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爭霸] 烽皇 作者:瑞根 (全書完)

 
V123210 2016-8-31 19:05: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1 725638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2 19:03
第一卷 第七十節 擊其中流(1)

    江烽已經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悄悄站起身來向東遙望了,讓他失望的是暗沉沉的夜幕中仍然沒有半點聲響。

    不時有戰馬不耐煩的噴息聲被士兵們小心的按捺住,已經整整在這淮水岸邊枯守了三個時辰了,但是河對岸依然沒有動靜。

    “不,不應該出問題。”揪起草根塞在嘴裡慢慢的咀嚼著,略到苦澀的青草味兒讓江烽有些煩躁的心情又慢慢平復下來。

    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謹慎一些。

    從蟻賊中傳來的訊息應該相當可靠,否則他不會用這樣風險極大的方式來告訴自己,江烽相信自己看中的人。

    三日前韓拔陵部便開始在淮水沿岸徵集民船,論時間也該就在這一兩日裡渡河,而昨日苦等無戲,今日一等又是三個時辰,眼見得已過正午,日頭漸漸偏西下去,若是在這樣下去,今日又是白費。

    要知道將近三萬蟻賊渡河,就算是徵集到數百隻船隻,那沒有三五個時辰那也是休想。

    江烽瞅了一眼一旁閉目養神的秦再道,這個傢伙現在表現得比自己更沉穩,看樣子是算定了蟻賊必定會從前方渡河。

    江烽有些拿不準這個傢伙的心思,貌似許氏雙姝對他頗有拉攏之意,這個傢伙也表現得很曖昧,也不知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不過現在江烽可沒有多少心思來思度這些,一切的一切都的建立在固始在這一戰中儲存下來這個前提下,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他需要在固始保衛戰中取得完美的勝利,江烽清楚這是自己在這支軍隊中站穩腳跟最快捷最有效的手段,所以他力排眾議親自出戰。

    等待無疑是最為難熬的,只有當那一刻到來,你才會真正感受到長時間壓抑積澱下來的憤懣和抑鬱得以釋放爆發所獲得快感是多麼愉悅,你會感受到之前的所有忍耐、守候、準備都是值得的。

    一陣窸窸窣窣的蛇形遊動聲音迅即變成了細碎的腳步聲,江烽運足目力,前方灌木叢中一陣急促搖晃,秦再道和江烽右側那個滿臉肅色的傢伙立時睜開眼睛清醒過來。

    忽明忽暗的火把下,一個全身都被塗抹成泥黃色混合著綠色和褐色斑斑點點的人形物體出現在十米開外,弓弩手的箭矢已經搭在了弦上。

    “是黃順明!”光州舊軍斥候營中碩果僅存的老手。那道斑駁的身影終於站立了起來,疾步向這邊走來。

    “怎麼樣,順明?”江烽從對方疲倦中帶著興奮的神色已經感受到了一些喜意。

    “大人,來了,已經來了,我返回時已經發現了將近三十艘船隻靠岸,至少有超過五百人已經登岸正在整佇列陣,全是步兵,沒有發現馬匹。他們也派出了斥候,但是搜尋範圍並不大。”斥候黝黑的的臉上也滿是興奮,這樣重要的訊息被自己一行探知,按照固始軍重建時確定了軍規,自己至少可以記上一次兩轉策勳。

    “噢?”江烽心中一定,並不出自己所料,韓拔陵部並無騎兵,這是一個好兆頭,“這第一波靠岸的船隻只有這麼多嗎?”

    “回大人,距離太遠我們無法觀看細緻,只能大概估計,我離開時至少一大堆船影正在陸續抵達,估計不會少於先前已經靠岸的那些船隻數量。”咕嚕咕嚕猛灌了一陣涼水,斥候抹了一把嘴巴,喘了幾口粗氣才補充道:“焦元吉還在那裡守候,我先回來報信。”

    “再道,渡河而過大概需要多少時間?”江烽扭頭問已經開始勒腰束甲的秦再道。

    “看情況,現在淮水水淺道窄,水流平緩,如無意外,半個時辰應該可以來回一趟。”秦再道沉吟了一下回答道。

    “你回來用了大概多少時間?”江烽點點頭又把目光轉向斥候。

    “不到半個時辰,屬下是抄近道直行而來,黑夜裡沒設麼顧忌。”

    “這麼說來對方現在第二波都應該是啟運了。”江烽濃眉一掀,“假設一輪蟻賊能有一千五百人渡過,三個時辰之後便會有六千人左右渡過河,二位覺得怎麼樣?”

    秦再道瞥了一眼江烽左側如石像般的甲士,“何大人以為如何?”

    “卑職奉三公子之命,但憑江大人吩咐。”甲士似乎不太情願的動了一動,才又道:“不過黑夜裡我們地形不熟悉,怕是穩妥一些好。”

    江烽在心裡罵了一句,黑夜中偷襲對於騎兵來說無疑是最為有利的,這個傢伙貌似恭順,但骨子裡卻是謹慎得緊,只是自己手中的騎兵數量實在太少,若然不能讓這個傢伙心甘情願的上陣,一旦上陣後有什麼風吹草動,這個傢伙率隊溜之大吉,那才是滅頂之災。

    “何大人,方才我方斥候的報告想必你也聽見了,這一段河岸平緩狹長,正適合我們騎兵衝鋒,而對方並無騎兵,我們雖然地形不熟,但是先前我們已經在地圖上作了幾次模擬演練,應該不是問題。”江烽耐著性子道:“這黑夜裡蟻賊一樣陌生,算來算去怕還是我們佔優才對,今日正是我等建功之時,若能大勝而歸,固始三萬民眾定要為鄂州鐵騎請功,不知何大人意下如何?”

    “嘿嘿,江大人說怎麼好便怎麼好,何某遵命便是,只是何某有言在先,三公子將這五百騎兵交給何某,那可是要何某將這五百騎帶回鄂州的,若是戰事不利,休怪何某先行告退。”

    甲士一番不軟不硬的話讓江烽心中一凜,這個傢伙軟硬不吃,難怪杜立如此爽快的將這五百騎丟下,這卻要尋一個法子好生將這五百騎的戰力發揮到極致才是。

    “何大人所言甚是,江某與杜三公子是有這個約定,不過還煩請何大人遵約而行,莫要稍有風吹草動便驚惶不安,一來墮了鄂州兵名頭,二來若是這固始有失,只怕杜三公子回去一樣難以交代才是。”

    江烽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這個大人儘管放心,這五百騎兵都是何某一手率領,戰場上若無何某命令,斷不會擅自撤退。”騎兵首領傲然道。

    “那就好,那就請何大人先行去準備,我們即刻出發。”

    “那何某便去準備了,靜候大人命令。”

    看著甲士消失的背景,江烽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這卻怪不得自己了,可是你把你自己送上門來的,這五百騎註定要為固始奉獻。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2 19:03
第一卷 第七十一節 擊其中流(2)

    淮水畔是一片沸騰,現行過河的步兵隊還顯得有些散亂,士兵們都忙不迭的整理著身上的傢什,一邊接受著軍官們的呵斥。

    淮水河面比起一個月前已經明顯寬了不少。

    好在這一段時間天公作美,並無多少雨水,河水還算平緩,不斷有船筏靠岸,負責接應的士兵們吆喝著拉攏船繮,讓船筏能夠穩穩停住,一波接一波的士兵如潮水一般的卸下。

    熊熊火光下,一堆一堆的士兵笑罵著,開著粗俗的玩笑,說著俚語野話,濃重的豫西口音在夜幕下空曠的河灘地上顯得格外刺耳。

    韓拔樂早已卸下盔甲,裎亮的明光鎧看似威風,但是實在有些沉重不便,披在身上一走就是幾十裡地,便是韓拔樂野牛般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

    他揪開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多毛的胸膛,汗漬不知道已經將這件土黃色的破衣浸潤透了幾遍,散出濃烈的汗酸味。

    好在他的親衛們都已經習以為常,半步不離的緊隨著這位左軍副帥。黑夜中四周雖然早已派出了斥候,但是空曠起伏的灌木叢壟地中,斥候能起多大作用很值得懷疑。

    從熊耳山中一出來,韓拔樂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將迎來一次難得的轉機了。最新最快更新

    當黃蟻軍的招撫使一來到山寨中時,他就不厭其煩的勸說自己尚未拿定主意的兄長投靠黃蟻軍。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在這熊耳山中固然自由自在,但是每年冬春兩季都只能蜷縮在寨子裡苦苦掙扎,太艱難了。

    而山外周邊幾縣的塢堡數量越來越多,堡牆也越來越高,越來越厚,就憑自家那點人馬,一兩天攻不下,河南府或者汝州的騎兵隊便會感到,趕得自己像兔子一樣東躲西藏。

    這日子沒法過了,如果不是黃蟻軍的到來,韓拔樂相信寨子裡的老兄弟怕有一半都挺不過今年冬天。

    現在可好,背靠大樹好乘涼,兵馬增加了幾倍不說,攻城拔寨,幾個縣城打下來,多少連腚都包不住的兄弟也能穿戴上兩片像樣的皮甲了。

    往昔的木矛紛紛套上了鐵尖,土製的木盾至少也包上了一層厚實的老牛皮,要不就徹底換上了官軍的制式盾牌。

    尤其是那步兵橫刀,想到這兒韓拔樂就下意識愛惜的撫摸一下腰間的這柄九鍛百鍊鑌鐵橫刀。

    這可是自己射殺了蔡州軍一名指揮之後從他身上得到的,堪稱百鍊刀,揪起一把草根扔向空中,迎風一斬,那草根頓時紛紛揚揚化為兩叢落地,喜得自己兩三天沒睡好覺。

    又是一波靠岸的木筏撞擊在河岸邊上。

    興許是沒有掌握好靠岸的實際,木筏被凶猛的反彈力彈了出去,雖然有岸邊接應士兵的賣力牽拉,但是捆綁木筏的繩索還是斷裂,木筏頓時化為圓木散裂開來,二十多名士兵紛紛落水,引起岸邊一陣喧譁。

    韓拔樂有些惱怒的瞪視著被映得白晝一般的岸邊,一幫蠢貨!

    先前已經在對岸連續幾日進行了適應性演練,結果還是出現這種現象。

    好在岸邊早已有士兵丟擲繩索扔給落水的士兵,倒也不虞生命之憂,只是慌亂間讓後續的幾艘正準備靠岸的船筏也都忙亂起來,原本還算順暢的程序頓時停滯下來。

    “讓那些落水的士兵讓開,向下遊一段再上岸,不要阻礙了後面的弟兄登岸,保持進度,不要耽擱。”韓拔樂皺起眉頭下達命令。

    先前幾日的演練看來還是有些效果,至少這擺渡過程基本上是按照預定計劃進行的,只要這兩萬多人一過河,韓拔樂自信這光、壽兩州便沒有人能夠擋得住自己前進的步伐。

    唯一遺憾的就是自己兩兄弟率領的這支左翼軍沒有騎兵,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大的遺憾。

    看見秦河率領的那一支飛翼軍來去如風韓拔樂就羨慕得直咽口水,但是焰軍騎兵數量實在太少,主要還是馬匹嚴重不足,也缺乏相應的武將軍官,除了飛翼軍和隼軍,難以組建起像樣的騎兵,便是其他幾部也是寥寥無幾。

    一陣忙亂之後,灘頭上又漸漸恢復了秩序,喧鬧的士兵們也在軍官的呵斥下開始整佇列陣,但是登岸的士兵很快又帶來一陣忙亂,使得整個灘頭這一片一直處於一種雜亂無章的情形下。

    “怎麼一回事?讓已經登岸的各軍趕快離開岸邊列陣防禦,這個時候如果有官兵來襲,我們豈不是坐以待斃?”

    韓拔樂極不滿意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從山寨中帶下來的散漫習氣加上大批的新附流民加入,使得整個隊伍的戰鬥力普遍下降。

    雖然跟隨著焰軍主力打了幾場仗,也接著機會好生整飭了一下風紀,但是看來效果仍然不夠,但願能夠利用光、壽兩州來鍛鍊鍛鍊自家的軍隊。

    “副帥放心,這方圓幾百裡還有誰來太歲頭上動土?現在光州城裡的蔡州軍自顧不暇,深怕我們去找他們的麻煩,哪裡還敢來尋釁?”旁邊的幕僚諂媚般的陪著笑臉。

    韓拔樂並不認為有誰敢來找自己的麻煩,光州境內蔡州軍現在不足五千人,而且一直駐紮在光州城中不敢動彈,便是連樂安光山二縣都打的是棄守的主意,若不是要全力東向,韓拔樂真還有點想要去光州那邊找找樂子。

    而從光山到廬州這四五百里地間就沒有一支能夠阻擋自己前進的力量,固始、盛唐、霍邱、安豐還有舒城這幾縣幾乎就是不設防的城鎮,等著自己去採摘這些肥美的果實,這也是為什麼自己和兄長為什麼要不怕麻煩選擇渡淮水南下的原因。

    “哼,固始那邊情況怎麼樣?”韓拔樂並沒有忘記固始還有一支可憐的固始軍。

    “沒什麼異樣,好像只是封鎖了縣城,禁止出入,斥候報告說縣城裡也在積極的修繕城防。”

    “呵呵,就憑那座小城也想阻擋我們?”韓拔樂摸了一下頜下的濃須,傲然一笑,“讓兄弟們度快一些,拿下固始開戒三天,樂呵個夠。”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2 19:04
第一卷 第七十二節 擊其中流(3)

    勻速行進的馬隊向一片烏黑的密雲不動聲色的向著目標飄動,派出的兩騎斥候已經悄然返回,情況並沒有異常,何乾章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一直不太相信身旁這個貌似誠懇的青年,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間將自己的上司掀翻,引虎驅狼將袁家逐出固始,能夠說服三公子將他視若拱璧的五百騎留下,何乾章從內心深處就不相信這個傢伙。

    如果不是三公子明確告訴自己可以便宜行事,何乾章是絕對不會接下這個燙手山芋的。

    看來對方並沒有在這一點上期滿自己什麼,畢竟雙方在這一戰上的目標是一致的,破壞性的偷襲,重挫蟻賊的士氣,儘可能的殺傷對方有生力量,說一千道一萬,就是要趁賊渡河期間立足未穩給他們沉痛一擊。

    “何大人,怎麼樣?可以開始了吧?”江烽並沒有對對方派出自己的斥候查探情況的行徑表現出什麼不滿。

    他理解對方的心態,不過並不表示他就會放過對方,這樣一支騎兵力量不好好發揮“作用”,怎麼對得起不遠千里而來的鄂州人?

    “嗯,可以開始了。”何乾章點點頭,他總是覺得對方和藹的笑意中隱藏著什麼不良企圖,也許是自己有些多疑或者是心理作用,不過現在想這些沒有什麼意思了。

    以五十騎為一個行進菱形的騎隊迅速化為十個錐形攻擊鋒,組成一個更龐大的菱形移動騎陣。

    何乾章並沒有將對方的那兩百騎兵計算在內,在他看來只有如臂指使的兵士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出效果,而無法運轉如意的力量,他寧肯不要。

    秦再道也悄悄的調整著自己麾下的騎隊,箭囊中早已換裝了裹上麻布條的火矢,這些麻布條上浸潤了桐油,在發射時只需用白磷摩擦引燃,便可在最短時間內發射出去,讓敵人的船隻變成一具具火棺材。

    靜默的狀態一旦被打破,整個騎隊方陣就變得狂暴無比。

    沿著河岸這一段平坦的地勢對於奔行起來的騎兵集陣無疑極為有利,它可以讓騎兵隊的速度在最短時間提升到最快,同時也可以讓騎兵隊最有效發揮其衝擊力。

    一陣疑惑,豎起耳朵靜聽,細密的冷汗一下子就滲透了韓拔樂的全身。

    那隱隱雷動般的聲音雖然在河灘地上嘈雜的士兵喧鬧聲中若有若無,但是長期警惕養成的警覺性讓韓拔樂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危機的來臨。

    東面,是東面!

    騎兵,該死的,是誰?

    蔡州軍還是南陽軍?

    不,不可能!

    猛然匍匐在地的韓拔樂伏地簡單的查探了一下就就如同被火炭燙傷一般跳了起來。

    此時他已經來不及猜測來者究竟是蔡州騎兵還是其他,但是斥候傳來的訊息不是說駐紮在光州的蔡州軍並無異樣麼?

    這方圓幾百裡地間,誰還能擁有騎兵?

    又驚又怒的韓拔樂,三步並作兩步竄上高壟,淒厲的怒吼聲在河灘地上如同厲鬼般嚎叫:“有敵來襲!司號手吹號!”

    “周自榮,命令你的方隊後退三十米,退上斜坡,弓箭手準備,目標正北方!”

    “劉二麻子,你的方隊就地列陣,持槍,荷盾,目標正東方!”

    “張老矬,我*操*你娘!你瞎了狗眼麼?讓你的士兵趕快結陣,間隔劉二麻子方陣三十米,方向一致!”

    “謝歪脖,趕快讓你的士兵上岸!孃的**!你的兵沒吃飯麼?”

    韓拔樂知道自己這樣扯起嗓子怒吼很容易讓軍隊陷入混亂,但是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來敵是騎兵!

    騎兵的衝擊力有多麼大他清楚,他親眼看見蔡州軍一個軍在秦河的五百騎兵盤旋穿插中被撕得粉碎,同樣他也見識過蔡州軍的一千驃騎在孫道一萬大軍構築的連環陣中縱橫馳騁所向披靡,三進三出之後傲然絕塵而去。

    步兵,如果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和豐富的作戰經驗,在野戰中面對騎兵,那幾乎就是隻有被動挨打的份兒,而恰恰自己這支軍隊卻符合這個特徵。

    此時他只有寄希望於劉二麻子的方隊能夠阻擋住對方的衝擊,雖然這不太現實,但能夠贏得一些時間,哪怕是劉二麻子的全軍都犧牲,只要能讓張老矬的人馬能夠構築起第二道防線就足夠了。

    “快!快,列隊,插搶,杵地,斜置!”又氣又急的劉二麻子臉色漲得通紅,臉上的麻子坑彷佛也深陷了了,變得更加難看。

    號稱“麻蠍”的劉二麻子這個時候幾乎要急瘋了,他已經覺察到了巨大的危機降臨到自己身上。

    敵襲!而且是騎兵來襲!

    自己這一軍從位置上來說正巧首當其衝,想要躲閃都沒法,而且在這個黑夜裡,你怎麼躲閃?看看麾下這幫傢伙茫然無措的鳥樣,你能指望他們在黑夜中接受命令,作出正確的反應?

    想到這裡劉二麻子幾乎要急暈過去了。

    這個時候他無比懊悔自己當初怎麼就要要不顧一切的充實部隊,一口氣就擴充到了兩千多人,如果只是自己那幾百號老兄弟,這個時候不說令行禁止如臂指使,但是起碼能夠快速反應過來,哪怕是逃跑也能找到一條生路啊,你再看看現在這幫兔崽子們,簡直就是亂成一窩蜂,這個時候哪怕是天王老子都難以讓他們俯首聽命了。

    這些該死的新兵,慌亂中要想讓他們明白該幹些什麼比讓他們自殺還難,看看他們茫然無措的呆笨模樣,劉二麻子就恨不能把他們生剮了。

    一腳踹醒那個還有些迷糊的都頭,劉二麻子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附在他耳朵邊上怒吼道:“我要把你這個不知死活的雜碎生吃了!我讓你趕快組織結陣!面向旗手,列隊!”

    跌跌撞撞衝向自己隊伍,劉二麻子用一連串的俚語方言咒罵著自己屬下時,劉二麻子麾下的幾個指揮也都手忙腳亂的抽打著自己手下一干亂成一團的士卒,示意他們趕緊結陣迎敵。

    只是這黑夜中實在太為難這幫剛丟下鋤頭不久的農夫們了,也許假以時日他們在經歷了幾場血火洗禮之後能夠做到,但現在顯然還不行。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2 19:06
第一卷 第七十三節 擊其中流(4)

    就在劉二麻子的方陣忙亂而又緩慢的集結起來時,對方已經不再給他更多的時間了。

    跳躍不定的一大片身影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躍出黑暗中,參差不齊卻又張牙舞爪,如嶙峋怪石一般蜂擁而出,砸向猝不及防的最外圍焰軍。

    密集的箭雨先於騎兵衝鋒之前覆蓋了心膽俱碎的焰軍士兵們,痛苦的嘶喊和呻吟瀰漫在整個河灘地上,短短几十米地中,來襲的騎兵只來得及發出一箭便不得不收弓入囊,馬槊橫刀早已經高舉在手!

    如同巨熊踉蹌步入整潔的雪地中胡亂踩踏一般,孱弱的步兵方陣一下子就被撕得粉碎,間或有斜置的拒馬長槍刺入不走運的騎兵身體或馬體中,翻滾倒地,壓倒一片陷入混亂的焰軍士兵。

    更多的騎兵則如同颶風一般橫掃而過,一百多米的橫形截面被騎兵衝撞得支離破碎,焰軍步兵們大概從未經歷過如此突兀慘烈的一幕,幾乎沒有作出任何像樣的反擊便崩潰了,紛紛抱頭鼠竄。

    就像是被捲入漩渦中的爛泥,首當其衝的步兵方陣被摧枯拉朽一般擊垮了!

    黑壓壓的潰軍呼號奔逃,絕望的軍官即便是連連斬殺逃跑的士兵也難以起到作用,黑夜帶來恐懼讓毫無思想準備的士兵本能中向遠處逃遁,企望藉助夜色來保得自己性命,至於其他,他們已經顧不得了。

    驚呼狂喊聲在河灘上此起彼伏,這個時候任何命令都已經毫無用處,受驚過度的士兵們此時只想往最遠處最黑暗的地方逃跑,在他們看來,那裡才是最安全的所在,這讓整個陣型一片混亂,甚至波及到了後面的部隊。

    潰散的軍陣雖然難以對暴風驟雨般襲來的敵軍騎兵有多少威脅,但是散亂奔行的士兵仍然對集陣衝鋒的騎兵隊起到了一些阻礙作用。

    揮舞的馬槊橫刀,起揚的鐵蹄黃塵,飛濺的赤血肉體,金鐵交擊的鏗鏘,嘶喊怒號的激盪,人仰馬翻的紛亂,這一切便在短短几息間一掠而過,徒留下一地狼藉。

    “放箭!”韓拔樂幾乎是從肺腑裡迸發出這一聲怒吼,一個二千五百人的方陣竟然連一刻時間都沒有支撐到就崩潰了,雖然劉二麻子的軍中新兵佔了絕大多數,但是這樣的結果還是讓韓拔樂痛徹骨髓。

    這些可惡的偷襲者,他要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

    “嘣嘣嘣嘣!”的脆響混合著“嗖嗖嗖嗖!”的輕嘯,如細雨輕飛,雖然還不成形,但是箭矢次第飛起,從黑暗中傾瀉而出。

    已然屹立於斜坡之上的焰軍弓弩手儼然成了這一戰中的漁利者,不規則的箭雨越來越密集,呼嘯而來,讓剛剛品嚐了勝利芬芳的騎兵們終於意識到了戰爭帶來的並非只有甘醇的甘甜亦有刺鼻的血腥。

    蜷身,縮體,據盾,儘量縮小打擊面,這是騎兵面臨居高臨下的箭矢供給最基本自我保護方式,當然最好的辦法便是快速通過這一段距離,脫離弓箭射程之外。

    箭矢密集的落下帶起陣陣血霧,中間落馬者轟然滾地,戰馬悲鳴間,周圍跟進的騎兵不得不狼狽的躲閃著墜落的同伴在泥灘地上痛苦的呻吟。

    此時此刻絲毫的憐憫猶豫只會給自己帶來死亡,唯有目不斜視的勇往直前才是求得生存的唯一途徑。

    江烽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真正感受死亡的猝襲。

    這和單打獨鬥不一樣,而是一種無法控制的面對,也許下一支勁矢就會穿透自己頭顱,讓自己生命終結,你卻難以做出反應,但你還得坦然面對。

    雖然蟻賊的弓弩手水準實在算不上高,但是二千五百具弓箭就算是輪番攢射每一輪也會帶來數百枚箭矢的洗禮,就算是其中只有三分之一進入了射程範圍之內,一樣會給這支騎兵隊帶來巨大傷害。

    就像是秋風中瑟瑟哆嗦的樹葉,甚至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周圍的騎兵不斷有中矢墜地,不過這一切並不能阻擋突襲騎隊的前進步伐。

    馬槊橫刀入體的悶響和士兵們發自內心的怒號交織成一曲華麗而血腥的屠戮之曲。

    如疾風驟雨席捲而過,劉二麻子忙亂中組織起來的第一個方陣甚至還沒有真正來得及擺足陣勢便在洶湧而來的騎流中崩塌了。

    但是他們的犧牲並非毫無意義,當騎隊不得不冒著箭矢的掃襲衝撞第二方陣時,迎接他們的是如林的戟槍和木盾。

    當先的數十騎已經來不及停步,面對對方還稍顯凌亂但是已經成型的密集兵陣,他們別無選擇,這個時候勒馬停步只會讓整個衝擊方隊陷入混亂,最終被斜坡上的箭陣所吞噬,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底擊破眼前的兵陣,就像擊碎先前那個方陣一樣。

    呼嘯而來的騎隊如海浪一般擊打在步兵防線上,密集的槍林頓時將第一波衝擊絞殺得粉碎。

    除了寥寥幾騎能夠憑藉自身的武技僥倖突破外,其他同伴都變成了槍林上穿透的屍體,飛舞的橫刀踉蹡落地,犀利的槍鋒活生生將這些騎兵勇士的生命吸吮一空。

    十多騎甲士就在這槍林中喪身,鮮血淋漓間,悶哼慘叫聲不絕於耳,噼啪悶響是騎士落地撞擊,在黑暗中更顯得淒厲慘烈。

    這是騎兵突破步兵陣型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不是利用了黑暗間的突襲,這種代價還要大得多,當然,對方也一樣會為此付出代價。

    步兵方陣尚未來得及品嚐勝利的喜悅,第二波第三波的騎兵已經接踵而至!

    連續的衝擊很快就將這些缺乏像樣盔甲的步兵防線撕裂了,多重因素讓這些步兵們根本難以支撐太久,能夠鼓起勇氣完成第一波的防禦已經是他們的極致了。

    藉助戰馬的衝擊力和居高臨下的優勢,騎兵們只要撕開了前沿的密集防線闖入腹地,便可以輕而易舉的舉起屠刀享受生殺予奪的快感。

    每一次揮舞,總伴隨著血肉橫飛和淒厲的慘叫,而哭喊嘶吼夾雜痛苦的呻吟,更是瘟疫一般向四周傳遞。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2 19:06
第一卷 第七十四節 損招

    四散奔逃的蟻賊士兵這種恐慌情緒迅蔓延到了整個河灘上的各軍,黑夜間這種混亂不堪的踩踏擠壓帶來的傷害更是勝過了敵軍騎兵帶來的殺傷。最新最快更新

    缺衣少甲的蟻賊在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騎兵衝擊毫無抵禦力,本身黑夜過河行軍對這些沒有多少經驗的新兵來說就充滿畏懼,這又突然遭遇襲擊,這種恐懼更是被放大到了極致。

    “不要戀戰!保持陣型,衝出去!”何乾章怒斥著周遭被血腥刺激得有些失控的部下們。

    任何一個士兵在這種情形下都難免會被激烈的情緒所左右,尤其是在居高臨下可以掌控對方生死的這種心理優勢下,鄂州騎兵和光州騎兵一樣被激起了狂暴凶悍的血性。

    此時的他們只想揮刀,揮刀,再揮刀!

    殺人,殺人,再殺人!

    斬盡一切敢於在自己面前出現阻擋自己前進道路的任何一樣東西!

    這一個步兵方陣的戰鬥力明顯比起第一個要強上許多,雖然被自己的騎兵突破分割,但是就地為戰表現出來的悍勇頑強還是頗為值得期許的,當然,他們的頑抗並不能改變戰爭結果。

    擔任右翼的秦再道在衝出第二道防禦圈之時便率先向亂成一團的河中射了火矢,百餘支火矢落在剛剛來得及靠岸的船隻和木筏上立即又引起了一陣混亂。

    河岸上的人喊馬嘶和河道中的火光一片讓整個淮水南岸都變成了一個修羅場,胸腹急劇起伏的韓拔樂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波敵人縱馬狂奔而去,內心的憤怒幾乎難以壓抑。

    他一度想要奮不顧身的衝入敵陣斬殺幾個敵人來洩憤,但是殘存的理智卻告訴他這對大局無濟於事,而一旦敵人還接著有第二波襲擊,那自己這個先鋒主帥卻不在位,責任就大了。

    兩個步兵方陣五千人就這樣眼巴巴的看著被對方蹂躪而過,劉二麻子重傷不起,張老矬肩上也平添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半邊黃袍都被血浸潤透了,猶自咬著牙關整隊。

    唯一讓韓拔樂稍稍心安的就是周自榮的弓弩隊還算完整,如果沒有他們的強力狙殺,只怕那幫襲擊者還會把剛剛來得及上岸的謝歪脖軍給捲進去。

    如一群出沒無常的夜梟,騎兵隊迅鑽入黑暗中,消失在河灘地上火把的照耀範圍之內,這一片淮水之南的崗地地勢複雜,幾百騎隊要想隱匿藏身什麼難事,尤其是這黑漆漆的夜裡更是如此。

    一口氣奔出好幾裡地,何乾章才算稍稍鬆了一口氣,先行的幾騎已經高擎起火把為後隊引路,整個騎隊的陣型早已經被打亂,能夠跟上就算是大功告成。

    河邊的谷地越來越窄,江烽策馬趕上,示意騎隊放緩度。何乾章立即意識到出了狀況,這個傢伙只要一露面就絕對沒有好事。

    “怎麼一回事?”

    “何大人,恐怕我們不得不重新返回去。”江烽面帶微笑好整以暇的道。

    “重新回去?你瘋了?”何乾章尚未答話,他旁邊一名鄂軍都頭禁不住叫嚷起來。

    “給我一個理由。”何乾章帶住馬繮,心卻禁不住往下沉,但是他還是掙扎著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道。

    “前端是一處半弧形的高壟,被淮水漲水時掏空了,也許人能夠勉強翻越而過,但是馬恐怕不行。”江烽有些歉意般的道:“我們過來這一線的地勢陡偏高,都是高壟地,馬要上去都很困難,所以我們必須得回去。”

    “你早就知道?這是你設計好的,對不對?江烽,你究竟是何居心?!”何乾章眼睛中幾欲噴出火來,厲聲問道。

    即便是在敵人毫無準備的情況之下,自己所屬的五百騎也付出了將近百騎的代價,這還不包括不少帶傷負痛的,現在這種情形下重新返回殺回去,這不是存心想要讓自己這五百騎全數丟在這裡麼?

    何乾章身旁幾騎鄂州騎兵已經將手按在了腰間橫刀上,目光如炬,怒視著這個心機如此歹毒的“盟友”。

    “何大人何出此言?你我宜屬同盟,這一戰我不也一樣隨你一同出戰,一同分擔麼?我們固始軍騎營不也一樣傾囊而出?面對蟻賊,難道我們退縮膽怯了?”江烽平靜的道:“如果你覺得我們不這樣做,那又該如何?難道放任他們渡淮準備就緒之後再戰?”

    “但你這等行徑卻又為何?”何乾章強壓住內心的怒火嘶聲問道。

    “無他,置之死地而後生。”江烽淡然一笑道:“蟻賊方遭襲擊,驚魂未定,萬難料到我軍會捲土重來,警惕心稍減,我等又迅猛回擊,必可大勝!”

    何乾章死死盯住江烽,內心怨毒難以言喻,但是他內心同樣清楚,對方所言無差,此時敵軍只怕永遠料不到這幾百騎竟然還敢故技重施,可以說這第二波突襲只怕第一波突襲更出人意料,取得的戰果只怕也更輝煌。

    只是襲殺這黃蟻軍對於自己來說卻並無多大實際意義,而自己騎兵的損失卻難以彌補。

    對方如此精心設計只怕就是要讓自己入彀,迫使自己不得不按照他的意願行事,為他贏得最大的戰果,實在是可惡之極。

    “何大人,你我都別無選擇,方才那一襲戰不過破敵二軍,對於擁有兩萬多人的蟻賊來說,無傷元氣,而固始城也許就不得不面臨蟻賊更凶猛的進攻,所以我必須再度冒險,而現在你也同樣沒有選擇,除非你願意讓你的騎兵變成步兵!”

    江烽能夠感受到周遭鄂州騎兵們內心的恚怨,不過他並不在意,鄂州杜家大概也只能利用這麼一兩次,如果放走了實在太可惜了,至於日後,相信在共同的利益之上,一切都可以拋開。

    “走!”這一聲出口,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何乾章再無言語,圈馬回頭。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想和這個傢伙有任何言語,杜三公子再三告誡自己要小心此人,自己也是處處謹慎把細,沒想到還是著了這個傢伙的道兒。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5 18:56
第一卷 第七十五節 梅開二度

    當數百騎兵再度席捲而來時,韓拔樂懊悔得幾乎要把自己胸膛撕破。最新最快更新

    這幫土狗,竟然如此齷齪歹毒,如此放肆大膽!

    簡直是欺人太甚!

    他想過敵人會不會有第二波,所以他甚至派出了兩撥斥候沿著河岸查探,只可惜過河的幾乎全是步軍,斥候沿河偵察還沒有來得及現敵情,敵人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撲回來了。

    剛剛來得及上岸的謝歪脖軍就這樣被對方刀砍馬踏的衝得七零八落,而周自榮甚至也遭到了對方來自側翼的襲擊,如果不是佔據了良好的地勢,只怕周自榮軍也也一樣難逃毒手。

    數百人竟然視自己如無物,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從自己面前呼嘯而過,韓拔樂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暴怒,狂呼一聲沿著河岸邊的高壟狂奔,最後藉助著奔跑之勢,從高壟崖坎上衝天一躍而起,直撲那仍然在瘋狂收收割人命的敵人。

    澎湃起伏的心情如同顛簸不定的身形,江烽手中的馬槊蕩起重重血浪,砍瓜切菜般的快感讓他甚至有一點飄飄欲仙的滋味。

    三十多斤重的馬槊在在他手中與白蠟大槍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但是面對密集的蟻賊,江烽一支馬槊幾乎成了收買人命的閻王令。

    尤其是看到那些蟻賊士兵在自己面前狼奔豕突,倉皇逃竄,江烽有一種甚至比自己穿越前和女友第一次做愛時感覺還要舒爽。

    江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變態,那種殺戮的慾望得到釋放的感覺久久迴盪在心間,一直到返回固始城他都還沒有從這份快感中自拔出來。

    “小心!”秦再道的聲音從十丈開外傳來。

    凌空而至的凜冽刀風在相隔三丈之遙時就已經透露出來了森寒的殺氣,江烽立即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實力絲毫不亞於自己甚至猶有過之的武者高手。

    微微側,江烽就看到了猶如巨鵬展翼,雙足在空中蹬踏奔行,一具雄壯矯健的身軀已然在空中猙獰撲至。

    “呀呀嘿!”幾乎要咬碎口中板牙的韓拔樂死死盯住那個為的身影,濃烈的殺意洋溢在他胸中,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如此想要渴望著斬殺一個人了,雖然他並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但是現在他就想要殺人,而且還要生吞活剝嚼碎了這個傢伙的身體!

    隱隱的殷雷聲伴隨著滾動的刀影席捲而來,韓拔樂已然把自己元力內氣提至極致,牛眼血絲密佈,鼻息咻咻,他要讓對方為他們的放肆付出代價。

    覺察到對方的企圖,江烽自然不會小覷對方,雙腿一夾馬腹,縱身而起,手中馬槊在地面凶狠的一點,整個身體隨著馬槊一點借力,飛騰而起,迎著對方撲襲而至的身影就是凶悍的一記突刺!

    先下手為強!

    趁著對方飛身凌空難以變式,江烽藉助馬槊強勁的反彈之力,先制人。

    韓拔樂粗壯的身體在空中一個異常靈活的翻滾,讓自己的身軀繼續保持一個最佳的撲擊之勢,手中百鍊九環刀已經帶起無窮的雷霆之力橫掃而來。最新最快更新

    “嗆!”

    油浸蠟木槍桿竟然在被對方這力沉勢大的狂野一擊硬生生斬斷,狂笑聲中,韓拔樂臉上浮起猙獰得意的笑容。

    他要活生生扭掉這個傢伙的頭顱,用來祭奠那些在河灘上被踩成肉泥的兄弟們。

    江烽眼中閃過一抹冷峻的精光,身體並未因為手中馬槊被斬斷而倒退,反而欺身急直進。

    韓拔樂訝然間才意識到對方並未因為武器被斬斷而慌亂,甚至是一閃及至。

    不過貼身近戰對韓拔樂來說也不陌生,長期在流民群體中稱霸,早已練就了一身貼身肉搏的絕技。

    兩具身體迅貼靠在一起。

    韓拔樂在第一時間就丟下了他心愛的百鍊九環刀。

    這種零距離的貼身肉搏,拼的就是勇氣和實戰經驗,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實力。

    兩張面孔,一張猙獰可怖,一張冷峻陰狠,驟然貼合在一起。

    “黑虎破膽!”

    “羅漢十八手!”

    這是流行與中原伊洛一帶的拳法,在流民中多有習練,據說源自白馬寺,江烽在和黃安錦切磋時就見識過。

    大別山白馬尖多雲寺和洛陽白馬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就是白馬寺的一處下院,對這一點黃安錦也從不諱言,只是他多年前就離開了多雲寺,和寺中僧侶聯絡不多。

    不過江烽卻知道從兩晉到李唐,雖然經歷了多次滅佛,但是佛家勢力依然不可小覷。

    尤其是隨著李唐失國,地方門閥勢力的崛起,各地佛寺本身也就有著雄厚根基,不少更是依託各地門閥大族再度興盛起來,像洛陽白馬寺和汴梁大相國寺就是其中佼佼者。

    羅漢十八手易學難精,在伊洛一帶十分流行,流民中不少以此作為強身健體的當家拳法,但是能真正悟其堂奧的確少之又少。

    韓拔樂卻是其中高手,浸淫二十年的力道水準,混合著元力玄氣力,一出手就是招招致命。

    二人貼在靠在一起便是一番激戰,韓拔樂凶狠的一肘擊中江烽的右肋,頓時讓江烽血氣浮動,鼻腔溢血,黑沙鰻鱗甲加法衣也沒有能抵擋得住對方這勢大力沉的凌厲一擊。

    但江烽也沒有怠慢對方,一記散手雲橫秦嶺,橫肘斜擊,以牙還牙的給了對方左頸一擊,肘尖更是掠過對方下頜,頜下火辣辣的疼痛和頸部被擊帶來的沉悶鈍痛感讓韓拔樂也是又驚又怒。

    韓拔樂怎麼沒想到對手也是一個精於肉搏的狠角色,要知道江烽少年時同樣時使氣任俠,在光州城裡也是縱橫一方,一直到進入崇文書院之後被許靜所迷,才收斂起來。

    兩人在空中的交集搏殺也是讓下邊仍然在廝殺不休的雙方戰士都側目不已。

    一個矯若驚龍,一個飄若浮雲,手、肘、肩,腰、膝、足,每一處都是對決的兵刃武器,時開時合,劈啪交擊聲和吶喊喝斥聲不絕於耳。

    偶爾落地一點,便又縱身飛騰而起,再度交鋒,看得人如痴如醉,蔚為大觀。

    江烽當然不會和對方戀戰,一旦騎兵離開,自己孤身一人落入敵眾中,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眼見得騎兵隊已經輕而易舉的剖開對方步軍陣型,將對方陣營撕扯得一片狼藉,他這才利用最後一式交錯對擊,狠狠的在對方的腰下留下一擊,彈空躍身而去。

    當然江烽也沒有討得好,左肩同樣被對方一式火神分金擊傷。

    騎兵隊潑剌剌的再度席捲而過,河神灘上只留下一片哀鴻遍野,撫弄著自己頸項的韓拔樂找到自己的百鍊九環刀,面色陰鬱。

    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思怒了,他需要考慮如何面對兄長的怒火。

    自己好不容易討來一回先鋒官主帥,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這要回去被仇老大和苟三子恥笑數落都是小事,大兄被落了臉,怕是要開殺戒的,自己雖然是他親兄弟,但在這種事情上,他一樣不會放自己一馬。

    想到這裡,韓拔樂就不寒而慄,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解釋,否則就真的過不了這一關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5 18:58
第一卷 第七十六節 算人

    當江烽一行人人困馬乏的迴轉固始時,天光已經大亮,一夜鏖戰讓出動的七百騎只剩下不足五百騎。

    乾涸的血跡混合著塵土凝結在士兵們的盔甲衣衫上,但是士兵們的精神卻是出奇的健旺,一夜兩場鏖戰,連續突破蟻賊的步兵軍陣,縱橫馳騁於數千蟻賊中如入無人之境,斬殺蟻賊數千,作為軍人,這份榮耀也許一輩子也難以遇到,就算是起初他們也是迫於無奈而冒險,但是現在卻一樣為之驕傲無限。

    何乾章神色複雜的觀察著策馬走在前端的那個傢伙,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判斷相當準確,尤其是第二波逆擊取得的戰果甚至過了第一波。

    剛剛從震驚混亂中鬆弛下來的賊軍又遭到了第二輪反撲,以至於他們已經放鬆下來的弓弩手都沒有來得及作出像樣的反擊,如果不是地勢幫了那幫傢伙的忙,何乾章相信固始騎營的偷襲真的要大功告成,即便是這樣固始騎營的冒險仍然取得了實效,至少成功的破壞了蟻賊弓弩隊的有效射擊。

    看見對方胯下戰馬逐漸慢了下來,何乾章知道對方是要等自己上前有話要說。

    說內心話他不想再和這個傢伙打交道,這個傢伙的心思太過陰毒詭奇,而鄂州騎兵卻不屬於固始軍,這也就意味著隨時可能被當做一顆棋子拋棄。

    只是三公子卻要自己留在這裡協助對方站穩腳跟,讓杜家的勢力能夠在光州取得一個立足點,即便是再不願意,只要鄂州那邊沒有讓自己離開,那自己就不得不和這個傢伙打交道。

    “何大人,怎麼樣?感覺如何?”江烽似笑非笑的候著對方上前,這才涎著臉皮道。

    “江大人,如果你的部下一夜之間損失了將近三分之一,你的感覺會怎樣?”何乾章陰沉著臉回答。

    “將軍難免陣上死,瓦罐難免井口碎,何況士兵?吃了這碗飯,那就得有送命的準備,不是麼?”江烽知道對方現在是一肚子氣,但他不在意,“三千,至少有三千蟻賊命喪我們手中,這還不包括被我們擊潰散亂的蟻賊,付出這樣的代價,值!鄂州騎兵好樣的!”

    “哼!”何乾章沒有理睬對方的恭維,“江大人,你如願以償,不過你覺得固始是否就因此而穩如泰山了呢?”

    “不,不,我從未如此想。”江烽搖搖頭,“所以我還需要何大人繼續鼎力相助。”

    “你!”何乾章怒意溢面,“休想!”

    “何大人連江某什麼要求都未聽,就如此乾脆的拒絕,難道杜三公子與江某的約定當真就要作廢麼?”江烽冷冷的道:“如果杜家不介意壽州協防固始,那江某方才的話就當沒說。最新最快更新”

    何乾章心中咯噔一動,壽州?這個傢伙居然又和壽州勾搭上了?心念急轉,何乾章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

    江烽心中暗笑,杜立留下一個謹小慎微的主將,以防這支軍隊以為這樣可以防止自己利用,這樣更好,謹小慎微也就意味著缺乏通達權變,想和自己鬥心機,多看了千年史書中那些勾心鬥角的把戲,再怎麼也可以學會一些手段,江烽自信可以遊刃有餘。

    “何大人,江某並非忘恩負義之人,但是擺在面前的情形很嚴峻,如果被動防守固始,最終的結局就是城陷人亡,兩萬多蟻賊就是拼消耗,他們也把我們耗光,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江烽神色沉重的道,“我相信杜家也一樣不想看到固始落入蟻賊手中。”

    “你想怎麼樣?”何乾章幾乎一連吸了深呼吸了幾遍才算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怒意。

    “蟻賊遠渡淮水,補給肯定困難,固始境內我早已經採取堅壁清野之策,量他韓拔陵也在固始呆不住,要麼他一鼓攻克固始,要麼就只有略作停留遠遁他鄉,我希望他選擇後者,但是如果不造成一種他無法在固始取得想要東西的架勢,蟻賊不會輕易離開,所以我們不得不捨死一搏。”

    何乾章死死盯住對方,“不要給我廢話,我只想聽具體的東西。”

    “對不起,現在我只是有了一個意向性的想法,具體怎麼做還沒有頭緒。”江烽輕飄飄的推開話題,“我只是提醒何大人,我們是盟軍,固始會履行對杜家的承諾,但是鄂州軍也一樣要盡盟軍的責任,既然來了固始,那就不要隨時抱著想要抽身的想法,那對你我都只會有害無益。”

    說罷江烽便徑直策馬而去。

    饒是何乾章算得上是一個忍耐力極好的人了,也被江烽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語徹底激怒了,右手已經按上了鄣刀,如果這個時候將這個傢伙一舉斬殺於此,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後果?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固了一般,周圍鄂州騎兵也都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何乾章自信只要一個手勢,光州牙營這一百來號人就只有躺下的份兒,但是問題在於解決了他們固始怎麼辦?

    固始的陷落就是必然,而以杜家現在的局勢,並沒有力量阻擋袁家或者南陽劉家在蟻賊離開之後控制這裡。

    一直到江烽率一百餘騎走遠,何乾章仍然只是死死的瞪視著對方高聳在馬鞍上的背影不一言,本已緊握的鄣刀卻始終未能拔出。

    “二郎,你就不怕何乾章真的翻臉將我們······”一直走出百餘米,秦再道才算是將吊在嗓子眼上那顆心放下,右手丟開馬繮在空中虛作了一個劈殺的手勢。

    這個時候他才現自己脊背上又已經溼透,何乾章周圍那些鄂州騎兵下意識的反應並沒有躲過他的眼睛,只要何乾章稍有動作,一場惡戰就有可能爆,好在何乾章保持得相當剋制。

    “怕,當然怕,不過我不得不先把醜話說在前,蟻賊最遲明日就會抵達固始城下,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如不能齊心協力,那大夥兒都只有死路一條。”江烽嘆了一口氣,“何乾章能夠被杜立留下來統帥這五百騎,自然是杜家心腹,杜家目前局勢和戰略他多少也清楚一些,何況此人謹慎有餘衝勁不足,我量他不會有此膽量對我動手。”

    秦再道也是黯然一嘆,“若是光州騎軍還在,何須如此?那昨夜蟻賊便只有屍橫遍野的份兒!”

    “韓拔陵部一直追隨蟻賊主力,並未經歷過真正像樣的硬戰,故此這等鬆懈,我倒是有些擔心昨夜一戰敲醒了他們,他們的圍城戰只怕就沒有這樣輕鬆了。”江烽有些感觸的道。

    “二郎你也太過多慮了,這一戰總算是挫了對方銳氣,對激勵固始民心,凝聚固始士氣,也是好處多多,怎麼倒成了壞事一般。”秦再道不以為然。

    “說的也是,倒是我有些太悲觀了。”江烽笑了起來,一場大勝仗落在自己嘴裡就走了味,難怪對方不爽。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5 18:59
第一卷 第七十七節 小戰,勝!

    打了勝仗,自然就要大張旗鼓彰顯雄風,這既是一場真刀真槍的硬仗,但是同時也還是一場鼓舞士氣的精神仗。

    江烽對這一點是太瞭解了,如何把這一場從本質上改變不了戰爭結果的勝仗演變成為有助於整個固始保衛戰的勝勢,卻十分重要。

    固始城裡現在雲集了大批來自光州城裡被袁氏剝奪了財產、房宅和田土的士紳,狡兔三窟,雖然這些人失去了在光州城裡的一切,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就一無所有了。

    蔡州軍從偷襲光州盟軍到進入光州城,中間還有幾天時間,而訊息靈通的士紳們早已經在獲知南陽軍進入申州之後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就開始提前進行轉移。

    雖然很多東西短時間內無法轉移走,但是親眷、金銀細軟這些東西還是能夠帶走的,其中相當一部分就逃往了距離光州最遠的固始。

    他這些士紳來固始的目的也就是觀察風色,看看蔡州袁氏對光州士紳的態度,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來招撫。

    事實上這也是各地勢力易幟之後的慣用之策,沒想到袁氏要以光州酬軍,把光州士紳一掃而空而為支援他們的蔡州士紳提供地盤空間,自然也就沒有這些老光州士紳的位置了,當然少部分早就和袁氏勾結在一起的光州士紳也成為了贏家。

    這些失勢的士紳懷著對蔡州袁氏的切齒痛恨,只要能夠打垮袁氏,他們願意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行。

    但當蟻賊席捲而來時,這些傢伙又患得患失了,固始不過是他們的暫居地,如果真的蟻賊要拿下固始,他們並不介意先行逃離固始。

    對他們來說,再換一個地方固然很艱難,但也總比留在固始等死好。

    對於江烽來說,這一場夜襲戰必須要大書特書,要讓整個gs縣城的民眾都知曉,併為之振奮激動,也要讓那些個惶惶不安意圖離開的士紳們都留下來,否則在未來的城防戰中,沒有這些傢伙的鼎力支援,無論是在人力還是物資的支援上都會力不從心。

    固始將會是自己來這個是空中的真正起點,這一切將會取決於下一步的結果。

    *************************

    “好本事!好英雄!幾百騎就能把我幾千人打得落花流水!嘿嘿,我倒是真想看看究竟是哪路英雄如此了得!”

    大帳內充滿著一種怪異的氣氛,韓拔樂單膝跪地,袒露上身,幾束荊條被緊緊的勒在脊背上,毛髮蓬鬆的腦袋卻耷拉著。

    一隻腳踩在錦凳上的壯實漢子虯鬚遮面,濃密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在肩頭,只是一條布帶簡單的一束,古銅色的胸脯半露,寬大的雙手撐在案桌上,饒有興致的傾聽著座下一名軍官的介紹,不時發出唏噓讚歎聲,卻對跪在大帳正中的韓拔樂是半眼也不看。

    “唔,你是說敵人是在偷襲而過不到半個時辰就折返進行第二次襲擊?”壯實漢子臉色自若的撫摸著頜下濃須,若有所思的咂著嘴巴,“這麼說來他們是沿著河灘而行,你們為什麼不派出探馬尾隨?為什麼不馬上進行備戰以防敵人再次襲擊?”

    “大哥,······”韓拔樂正欲答話,卻被壯實漢子粗暴的打斷:“我沒問你,周自榮,你說!”

    “呃,因為,當時劉、張兩軍都已經被衝散,副帥當時忙於重新整頓隊伍,也派了探馬,但我們都以為敵騎沿著河灘谷地已經逃竄,從那裡可以直接通達固始,加之時間太短,所以······”

    大汗淋漓的周自榮號稱周土公,這個土公可不是指土地公,而是指伏牛山區的土公蛇,咬人一口,毒入三分,在韓拔陵麾下群寇裡也是一個陰狠無比的角色,但此時他卻是連頭都不敢擡起,任憑汗水滴地,只敢盯視著眼前地面吶吶解釋。

    “噢?這個解釋可是很不讓我滿意啊。”壯實漢子臉上露出戲謔般的笑容。

    “幾百騎兵就能把我四軍超過萬人攪得稀巴爛,而且是去而復返,如此窩囊可笑的事情竟然發生在我軍身上,就給我這樣一個解釋?韓拔樂,周自榮,謝歪脖,張老矬,你們是玩女人玩昏了頭還是被人下了迷藥變成了傻子?”

    劉二麻子重傷未起,韓拔陵未提,其餘眾將皆備提及,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對方笑罵中蘊藏著的滔天怒意,一干渠帥們甚至忍不住兩股戰戰。

    “韓拔樂,你真是我的兄弟麼?我韓家怎麼會出了你這樣一個狂妄無知的馬糞蛋?身為副帥,三軍已過,卻連一個軍陣都未列成,這是罪一;敵軍偷襲,斥候未報,這是罪二;敵軍折而復返,你竟然還毫無防範,這是罪三,如此三罪,你覺得你有幾個腦袋?”

    壯實漢子臉上那戲謔的笑容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陰森森的厲色。

    “兄長,我有解釋。”韓拔樂自然知曉自己兄長的脾性,這種怪異的聲音就表示兄長已經動了殺機,便是其他將官想要說情那也是無用,現在要想活命,唯有用言語說服對方。

    “講。”

    “我軍情報未明,光州一境,除定城的蔡州軍何來騎兵?此前這個情況我們一無所知,敗得不冤,此其一;都言固始軍不足掛齒,不過是些許一觸即潰的鄉軍,但前夜之戰,在座諸將不少在場,其表現出來的威勢戰力豈是鄉軍一詞可以掩蓋的?此其二;固始現在究竟歸屬何人,誰在其中主事策劃,主將脾性經歷,我等絲毫不曉,敵暗我明,如何不敗?此其三;我與敵軍一名將領交鋒,此人武技超群,絲毫不遜色於我,我從未聽說固始一縣之軍中竟有這等高手,這等情報為何我軍從未得知?要知道這可能對我們造成致命一擊!此其四。”

    這一番言辭雖然有些推脫責任的意思在其中,但是卻都是事實,尤其是跟隨韓拔樂一併過河的周自榮、張老矬和謝歪脖等人更是紛紛出言附和。

    ...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5 19:00
第一卷 第七十八節 定調

    韓拔樂也早有準備,自己兄長以殺人為樂,縱是有些兄弟感情,犯上這種錯誤,那是半點僥倖也別想,要想活命,非得在道理上說服他不可。

    韓拔樂一番話讓在座眾將點頭不已,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耳目失聰,情報不暢,對對手情況一無所知,焉能不敗?

    韓拔陵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有些放蕩驍悍的兄弟竟然能不慌不忙的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井然有序,而且一琢磨還真有些道理。

    一雙怪眼在韓拔樂身上游走幾遍,韓拔陵才悶哼了一聲道:“聽你這麼一說,你倒是無罪之人了?”

    “不敢,我警惕不夠讓對手有機可乘,這確實推脫不了的。”韓拔樂咬著牙關道。

    “哼,你倒有自知之明。”壯實漢子臉上戲謔的笑意再度浮起,“八十軍棍,議事之後自行去領罰吧。”

    一直僵滯的氣氛頓時鬆動下來。

    八十軍棍聽起來雖然駭人,但是隻要命留下便是天大幸事,何況只要玄氣護體,再做些手腳,八十軍棍下來也就是在床上躺半個月而已。

    如果再做點兒手手腳,也就是點兒皮外傷的事情,一兩天就沒事兒了。

    尤其是現在大戰在即,韓拔樂所屬也是主力軍之一,勢必要一雪前恥,這要傷了主將,反為不美了。

    “現在我們需要搞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固始現在究竟掌握在什麼人手中?”

    談及正題壯實漢子臉色也為之一變,收斂起笑意,目光變得狠厲而具有穿透性,在眾人面前遊動。

    “呃,先前的情報似乎並不準確,固始原本駐紮有光州許氏一個軍,規模應該只有一千多人,軍虞候叫曹萬川,但是現在這個曹萬川似乎帶領了一部分士兵離開了固始歸屬了蔡州袁家,固始城中據說仍然有兩千多固始軍殘部和原許氏覆滅後流竄來的殘兵,主事者據稱是原光州刺史府一個小吏叫做江烽,但是具體情形由於固始城早已經封城許進不許出,斥候無法進入,我們無法瞭解到更詳細的情況。”

    眾人目光都落在了壯實漢子身旁的搖扇文士身上,能夠在大帥身旁坐上位置的,僅此一人,而能夠在大帥面前搖頭晃腦說話的,同樣也僅此一人。

    “這麼說來,也就是一幫許氏餘殘兵敗將踞在此了?一幫喪家犬,也想抗拒焰軍鋒芒,哼哼,待我破城之後,便要好生整治這幫敢抗拒天威的餘孽。”壯實漢子聽的是原光州許氏餘孽,也就不大在意。

    光州軍在和申州軍激戰之後被蔡州袁軍一舉擊滅,許氏一族灰飛煙滅,剩餘殘兵連主家都找不到,何來多少戰鬥力?也不過就是一些找不到去處無處容身的餘孽,在固始城裡苟延殘喘罷了,韓拔樂他們過於託大被對手偷襲得手,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可以阻擋自己的大軍了。

    “大帥,也不盡然。袁家佔領光州也有些時日,為何卻未能控制固始?固始為光壽二州間戰略要地,於情於理都該拿下才對,如何能讓許氏餘孽盤踞?我以為這卻需要弄清楚其中奧妙。”

    搖扇文士一聽連忙插言制止。

    這也是他最為疑惑的。

    以袁氏一族風格,如何能夠容忍這樣一支殘兵盤踞在固始?

    哪怕固始的確偏居一隅,但固始地位非常重要,卡在光壽二州之間,尤其是對壽州有俯瞰之勢,袁氏如何能放過?

    難道說袁氏早就料到焰軍要東進南下,固始偏居一隅難以支撐,就故意放任這樣一支殘兵在這裡來當替死鬼?袁氏一族中智者甚多,倒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哼,老屠,你就別文縐縐的給弟兄們掉文了,無論這固始城中是什麼人,也就只有兩三千兵,就算是他有數百雜騎兵,趁我們不備搞搞偷襲還行,難道我們圍城紮營之後,他還能從地裡冒出來不成?我就不信我兩萬多人還吞不下他一個小小的固始城!”

    狂暴悍野之色開始在壯實漢子臉上浮起,一雙大手更是在空中賣力的揮舞,麾下眾將都清楚每當這種神色出現,那也就意味著主帥要準備大開殺戒了。

    這對於大夥兒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固始雖然只是一縣,但以往都是與焰軍其他部一道,本軍從未單獨享受過洗劫一空的待遇,準確的說,每每有這種好事情的時候都會被其他幾部搶先,誰讓自己這一部是最後加入焰軍的呢?

    這也是之所以左翼軍主動要求分兵南渡淮水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干將領們都紛紛附和主帥的意見,搖扇文士眼見得無法扭轉這些人看法,心中有些擔憂。

    但轉念一想這固始也從未聽過有什麼不得了之處,而那江烽更是名不見經傳,兩三萬人一擁而上怕是推也把這固始城推平了。

    就算是讓韓拔陵這幫傢伙受些小挫折也有益處,免得他們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自己只需要牢牢掌握不讓這幫傢伙偏離權帥的戰略方向即可。

    “大帥既是這般決定了,屠某也無異議,只是諸將都須小心才是,這可是咱們左翼軍開天闢地第一著單獨作戰。”

    “嗯,老屠,這一次你還算爽快,我正琢磨若是你再要在這裡敲破鑼,我便要行駛一次主帥權責,將你的意見否決了,讓你明白這支軍隊究竟是姓韓還是姓屠。”壯實漢子斜睨了搖扇文士一眼,似笑非笑的目光讓搖扇文士心中也是一凜,這個傢伙難道覺察到一點什麼?

    “呵呵,大帥言重了,你是左翼軍主帥,決定自然由你作出,屠某不過是諫言參考而已。”搖扇文士臉上半點不豫之色皆無,淡淡笑道。

    “那就好。大夥兒都在這裡,今日便要全數抵達那固始城下,明日休整一天,然後三天內將一切攻城器械準備停當,第五日辰時三刻準點攻城,三天之內我要將這座城踩在腳下讓它變成齏粉!”

    暴烈粗獷的聲音在牛皮帳內嫋嫋擴散開來,混合著一干鬼哭狼嚎般的歡呼嘯叫,彷佛要將帳頂衝破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6-9-25 19:01
第一卷 第七十九節 誓師

    回到固始城中,淮水畔破敵的訊息便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在固始城裡傳得甚囂塵上。

    幾乎是一個上午固始城上上下下便都知道固始軍已經在淮水南岸大破蟻賊斬敵萬人,如此榮耀的事蹟無須人刻意傳播,也迅在上至官員士紳下至逃荒躲難的鄉民中傳得繪聲繪色。

    什麼鐵騎踹營山崩地裂,什麼擊敵中流浮屍塞道,什麼勢如破竹所向披靡,鏖戰了一夜的士兵們雖然疲倦無比,但是卻無一人願意休息,只要是能夠支撐得住的無一例外的都參加了江烽特意舉行凱旋儀式。

    上萬民眾將本來就不寬敞的街道塞得水洩不通,都來一觀破敵勇士的風光無限。

    尤其是在看到士兵們血跡斑斑的戰袍和捲刃缺口的鋼刀,誰都可以想象得到這一場血戰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

    江烽需要這樣一個形勢。

    蟻賊的渡淮南下讓固始城中的士紳和普通民眾都陷入了極度恐慌,江烽甚至懷疑如果不來一場勝利鼓舞激勵一下士氣,固始城中的民眾會不會在最後一刻改變主意逃離縣城。

    畢竟,和生命相比,其他一切都暫時可以擱置腦後,再美好的東西都必須要有生命才能享受。

    當騎兵昂著高傲的頭顱緩緩進入早已經列隊持刃的較場內時,隨之而動的人流也被騎兵們引入了準備好的較場內。

    盔甲整齊的步兵們或持槍叉腰,或挽盾按刀,雙目平視前方,不動如山,法度森嚴的氣勢讓隨著騎兵們而入的人流下意識的一滯,自然而然的繞過整軍列隊的步兵方陣,按照白灰畫出的界線站在界外。

    騎兵們繞行校場一週在閱兵臺前立定,彷佛是感覺到了什麼,整個較場內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強烈的壓抑氣息從閱兵臺上的區區幾人身上一下子湧向全場。

    “諸位鄉親父老們,我,江烽,固始軍假虞候,與gs縣令陳蔚大人今日在這裡隆重集會,慶祝我們昨夜在淮水河畔大破蟻賊,同時祭奠在昨夜一戰中壯烈犧牲的同僚。”

    此時較場內已經簇擁了將近兩萬人,將整個較場內塞得滿滿實實,好在這固始從南北朝以來就是軍事重鎮,縣城雖小,但是校場卻頗具規模。

    江烽提神運氣刻意釋放出來的聲音那是異常的渾厚有力。

    “蟻賊數月前橫掃汝蔡二州,十餘縣皆化為白地,民眾四處逃荒,而如今蟻賊渡淮南下,將欲東進壽州,我固始乃必經之道,可以說,我們腳下這座城池便是蟻賊如鯁在喉的釘子,固始要想不被毀滅,我固始軍別無他途,唯有與蟻賊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決一死戰!決一死戰!”

    士兵們高舉刀槍巨集聲怒吼,激盪起的巨大聲浪立即也影響到了周遭的民眾們,讓他們也禁不住熱血沸騰。

    數十年前的黃巢之亂讓整個中原和淮泗之地都是一片白地,人吃人故事在各地上演,現在的民眾雖然未曾經歷過,但是一聽到那種駭人聽聞的慘劇,就讓人不寒而慄。

    汝蔡兩州被荼毒蹂躪的訊息或多或少的流傳到了固始,只是畢竟相隔一條淮水,加之距離也不近,所以民眾更多的只是一種心理上的擔憂懼怕。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蟻賊已經渡過了淮水直奔固始而來,巨大的現實危機讓所有生活在這座城池中的民眾都團結起來起來。

    但是一群綿羊團結起來沒有用,他們需要一個更權威更強勢的領袖,一個像獅子一樣能夠給他們帶來勝利和安全的領袖來帶領他們渡過這一場劫難,而現在這個領袖似乎終於出現了。

    “蟻賊不可怕!雖然他們在汝蔡兩地荼毒千里,但是我們光州軍我們固始軍不怕!昨夜,我率固始騎營與鄂州援軍,七百騎,百里奔襲河神灘蟻賊渡河處,如砍瓜切菜,斬殺蟻賊五千人!這便是,蟻賊兩軍虞候之頭!”

    “噗噗!”兩個猙獰的頭顱扔在閱兵臺前,江烽負手泰然自若,傲視前方,眼前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凝聚成一股濃烈的戰意迴盪在他胸中。

    “蟻賊主力即將到來,他們不會甘心他們昨夜被我們當頭一棒,所以我們將面臨更加嚴峻的考驗,會有更多的蟻賊匍匐在我們固始城下,我們是俯帖耳的奉送上我們的榮譽和財產甚至妻女,乞求他們饒我們一命,還是昂挺胸,用我們手中的刀槍和城牆上的檑木滾石讓他們深深記住固始不可侮?我想這個答案無須我回答,它已經在我們心中!”

    “人在城在,城亡人亡!”谷明海率先出列,嗔目怒吼:“有我無敵!”

    “有我無敵!”如林的戟槍隨著高階軍官們的出列揮刀起誓而猛然舉起,整個氣氛一下子被推向了最高峰:“有我無敵!”

    “有我無敵!有我無敵!有我無敵!”

    這一句話一下子成為了固始軍最為響亮的口號和名言,牢牢的銘刻在固始軍民心版上,便是多年以後,很多人都還能耳熟目詳的回憶起這一副令人熱血沸騰的景象。

    一度被恐懼擔憂所包圍的民眾終於被刻意營造起來的氣氛煽動起來了。

    從一開始在城內的宣傳動,到血漬斑駁的騎兵們繞城而行,從士兵們的列陣示威,到江烽慶祝儀式上肆意渲染誇張,民眾們的心態情緒的每一處微小變化都被江烽牢牢控制著節奏,水到渠成般的將士兵和民眾的情緒調動到了極點。

    整個固始城內好戰的氣氛就像是曠野枯草一下子被燎原之火點燃般,猛地燃燒起來,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狂熱狀態中。

    民眾們踴躍出力幫助軍隊準備物資,修繕各種設施,士紳商賈們則義不容辭的捐錢捐物,士兵們自然義無反顧。

    固始,就像一個上滿條的機械瘋狂的運轉起來,就等著那生死攸關的一刻的到來。

    這一戰無可避免,那麼就要讓這場戰爭按照自己設定的軌跡來進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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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