭等十一位方術師、術法師以及方術士在得聞目下澮州道藏所的情況之後,主動提出願意到澮州去交流研修,這讓江烽和梅田兩家都有些難以想像。

    田春立和梅亭他們終歸還是去了澮州,無論是誰也不可能阻止他們去澮州道藏所去研修交流,那豈不是意味著你梅田兩家還存有其他心思?

    擺在江烽面前的還是要解決好梅田鄭三家的心態問題,這是關鍵。

    如果不能讓梅田鄭三家主事者們內心接受這個現實,同時還要給他們一番希望,那麼壽州不但無法成為自己的助力,反而會成為一個累贅,這一點在水軍上尤其突出。

    這支軍隊的花費不會小,但是如果你又無法放心大膽的使用,那保留著這支軍隊有何意義?

    八月十四,中秋前。

    江烽邀請了田春來、梅況、田春同、梅勳、梅甯、田志武等人一道宴飲。

    對於江烽的邀請,梅田兩家都認為這也許是江烽作為防禦守捉使的一種姿態,畢竟壽州已經納入管轄,可能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要給大家吃一顆定心丸了。

    這六人基本上涵蓋了當下梅田兩家具有發言權的主事者,但江烽卻沒有邀請作為族長梅庸和田春榮二人。

    在江烽看來,梅庸和田春榮二人作為一族之長,考慮的問題可能會更多一些,想法觀點會更保守,而對於這幾位正當壯年或者說甚至是處於青年期的家族成員來說,他們的想法未必和梅田兩家年齡偏大的族長族老們一致。

    也就是說,雖然都是一族人,但是他們的想法追求未必一致了,有這些老一輩的參加,也許會限制有些話題的發揮,而沒有他們的約束,也許大家更能暢所欲言。

    江烽希望能達到這樣一個目的,讓大家都能明白相互之間所想,消弭雙方內心的怨氣隔閡,畢竟事已至此,大家都要接受現實,向前看,如何在未來追求各自需求的東西,這才更符合現實。

    酒宴擺上來。

    這是江烽專門委託醉雲樓大廚來做的大菜。

    三鮮炒鵪子、糊炒田雞、青蝦辣羹、煎臥鳥、乾炒麂膊、蒸羊肉、鵝掌鮓,當然自然還有最為肥美的河豚。

    對於這個時代飲食,江烽歷來是非常好奇的,所以無論是在澮州,還是在壽州,當條件允許時,他都不吝於花費來品嚐這個時代的美食,比如河豚。

    醉雲樓的大廚對於能接到防禦守捉使的任務自然是喜不自勝,這說明醉雲樓的大名已經不局限於壽州了,在光澮二州一樣有名了,而在經歷了這一頓防禦守捉使的盛宴主廚之後,醉雲樓的大名必定又可以再上一層樓了。

    所以拿出十二分的本事來靜心調製了這一頓宴席,也是希望能夠讓這一頓酒宴在壽州飲食史上留下一道好名聲。

    就是烏程的若下春。

    只是美酒雖醺,但飲者無心;盛宴雖香,食者無味。

    “今日之宴,某思之良久,欲尋一合適因由,但又恐諸位多想,索性也就以某要離壽返澮,之前打算和諸位好好談一談,嗯,或者說交一交心吧。”

    酒過三巡,江烽步入正題的第一句話就讓席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了。

    交一交心?作為勝利者需要與失敗者和利益受損者交心麼?

    “大人言重了,梅田兩家既然已經歸附於大人,自當遵從大人號令,至於家族中的事務,我等身處軍中,絕不參與,也與我等無關。”田春來和梅況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沉聲道。

    宴無好宴,這是梅田兩家一致看法,但是防禦守捉使大人相邀,誰又能不來?此前吃得就沒滋沒味,現在總算是來了,倒要聽一聽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春來,此言差矣。”江烽大笑,“你是田氏族人,家族事務縱然你不參與,也不能說與你無關,關乎家族利益,我想能夠斬斷這份淵源者,怕也沒有幾人能做到了,起碼我就無法做到。”

    光明正大直截了當的挑明,讓田春來略一尷尬,倒也自在了許多。

    “今日之宴,我之所以沒有邀請梅田兩家的族長,就是考慮到他們考慮問題的角度可能和我們未必一致了,當然我也希望我們今日的談話,諸位可以回去可以客觀真實的傳遞給各自家族的族長族老們,同時也站在家族長遠的利益角度來替他們分析一番,我的目的僅止於此。”

    江烽攤了攤手,神色坦然。

    諸人訝然,顯然對江烽的這番說辭頗感驚訝。

    “願聞其詳。”梅況病容覆面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鄭重之色。

    “我知道諸位都在對我對壽州梅田兩家的態度惴惴不安,不知道我準備怎麼來對待梅田兩家。”江烽沉吟了一下才打開話題,“鄭家為我入主壽州立下了汗馬功勞,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我都要對鄭氏有所回報和酬謝,所以在相關的產業生意上,我已經給了鄭家一個交代,壽州官窯即將重建,我已經安排鄭家聯繫管家,邀請管家重返壽州,重建壽州官窯,由鄭家和管家以及官府來共同建設官窯。”

    梅況和田春來等人對這一樁事情倒是不太在意。

    這本來就不是梅田兩家的生意範疇,管家原來就是官窯傳承人,沒有管家,官窯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鄭家的加入無外乎也就是要在商業渠道上借助鄭家了,而官府看來也是要支持把壽州瓷推開渠道,比如運往關中和西北乃至西域地區銷售。

    “另外,鄭氏會獲得霍丘和安豐重建的資格,並取得屬於鄭家的田土利益,……”

    梅田兩家諸人臉色都是微微一變,霍丘沒什麼說的,本來也就是鄭家的根基所在,但是安豐,這是梅田兩家的勢力範圍,鄭家要插足進來,這既讓梅田兩家有些難受,但是卻也明白這是應有之意。

    “還有,鄭氏將獲得壽州的釀酒和鹽業經營許可。”

    江烽這一句話一出,立即讓梅田兩家臉色驟變,這是在動梅田兩家的心頭肉了,鹽業歷來在各地都是專營,梅氏牢牢把持著壽州鹽業專營權,若是被鄭家插手,那梅氏收益可以想像得到會遭到極大的侵蝕。

    同樣釀酒業雖非專營,但是田氏一直獨霸壽州釀酒行業,利潤頗豐,若是被鄭氏插手,這一大塊利益便會被鄭氏分走一半了。

    “防禦守捉使大人,難道這就是我們梅田兩家投效歸附您的收穫?”田志武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厲聲道。

    “那你覺得我該怎樣酬謝鄭家對我入主壽州的幫助?讓其保持原狀?那日後又還有誰會主動投效於我?”江烽反問:“若是田家主動投效於我,助我入主壽州,我將霍丘之田授予田氏又如何?可田氏沒有這麼做!同樣梅氏也沒有這麼做!”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 22:25
第一百二十三節二者我欲得兼

    江烽的反擊讓憤怒欲狂的田志武啞口無言,同樣也讓其他幾人無言以對。

    這話說得沒錯,江烽酬謝鄭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甚至將梅田兩家的利益割出來交給鄭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沒理由為了照顧你梅田兩家的情緒就不獎勵鄭氏,那日後誰還會投效於我?

    不但要獎勵,而且要大獎特獎,要廣為宣傳,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江烽不會虧待跟他幹的人。

    所以江烽才要將鹽業和釀酒這兩塊劃給鄭家,當然劃給鄭家並非說就不允許梅田兩家經營了,只是打破了這兩家的壟斷。

    “防禦守捉使大人,我方才雖然說了我們不會參與家族中事,但是您這樣損害我們梅田兩家利益,肯定會影響到梅田兩家子弟對您的忠誠度,我覺得您應該在這個問題上有所考慮才是。”

    梅況不相信江烽這等人會這麼草率,尤其是在如此看重水軍的情形下,做出這樣傷害梅田兩家利益,卻又不將梅田兩家子弟清理出水軍,這顯然不符合情理。

    “嗯,子鈺,我當然有所考慮,但這會和我們淮右軍的未來發展掛鉤。”江烽微微一笑,“不僅如此,為了加快霍丘、安豐和壽春三地的重建,我也會要求澮州陳、黃、譚等幾家來壽州,主要是對在新墾田地和恢復就有田土建設上,……”

    江烽的話再度讓諸人變色,如果之前還只是單純的壽州三姓之間的爭鬥,而現在江烽甚至把澮州大姓引入,那就真的是要掘壽州三姓的根了,這是要取而代之麼?

    “大人,你這麼做意欲何為?”田春來語氣都有些不太客氣,關乎家族生存他們不能不緊張。

    “春來,別那麼緊張,所以今日我來找你們幾位一起宴飲溝通,就是要把這個問題講透,避免無謂的懷疑和猜忌。”江烽坦然道:“澮州諸姓進來,這是我的要求,因為就目前梅田鄭三姓要重新將霍丘、安豐和壽春三地恢復到蟻賊來之前的狀況,耗時太長,沒有三五年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鄭家也承認,霍丘、安豐地廣田肥,但是現在被蟻賊肆虐荼毒一空,要將三縣重新建設成為我們淮右的糧倉,投入大,耗時長,可我等不起。”

    “所以大人就要引入澮州大姓來?大人不知道這是在掘我們壽州三姓的根麼?沒有了田土,我們何以為士紳望族?”梅勳冷冷的問道。

    田春來和梅況卻沒有梅勳那麼淺薄直白,他們注意到了江烽最後一句話,等不起?這是什麼意思?

    而且江烽今日擺出來的姿態,顯然不是要激怒諸人,而是要通過這個溝通渠道達到某種目的,單單是這樣,能達到他的目的麼?肯定沒那麼簡單。

    “梅家的田土恐怕要比鄭家少得多吧?”江烽哂笑,“田土為基,但是一個家族要想發展壯大,絕不可能只依靠田土收入,難道說梅氏一族的主要收益是靠田土麼?連鄭氏自己都承認他們的主要收益來自於冶鐵業和糧食販運,而非純粹的田租,田租不過是起一個平衡和積累的作用罷了。”

    江烽的話也讓梅勳張口結舌,他也沒想到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庶族出身,對經濟生意這方面也是如此精通。

    梅況和田春來交換了一下眼色,緩緩道:“大人,您說了這麼多,都是以損害我們梅田兩家的利益來為您自己需求服務,可您總得要給我們一些念想不是? ”

    江烽笑了起來,這兩個傢伙總算是明白過來了,知道自己有後話等著。

    “嗯,我方才就說了,我等不起,為什麼等不起?因為我需要在最短時間內讓壽州和澮州重建起來,讓固始、霍丘、安豐、盛唐、壽春成為淮右糧倉,能夠養活足夠的百姓,能夠支撐我養活足夠的士卒!”

    江烽給的話讓一干人微微色變,養活足夠的士卒大概才是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的真實意圖吧?

    這位可是從一年多年執掌一縣之地起步,開始了他的蠶食鯨吞行動,短短一年多時間,經歷了這麼多場戰爭,一縣之地到現在的三州十縣,其胃口之好,野望之大,已經足以讓人明白,他不會止步,他還會繼續在向外擴張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的要把這條件最好的五縣建成淮右糧倉,以供他日後征戰保障。

    “可能你們也意識到了我很看重水軍,你們內心大概也很疑惑,既然我很看重水軍,卻又還把梅田兩家子弟擺在水軍裡,明知道梅田兩家對我有怨氣,怎麼還這樣做?”江烽繼續道:“我當然知道,如果要穩穩噹噹的把水軍掌握在手中,要么就得給梅田兩家足夠的利益,讓梅田兩家與我綁在一條船上,要么就應當果斷的把梅田兩家子弟清理出水軍,選拔那些庶族和漁戶出身的下民來接替梅田兩家子弟,慢慢來重新打造,只有這兩個選項才對,……”

    江烽的話也讓幾人微微點頭。

    這才是正理,當然後者可能在一段時間裡就甭想水軍能發揮多大的作用,要打造一支具有戰鬥力的水軍,沒那麼容易,但你也必須要這樣做,只有這樣你才能把水軍牢牢掌握在手中。

    “選擇後一個做法是最穩妥的,但是我說了,我等不及,我要盡快讓這支水軍發揮作用。”江烽不動聲色的道:“子鈺和春來你們都應該清楚當下壽州周邊的形勢,為什麼我會說我等不起了?”

    梅況和田春來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田春來沉吟道:“莫非防禦守捉使大人有意東向?”

    “嗯,那春來你覺得我們淮右現在是否具備這個條件呢?”江烽反問。

    田春來一時語塞,倒是梅況接上話:“防禦守捉使大人壯志雄心值得欽佩,可是淮右三州根基初立,民心未定,恐怕有些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啊。”

    “嗯,根基初立這話正確,但是民心未定,不知道這民心未定是不是指壽州民心未定,或者就是說現在壽州三姓還不穩,嗯,或者再直白一點,就是我剛才的做法難以讓梅田兩家接受,可能會有變故?”江烽進一步道。

    梅況沒有迴避江烽有些咄咄逼人的問話,坦然回答道:“正是,如果大人這麼做,我想無論誰大人梅田兩家族長,都難以平服族內人心,哪怕大人以武力強壓下來,但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嗯,說得好,說來說去,還是壽州三姓的利益沒有得到滿足和保障,可如果我把一份可預期的利益和壽州三姓,尤其是梅田兩家的利益聯繫起來,或者說捆綁起來呢?”江烽再度追問一句。

    梅況和田春來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他們二人都算是梅田兩家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了,為家族爭取更多的利益也是他們身上需要承擔的義務和責任。

    其實從江烽開始提出了那麼多剝奪削弱梅田兩家利益的條件,梅況和田春來就想到過可能江烽會有其他的條件來彌補,但是他們一直不知道江烽會從什麼地方來彌補,但是現在他們明白了。

    見梅況和田春來臉色肅穆,卻沒有說話,其他幾人也都慢慢回過味來,一時間表情都有些複雜,但都沒有說話。

    “剛才我都說了,澮州的陳、黃、譚三姓要進入壽州來,雖然他們是來加快壽州糧倉的建設,但是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這其實我給他們三姓的補償,但你們可曾知道最初我在固始推進檢地之策時,陳氏和譚氏都是最反對我的檢地,但最後我和他們講明了道理,給了他們承諾,最終他們服從了我的命令,盛唐和霍山是補償,而壽州就是回報了,我希望可以再次復制這樣一個過程。”

    江烽語氣非常平靜,但是話語裡自信的氣息撲面而來,在座的眾人都能夠感受到江烽那份睥睨眾生的霸氣。

    “子鈺和春來大概都對淮北淮南的局面有所了解,不知道是否覺得如果梅田兩家能夠和我未來的軍事行動捆綁在一起,是否能夠複製這樣一個過程,讓梅田兩家未來也和澮州幾姓一樣獲得更多的補償和回報呢?”

    在座的眾人終於有些坐不住了,這是江烽裸的把利益擺了出來,而且也明確表示這份利益要獲得那就需要和他未來的行動綁在一起。

    鍋裡有,碗裡才有,要想為梅田兩家爭取到更多的利益,那麼就要未來的軍事行動中全力以赴來爭取更大的勝利。

    田春來有些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喉結蠕動半晌,才澀聲道:“大人意欲濠州還是廬州?或者舒州?”

    “魚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我欲得兼,不知可否?”江烽微笑著反問:“我認為未來一段時間裡也許會是我們淮右面臨的最好時機,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做好充分準備,屆時可以根據情況來做出抉擇,子鈺,春來,你們說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4 00:25
第一百二十四節聰慧

    八月十六,江烽終於回澮州了。

    在江烽之前回澮州的還有淮右第二軍和第五軍。

    這是應有之意,將淮右第一軍和第三軍這兩支軍隊留在壽州,可以進一步穩定壽州軍心民心。

    淮右水軍第一軍和第二軍也開始爆出前所未有的訓練熱情,開始在淮水上下進行大規模的訓練,並開始沿著淮水溯淮而上,一直推進到了澮水和淮水匯合處,也就是壽州和澮州的交界處,顯示其演練效果。

    淮右防禦守捉使府無聞堂職方館在接管了壽州水道資料之後,也開始有意識的將光澮壽三州境內的水道航行情況進行整理,同時也開始把觸角向淮水下游及其支流延伸。

    應該說壽州水軍和梅田兩家的運輸船隊幫了無聞堂職方館的大忙。

    由於船隊長期通行於淮水及其支流諸如汝水、潁水、渦水、渙水、肥水、汴水、泗水,甚至也包括漕渠,所以對這些河道情況也十分熟悉。

    但壽州方面之前顯然對這方面的軍事用途缺乏敏感性,在此之前竟然沒有考慮過將這些情報列入壽州刺史府的兵曹屬中,讓從澮州刺史府無聞堂職方館擴張為淮右防禦守捉使府無聞堂職方館大為吃驚之餘也是大喜過望。

    壽州梅田兩家所掌握的水道資料立即就讓苦於從零開始的無聞堂職方館在三州乃至域外的整個淮水流域的水道地理資料得到了極大充實,也算是為日後淮右水軍跨區域作戰打下了堅實基礎。

    應該說在江烽明確給予了梅田兩家未來的定位之後,梅田兩家對於江烽的態度就有了一個明顯的變化,除了在水軍訓練中表現出來極大的熱情外,在各方面也開始主動的配合江烽,比如壽州刺史府的人事調整。

    梅庸辭去了壽州刺史一職,同時關於壽州上佐官比如長史、司馬,以及錄事參軍和六曹判司都面臨著調整,鄭氏的勢力會得到加強,而梅田兩家會受到削弱,這都是敲定好了的。

    縱然內心有滿腹怨氣,但是梅田兩家也清楚在淮右軍大勢已定的情況下,梅田兩家若是還要不識時務,那就真的可能要煙消雲散了。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江烽給出了明確的承諾,他們在壽州失去的,那麼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回來,比如濠州,廬州、舒州、滁州和和州,甚至蘄黃二州,這一切取決於淮右軍能走多遠。

    他們想要獲得彌補,甚至想要獲得更多,那麼就只能通過支持江烽向外擴張的步伐,這也就是江烽的策略,捆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有澮州陳、黃、譚三家的先例,梅田兩家要說不動心也不可能,但是他們也同樣清楚淮右軍的根基尚未穩固,下一步能不能走出去,走出去能不能站穩,還要根據情況而定,但這畢竟給了他們一份希望。

    或許一步吞下整個淮右不可能,但是可否先找准機會拿下舒州呢?或者吳地真的大亂的情況下,可否順手牽羊拿下濠州和廬州呢?

    壽州緊鄰這幾州,梅田兩家對這幾州的情況並不陌生。

    舒州依附於吳國,兵力孱弱,僅有兩軍,一旦吳地內亂,兵壓舒州,迫使舒州歸附的可能性很大;而濠州和廬州皆是原吳王楊行密的勢力範圍,一旦楊氏與徐氏相爭失利,淮右接手濠州和廬州也並非不可能。

    人只要有了希望,便有了動力,梅田兩家對於吳地君臣相疑勢同水火的情況也是洞若觀火。

    尤其是田氏,本身就和吳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徐強楊弱的情況他們也早就清楚,包括田春來在內的田氏主事者對楊氏並不看好。

    雖說田氏女嫁了楊氏,但是在關乎整個家族的存亡利益問題上,田氏也清楚真正到了那一步,田氏也只能以整個田氏一族的利益為重。

    而對吳地之亂,江烽也是顯然只想趁火打劫,而不願意介入楊徐之爭,這一點田氏也心知肚明。

    這就是亂世,誰都只會盯著自身的利益,沒有誰會去白白為他人作嫁衣裳。

    “他回來了?”

    “嗯,已經進城了。”許靜臉色也有些興奮,潮紅色的雙頰格外誘人,目光裡也有幾分期盼。

    許寧的表情卻沒有那麼輕鬆。

    江烽回澮州雖然呆了兩天,但是卻忙得不亦樂乎,然後就迅離開澮州去了壽州,這一去就是一個月時間。

    雖然澮州軍一舉攻克了壽州,真正實現了光澮壽一體,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現在更成了淮右防禦守捉使,這一稱謂雖然並非官方命名,但是卻成了大家心目中公認的。

    原本淮西防禦守捉使這個稱謂更合適,但是淮西這個稱謂在這個時代卻有些犯忌諱,當年淮西曆經李氏和吳氏盤踞,唐憲宗斷然廢除了淮西節度使這一職位,所以終唐一代,對淮西這一稱謂都是十分忌諱。

    江烽走得匆忙,似乎也沒有對澮州軍兵出壽州有什麼特別的態度,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澮州兵出壽州實際上是已經有些僭越了。

    這份責任並非某一人來承擔,應該說許寧、崔尚和楊堪仨人都要承擔,哪怕拿下了壽州,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份責任也就免除了。

    對於崔尚和楊堪兩人來說,這兩人也許會在江烽面前有一個解釋,但是許寧卻清楚,恐怕自己這份責任卻不好解釋。

    君在外,將便有擅專之權,這話是從自己嘴裡冒出來的,也才促成了崔尚和楊堪的決斷,這一點許寧也無可推託,她也沒有幼稚到這一仗獲勝了,自己的推波助瀾就值得嘉揚了。

    這是兩件性質完全不同的事情,奪下壽州值得欣喜,但僭越兵權卻需要認真審視。

    許寧的淡然態度也讓許靜慢慢冷靜下來,“阿姐,你還在擔心?我覺得沒有什麼,二郎不會在意的,壽州拿下了,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喜事,而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也許就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小靜,話不是你這麼說的。”許寧搖頭,語氣裡充滿了不確定性,“你不理解這裡邊的道理,或許在有些人心目中,規矩比一個壽州更重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而在他們眼中,我就是破壞這個規矩的罪魁禍,一旦規矩被破壞,以後也許就意味著整個體系的破壞。”

    許靜目光裡有些迷茫,“阿姐,你說二郎會對你有意見?”

    “如果只是有意見那就太簡單了,……”許寧仰起頭來,江烽去壽州這一個月時間裡,半點音訊皆無,沒有和自己有任何联系,這讓她也有些隱隱不安。

    雖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江烽對此有什麼態度,但是越是這樣許寧就越心神不寧。

    雖然她不後悔自己作了那樣的決定,但是她也同樣清楚,自己的行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種僭越,就是一種破壞,而這種行為對於一個尚處於形成階段的群體來說,很危險。

    可許寧也清楚,拿下壽州對於江烽的下一步攻略同樣重要,失去了這樣一個契機,澮州軍要拿下壽州付出的代價會太大,大到影響到日後下一步的行動,所以她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來做這個決定。

    “那我去找二郎,向他解釋清楚,……”許靜一咬牙,“你也是為他著想,他應該明白,我就不信他會無視這個結果。”

    “小靜,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壽州之戰,看上去更像是結果很好,但是程序卻錯了,有些人會認為這是經達權變,但有的人會認為這是破壞規矩,一時得逞,卻會引日後巨大惡果。”

    許寧對這一點倒是看得很透徹,實際上她自己也很糾結,她也曾設身處地的考慮過,假如他是江烽,會怎麼來看待處理這件事情?結果是,她會重懲自己和崔尚、楊堪三人,尤其是自己。

    這種頭不能開,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日後也許還會遇上這種情況。

    在沒有主君命令情況下,如果誰都可以逾越權限調動軍隊,那就真的可能會逐漸演變成河朔三鎮的格局,手下武將皆有擅專之權,稍不留意就要行廢立之舉,那主帥就要淪為受害者了。

    想到這里許寧也忍不住苦笑,自己也是作繭自縛,居然走出了這樣一步險棋,也給江烽出了一道難題。

    她估計江烽之所以這麼久也沒有和自己聯繫溝通,大概也是對自己的這個舉動感到棘手,不知道該如何來處理。

    處理了自己,既悖人情,又傷人心,可是若是不處理,日後其他人也就存著有這個先例的心思而效仿,甚至釀成不可預測之禍,這又是不能接受的,江烽怕也是進退維谷,才會一直迴避此事。

    想到這裡,許寧突然心中一動,也許自己可以主動以退為進,反而……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4 19:44
第一百二十五節輸誠

    許寧在一定程度上猜得沒錯,江烽的確對這一次壽州之戰有些頭疼。

    大獲全勝,一舉拿下了壽州,當然是可喜可賀,可以說這一戰的果斷出擊,起碼為澮州軍避免了數千人的戰損,這太重要了,重要到哪怕許寧和崔尚楊堪他們的行徑有僭越嫌疑,江烽還是認為值得。

    江烽並不像這個時代的其他藩閥們對軍權看顧得那麼緊,當然他也清楚這種破壞規矩的行徑日後可能產生多麼大危害,尤其是有河朔三鎮頻繁爆的以下克上的諸般表現,更是讓人心生忌憚。

    其實質也就是主帥在軍權上的失控,被麾下諸將把控了軍權,進而架空了主帥,這在這個時代極其危險,也成為其他藩閥們的大忌。

    而這個時代的武將們卻恰恰有這方面的惡劣先例,而先例的成功往往就能吸引到這些人的趨之若鶩,他也不能不防。

    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可以通過其他一些手段方式來消除這一次的惡劣影響。

    他那日一回到澮州時,崔尚就已經專門請過罪了,並詳細介紹了當時的情形,也談了他自己當時的想法。

    江烽當然清楚崔尚是不具備擅權的資格的,作為自己的主要謀主策士,他可以精於策劃,但卻無法直接接觸到軍權,這就決定了他永遠無法成為以下克上者。

    真正危險的應該是像楊堪這樣手中掌握著兵權的武將,藩閥們最忌憚的也就是這些手握重兵的大將,所以也才會有各種制約手段來限制這些武將的統兵權。

    但這一次壽州之戰的情況卻有些不同,許寧在裡邊揮了特殊的作用。

    張挺已經提出了對壽州用兵的越權可能性,崔尚和楊堪應該都意識到了,但是許寧卻跳了出來,一力將所有責任扛了起來,這才促成了澮州軍進兵壽州。

    對許寧行為的處理也同樣成了一個麻煩事。

    怎麼來處理,需要好生琢磨一番,處理了許寧,才能談得上處理楊堪他們。

    江烽相信許寧的初衷是好的,以許寧出身大家,如此聰慧,豈能不知道她的這種行為是如何的犯忌?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在消耗她在自己心目中的信任度來為這一次行動背書,這對她究竟是好是壞要看自己的判斷。

    就憑這一點,江烽都得要佩服許寧的氣度和魄力。

    當然佩服歸佩服,此風卻不可漲,否則國將不國。

    江烽思考這個問題時,陳蔚來了。

    從陳蔚氣色就能看得出來這位陳氏一族中的代表人物,現在澮州官場上的中堅人物正值春風得意的時候。

    從拿下壽州開始,整個局面就在產生一種微妙的變化,尤其是對澮州來說,更是如此。

    陳氏這些澮州大族對江烽統治地位的威脅急劇下降,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了,尤其是在江烽提出了允許陳、黃、譚這些光澮大姓進入壽州三縣墾田之後,陳、黃、譚這些光澮大姓對江烽的擁護度猛增。

    壽州三縣的土地肥沃程度和灌溉條件不是光澮兩州能夠比的,能夠在這裡墾地成為大田戶,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可以真正跨入頂級田戶的階層了。

    而在之前,哪怕他們在盛唐和霍山收穫也不小,但是仍然只能說是一州士紳,而現在,他們便可以稱之為淮右望族了。

    對於江烽來說,陳、黃、譚這些光澮大姓對自己忠誠度提升,也使得自己的基本盤更加穩固。

    對於他們來說,現在他們已經成了既得利益者了,他們傷害了壽州三姓的利益,而他們要捍衛他們現在的利益維繫下去,就必須要堅定不移的站在江烽身後,要人給人,要物給物,要錢給錢,唯有江烽才能保衛他們這份利益的長久。

    江烽就是打算利用這種方式來滾動展。

    現在陳、黃、譚三姓已經成了自己的鐵桿擁躉,壽州鄭氏為了他們自身利益,一樣也只能牢牢站在自己一方。

    而梅田兩家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他們現在盯著自己給他們畫出的餅,並為之努力,只要自己畫出的這份餅能夠變成現實,那麼梅田兩家就會立即變成自己的忠實擁護者。

    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不斷擴張自己的力量。

    每一次戰爭都會有得益者和受損者,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來做好這份平衡。

    對自己沒有用的,那麼自然只有走開,對自己有用的,但是現在自己一時間無法滿足其利益訴求的,那麼就要用這種方式來給他們畫餅。

    要想拿到這塊餅,那就必須要牢牢的與自己綁到一起,為之奮鬥。

    “見過主公。”陳蔚的心情的確不錯。

    陳氏聯合了黃氏、譚氏在盛唐和霍山兩縣的墾地事宜推進的相當順利。

    隨著澮州軍的強勢崛起,中原地區戰火的消退,原本籠罩在這一區域的戰爭陰雲終於開始散去,來自潁亳兩州的大量流民終於能夠砸盛唐、霍山兩縣落足。

    而陳、黃、譚三家也募集了大量錢銀物資為這些流民的第一年生計提供保障,澮州刺史府和各縣也都是明確了免除未來三年的田賦和勞役,這也極大的刺激了這些流民勞作的積極性。

    蟻賊仍然在潁亳泗三州肆虐,這也相當於不在不斷的製造著流民,而壽州一下,淮右軍正式成立,加上原來壽州水軍搖身一變成為淮右水軍,這也意味著壽州三縣也成為安全之地。

    江烽同意陳、黃、譚這些光澮大姓進入壽州墾田,而潁亳泗三縣仍然有大批流民渡淮南下,壽州頓時就成了香餑餑。

    有上等田土,有流民,哪怕現在再艱難,那也得勒緊褲腰帶擠出錢糧來經營壽州,否則錯過這個村,就再沒有那個店了。

    現在光澮大姓們現在就是一門心思要插足壽州,包括許氏甚至申州鞠氏,也都有與陳、黃、譚幾姓聯手,力求能最快度在壽州打開局面。

    “坐吧,子良。”

    陳蔚字子良。

    以前江烽一般都稱呼陳大人,但是隨著局勢變化,二人關係也迅拉近,二人的稱呼也就隨著生變化,陳蔚對江烽的稱呼從大人變成主公,而江烽對陳蔚的稱呼從陳大人變成了子良,這就是最鮮活的例子。

    陳蔚論謀略不如崔尚,論眼界不如杜拓,論聲望不如王煌,但是陳蔚卻是一個務實性的人才。

    與崔、杜、王等人不同,陳蔚不但是固始本土大姓士紳,而且是實實人,也是參加過明經科考試的角色。

    而且他擔任縣令多年,對縣一級政務十分熟稔,升任澮州長史之後,對各縣的政務也瞭如指掌。

    這等人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那些聞名天下的名士更實用,他能夠迅進入角色,而且對下邊的庶務十分熟悉,下邊的胥吏要想欺瞞於他便是休想,恰恰是這種官員才是江烽這等憑武力起家的藩閥最為需要的。

    “恭喜大人取下壽州,光澮壽三州一統,淮右之地一攬無虞。”

    陳蔚的恭賀讓江烽也是展顏一笑,“同喜,這不是江某一人之功,這也是咱們整個光澮壽三州士民之喜。”

    “也是我們三州士民之幸。”陳蔚補充了一句。

    江烽一愣,點點頭,“嗯,士民之幸。”

    “主公,臣請主公儘早開府建牙,三州之事非一州可比,亦早作打算,統籌佈局,臣知曉大人雄才偉略,不拘於眼下三州,但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若是沒有足夠厚實的基礎,難以支撐起將來的戰事,尤其是光州和壽州,物產富饒,各有側重,卻又不比澮州這般皆在掌握之中,須仔細應對,方能為我所用。”

    陳蔚這一上來就是這樣一番話,讓江烽也是大為驚訝。

    看來壽州之得對陳蔚刺激甚大,尤其是陳氏進入壽州之後,這算是真正把陳氏一族與自己綁到一起了,所以陳蔚已經迫不及待的在為自己謀劃了。

    這可喜可賀。

    之前雖然陳蔚也算勤勉,但是江烽清楚,陳蔚內心恐怕也還是徬徨猶豫的。

    作為陳氏一族的頭面人物,陳氏在固始的田土被置換出來,損失不小,縱然有盛唐和霍山那邊作補償,但是兩縣墾田投入巨大,且尚有蟻賊這一不確定因素,所以陳氏內部雖然默認了這一“合作”,但是也是逼於無奈之下。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眼見得取下壽州,淮右水軍阻隔淮水,淮北蟻賊難以入侵,盛唐、霍山收穫在即,而且現在陳氏又可進入壽州三縣墾田,這一切都讓陳氏頓時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這巨大的反差讓當初立力主擁戴江烽的陳蔚成了有先見之明的智者,其在陳氏內部地位也是無人可以替代了。

    現在陳氏要做的就是牢牢的追隨江烽,陳蔚也要儘自己的一切力量來為江烽謀劃。

    陳蔚也清楚自己在大局謀略上並無出彩之處,也不通武道,唯有政事庶務才是自己強項,在這方面他有這份自信,能有所作為,為江烽獻計獻策。

    所以他現在要為江烽效犬馬之勞。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5 17:28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六節 競爭



    “子良有何好的建議?”江烽對陳蔚的建議倒也十分重視。?

    陳蔚在固始縣令上的表現可圈可點,升任澮州長史之後,短短幾個月時間裏就能把澮州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固始檢地之策的順利推行固然有陳氏配合的因素在其中,但也有陳蔚在人員安排上的妥善有關。

    “以臣之見,自大梁入主中原一來,朝廷偏居關中一隅,雖然也有科考之製,但由於朝廷令不出關中,對讀書人的吸引力日減,若是可以,淮右不妨求取朝廷許可,在淮右舉科,規模可大可小,吸引人才來投。”陳蔚頓了一頓,“淮右三州之地,照說自然無資格舉科,但淮右人才匱乏,若是能以科考來吸納人才,也能稍稍緩解不足之虞。”

    江烽對唐代科舉製度還是比較了解的,唐代科舉製度一般是先經解試,後入省試,尤其是省試規模甚小,考取不易。

    隨著李唐勢力萎縮,僅保有關中之地,這解試和省試自然式微,考中了卻無官可做,誰人還有興趣?

    因為省試的取消,加上戰亂不休和藩閥勢力的膨脹,文官體係的影響力日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武將體係的日漸興盛,加上術法一道的興盛,文官體係就越顯得暗淡了。

    但是江烽卻也知道,武將體係固然很重要,術法一道更應倡導,但文官政務體係一樣不可偏廢。

    文官治理體係的是否得力,直接關係到一個地區的政務體製的順暢,勸農、水利、倉儲、刑法、商算、賦稅、測繪、建造等等這些事務都需要一大批熟悉政務的官員來推動。

    哪怕是到了近現代社會,這種文官體係及其延伸到末端的吏員體製的運作是否順暢,也直接關係到一個地區的社會經濟事業展。

    江烽認為在當下這種封建時代體製下,就更為重要,那種偏重武將體係和術法體係更多的是注重眼前利益,而忽略了長期的效益。

    陳蔚提出的要向朝廷獲得特別恩賜,在淮右之地先行解試,再行省試,吸納人才,無疑是一個有些驚世駭俗的建議。

    要知道解試簡單,但省試那必須是在尚書省,淮右之地何德何能敢行省試?朝廷特許恩賜,似乎也難以在這方麵開戒才對。

    不過陳蔚的建議開始讓江烽打開了一條思路,那就是開解試,也就是州試。

    州試規模不妨擴大一些,哪怕是成績略差,也可以將這些庶民出身讀書人送入政務學堂中進行培訓,待其熟悉日常政務後,安排到各州縣擔任基層吏員。

    這對於地方社會事務的推進無疑能起到極大的作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製地方士紳宗族勢力對基層政權的把持。

    陳蔚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建議竟然讓江烽觸類旁通的想到了要以這些讀書人來培訓為基層吏員,以此來對抗地方士紳宗族勢力,這固然難以起到解決根源的效果,但是卻能在一定程度上形成製衡。

    “還有麼?”江烽饒有興致的問道。

    “嗯,臣以為,這等科考,未必要嚴格限製於三州,若是有外來讀書人願意參與解試,也應當采取特殊方式準許其報名,以便最大限度的吸納人才,畢竟我們淮右之地的讀書人還是太少。”

    這番話就是由衷之言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有些損害本土士紳大族的利益了,但是陳蔚仍然能堅持說出來。

    不得不說,陳蔚這個時候已經更多的站在了江烽的臣僚角度建議,而非陳氏一族的族人角度上了。

    對於陳蔚的這些建議江烽自然很高興,但是江烽更高興的還是陳蔚的這種態度。

    這說明,越來越多的人已經開始看好自己,對自己更具信心了,這往往是能夠吸引到更多人才來投效的關鍵。

    隻有當大家都認為你能在這個亂世中成功時,大家才願意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你,這大概也是壽州這一重要州郡落入自己手中的一大意外收獲。

    三州之地和隻有澮州完全是兩個概念,三州防禦守捉使這才是一份藩閥的氣象,而一州刺史還不夠格。

    淮右之地並非文人薈萃之地,與傳統的文人之鄉還搭不上邊,無論是日益凸顯文化氣息的吳越,還是號稱帝鄉的關中、南陽,亦或是當下中心的洛陽、汴梁,還有河東,淮右都不能比。

    而一個地方要崛起,絕不單單隻是靠武力、術法、經濟就足夠了,文才薈萃一樣不可或缺,這是一個地方具備吸引力的重要要素。

    科考曆來是統治者招攬人才的最佳手段,但州試倒是好說,而省試則需要有朝廷大義。

    自李唐勢力龜縮於關中之後,省試就幾乎絕跡,李唐王朝還是愛惜麵子的,既然省試出來的讀書人無官可做,它也就索性不辦省試了。

    而省試不辦,各地的州試也就慢慢落寞下來,像河東、淮北、河朔、兩川這些地方基本絕跡,也就是大梁、南陽、吳國、越過還偶有舉行。

    各地藩閥當然不會允許你李唐選拔出來的讀書人來自己地盤上做官,那不是被滲透了麼?

    事實上像江烽去長安時途徑南陽,南陽正在舉辦的煮酒英雄會也就是另外一種形式上的科考,隻不過不是讀書人的科考,而是武人的科考,甚至也延伸到了術法一道。

    這其實也是一種趨勢性的變遷,隨著亂世來臨,戰亂不息,武力的重要性日趨凸顯,術法也開始在戰爭中展現自身光芒,自然就更受重視。

    相對來說在太平時節更能體現的文治則有些黯然失色了,所以無論是哪一門也都要跟隨著時代變遷而動。

    陳蔚是讀書人出身,自然對讀書人的心理揣摩得很到位,江烽雖然也是曆史係畢業的,但是對於唐末的科舉製度日漸崩潰後的變化不甚了解,所以陳蔚的這些建議也給了他很多啟迪。

    這是一個已經有些走偏的時代,或者說已經和原時空截然不同的平時時空,武道、術法的勃興,已經出了自己所學曆史的範疇,這使得曆史大勢也同樣不可預測了。

    但是有一點江烽還是堅信的,那就是一個地方的展同樣離不開各行各業的展,而這一切綜合起來也就需要管理,一個地方政權管理效率的高低決定著這個地方實力展度。

    而要提升像自己麾下三州政權的管理能力,離開讀書人就無法實現,所以陳蔚的建議讓他怦然心動。

    如果說以前隻有一州之地,江烽對此還不太看重,但是隨著壽州的納入,而光州又麵臨著來自朝廷勢力的滲入,江烽就不得不考慮這方麵的應對之策了。

    “子良,你知道我對這些情況都不太熟悉,淮右草創,咱們這裏邊很多人都是武夫,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包括杜拓和王煌他們,對州縣一級的日常庶務處理並不熟悉,或者說都屬於眼高手低的類型,唯有你在這方麵是最精通,所以我希望你能多貢獻一些像剛才所談到的這些方麵的想法和意見,隻要是符合我們淮右利益的,能夠讓我們淮右實力迅強大起來的,都不吝提出來。”

    江烽話語語氣很誠懇,絲毫沒有因為拿下了壽州,一躍成為光澮壽防禦守捉使而顯得趾高氣揚,甚至態度比以前更加謙恭。

    而且陳蔚也感覺得出來,江烽是真心實意的在表明這個態度,而非隻是一種姿態,也就是說他認識到了缺乏足夠的文人來為他這個政權服務會帶來什麼,這和那些武人當權的藩閥截然不同。

    江烽的這種態度讓陳蔚很是心折。

    從李唐王朝被逐出中原腹地,取而代之的是裏武夫為主的朱梁政權獨霸人的地位便每況愈下,哪怕是地方上素來以詩書傳家為傲的士紳望族們也潛移默化的開始重武輕文。

    各大家族中修煉武道者日益增多,甚至連專研術法者也日益受到器重,無他,因為他們更能在戰爭中展現光彩,更容易受到當權者的青睞,這不能不讓像陳蔚這種以文人自傲的群體感到一種危機感。

    從江烽組建起來的政權也能看出這方麵的傾向性,像大梁係來的武將群體大受器重,包括許、鞠兩家現在在江烽麾下的代表人物無一不是武人出身。

    相比之下,陳氏這種以文人出身的家族反而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連黃氏這種商人勢力都似乎都有抬頭的趨勢。

    如果不是自己當初擔任固始縣令給了江烽鼎力支持,後來也堅定不移的站在江烽一邊,陳蔚也不知道陳氏會不會早已經在這一輪動蕩中被淘汰出局了。

    現在江烽所控製的地盤急劇擴大,陳蔚也感覺到江烽和其他藩閥所有不同,其對這些地盤的展有著他自己的一些想法,。

    比如像勸農、展工商、水利和道路建設,教化等等,在和自己的探討中都提出了很多極其新穎,甚至連陳蔚都覺得耳目一新的觀點,而其中不少事務的推動都離不開文人型官員吏員揮作用,在陳蔚看來,這就是文人的機會。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23:11
第一百二十七節利弊

    江烽並不知道自己和陳蔚的探討會激發起陳蔚如此多的思索,這個時空本來也就有很多已經與原來歷史中的那個時空有許多不一樣了。

    武道的勃興的,術法的昌盛,已經極大的擠壓了原來那個時空歷史中儒家經學在各級政權體制中居於主導地位的情形。

    戰亂紛爭不止,尤其是北方以沙陀、党項、吐谷渾、契丹、靺鞨等以武力稱雄的異族崛起,更是給南方的漢人政權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沙陀族為主的河東大晉與中原的大樑爭鋒,抵觸河北的河朔三鎮現在日益被契丹所滲透侵蝕,偏居夏、宥諸州的党項人則野心勃勃的謀奪西北,對關中虎視眈眈。

    為了對抗這些北方異族的武力凌迫,從關中到中原再到、河朔和青密等地諸藩都不得不以武拒武,這一切都讓武人的地位不斷膨脹,文人的地位不斷降低。

    甚至原來被視為旁門左道的術法一道都更加受到重視,掌握大量錢銀但是卻地位卑賤的商人也一樣也受到青睞,因為這些都能夠支撐一個政權的強大武力。

    但江烽不認為光靠武力就能贏得一場戰爭,或許在小藩閥之間這種純粹依靠武力的戰爭可以見出分曉,但當真正的大藩閥之間發生戰爭時,就絕對不是光靠武力能解決問題的了。

    武力依賴於軍隊,而軍隊的實力則是綜合性的,從士卒訓練程度到武器盔甲的優良程度,從後勤保障到士卒的鬥志士氣,從情報效率到武將水準,這其中沒一個因素可能都可能對一場戰爭造成影響。

    陳蔚走了,帶著無限思索走了。

    江烽的態度讓他倍感欣慰和振奮,同樣,江烽提出的許多問題也一樣讓他感到肩上的壓力。

    江烽需要的不僅僅是三州如同以前固始那樣簡單的管理,他要求要把三州盡快的建設成為一個可以為其武力征伐四方的可靠支柱。

    這不僅僅是要有充足的糧食生產,豐裕的兵源保障,還要有雄厚的財力支撐,這一切對陳蔚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而江烽也明確的提出了要讓陳蔚考慮籌建光澮壽(淮右)防禦守捉使府,開府建牙,要他以防禦守捉使府長史的身份來統攬三州政務。

    陳蔚沒有想到江烽會這樣態度鮮明的要讓自己跳躍式的拔升,進而到防禦守捉使府長史這一職務。

    哪怕政務這一塊從目前來說更多的是輔助於軍務,但也一樣非同小可,尤其是伴隨著這種不斷軍事擴張,長史的權力也一樣會隨著擴張和膨脹。

    把這個籌備防禦守捉使府的重任丟給了興致高昂的陳蔚,江烽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在江烽看來,這個防禦守捉使府其實就是日後的節度使府的翻版,以軍事為主,政務為輔,這種格局還會持續很久,蓋因在目前的格局下,戰爭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自己的主線。

    三州之地看似已經不少,但實際上也就是兩州,而如果要把現在尚無法完全掌握的光州除開的話,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半州。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自己對外征伐的步伐都無法停下。

    為了擁有更強大的武力而不被敵人所吞噬,那麼就只有不斷強大軍隊。

    而強大軍隊的基礎就是要有更廣闊的地盤和人口,同樣為了滿足領地內的豪族士紳們對自己的支持,那麼向外擴張來為他們謀取利益也是必不可少的。

    歷史早就告訴了江烽,從唐末開始,來自北方擁有強大的武力異族就一直是懸在中原大地上的漢人頭上的一把刀。

    從五代開始到兩宋,從契丹、金、党項再到蒙古,這些來自北方的游牧民族憑藉其強大的武力不斷征伐南面的農耕民族。

    雖然在這個時空中有些東西已經發生了改變,但是這些游牧民族也一樣在汲取農耕民族創造出來的智慧精華,自我進化。

    武道一脈不說了,這些游牧民族一樣有著不亞於中原的武力,就連術法一道,這些游牧民族一樣也在緩慢的接受潛移默化。

    這在江烽看來極其危險。

    一旦這些游牧民族也和南方藩閥們一樣接受了術法一道的奧義,再憑藉他們與生俱來的騎射優勢,恐怕就真的會歷史重演了,游牧民族征服農耕民族就會變成一個大概率事件。

    江烽可不願意見到這一幕在自己身上重演。

    所以他要未雨綢繆,要搶先建立起一個屬於自己可以掌控的強大力量,然後再憑藉這支力量來爭雄天下,與北方的游牧民族一搏。

    當然,這個任務任重而道遠,現在拿下壽州才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 *************

    許寧也是在猶豫了幾番之後才終於下定決心來見江烽的。

    沒想到江烽卻不在刺史府中,而是去了道藏所。

    壽州被拿下之後,澮州道藏所鄧龜年和羅真等人主動去了壽州接洽壽州的術法一道同行,據說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壽州的術法同行欣然同意了來澮州切磋交流的邀請,十餘人的術法精英來了澮州,使得澮州道藏所頓時群英薈萃。

    江烽對道藏所日益重視,對於鄧龜年和羅真他們提出的各種要求也是盡量予以滿足,甚至到了無所不從的地步,這一點連許靜都頗為自傲。

    許寧坐在廳堂中默默的想著。

    她不知道江烽會怎麼來處置自己,但她覺得自己主動把這個責任承擔起來更好。

    錯了就錯了,哪怕結果是好的,哪怕錯得更有價值,但是此例卻不宜開,所以必須要有一個處理。

    需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這個人就是自己,許寧心中坦然,因為她覺得值得。

    陽光灑落在庭院間,門外的甲士正在和人說著話,在知曉防禦守捉使不在的情況下,來客依然希望能夠留下來等待,這種情形在許寧坐這一會兒已經有好幾撥了。

    壽州納入,江烽的聲勢看漲,眾皆側目,恐怕連朝廷都沒有想到澮州會以如此迅猛之勢就吞併了壽州。

    浮想聯翩中,門外終於傳來了甲士敬禮報告聲,以及隨之而來的腳步聲。

    鞠蕖看到了許寧之後,就很主動的避開了,只剩下江烽和許寧。

    淡黃色的襦裙,碧綠的絲緞披風,如畫的眉目間比起許靜多了幾分凌厲銳氣,缺少了幾分婉媚,此時的江烽更多的是帶著一份欣賞的目光來看待。

    許寧的來意他當然知道,只是他也還沒有想好怎麼來處理這件事情。

    不處理不行,否則此例一開,日後麻煩多多。

    但處理也不好,拿下壽州是何等功績,雖說這並非許寧之功,但是若無許寧的一力推動,連崔尚都說恐怕他自己和諸將都未必敢下這個決心,畢竟他們都深知這種擅權背後隱藏的風險,這甚至比進攻壽州本身風險更大。

    沒有哪個主君會容忍這種事情。

    廳堂里安靜得連庭院中的蟬鳴都顯得格外刺耳,腳下青石板帶來的涼意似乎可以透過牛皮靴底傳遞過來,讓走了半天的江烽很是舒服。

    “二郎,壽州這一戰順利結束,你也算是名副其實的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了,祝賀你。”

    許寧嘴角的笑容看起來讓她銳利的氣息都柔和了幾分,這給了江烽一分賞心悅目的感覺,只可惜這種場面怕是難得看到。

    “僥倖得之,連我自己都有些後怕,小寧,你當初這麼力推,就不怕一旦失敗,那該怎麼辦?”江烽笑著反問。

    “畏首畏尾,那就什麼就乾不成了。你不在,諸將心有顧慮,但這份顧慮卻非戰爭本身,而在於沒有得到授權,我覺得我有這個義務來承擔這份責任。”許寧語氣淡然。

    江烽收起了笑容,目光多了幾分複雜,看著許寧,“小寧,你覺得你做得沒錯?”

    “對錯之分,要看從哪個角度。”許寧目光裡也有些飄忽,“從結果來說,似乎我的決定是正確的,從規矩上來說,我是錯的,甚至是非常危險的。”

    “這麼簡單?”江烽覺得許寧還有話未說完。

    “嗯,如果是之前,這樣做利大於弊,但是從你擔任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之後,這種事情就是弊大於利,也不能容許了。”許寧抿了一下嘴唇,有些艱難的道。

    江烽頗為驚訝,“怎麼解釋?”

    “二郎,你之前只是一個澮州刺史,一州四縣,說彈丸之地也不為過,遇上這樣的機遇,臨機從權,可以接受,但從現在開始你是三州防禦守捉使,尤其是得了壽州之後,如同一個健全之人有了兩腿支撐,不再獨木難支,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更講究規矩,一旦壞了規矩,那帶來的風險就會比一州一地的得失更危險。”

    許寧的話裡充滿了玄機哲理,意味深長,江烽沒想到對方會給自己這樣一番說辭,關鍵是自己也覺得這番說辭很有道理,弱小時臨機權變乃是無可奈何,但羽翼漸豐,那麼就需要考慮破壞規矩帶來的巨大風險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6 22:03
第一百二十八節子嗣,納妾

    江烽看許寧的目光裡已經多了幾分嘉許。

    這是一個為政治而生的女子,無論她其他方面怎麼樣,無論自己對她觀感如何,但她在這方面的敏銳嗅覺和洞察力,以及學習能力,自己身邊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這一次出兵的利弊得失,都被她剖析得很清晰而準確,甚至連江烽都覺得自己都沒有完全想透徹的事情,許寧已經想到了。

    若許寧真是一個男人,沒準兒還真能在這史上留下屬於她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不過作為女人,江烽覺得也許她一樣可以擁有屬於她的一片世界。

    “小寧,你覺得現在該怎麼做?”江烽的語氣裡多了幾分複雜。

    許寧笑了起來,她聽出來了面前這個男人內心的複雜情緒,這正是她所希望的。

    無論如何處置她,自己在這個男人心目中的印像只會越來越深刻,分量也會越來越重。

    她從沒奢望過獨占這個男人,平妻的身份決定了她的地位很尷尬,上有正妻,甚至日後還會有許多和自己身份相若的平妻。

    而論親厚,自己也比不上小靜和鞠蕖,那麼自己怎麼來在對方心目中乃至他的身邊佔據一席之地?只有展示出自己獨有的風采,讓對方意識到自己不可或缺。

    女人可以不靠容貌姿色一樣贏得男人的尊重和青睞,雖然她許寧也自信比拼姿色容貌不輸於人,但她更希望用智慧來征服男人。

    “怎麼,二郎,捨不得處置我?”許寧有些調皮的笑著問道。

    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下頜,許寧的話說中了江烽的心事,這的確不好處理。

    處理得不好,甚至可能起到反面作用。

    而且,無論怎麼處理,都會有一些負面影響,江烽不希望出現這種情形。

    從內心來說,江烽對許寧的這種做法也很佩服。

    以對方的智慧不會想不到她這樣做可能帶來的後果,可能會對她本人日後身份地位可能產生的影響,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就憑這一點,江烽覺得也許自己娶這個女人也不像之前自己想像的那麼糟糕。

    “嗯,沒錯,我捨不得。”略作猶豫,江烽坦然道。

    大丈夫說自己所想,沒什麼不好意思。

    許寧也是秀眉一挑,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她沒想到江烽會如此坦然的回答,這好像不太符合江烽的脾性啊。

    “二郎?”

    “嗯,怎麼了?小寧,你能為我著想,難道說我連明確的表達我自己的想法都不敢?”江烽反問,語氣輕鬆,“何況你還是我未婚妻,這不為過吧?”

    臉頰浮起一抹緋紅,許寧美眸中也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思,江烽話語裡流露出來的氣勢足以證明他並不太在意潛在的風險,甚至也顯示出他有足夠的自信來控制駕馭風險,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再替自己分解。

    無論面前這個男人是從什麼角度來考慮而做出這樣一個姿態,也讓許寧內心萌生了些許慰藉,起碼這個男人並非無情之人,也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意圖。

    “二郎,謝謝你。”許寧語氣裡多了幾分欣慰和滿足,“不過,橋歸橋,路歸路,事情出了,需要有一個圓滿的解決方案,否則日後偌大淮右軍,就不好管理了。”

    江烽目光流動,“小寧,你打算怎麼來處理?”

    “不是我來處理,該是你來處理才對。”許寧表情變得輕鬆愉快起來,“不過,二郎,我想自請責罰,也許這樣會讓大家都更能接受。”

    “自請責罰?”江烽神色微動,若有所思,“你打算自請怎樣的責罰?”

    “我有僭越之嫌疑,雖然也可以勉強辯解為臨機從權,但無論如何這都很容易引發誤解。”許寧沉聲道:“所以我自請在家中禁足一年。”

    禁足一年?江烽愣了一愣,這算是一種什麼樣的責罰?

    但轉念一想,許寧既非軍中將領,也非官員,甚至連自己的家眷都還算不上,僅僅是自己未婚妻,而且是未婚平妻,她之所以自請責罰,其實更多的是為崔尚、楊堪他們分擔壓力責任。

    作出出兵決定的是崔尚和楊堪,而非許寧,她也沒有這個權力,她只是表明了一個態度,給了崔尚和楊堪一種暗示,讓崔尚和楊堪丟棄了不必要的顧慮。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許寧自請這樣的責罰,是合適的,這是一個姿態,做給所有人看的姿態。

    想到這裡,江烽也不由得對許寧的心思慎密巧妙感到佩服。

    這樣一個自請禁足在家一年,對尋常人來說好像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但是對軍中將領來卻能領悟到其中的深刻含義,無論是誰都不能有逾越規則制度的行徑,否則就要受到處罰。

    思索再三,江烽都覺得許寧的這個自請責罰恰到好處,自己竟然無法拒絕,也找不出更好的方式來替代。

    “小寧,這樣禁足一年,你能習慣麼?”江烽緩緩問道。

    見江烽這麼問,許寧也知道江烽已經接受了這個意見,心中也是一鬆,這種方式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同時也能讓大家都明白意義的深遠,避免無謂的爭執。

    “不習慣也得要習慣。”許寧抿了抿嘴,嘴角浮起愉悅的笑意,“二郎,做錯事就要受責罰,這是規矩,我希望我受責罰能有意義。另外,我覺得這一次之所以出現這種情形,也和你有關係。”

    “嗯,我不在,沒有安排好……”江烽的話被許寧打斷:“我不是指這個,你不在,的確該有替你做出決定的人,但是崔尚是你的首席智囊,楊堪的威信僅次於你,但他們倆在身份上都難以替代你,這就是尷尬之處,而且他們還需要忌諱作出決定被人攻訐和質疑,這才是問題癥結。”

    “你的意思是……”江烽還沒有回味過來。

    “我的意思是,你該有子嗣了。”許寧淡淡的道。

    江烽目瞪口呆。

    “假如我已經嫁給你,有了你的子嗣,那麼這一次我的表態便不會被視為僭越,因為你不在,我是代替你的後嗣,也就是你的繼承者來作出表態,這就是合理的,當然,這也有一個方式方法的問題,他們接受不接受也一樣取決於他們,但我的行為就不會被視為僭越。”

    許寧目光清冷。

    “當然,我作為你的未婚平妻,在你沒有娶正妻之前,還只能等待,但是你可以先納妾,小靜,還有鞠蕖,我想你都不會反感和反對吧?如果她們倆有了你的子嗣,就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更重要的是也能安定人心,你沒有意識到缺乏一個繼承人會讓你的部將們感到心中不踏實麼?”

    沒想到許寧把話題拉到了這個問題上,江烽也有些意外。

    但是江烽也知道這個問題其實已經迫在眉睫了。

    實際上在常昆離開固始時就和自己提起過,該考慮後嗣問題了,哪怕現在一時間無法考慮迎娶正妻的事宜,但是納妾卻不受影響。

    而妾生子嗣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一樣可以承擔起繼承人的身份,當然,最好還是能儘早娶正妻,那樣有了嫡子才是最穩定最合法的繼承人。

    這是最現實的要求。

    在戰爭日益頻繁的情況下,一個藩閥擁有健康的後嗣是極為重要的,這意味著一個政權擁有可以延續傳承的核心。

    當然,對於自己這種新創的藩閥,尤其是這個年齡,的確顯得有些少見,但是在自己這個年齡尚未婚配的,同樣罕見。

    事實上江烽也明白哪怕是自己現在馬上生一個兒子,也並非就像許寧所說的那樣大家就心裡有底了,一個藩閥的建立需要沉澱,而子嗣只是一方面,甚至要到只是健康成長成為成年人,方才能發揮效用。

    但許寧著眼的是將來,早一日有子嗣,能夠早一日成長成人,日後風險也就要小一分,這也很重要。

    沉默良久,江烽才有些勉強的道:“我會考慮這個問題。”

    “不,二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了,而是要盡快落實這個事情,小靜和鞠蕖我相信你起碼不討厭吧?難道你還覺得她們會另嫁他人?既然如此,何不早日納了她們倆?”許寧態度很坦誠,“她們年齡都不早就該嫁人了,說一句不客氣的話,你早日納了她們倆,也算是早日安她們的心。”

    江烽無言以對。

    “現在壽州初定,你納她們倆為妾也正合適,我知道你還在籌謀淮南,再拖下去到年底甚至明年,也許你時間就更緊了,納了小靜,她心裡也就踏實了,納了鞠蕖,鞠蕖也可是侍寢兼護衛,也要方便許多。”許寧進一步道。

    不得不承認許寧所言在理,哪怕江烽還有些不太適應,但也明白在這個時代,自己還要拘泥於前時空的種種,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籲了一口氣,江烽身體微微後仰,良久才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怎麼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7 09:51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九節 財政,戰略



    對於許靜和鞠蕖,江烽當然沒有其他心思。

    不說許靜一門心思為了自己苦修術法,單單是自己對單純的許靜有更多好感,青梅竹馬這個說法也許有點兒過了,但是相互之間的靈犀一點,已經足夠了。

    至於說鞠蕖,無論是江烽還是鞠蕖本人,大概都從未想過鞠蕖要離開江烽,更像是一種水到渠成的事情。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須忸忸怩怩?這本來就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想通了這一點,江烽反而寬下心來,也就是選擇合適的時間而已。

    對於江烽來說,子嗣和納妾的事情雖然重要,但是也非迫在眉睫的事情,擺在麵前的事情的確太多了,讓他都有些應接不暇。

    壽州納入了淮右體係,實際上也算是為江烽的未來確立了一個方向,若是沒有拿下壽州,江烽都還有些矛盾,但現在,可供選擇的餘地就大多了。

    廬、濠、舒三州首當其衝,但是廬、濠二州現在還屬於吳國,在楊徐尚未徹底撕破臉甚至大打出手之前,江烽還無法插手。

    舒州看上去也是一個合適的對象,孤懸一隅,而且和吳國之間的關係更像是以前壽州和吳國之間的關係,依附於吳國的小藩閥,隻是要吞並舒州,同樣需要借口和契機。

    長安隻給了自己光澮壽防禦守捉使這個名頭,淮右防禦守捉使不過是一幫人自己為自己臉上塗脂抹粉的噱頭,無法宣之於眾,隻能在內部說一說。

    大義和名頭這個東西很奇妙,有時候沒有它,似乎也沒有人在意,但有時候缺了它,似乎就會步步受阻,這個東西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江烽自認為自己還無法遊刃有餘的駕馭大義和名頭這個東西,長安不會聽任自己為所欲為,同樣周圍的諸藩也一樣如此,所以還得要選擇合適時機。

    但江烽知道未來淮右要進一步擴張,廬、濠、舒三州就會是首選對象,首先選擇誰,要根據情況而定。

    不過這都要建立在淮右軍的準備停當和吳國內亂這兩個條件同時具備的情況下。

    吳國內亂江烽暫時無力幹預和影響,但是淮右軍自己做好充分準備卻是擺在麵前的難題。

    隨著淮右軍五個步軍、一個騎軍(組建中)、一個牙軍(組建中)、兩個水軍的格局逐漸形成,如何讓這支軍隊真正成為可以如臂指使、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即勝的雄師,還有太多的準備工作要做。

    問題比江烽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困難也比江烽想象的要多得多。

    要建立起一支能打仗的軍隊,絕非簡單的招募兵員再發給一幹刀槍棍棒咋咋呼呼的訓練一番就能行了,這裏邊門道多了去。

    就目前來看,除了楊堪的第一軍算得上是一支可以真正應對各種場麵的百戰之師外,其餘四軍,以及牙軍和騎軍,都還欠缺相當火候。

    所以在各種物資的保障上,江烽也明確告訴了賀德才,優先保證第一軍,因為這是淮右軍日後應對各種危險場麵的關鍵力量。

    牙軍的情況略好,但是比起第一軍來,江烽覺得始終差一次真正上規模惡戰苦戰的血火淬煉。

    騎軍的情況和牙軍相似,在規模上始終未能上去,這也是秦再道本著寧缺毋濫的態度造成。

    而一旦放開手腳擴充到一個滿編軍,不說戰馬不足,就算是戰馬配足,這種驟然擴編也隻會造成戰鬥力的迅速下降,尤其是像騎軍這種“技術性”很強的兵種,除非補充的人員本身就是熟手。

    至於淮右軍的第二軍、第三軍、第四軍和第五軍情況就更是參差不齊了。

    軍隊編製數量的迅速膨脹帶來的就是戰鬥力難以提升,不斷的被稀釋,結果就是戰鬥力持續下降。

    材官所的在各種武器盔甲的整備上也是捉襟見肘了,哪怕是江烽已經把第一期從卡裏姆和納辛那裏獲得的錢銀投入到了材官所,讓材官所為擴編的軍隊盡快補充齊備武器盔甲,但是這還是遠遠不夠。

    之前對此不太在意的江烽終於意識到了這個時代軍資消耗的巨大,一支軍隊從一建立開始,每天的消耗就是海量的,而要打造成為一直強軍,其投入更是巨大。

    拿下壽州並未在短時間內改善自身的財政狀況,相反兩軍水軍和並入澮州軍後的一軍步軍的開銷壓力就壓在了自己身上,再加上新增的第四軍,整個淮右的財政壓力驟然倍增。

    可以說除了借貸,淮右當下的財力根本無法支撐起這樣龐大的軍資支出,尤其是後續增加的這幾軍都麵臨著從武器盔甲到軍衣鞋襪的各方麵全麵補充需求。

    立即開展財政的整頓已經成了刻不容緩的大事。

    江烽雖然是曆史係出身,但是他對這個時代地方政權的財政收入來源狀況並不太了解,除了田賦和商稅之外,他大略知道的也就是一些物資的專營權包稅,比如鹽、酒、鐵等。

    但在前期澮州建立之前,區區固始和殷城兩縣,實在談不上什麼財政,更多的還是靠來自大梁、南陽和鄂黃的援助接濟來支撐,當然也包括之前他向鞠蕖兩個舅舅為首的長安胡商的借貸。

    不過到了現在,江烽也知道建立一個相對完善穩定的財政極為必要了。

    無論是援助還是借貸都非長久之計,就算是要借貸,你也要有穩定的償還能力商人才會借給你。

    前期的借貸更多的依靠自己武力打出的威名以及把控的光澮兩州之地,才算是贏得了卡裏姆和納辛他們的認可,當然畫下的壽州瓷這個餅,也是吸引卡裏姆和納辛他們的一大誘因。

    包括自己許諾給鄭、管兩家的壽州窯重建事宜,以官府名義的出資其實也就是來自卡裏姆和納辛他們的胡商資本。

    江烽是真的半文錢也拿不出來了,所以隻能如此,當然許給胡商們的好處則是壽州窯八成瓷器均交給卡裏姆和納辛他們包銷,剩下的二成則由鄭氏負責。

    原本卡裏姆和納辛他們是打算全部壟斷包銷的,但是江烽沒有同意。

    壟斷就意味著己方就失去了討價還價餘地,甚至他還打算日後還要就這個條件進行談判。

    當然現在他還隻能依靠卡裏姆和納辛他們去打開關中和西北、西域方麵的銷路,而且他也還需要卡裏姆他們為他源源不斷的提供戰馬。

    獨自坐在書案前,江烽用毛筆寫下了田賦、商稅、專營、窯幾個字,這大概就構成了將來一段時間淮右財政來源的支柱。

    不過雖然隻有這幾方麵,但是江烽還是覺得裏邊大有文章可做。

    像田賦,進一步開墾新田和複墾因為蟻賊肆虐而湮沒的舊田乃是當務之急,這就需要人口。

    好在蟻賊仍然還在潁亳泗幾州肆虐,仍然在源源不斷的產生大量流民。

    壽州拿下之後,江烽已經讓崔尚和鄭弘他們商議辦法在沿淮一帶去設立招募點,甚至可以渡淮到淮北去暗中設點,招募流民渡淮,然後遷到霍丘、安豐和壽春進行複墾和新墾。

    照例也要給予稅賦上的減免,這對梅田鄭三家的複墾計劃都大有好處,自然無人拒絕。

    同樣,對盛唐和霍山兩縣的土地新墾也一樣要加大力度,鑒於盛唐和霍山兩縣的自然條件與霍丘、安豐等縣要略遜,所以江烽也要求澮州和兩縣可以在稅賦減免上力度更大一些,以吸引外來流民歸附。

    不夠要想把田賦這一塊真正經營起來,任重而道遠,對於江烽來說,田賦隻是一方麵,依托土地把士卒和人口牢牢捆綁在這上邊,這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人口,兵源沒有保障,一切都是空談。

    還有就是商稅。

    澮州也就罷了,但是壽州,尤其是壽春城作為淮水中遊首屈一指的商埠,則要在商稅上做文章。

    壽春是淮水中遊最重要的物資集散地,壽州的糧食、瓷器大量輸出,同時從吳越來的絲茶也也有相當部分要通過漕渠進入淮水,然後經由壽春向潁亳光申甚至南陽、關中等地輸出,壽春也就成為一個重要物資中轉地。

    現在壽州已經落入自己手中,下一步隨著糧食生產和瓷器生產的恢複,壽春的繁榮可期。

    而且梅田兩家的船隊也同樣是一大助力,這年頭水運的運力成本不知要要比陸運節省多少,隻要是水道可通之處,無一不是以水運優先,實在是因為通過畜力運輸消耗太大了。

    江烽之所以要不惜代價的確保自己對水軍的絕對控製權,除了日後要憑借水軍征伐吳越外,就目前來說,一支強大的水軍有助於進一步拓展淮右的商業利益。

    尤其是潁亳泗三州被蟻賊攪得一團糟,江烽已經有些懷疑時家日後還能不能恢複到以前對這幾州那樣的控製力。

    如果時家就此衰落,蔡州虎視一側,自己如果要確保對淮北的影響力和控製力,一方麵要通過水軍來實現,另一方麵也要通過水運將潁水、肥水、渦水、渙水、汴水、泗水甚至漕渠這沿岸的諸方勢力聯係起來,防止蔡州袁氏向東擴展太快。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7 19:18
第一百三十節示敵以強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江烽從來沒有放鬆過對蔡州袁氏的關注,蓋因蔡州袁氏表現出來的氣勢實在太讓人擔心了。

    江烽不認為蔡州一州有多麼強的實力,但是袁氏極其附庸的幾個家族在人才培養表現出來的前瞻性和梯次狀態就足以讓很多實力強於蔡州的藩閥汗顏了,無論是南陽還是時家,亦或是吳國和泰宁,都遜色太多。

    至於自己現在掌握的淮右,根本就無法和蔡州比。

    蔡州人才鼎盛,但是更多的還是集中在武道上,術法一道也有些人才,但是仍然遠遜於武道,而其他,像文官型人才和經濟發展上,蔡州的表現卻乏善可陳。

    像蔡州下轄十一縣,皆是中原膏腴之地,人口眾多,但是縱觀其境內的情形,糧食只堪溫飽,工商業也不甚發達,這些極大的限制了蔡州強化軍事力量的潛能,要和大樑相抗就更是捉襟見肘。

    這大概也是蔡州覺得面對大樑壓迫力不從心而想要轉向東面發展的主因。

    想到這里江烽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緊迫感。

    以蔡州的武道人才,幾乎是可以徹底碾壓淮右,自己掌控三州十縣,已經逼近蔡州,但是要從人才上來說,自己比起蔡州都還相差甚遠。

    也是現在蔡州還處於和大樑那一戰之後的養傷恢復階段,否則真還很難說日後蔡州會不會對淮右有什麼動作。

    一個地方的比拼雖然終究是要看綜合實力的對抗,但是在特定時段和特定環境下,軍事力量的碾壓卻能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

    江烽一直認為,如果蔡州來犯那一戰不是己方通過術法一道在軍事上表現出來的強悍能力,讓袁無為意識到這樣強攻拿下固始可能會付出超過他接受範圍的損失,袁無為絕不會如此輕易就罷手。

    這也是江烽為什麼極其重視術法一道的原因。

    在淮右武道實力還遠不及諸如南陽、蔡州等這邊強鄰的情況下,只能通過術法一道力量的積蓄示敵以強,讓這些強鄰摸不清己方在術法一道上的威能究竟達到了什麼程度,縱有想法,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樣才能為自己贏得時間。

    只是要在術法上取得佳績投入一樣巨大。

    像澮州道藏鄧龜年等人通過各種方式來招募人才,從大樑、襄陽、江陵、淮北、河朔都邀請到了不少術法同行來研修切磋。

    尤其是淮北和河朔,本身對術法一道不是很重視,河朔一地由於日益受到勢力膨脹的契丹、靺鞨等異族的侵蝕,諸藩本身就是在勉力應對,對術法一道更是沒有多少精力心思來培養,所以河朔很多術法人才也都紛紛離開河朔另尋出處。

    鄧龜年本身就是大樑頗有名氣的方術師,而且已經具備了晉級道法師的水準,所以也向河朔地區的同行發出邀請。

    這些同行來澮州的不少,但是要想讓這些已經具有一定水準的同行們留下來,提供必要的研修條件就是最起碼的。

    而江烽當時也給了鄧龜年和羅真他們承諾,一定要為道藏所提供最優厚的待遇和條件,所以在這方面江烽也是沒有打半點折扣,道藏所但有所需,都竭力予以滿足。

    現在澮州道藏所的規模已經擴大到了四十餘人,除了大樑來的十餘人和澮州本土幾人外,其餘絕大部分都來自河朔、淮北、江陵、襄陽等地,尤其是河朔,陸陸續續來澮州的術法人才超過十五人,與來自大樑的術法同行不相上下。

    現在澮州道藏所的規模雖然還遠無法與汴梁道藏齋的規模相比,更無法和吳越這些術法昌盛之地相比,但是已經和諸如南陽、河東、淮北這些地方相若了,當然在術法的水准上與河東、大樑、南陽較大差距。

    不過按照鄧龜年和羅真他們的預測,只要按照目前這種態勢和支持力度,相信澮州的道藏所幾年之內就能達到接近河東和南陽的水準。

    而且江烽也還有一些想法,就是希望術法道法一脈的研修不一定完全局限於軍事領域,像火性、水性、木性等術法研修有很多都可以應用於其他領域。

    這一點江烽雖然還有些吃不准,但是他覺得這術法道法一脈在很大程度上與原來自己那個時空的科學還是有些近似的,甚至有觸類旁通和相輔相成的效用,只是他自己一直沒有太多的精力來琢磨,

    江烽也很清楚像術法這種和科學類似的門道,與武道修行這種純粹個人能力提升不一樣,那是具有示範、模仿和轉移效應的,需要投入巨大的資源來研修才能取得碩果。

    哪怕現在各地的術法一道參差不齊,自己可以通過各種手段招募外地術法人才,但是隨著術法體系研究要進入更高層次,那就必須要有更大的投入才能支撐。

    現在各地的術法一道研修都還停留在較為狹窄的層面上,而來自另外一個時空層面的江烽卻已經意識到,術法一脈如果能夠拓展開來到其他領域,勢必能對整個社會發展都起到巨大推動作用,當然,這還只是江烽個人的一種假想。

    但歸根朔源,這又是一個需要巨大投入的行道,而且還是淮右不能不投入的所在。

    在武道上短期內無法趕上南陽、蔡州,那麼要想盡可能取得平衡,就必須要在術法上取得突破,這也是江烽確定的方向。

    但現在財政如此困難,各方面都需要錢銀投入,淮右還沒有能夠建立起平衡的財政,江烽的目標只能打到專營權和壽州窯上。

    鄭家已經和管家聯繫上了,在江烽明確提出了構想之後,鄭家就毫不猶豫的立即派人南下岳州去遊說管家北返了,相信管家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淮北時家現在自顧不暇,根本不可能因為這種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的小事來為難壽州,再加上有江烽的一力承擔,這不是什麼問題,管家也早就不習慣岳州那邊炎熱潮濕的氣候,更願意回到家鄉。

    專營權的問題,江烽也打算要把光澮壽三州的專營權的鹽、酒專營權來進行發賣,當然會優先考慮壽州幾姓,但是他們也需要付出必要的代價。

    即便是這樣,淮右的財政仍然難以支撐,短期內,江烽都只能依靠卡里姆和納辛這幫長安胡商的財力支持。

    好在壽州拿下應該可以給這幫胡商們吃一顆定心丸了,而等到管家的回歸,相信這幫胡商就會願意拿出更多的真金白銀來下注到自己身上了。

    ************************************************

    澮州道藏所位於固始城城東一角。

    隨著澮州的設立,固始城也開始了大規模的擴建,東面城牆直抵決水畔,也就是後世的史河河畔。

    道藏所就建在了東北一角,佔地達到了兩百餘畝,可謂幅員遼闊,只不過規模現在還不算大,高大的圍牆內只有三個院落,也沒有汴梁道藏齋那樣氣勢巍峨的高大建築物。

    不過這裡比起其他地方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從一開始,這裡就單獨劃了出來,圍牆高聳,而且警衛森嚴,環繞著這一圈高牆甚至專門劃出了一片白地。

    江烽在大門上就停住了腳步,“龜年,這牆上的藤蘿應該是千鬼之藤吧?”

    鄧龜年笑了起來,“不,大人,這是千鬼之藤壽命太短,尤其是在冬季更是無法生存,所以這是刺麻蛇藤。”

    江烽仔細的察看著這種麻褐色的藤蔓植物,葉片很小,莖稈上還有細若髮絲的觸鬚,可以攀附在城牆上向上攀爬。

    “刺麻蛇藤是用刺麻類的藤蔓與蛇藤混交形成的,也就是將刺麻藤的莖稈插入蛇藤的莖稈內加以培植,通過一些特殊的方式來催發兩種藤蔓自身的特長,部分就可以長成這種刺麻蛇藤。”

    感覺到江烽對這種東西很感興趣,鄧龜年也不意外。

    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對術法一道的重視遠勝於他見過的任何一個藩閥和高級武將。

    像在對抗蔡州軍來犯時,江烽就明確提出了要想辦法在城牆上培育防禦性的術法器具或者器械,最好能出奇制勝的,當時就問及了這種樹木和藤蔓類的木性活物術法有否可能,這才啟發了鄧龜年他們利用千鬼之藤來設計陷阱。

    “這種刺麻蛇藤和千鬼之藤有什麼區別?嗯,我是指功效上的,比如敏感度,殺傷能力等等。”江烽索性就在道藏所的門口詢問起來,投入這麼大,他也希望鄧龜年他們能夠給他拿出更多的驚喜來。

    “和千鬼之藤比,這種刺麻蛇藤的適應性更強,一年四季都可以栽培,而且壽命更長,最長可達三年,它的敏感度也更高,嗯,基本上是六尺之內就會觸發它的感應,如果再進行一些篩選培育,最厲害的可以在一丈之內就觸發感應。”鄧龜年不無自豪的道,這是木性術法的強項。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12:05
第一百三十一節道藏所

    江烽一聽也是吃了一驚,一丈之內觸發感應,這就有些了不得了,如果這種東西便於栽培,幾乎每個城池、營寨都可以多了一道預防性的警戒線了。

    “這種刺麻蛇藤的栽種時間有無限制,其有無防禦性攻擊的能力?”江烽問及的也是兩個關鍵因素,栽種能不能移植,另外其有無攻擊能力,這關係到除了城牆院落可用外,能不能在野外營寨也可以以使用。

    “很遺憾,大人,刺麻蛇藤需要栽種三個月之後才能成活發揮功效,一旦離地便會死亡,很難被移植。”鄧龜年臉上也露出了遺憾的神色,“另外它的攻擊能力要比千鬼之藤差很多,雖然它的莖稈上也有須刺,但其麻痺毒性太弱,發作慢,毒性差,很難對敵人造成足夠的傷害。”

    江烽大失所望。

    難以移植,那也就意味著在野外行軍營地難以使用,這恰恰是最需要的地方,野外防止敵人劫營任務很重,如果這玩意兒可以移植,每到一處便在映在周邊栽培種植,可以發揮很好的效用,不能移植就只能在城牆院落這些固定場所使用了。

    而攻擊能力薄弱就更讓人遺憾了,無法攻擊,這玩意兒也就只能起到一個警戒和最基本的防範作用,與千鬼之藤相差太大。

    “對這個刺麻蛇藤還有無改進的可能呢?”江烽也不知道木性術法是通過什麼方式來培育製造出這種術法植物的,只能揣摩著詢問。

    “現在還有難度,刺麻蛇藤也是我們花了很多心血培育出來的,現在每一樣東西都要交經過很多次的培養,測試它的功效,然後找出其有針對性的特效一面,再來進行挖掘,……”鄧龜年搖搖頭,“大人看來有些失望啊,不過我倒是覺得這玩意兒挺有用啊,如果和其他設施搭配起來使用,效果可以大增,比如和警鈴以及一些術法器械搭起來,一旦觸發,就可引發其他術法器械的攻擊。”

    江烽籲了一口氣,鄧龜年的思路還是很清晰的,這只是一種術法植物,發揮其特點和其他術法器械結合起來,也許就能成為一道凌厲的防禦線。

    “龜年,這正是我所希望見到的啊,術法一道,博大精深,更重要的是術法五行,金木水火土,衍生萬物,彼此相同,便可演化出無限可能,只可惜不為世人知,研修者甚少,若是能有更多的人投入其中,我想術法一道必能綻放出更耀眼的光芒。”

    江烽這一番話不僅讓鄧龜年心潮澎湃,也讓跟隨在鄧龜年身後的十餘人都是熱血上湧。

    尤其是那些來自河朔地區的術法師們,他們在河朔不受重視,甚至被人視為離經叛道的閒人,備受白眼,好不容易來到了澮州,這裡的條件待遇比起河朔簡直有如天壤之別,更為難得的上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對術法一道的理解如此之深,更是深合他們的心意。

    這些人對物質條件的粗陋可以忍受,唯獨對外人的不理解不尊重無法釋懷,現在遇上這樣一個明主,豈能不感到激動?

    “大人厚愛,我等豈敢不盡心努力?定要讓術法一道在我們澮州繁盛若斯!”鄧龜年也平息了一下心中激蕩的情緒,延手道:“大人這邊請。”

    道藏所的設計原本是按照陰陽五行的格局來建造的,但是選址規模很大,而現在道藏所的人數也太少,所以目前只把金木水火土中的厚土院,青木苑,銳金堂建了起來,離火房正在建設中,而弱水樓則還沒有正式建設。

    不過隨著壽州一脈的術法同行加入,其中有不少就屬於水性術法師,弱水樓的建設也提上了議事日程。

    除了五行居所外,另外還有陰陽齋,也還在籌建過程中,陰陽齋主要是供術法師們修行玄神,提升自我能力的養息所在,同時也是專門用來儲藏與術法相關的書籍資料所在,一樓是修行玄神的養堂,而二樓三樓都將是藏書閣。

    雖然道藏所的格局是搭建了起來,但是江烽也明白日後要往這裡邊的投入是海量的,要把術法一道打造成為日後淮右制霸一方的殺手鐧,持續的投入是必須的。

    “大人這邊走,請看,這裡既是我們的青木苑了,我們的術法師們就在這裡進行研修和交流,這後邊方圓幾十畝地,都是專供術法師們研究培育的園地,像刺麻蛇藤就是在這裡培育出來的,千鬼之藤雖然不是我們澮州培育出來的,但是在這裡也進行了改良,……”

    穿過廳堂後門,江烽在鄧龜年的指點下放眼望去,這數十畝地被劃分成了多個不規則的區域,鬱鬱蒼蒼的栽培著各種喬木、灌木、藤蔓等各種植物,甚至也還有一些小的動物和昆蟲也在培育中,這讓江烽也是大為驚訝。

    “龜年,這青木苑還要對動物和昆蟲進行研究?”

    “大人有所不知,像這些草木要衍生都需要氣息相互交融,我們發現像許多動物和昆蟲都夠促成這些草木的特性互換,如果加以引導和選擇,就能培育出一些各具特色的草木出來,……”

    見江烽十分感興趣,鄧龜年也不意外,這術法一道內的分支眾多,各人研究的流派也不盡一致,光是一個木性術法就能衍生出無數種研究方向,所以哪怕是一個流派內也未必對其他人研究的了解有多深。

    “咦,今天怎麼沒見博山呢?”江烽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

    “博山去了芍陂,聽他說今年芍陂葦荻出產豐富,他要去尋找一些特殊的資材。”

    鄧龜年也知道江烽和羅真感情很深,不過羅真這個傢伙是個閒不住的傢伙,對這些官面上的往來從來不注重,只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好在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好像也對這些從不在意,一如既往的對這位同學好友十分支持。

    “哎,這傢伙還是這樣,不過他就是這個性子,若是違逆了他的本性,他也就不是博山了。”江烽感嘆了一聲,“這術法一道氣象萬千,人人可入門,但若是要有成就,卻非一朝一夕之功,博山也是沉得住心方能專研進去,像我這等浮華性子,便是成不了器的。”

    “大人言過其實了,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擅長所在,據我所知大人在這一年多時間裡,武道修行突飛猛進,已經連破數關,逼近小天位,乃是武道修行一行中前所未有的絕才驚豔之舉,大人怎麼反而感嘆起來了?而且現在大人治下,連奪兩州,壽州之得,對於我們道藏所意義重大,芍陂乃是最重要的水生草木之地,日後青木苑要去芍陂採收資材的時候還很多呢。”

    鄧龜年不僅僅是在術法一道上極有造詣,而且在人情世故上也很有天分,所以也才能成為道藏所的實際領導者。

    這一點連江烽和羅真以及許靜都要承認,沒有鄧龜年這這一年多的殫精竭慮,澮州道藏所的實力只怕連現在的一半都難以達到。

    “呵呵,龜年,你這一番話倒是讓我心裡踏實許多啊,壽州既得,我也正式被朝廷任命會光澮壽防禦守捉使,這光澮壽其實也就是淮右之地,日後這澮州道藏所便也可以稱之為淮右道藏所,我也希望淮右道藏所能築巢引鳳,吸引更多的術法一道同行來我們淮右研修,我們淮右也會提供最好的條件支持術法一道的發展。”江烽慨然道。

    鄧龜年捋鬚微笑,“大人這番言辭足以讓其他人汗顏了,我們當然不會辜負大人的期望,淮右定會成為術法一道繁盛之基石!”

    在鄧龜年的陪同下,江烽又參觀了銳金堂和厚土院,這兩大院堂一個是道藏所全力發展的,一個是道藏所目前實力最強的。

    像厚土院就是目前道藏所實力最強的,土系陣法和土石器械的研究進度也最快,已經有了一些成果。

    而銳金堂則是目前道藏所重點發展的,尤其是甘泉來道藏所之後,很快就用他的道法水準折服了道藏所的同僚,鄧龜年也就順勢邀請其擔任銳金堂的堂首,負責研修金性術法和金性術法道具、器械和武器的開發。

    離火房還在建設中。

    不過火性術法和金性術法有頗多交織之處,而金性術法又與土性術法有密切聯繫,同樣木性術法也與土性和火性術法有很多牽連。

    所有五性術法中幾乎都有聯繫,之前是因為術法師們數量太少,所以沒有必要一下全面建成,但是現在就很有必要了。

    “龜年,我注意到了你們道藏所有一點缺陷,不知道你意識到沒有?”江烽一邊參觀,一邊思考。

    “哦?大人請講。”

    “我發現你們道藏所研修人員基本上都是有一定基礎的同行,但是少年人幾乎沒有,我個人覺得道藏所是否可以設立一個道藏學堂,凡有志於術法一道,又有一定天賦者皆可招募進入學習,這樣也能形成我們術法一道的梯次培養,避免青黃不接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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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