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原血神座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6-11-20 01:47:3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2 12571034
原血神座2.jpeg

【作者概要】:緣分0,男,縱橫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緣分0,網絡超人氣作家,成名作《天風》。

  緣分0每本書都在提高自己的寫作水品,繼全能鍊金師大獲成功之後,有感於自己製造矛盾的功力不足,於是選擇無限流這一天然具有矛盾衝突的題材,在無限流幾乎被寫爛的時代,《無盡武裝》對無限流諸多毛病進行了補全和創新,可稱之為無限流中興之作。

【小說類型】:玄幻 > 異世大陸

【內容簡介】:

  一次無意中的遭遇,讓蘇沉雙目失明。然而即使遭遇人間最悲慘的情形,蘇沉也不願放棄奮鬥。他要用自己的努力,為自己,也為人族開創一個全新的未來。

  ---本書縱橫首發,請支持原創---

【其他作品】:《星際傳奇》《仙路爭鋒》《無盡武裝》、《天風》、《全能鍊金師》《天縱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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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0 13:41
  前言

  大家好,新書在經過這麼多天的準備後,終於開出來了。

  原血神座是一個我構思了一年多的故事,也是我個人寫到現在,自我感覺最出色的一個故事。我本人對它的期望很大,希望它能再創一個新的里程碑,超越我以往的成績。

  創作仙路的時候,曾經有過許多遺憾,許多不足。但這些遺憾,這些不足,現在是我創作時的寶貴經驗。它提醒我如何才能不重複過去的錯誤,如何才能讓自己更好。

  我把讓自己做得更好的期望放在新書裡,我希望,我相信,我能帶給大家一個更加出色的好故事。

  讓我們做得更好!

  這是我永恆的追求。

  謹以此,感謝每一位支持我的讀者,朋友,夥伴。

  我會一如既往的認真努力的創作,不辜負大家的期望。

  最後,一切書裡見。

  第一卷 永不言棄 第一章 失明

  雪花從天空漫漫飄下,帶著新冬陡峭的寒意,在臨北城的大地上鋪上了一層白霜。

  又是一年冬季。

  路上的行人因此而稀少,街面都變得蕭條。在這寒冬臘月的季節裡,誰也不願意多出來走動。

  位於城中的洛府初學依然是一片暖融融的景象,幾塊暖陽石放在初學教室中的空地上,散發著光與熱,拒絕了一切霜凍寒氣的進入,在室內形成了一片暖春之地。

  一群十一二歲的孩童坐在這裡,正聽著上方一位授師的講課:

  「光輝神朝最後的皇帝是耀帝,在位六百年。這個人昏庸無能,偏偏又性情暴戾,揮霍無度。在位期間,新建行宮一百二十四處,全國範圍內徵召民女三十二次,更有親手殺人的嗜好。據說單是有史可記,被他下令殺死的官員就多達三千多人,牽連人眾更是無數……」

  授師講得很認真,不過下面的孩子們卻顯然沒什麼興致,一個個聽得昏昏欲睡。

  那授師見了,也不說什麼,只是把手中的書冊捲起,拍拍書案。

  拍案聲讓一群孩子勉強打起精神,睜大迷濛的雙眼看授師。

  授師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地說:「怎麼?都學會了?」

  孩子們一起低頭不言。

  貪玩的天性讓孩子們對於枯燥的課程沒什麼興趣,歷史顯然比不得鍛體課來的有趣,一些膽大的孩子甚至現在還在下面暗自角力著。

  授師有些憤怒,用手一指一名孩童:「何思年,你站起來,說一說扶鸞之變是怎麼回事?」

  一個長著鷹鉤鼻的孩子站起來,卻期期艾艾半天說不出話。

  「不知道就站著。岳陽,你出來說。」授師又指一人。

  叫岳陽的孩子顯然也不知道,只能和那何思年一起站立,臉上還帶著不以為然的笑。

  一連問了幾個人,卻沒一個答得上來,氣得授師拍案:「真是不像話,我剛剛才講過!蘇沉,你起來說。」

  說到後一個名字時,授師的語氣明顯好轉許多。

  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小少年站起,用清朗自信的話語回答道:「新星紀兩萬三千年,大司空程懷恩上奏國庫空虛,請求緩建四群行宮。耀帝震怒,在朝堂上親手斬殺大司空。這件事震動朝野,人人自危。最終有七大貴族聯手,共同對付耀帝,覆滅光輝神朝。因為誅殺耀帝時,殺手左成舒以扶鑾之名接近,所以史稱扶鑾之亂。在那之後,光輝神朝滅亡,七大族分疆裂土,割據神朝,也就是現在七國的由來。」

  「說得好!」授師拍手大笑:「聽聽,聽聽,這才是上課的樣子。要不是有蘇沉在這裡,我才不願意給你們這些小混蛋上課呢!果然是家學淵源,大家族出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接下來就是一通猛誇。

  蘇家是臨安城四大家族之一,地位顯赫,蘇沉正是蘇家第三代子嗣之一。

  雖然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蘇沉卻已展現出同齡人中少有的沉穩,勤奮與好學,也因此深得授師的喜愛。

  對於授師的誇讚,蘇沉很平靜。

  這種平靜在授師眼中是胸中有丘壑和大將風度的表現,在其他的「熊孩子」眼中,則無疑是「裝逼犯」。

  「切,有什麼好稀罕的,有本事鍛體課上較量。」鷹鉤鼻何思年嘀咕。

  「思年,蘇沉昨天剛晉升鍛體四重。」旁邊的岳陽小聲湊過來提醒。

  何思年瘦臉的表情立刻難看起來。

  很顯然,心目中的對手不僅僅是課業出色,就算是武道修行也比自己快。

  鍛體四重意味著蘇沉已經有四馬之力,雖然這種層次的力量對大多數成年人來說依然很弱,用來對付何思年卻已經屬於碾壓級別。

  戰鬥之心熄滅,何思年的嘴巴抽了抽,最終從口中擠出一句:「那又怎樣?終究不過是一個雜血家族而已。」

  這一次,何思年的抨擊總算找對了點。

  這個世界叫做源荒世界,人們通過修煉源能來獲得力量。據說這種能量是一切起始的源頭,誕生於世界創造之初,所以能夠影響萬物,掌控萬物。這種說法在後來被得到廣泛認可,也成了源能這個名字的由來。而能夠熟練運用源能的,就被叫做源氣士。

  然而源能的力量並不容易掌控,在最早期的時候,人類甚至根本不會使用源能的力量,真正能夠運用這種力量的是原獸。那個時候的人族,只是原獸的食物。

  千萬年來的發展,源荒世界的變遷,漸漸改變了這一切。人類也終於從對源能的一無所知,發展到後來的源士七境。

  打破源能運用阻礙的,就是血脈。

  據說為了獲得運用源能的力量,人族發明了血脈提取儀,通過提取妖獸血脈來掌控源能,因為妖獸是源荒世界唯一的天生就能運用源能力量的存在。發明了血脈提取儀的人也因此創立了人類的輝煌時代,光輝神朝。

  不過隨著歲月的變遷,這個曾經輝煌的人族國度最終毀滅於它自身的墮落,據說連血脈提取儀也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因戰亂而損毀,從此人族就失去了提取血脈的能力。

  幸運的是血脈至少還可以遺傳,正因此,在人族七國形成了血脈貴族制度。

  蘇家雖然是臨安大家,但作為一個後起家族,他們沒有血脈傳承,只能通過血靈藥劑獲得血脈力量。血靈藥劑是血脈提取儀的仿製品,但其效用與真正的血脈提取儀已是天壤之別。通過血靈藥劑獲得的血脈被稱為雜血,意指不登大雅之堂,非但上升空間有限,也無法傳承。即便如此,依然有無數人趨之若鶩。

  所以作為無血脈者,意味著蘇沉的天賦再好,修行再努力,前途也註定有限。

  當然,何思年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荒血王族,妖血貴族,雜血家族,從血脈分封制度的名稱上就可以看出,所謂的四大家族,就意味著都是無血脈傳承的。同為四家之一,何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這並不妨礙何思年以此鄙視自己的競爭對手——如果終點都是一樣的,那跑得再快也只是暫時領先。

  鷹鼻少年用這獨特的理論安慰著自己。

  時間飛快。

  終於,下學的時間到了。

  孩子們歡呼著衝出學堂,早有家中的下人在學堂外等待。

  蘇沉是最後一個步出初學的,剛出學堂,一名小僕已經跑過來,為蘇沉披上白狐貂披風:「四少爺下學了。天寒地凍的,可別凍著。」

  「劍心,我不是說過嘛。我已經鍛體四重了,這種天氣凍不著我。」蘇沉說著走向馬車。

  「少爺啊,有些事也不是光講實用的,一些該有的場面也還得有。要不然,讓一些下人瞧見少爺連件披風都沒有,那知道的自然是知道少爺鍛體為主,把霜雪只當磨練,不知道的還以為少爺失勢了呢,到時候怕不就要不把少爺當回事了。」劍心跟在蘇沉後面道。

  蘇沉聽著也笑了:「就你會說話,哪有什麼人不把我當回事了,我看要有啊,也就是你了。」

  在劍心的大聲喊冤中上了車。

  車伕長鞭一抽,馬車便得得的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清晰的馬蹄印。

  在車上閒著無事,蘇沉自捧著一本《史經》看,那小僕劍心在一旁閒的無聊,便說:「少爺,這史經很好看嗎?為什麼我看著一點意思都沒有,總是昏昏欲睡。」

  蘇沉頭也不抬說:「那是因為你沒有看到這書裡藏著的故事。」

  「書裡藏著的故事?」劍心驚訝,反覆看那書,眼神中充滿好奇。這書裡面還能藏什麼故事?

  蘇沉白了他一眼說:「不是這裡面,是故事裡面……唉,跟你說也說不明白。」

  蘇沉乾脆把書往劍心手裡一送:「你看這一段吧。」

  劍心跟隨侍奉蘇沉多年,也是識得些字的,念出聲來:「耀帝被刺,神朝大亂,血脈提取儀也因戰亂被毀,導致血脈提取方法斷絕。直到現在,我人族也只能仿造出血脈提取儀的部分功能,製出血靈藥劑,卻再無法象以往般提取高等血脈……這段話怎麼了?」

  劍心不解。

  蘇沉收回書道:「你不覺的奇怪嗎?既然血脈提取儀是我人族發明的,那為什麼血脈提取儀損毀後,我人族就不能再造一臺?」

  劍心回答:「書上不是說了嗎?製造的方法已經失傳。」

  「怎麼失傳的?那可是關係到我人族興亡的大事啊!怎麼能失傳?」蘇沉又問。

  劍心啞然。

  蘇沉又說:「就算是因為種種原因導致失傳吧,那為什麼當初不多造幾臺?按書上所說,一臺血脈提取儀在當時也只能每年提取十種血脈,那為什麼當時不多造一些,卻只有一臺?就算真的是製造方法失傳,為什麼我人族就不能重新摸索?既然我們以前能做到,為什麼現在反而不能做到?」

  一連串的提問,讓劍心說不出話來。

  蘇沉已笑著拍拍書道:「這就是書裡藏著的故事啦,所以呢,看書不光要會用眼,還要會用心。」

  說話的口氣中還著幾分洋洋自得。剛才這話,其實是他父親教他的,卻被他拿來用來教育自家的奴僕了。

  劍心依然一臉糊塗又微帶崇拜的看蘇沉:「那少爺認為,為什麼會這樣?」

  到底是少年心性,對於劍心崇拜的眼神,蘇沉自然十分受用。

  他說:「我心裡倒是有個答案,但是你必須保證不說出去哦。」

  劍心拍著胸脯保證:「少爺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聽到這話,蘇沉放心了。

  他雖然聰明,卻到底只有十二歲,還不能真正理解信守承諾是怎樣珍貴與稀缺的一種品質。

  於是他壓低聲音說:「我覺得吧,這血脈提取儀根本就不是人族發明的。」

  「什麼?」劍心震驚:「那是誰?」

  蘇沉兩手一攤:「我哪兒知道。我就是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人族擁有血脈提取儀,卻無法制造血脈提取儀的原因。不過這話你可不許給我說出去。」

  在一個並不算開明的時代,質疑人族歷史的正確性,絕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可就在這時,一聲輕笑突然傳來,就像是有人在蘇沉耳邊低語一般。

  蘇沉心神劇震。

  「停車!」蘇沉大聲叫了起來。

  馬車停下。

  蘇沉從車中出來,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雪花在飄。

  大街上只有寥寥幾個行人在走路,沒有一個像是能在自己的耳邊發笑的人。

  「小少爺,怎麼了?」劍心從馬車裡探出頭問。

  蘇沉搖了搖頭回答:「沒事,回去吧。」

  蘇沉轉身要上車。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少爺,可憐可憐我這老叫花子,給口熱飯吃吧。」

  回頭望去,就見一個全身散發著腐臭味道的老乞丐顫顫悠悠的走過來,手裡還拿著個破碗。

  那老人在離蘇沉不遠處站定,向著蘇沉伸出手中的破碗,神情可憐,眼神中充滿空洞與絕望。

  但蘇沉在打量了一下那老人後,卻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乞丐。」

  老人楞了楞:「小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沉已朗朗說道:「現在是雪落時分,真正的乞丐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乞討的。因為這個時候天氣太冷,路上行人少,就算偶爾有一些行人,也大多袖手,不會冒著天寒地凍停下腳步。在這時候乞討,自己受凍不說,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這是時間不對;另外這裡是漢水大街。漢水大街是臨安主道,城主為了街面暢通,不許乞丐在這裡乞討。一旦有乞討者,會立刻有衛兵上前驅趕、毆打,甚至抓捕,這是地點不對;還有就是你,雖然你衣服破爛骯髒,但是破口處卻很乾淨,這說明這衣服破損的時間絕對不長。另外你身上的臭味也不對,真正的乞丐臭味,是一種長期黴爛的味道,不像你這樣從汙水溝裡出來的味道;還有你的手,雖然你把自己身上弄得很髒,但是你的指甲很乾淨,這是人不對!」

  蘇沉說完這些的同時,已看向老人:「所以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乞丐!」

  那老人聽過,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小子,你有一雙擅於觀察的眼睛,一個擅於分析的頭腦。只可惜年紀還小了些,閱歷也嫩了些,為人也單純了些,更不懂得藏拙與低調的可貴。不過沒關係,因為你遇到了我。遇到了我,這一切你就都能學會了;遇到我是你的不幸,因為我會給你帶來苦難;遇到我也是你的幸運,因為我會給你一個無限可能的未來……就讓我給你換一雙眼睛,讓你可以看到更多的同時,也幫你看清這世界的真面目吧!」

  話落,揚手。

  兩點寒芒已打入蘇沉眼中。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5:3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0 14:11
  第一卷 永不言棄 第二章 永不言棄(上)

  盛夏炎炎,蘇家大院的演武場上,一群年輕人正在興致勃勃的演練武技,不時的發出中氣十足的吼聲。

  「嘿!」

  吐氣聲中,一隻手掌落在石條上,那石條被一擊震斷。

  「好!」演武場上爆發出一陣喝采聲。

  「二少爺真棒!」

  「看樣子再過幾天就能進入鍛體五重了。」

  「到時候就是我蘇家三代第一人了。」

  被褒揚的目標是個十三歲的少年。雖然年紀不大,身形卻極為壯碩有力。

  他叫蘇慶,蘇家三代子嗣之一,是蘇家老二蘇克己之子。

  對於下人們的誇耀,蘇慶顯然還是很受用的,哪怕有些並不是事實,卻不妨礙蘇慶自我感覺良好。

  不過總有那沒眼色的笨蛋。

  一個呆呆傻傻的小僕役說:「四少爺前些日子就已經鍛體五重了。」

  蘇慶的臉於是沉了下來。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一名機靈些的下人對著那小僕役腦袋就是一下:「說什麼胡話呢?他一個瞎子能和二少爺比嗎?」

  小僕役不敢還手,嘴還倔著:「那也是鍛體五重。」

  蘇慶再聽不下去,一甩頭走了。

  身後一群下人互相看看,轉過頭來對著那小僕役一陣拳打腳踢,直打得他鼻青臉腫方才罵罵咧咧地離去。

  那小僕役到也倔強,抱著頭不吭聲,直到那一群下人都走了,這才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對著那群下人唾了一口。他是這演武場的雜役,不是那位二少爺的跟班,所以這刻爬起來,自顧自的收拾演武場。

  剛走出沒幾步,卻看到不遠處的大柳樹下正站著一個人。

  「四少爺?」小僕役驚愕出聲。

  蘇沉安靜地站在樹下,一身白色長衫,下襬隨著風飄蕩,雖然只是個十二出頭的少年,卻有著說不出的飄逸氣息。唯只是一雙眼睛,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卻呆滯無神,不見半分靈動。

  聽到那小僕役的語聲,蘇沉微笑:「銘書,你又犯倔了。」

  小僕役銘書裂著嘴笑:「四少爺都聽見了,小的就是替您有些不服氣,就多嘴了幾句。」

  「為我爭那幾句,有什麼意思?平白地挨頓打。」

  銘書撓撓頭:「我就是看不慣他們胡說八道。明明四少爺你才是蘇家三代第一人,他們非要說是二少爺。」

  「他第一就他第一吧!有什麼好爭的呢?」蘇沉淡淡回答:「我是個瞎子,就算是鍛體五重,也只是個瞎子。」

  蘇沉說著,已向演武場上走去。

  銘書呆呆地看著蘇沉的背影。

  曾經的四少爺,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自信滿滿。

  然而十個月前的那場遭遇,卻讓一切都變了。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老乞丐,打瞎了四少爺的雙眼。從那時起,伴隨四少爺的就只有無盡的黑暗。那個時候,四少爺也曾一度陷入痛苦漩渦中無法自拔,但很快他便從苦痛中走出來,繼續自己的武道之路。雙目失明沒有讓他放棄,反而讓他進境更快,只用了數月時間,就從鍛體四重進入五重。

  正因此,對於四少爺的堅持與努力,銘書有一種由衷的敬佩。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讓蘇慶的狗腿子們在不要臉的大拍主子馬屁時,他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儘管因此捱了頓打,銘書卻覺得很值得。

  蘇沉已經站在了演武場上:「銘書,在幹什麼呢?還不過來幫一下忙。」

  「誒!」銘書這才想起蘇沉看不見,忙跑過去,為他抬過一對重石鎖:「這裡,四少爺,小心些……四少爺,您怎麼又是一個人啊,下人們呢?」

  「這裡的路我已經記熟,自己就能來。我是來鍛體的,不是來讓人伺候的,他們來了反而不好。」

  蘇沉說著,已舉著石鎖,開始了一天的練習。

  汗水從額頭一滴滴流下,在陽光照射下燦燦生輝。

  ——————————————————

  結束了一天的鍛鍊,蘇沉回到院子。

  自有丫鬟上來為蘇沉更衣,更有下人將水燒好。

  坐進燒熱的浴桶中,感受著水的溫暖祛除那一身倦意,蘇沉長長地出了口氣,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老乞丐兩點寒星打向自己眼睛的一幕。

  十個月前的那場遭遇,讓蘇沉徹底失明。

  醒來的那一刻,眼中說不出的痛。

  然而再深沉的痛,也比上那永久的黑暗帶來的恐懼大。

  在得知自己失明的一刻,蘇沉幾乎要瘋掉了。

  儘管蘇家先後找了十多位「名醫」「神醫」,卻沒有一個能讓蘇沉恢復。

  蘇沉的父親蘇成安大怒之下,全城緝拿那老乞丐。可是一切都於事無補。老乞丐沒有找到,蘇沉的眼睛卻被宣告徹底失明,再無法看見任何東西,甚至連光感都消失。

  蘇沉徹底絕望。

  那是蘇沉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刻,無論家人怎樣安慰,勸解,都無法讓他擺脫那黑暗帶來的恐懼與憤怒。

  那段時間,蘇沉痛苦的每天都要大哭大鬧,摔砸一切他能碰到的東西。

  這種情形一直維持了三個月,才漸漸有所好轉。

  或許是習慣了黑暗的存在,或許是意識到噩運已成,無論自己怎樣發狂都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蘇沉終於清醒過來。

  他不再發狂,轉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這種表現一度讓蘇沉的母親唐紅蕊擔心不已,唯恐兒子自殺。

  但蘇沉最終什麼都沒有做。

  直到某一天的早晨,他說:「我要修武。」

  是的,從那天起,他又重新踏上了蘇家子弟的修武之路。

  這一度讓許多人感到詫異,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蘇沉振作得如此快。但不管怎樣,這都是一件好事。

  那個時候,沒有人期待蘇沉的修武之路還能有什麼成就,一個瞎子,就算衝過鍛體期,進入引氣境又能怎麼樣?

  那個時候,蘇家人為蘇沉的清醒是感到由衷高興的。

  那個時候,蘇家人對蘇沉是真心關切與愛護的。

  直到三個月後。

  三個月後,蘇沉鍛體五重。

  他雖然瞎了,卻依然是蘇家三代子弟中,表現最出色的一個。

  有人開始不舒服起來。

  蘇慶無疑就是其中一個。

  當萬年老二的感覺無疑是不爽的,可要是連個瞎子都贏不了,那就更加不爽了!

  蘇沉,你好好的做你的瞎子,做你的弱者就可以了,我們都會愛護你,關心你,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你還要清醒過來?為什麼你還要用心修煉?為什麼偏偏還要進步神速?就算你是三代第一,那又怎麼樣?你真的認為你還能贏得了誰嗎?

  你只是個瞎子!

  毫無疑問,這就是蘇慶心中的想法。

  或許也是其他一些三代子弟的想法……

  蘇沉能夠感受到這種心思,但他卻不能因此就說放棄。

  腦海中迴盪著老乞丐的話語:「遇到我也是你的幸運,因為我會給你一個無限可能的未來,就讓我給你換一雙眼睛,讓你可以看到更多的同時,也幫你看清這世界的真面目吧!」

  「就讓我給你換一雙眼睛……就讓我給你換一雙眼睛……」

  蘇沉輕聲呢喃著,呆滯無神的雙眼終於現出一點精光。

  在那無止境般的漫漫長夜裡,這句話就如暗夜中的燭火,點燃了蘇沉心中的希望之光,成為他永不言棄的動力之源!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5:3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1 11:12
  第一卷 永不言棄 第三章 永不言棄(中)

  緩緩將石鎖抬起,從左手交換到右手,身體扭轉,做了一個怪異姿勢後再踏步,右臂內收……

  演武場上,蘇沉手持石鎖,一步一步的做著鍛體八法和基礎吸納術。

  鍛體八法是人族目前最通用的鍛體法門,可以說是武道修煉的基礎,基礎吸納術則是攝取源能強化自身的法門,兩者結合,才能讓他們的身體強大起來,同時也為將來成為源氣士奠定基礎。

  今天蘇沉正在練習,後方腳步聲傳來。

  「父親?」蘇沉停下手中石鎖,側頭問。

  蘇成安的聲音傳來:「你不是說過,我和你三叔的腳步聲很近,難以分清嗎?為什麼現在又能確定是我?」

  蘇沉回答:「父親和三叔步聲雖近,不過三叔練的是日曜劍。現在是正午,正是一天之中陽氣最盛的時候,正是三叔修煉的時候,輕易是不會出來的,所以就只有父親了。」

  聽到這話,蘇成安心中不由唏噓。

  祖上積德,給了他一個聰慧的兒子,奈何又天妒英才,讓蘇沉遭遇這種不幸。

  身陷黑暗,卻不自棄,蘇成安既為之高興,又感到不安,心中矛盾,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還是蘇沉說:「父親來找我什麼事?」

  蘇成安定了定神,才道:「跟我來,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帶著兒子離開演武場,蘇成安來到一處涼亭中坐下。

  蘇成安沒有說事,而是先問了一下兒子鍛鍊的心得體會,蘇沉也一五一十的回答。

  「三年內必入引氣境嗎?不錯,不錯。」蘇成安連連點頭。

  引氣境是源士七境的第一境,只有進入引氣境,才算成為一名真正的源士。至於鍛體只是武者境界,不入七境。

  然而蘇成安嘴上誇獎,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

  他看著兒子,目光憂鬱中帶著悲傷。

  好一會兒,他才說:「沉兒,你很好,好得讓我都感到驚訝。命運雖然打擊了你,可你卻沒有消沉,反而繼續努力。是我這個父親太無用,既沒有派人保護好你,也沒有找到能治你的神醫,甚至連那凶手到現在都一無所獲。」

  蘇沉笑笑:「父親不要這麼說,這一年來,父母為我費盡心思,孩兒雖然看不見,心裡卻都有數呢。」

  聽到這話,蘇成安唏噓一聲:「你能理解就好。昨天晚上,你二叔來找過我……是為了年終評比的事。」

  蘇沉端茶的手僵在空中。

  他說:「他想要我退出年終評比?」

  源荒大陸是一個混亂的世界,妖獸佔據了六成以上的領域,剩下四成不到則由數十個智族瓜分,人族所佔不過是其中之一。要想在這強敵環伺的世界裡佔有一席之地,就必須依賴強大的武力。正因此,這也是一個尚武的世界,武力強弱直接決定了人類地位的高低。

  為了激勵後代弟子上進,許多大家族都有年終評比這一類的家規,考驗後代子弟,看誰修煉得最好。

  這種做法發展到後來,更是形成了傳統,不管是傳統家族還是新興家族,只要條件足夠,基本都會有類似評比,最多就是執行方式有所不同。

  由於評比只是出於考驗子弟實力的目的,如同學子應試,因此許多家族並不主張擂臺較武的方式,因為那樣很容易造成傷害,從而導致內部不和——內部競爭是好事,內部不和就是禍事了。

  所以大多數家族的評比方式是文比而非武鬥,也就是考驗等級,測試力量等手段來判斷實力。

  蘇家,採用的就是這種方式。

  每年年末,蘇家三代子弟都會進行一場文比,考核子弟實力。

  往年的考核,一直都是蘇沉贏。

  蘇沉遇襲失明後,許多人認為蘇沉已註定自暴自棄。

  但是誰也沒想到,蘇沉只是消沉了數月就再度崛起,而且進境依然比其他人快。

  他依然是三代子弟中最出色的那個。

  也就是說,今年的評比不出意外的話,應當還是蘇沉贏。

  這讓許多人感到不舒服。

  對於三代子弟而言,輸給一個瞎子可能是隻面子上的問題。

  對於二代長輩而言,卻有著更加實際的考量——每年的冠軍,都能得到蘇家更多的資源分配。

  讓強者更強,這是許多家族慣常的做法!

  在這個個人武力上限可以無限提升的世界,一個真正強者往往比一群弱者更有用得多。

  蘇成安面色沉重的點頭:「沉兒,本來你是我蘇家最出色的孩子。不出意外,將來的蘇家就是由你領導,這一點上,無論你爺爺,你二叔,還是三叔、四姨,還是其他的叔伯長老都是同樣的看法。」

  「但偏偏我出事了。」蘇沉說:「我看不見,就算修煉得再強也未必能贏過一個鍛體三重的對手,更沒資格領導家族。」

  語氣冷靜得不像個十三歲的孩子。

  蘇成安繼續嘆氣:「是。」

  「所以二叔覺得資源給我是浪費?」

  「……是。」

  蘇沉太聰明瞭,聰明到他不需要把話說透,他就能全明白。

  這讓蘇成安感到輕鬆,又感到不安。

  「可偏偏其他的哥哥弟弟們還贏不了我?」蘇沉再問,嘴角已露出一絲微笑。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了。

  蘇沉的優秀或許讓很多人佩服,稱讚,可一到關鍵利益上,想法自然就有所不同。

  蘇沉瞎了!

  一個瞎子,實在沒必要再用那些資源。

  蘇成安看著兒子:「克己昨天來找我,談了很久。他說他不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只是蘇家的根基到底還淺薄,需要有更出色的後代來撐起蘇家。他希望蘇家能出一個進入潛龍院的弟子,這就需要我蘇家集中資源來培養。本來他看好你,但是現在你失明瞭……」蘇成安沒有說下去,只是看著蘇沉。

  如果蘇克己只是為了蘇慶,蘇成安絕對不會同意他二弟的請求。

  但是蘇克己口口聲聲為了蘇家,他舉出的理由又這麼正當,讓蘇成安也無言以對。

  老實說,就連蘇成安自己都覺得,蘇沉的未來既然已沒什麼可能,那到不如就此停步,從此做個蘇家少爺,平平淡淡度過一生,

  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蘇沉不願意。

  他認為自己能恢復,因為那個老乞丐說過,只是給他換雙眼睛。

  起初蘇成安也是信了。

  可是兩年了,蘇沉的眼睛沒有一點起色。

  蘇成安不得不認為這可能只是蘇沉昏迷時產生的錯覺,又或者這只是老乞丐在胡說八道。

  兩年了,蘇沉沒有放棄,蘇成安卻已漸漸死心。

  所以今天他來找蘇沉,勸蘇沉。

  蘇沉沉默了。

  良久,他才說:「父親此來,是強行禁止還是好言相勸?」

  「當然是好言相勸。」蘇成安正色道:「你是我的兒子,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管你做出怎樣的選擇,父親都會支持你。」

  「那好!」蘇沉點頭:「請幫我轉告二叔,他們想要什麼,就請自己努力去爭取。要我放棄……絕無可能!」

  ——————————————

  砰!

  傲雪寒梅天青瓶被用力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不知進退的東西!」蘇克己面色陰沉地大罵:「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他蘇沉已經瞎了,練得再強又能怎麼樣?他能是慶兒的對手嗎?已經註定失去的東西,還要死抓在手裡,這是自私!是貪鄙!是對家族的無情無義!」

  蘇克己大聲宣洩著自己的怒火。

  童如正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靜靜等待著蘇克己發脾氣。他很清楚自己老爺的性格,不讓他把火氣發完,他是不會想聽別人的說話的。

  又罵了一會兒,蘇克己這才停下:「童師爺,這個事你怎麼看?」

  儘管心中早有答案,童如正還是作了下思考的姿態,然後才慢慢說道:「其實這件事,說白了還是蘇家的評比制度有問題。」

  蘇克己點點頭:「是啊,只能文比不能武鬥,其實並不能真正體現一個人的能力。戰鬥也是需要經驗,機警、反應等諸多因素的。異族戰場上,妖獸也好,暴族也罷,可不會和你站在那裡比劃一番力量較勝負。那得真刀真、槍的廝殺!」

  童師爺繼續慢條斯理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能把評比之制改一改呢?」

  「哎,不行的,不行的。」蘇克己揮手:「文比是老爺子訂下來的,為的就是怕武鬥易出事端,導致兄弟不和。老爺子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曾經多少世家大族,就是壞在這內部的爭鬥上。」

  「不用武器,再有專人看護,其實出事的機率還是很小的。再說,以前用文比,是因為覺得這種方式已可以挑選出優秀子弟的。但現在情況特殊……這蘇沉的情況,還是有許多人看在眼裡的。」童師爺意味深長的說。

  蘇克己怔了怔。

  童師爺說得沒錯,家族之所以同意文比,還是因為這種方式在原來已經足夠解決問題。

  但現在,文比的弊端出現,一個不適合再參戰的人繼續鍛體,成為三代第一,正說明了制度有問題。

  制度有問題,那就應該改!

  想到這,蘇克己道:「對,我要向父親提議,改掉這文比之制。不過要改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

  說到後面半句,蘇克己有些洩氣。

  不管是國家,民族還是家族,改制都說得上是一等一的大事。

  規矩定下來了,就不能輕易修改。朝令夕改只會讓人無所適從,也使得制度缺乏嚴肅性。

  而且每一次改制,都註定會讓一些既得利益者受到傷害,而這些人也必然反抗。

  這次就是如此。

  蘇成安是蘇家的長子,在蘇家地位舉足輕重。有他在,就不會輕易讓改制通過。

  此外還有老三蘇飛虎,他對蘇沉一向很喜歡,再加上他的一子一女年紀都小,評比方式的改變對他沒什麼影響。所以蘇克己要改制,他肯定也不會同意。

  反倒是家族中的幾位叔伯長老,可以爭取一下。可就算這樣,希望也不大。

  童師爺已悠然道:「所以還得想些別的辦法。老夫到是有個主意,或許可以讓蘇成安改變態度。只是見效怕是要慢一些,多半要到來年才能發揮作用了。」

  「什麼辦法?如果好用,就讓那小子再得意一年也無妨。」蘇克己說。

  「讓蘇成安再生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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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1 14:14
  第一卷 永不言棄 第四章 永不言棄(下)

  歡快的樂聲在蘇府的院牆外響起。

  鼓點如雨,敲擊心間,聽得人心頭微顫。

  「劍心,外面出什麼事了?」蘇沉問。

  劍心跑出去打聽,片刻後回來:「是老爺納四姨太。」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這不到一年的功夫,就納了三房姨太太了。」

  是嗎?

  蘇沉心底泛起一絲苦笑。

  這是父親的大喜之日,蘇沉的心情卻實在是與欣喜無緣。

  沉默片刻,蘇沉問:「這一次,又是哪家的姑娘?」

  「春月樓的顏無雙姑娘,據說生得國色天香又多才多藝。臨北城也不知多少青年俊彥喜歡她,偏生就看中了大老爺。聽說這次還是奉子入府呢!看來四少爺很快就要多兩個弟弟或妹妹了。」

  蘇成安在一年之內娶了三房姨太太,其中二姨太於不久前剛產下一個孩子,是個女孩,深得蘇成安喜愛。那位三姨太也有孕在身,還有兩個月就將生育,至於眼下這位更好,直接大著肚子就進門了。

  自從兒子失明後,蘇家大老爺在外的耕耘程度明顯增加,只一年便戰果累累,這其中固然有蘇克己的推波助瀾,蘇成安本人也未必沒有藉機彌補之意。

  雖然不清楚蘇克己的計劃,但蘇沉還是感覺到了那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危機——在有了新的兒子後,父親還會像原來那樣支持自己嗎?

  蘇沉不知道。

  他到底還年輕,還只有十四歲,能夠看到一些東西,卻還無法看得更長遠。

  不過很快,答案就自己出來了。

  兩個月後,三姨太生了。

  是個大胖小子。

  蘇成安為其取名蘇明。

  算是對蘇沉現狀的一點期盼吧。

  蘇明百日那天,蘇府鞭炮喧天,鐘鼓齊鳴,好一片熱鬧景象。

  這天晚上,蘇克己帶著重禮來見自己的哥哥。

  他們聊了很久。

  ——————————

  清晨醒來,蘇沉洗漱過後在院子裡小坐,傾聽風吹過樹葉的聲音,聽鳥兒落在樹上歌唱的聲音,聽砂礫刮過地面的聲音,聽螞蟻搬運食物的聲音——優秀的聽覺不但可以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音,更能將其清晰分辨出來。

  「父親?」蘇沉晃了晃頭,轉向身後。

  「現在是清晨,不是你三叔修習日曜劍的時候,你為何還能確認是我?」蘇成安從蘇沉背後走出來。

  「相近終究只是相近。」蘇沉微笑:「我現在已經可以分辨了。」

  蘇成安無言看著自己的兒子。

  蘇沉的確很出色,即便在經歷了那樣的打擊後也沒有放棄努力。擁有這樣一個兒子,蘇成安本應感到欣慰,可是一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蘇成安的心又微微一沉。

  那一刻,欣慰不再是欣慰,而是煩躁。

  如果,你沒有那麼優秀該多好?

  蘇沉已說道:「父親已經好久沒來看我了,今天過來,應當是有什麼事吧?」

  蘇成安在院裡的石椅上坐下:「昨天你二叔又來找我了。」

  蘇沉的心微微一沉。

  蘇克己去見自己的哥哥,這沒什麼奇怪的。可是要勞動他父親親自來找自己,那多半又是上次的事。

  最重要的事,如果他父親拒絕了蘇克己,那麼多半不會現在來找自己,用鄭重其事的態度說這話。現在的情況,更像是某種不好的預兆……

  心念電轉,面上卻不動聲色。

  兩年的失明經歷,已經讓他的心境比以往沉穩許多,開始學會把事放在心底。

  蘇沉說:「不知二叔找父親為了什麼事?」

  蘇成安回答:「他還是想勸你放棄家族的年終評比。」

  「父親沒有答應他吧?」

  蘇成安頓了頓,這才道:「他向我許諾,如果我同意改制,他會把蘇麟的三臺泉洗禮讓給我。」

  三臺泉是臨安城的一處源氣之泉,內蘊源能,用它洗浴能提升人對源氣的感受能力,不過只對三歲以下的孩子有效。

  三臺泉掌握在臨安城主嶽為雄手中,由於出產有限,因此對外只有三個名額,每年都會引來大量家族的爭奪。蘇城安因為是族長長子,所以當年就為蘇沉爭取到過一次三臺洗禮,蘇沉的修行能這麼快,除了自己努力外和家族對他的照顧也不無關係。

  但由於名額有限,蘇成安在蘇沉獲得洗禮後,已經很難為自己的第二個兒子再爭取到名額了。畢竟蘇家家大業大,三代弟子也是有不少的,好處若全落在蘇成安這一支上,別人肯定也不願意。

  蘇克己去年新得一子,取名蘇麟,論資排輩,這一次爭取到的三臺泉名額,也該輪到他。事實上很多人認為,蘇克己之所以偏偏選在那時候生兒子,就是因為他算準了這一次蘇家又能拿到一個名額。

  蘇麟雖然有個好名字,先天體質卻不怎麼樣,註定是不會有太大前途的,但這不妨礙蘇克己先把名額爭取到,然後再用它來做交易。

  蘇沉瞎了,蘇成安的希望破滅,自然會希望能有一個新的好兒子。

  「所以,父親要為明弟爭取到這個名額?」

  蘇成安回答:「不是蘇明。」

  蘇沉一呆。

  蘇成安說:「溯風堂袁醫師前些日子來給你四姨娘查過身子,是個男孩。」

  感情總有親疏遠近。

  蘇成安很喜歡新近的四姨太,愛屋及烏,連帶著連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三臺洗禮,都給了他那個尚未出世的小兒子。

  這是蘇成安的決定,即使蘇沉不同意也沒用。

  蘇沉聽著蘇成安的話,一言不發。

  他的年齡還小,此時距離他十四周歲生日還有三個月。

  但他的心理卻已漸漸成熟,最重要的是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去年的這個時候,蘇沉已經遭遇過一次,這讓他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在這一片黑暗的世界裡,要想守住心中的那一點光明,有時並非容易的事,甚至需要一些特殊手段。

  蘇沉沉默著。

  良久,他說:「有件事情,其實一直沒告訴父親。」

  「什麼事?」

  「我的眼睛正在恢復。」

  「你說什麼?」蘇成安一下站了起來,抓住自己的兒子。

  如果蘇沉能恢復,這可是最好不過的消息。

  雖然蘇成安同樣喜歡蘇明,喜歡那個未出世的小子,但他很清楚蘇沉才是蘇家天賦最好的一個。與其花大力氣培養一個未來不知道怎樣的孩子,遠不如培養一個現在已經有出色表現的孩子。

  在這一點上所有人的看法都是一樣的,否則蘇克己為什麼情願放棄三臺洗禮也要培養蘇慶?因為他很清楚就算蘇麟沒有先天體弱的問題,得到三臺洗禮後的成長也未必就比得上現在的蘇慶,一個人的成長總是伴隨著太多可能,而非遵循計劃——蘇沉就是最現成的例子。

  規避風險是每個人都懂的理念,而風險控制的最好辦法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所以如果蘇沉真的能夠恢復視力,蘇成安就沒有任何理由放棄他。

  「你說的是真的?怎麼不早說?」蘇成安再次問道?

  蘇沉回答:「只是能有一點模糊的感覺。本想等再好些,給父親一個驚喜。」

  「能恢復就是好事!」蘇成安大喜道。

  兩年前蘇沉可是連一點光感都沒有的,他的世界裡唯有無盡的黑暗。

  也許蘇沉說得沒有錯,他真的能康復。

  蘇沉說:「不過要完全恢復過來,可能還需要一兩年的時間。」

  「還要一兩年嗎?」蘇成安沉吟了一下,然後點頭道:「就一兩年吧!沒關係,只要能在兩年能恢復,就一切都來得及。」

  「那二叔的事……」

  「我這就去回絕他。」蘇成安堅定道。

  走了幾步,蘇成安又停了下來。

  他對著蘇沉揮了揮左手。

  蘇沉笑了,他說:「你是在揮手嗎?父親,我只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不能確定。」

  蘇成安鬆了口氣:「好好休息吧。」

  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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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2 11:14
  第五章 謊言

  蘇沉視力正在恢復的消息像陣風傳遍了蘇家大院。

  人們奔走相告,整個蘇家沸騰起來。

  有人為之歡喜,亦有人為之失落。

  原本自失明之後,門庭冷落了不少的塵羅院一下又熱鬧起來。蘇家老太爺蘇長澈親自來看望孫子,拉著孫子的手很是說了一番親熱話。然後是蘇家的一群耆老紛紛登門,最後是各房叔伯。

  蘇克己帶著禮物親自來看望蘇沉,拉著蘇沉的說很是說了一番「得知沉兒視力有所恢復後心情大悅,當晚連酒都多喝了幾杯」之類的話。

  蘇沉聽得無奈,道:「二叔你說便說吧,那隻手老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做什麼?」

  蘇克己便仰天打了個哈哈,收回手又拍著蘇沉的肩膀,說了句「賢侄要好好休養」,便自回去了。

  當天晚上,蘇沉便聽說,蘇克己因為小廝不小心打碎一隻碗的緣故,大發雷霆,幾乎將那小廝活活打死。

  改制的事自然也因此廢了,蘇成安不點頭,蘇克己再怎麼折騰也沒用。

  何況也沒了折騰的價值。

  兩個月後,年終大比開始。

  蘇沉不出意料的再次獲得頭名,得到了蘇家老太爺親手給予的一瓶「青木之靈」。

  臨安城以北有座山叫八角山,八角山頂有一棵奇樹叫青花樹。這棵樹每年會開一次花,花露具有神奇的效果,以之塗抹身體,有活血強身壯本培元的功效,這就是青木之靈。

  由於花期半月,花露稀少,每年也只得三瓶。

  八角山是蘇家的產業,青木之靈因此為蘇家壟斷。可以說蘇家之所以能崛起,和這青木之靈就有很大關係。每年蘇家會對外出售兩瓶,還有一瓶就留下來給家中最出色的子弟使用。

  最近幾年,因為蘇沉一直都是家族三代子弟中的頭名,所以青木之靈一直都是蘇沉的。可以說以蘇沉殘疾之身還能有如此進境,青木之靈有很大的功勞。

  這也是最讓蘇克己眼紅的。

  以前蘇沉身體完好時,他也只是妒忌,終說不得什麼。如今蘇沉瞎了,他就覺得蘇沉使用是天大的浪費,恨不得把蘇沉過去那些年得的好處全搶過來,用在自家兒子身上。

  然而失去就是失去,不管怎樣,看著蘇沉緊握玉瓶,蘇克己知道,自己已又失去一次機會。

  而他剩下的機會,已然不多了。

  光陰飛縱,轉眼又過去數月。

  今天蘇沉又來到院子裡練焰虎拳。這焰虎拳是蘇家祖上傳下來的一門拳法,拳法剛猛,威力不弱。為了進一步發揮這拳法的威能,蘇家老太爺蘇長澈更是花極大代價賣來一瓶熾焰虎血靈藥劑,使自己擁有熾焰虎血脈,並藉此晉升到開陽境,成為蘇家的一根定海神針。

  蘇沉一下一下的不斷擊打在身前的包木皮鑄鐵樁上,打得那鑄鐵樁不時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響。他因為雙眼失明的緣故,所以格外注意身法步伐,每一步邁出,步子都如用尺子丈量過一般,所以雖然一直在來回縱退,卻始終不會偏離方向。

  這刻一記猛虎下山打在鑄鐵樁上,就聽轟的一聲!那鐵柱上包著的韌木皮寸裂,只剩下一個鐵柱子,竟被蘇沉轟出一個拳印來,連樁身都歪斜了幾分。

  「好拳!」身後傳來一聲斷喝。

  蘇沉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三叔。」

  從院外進來一人,這人相貌堂堂,雖在中年,卻依舊風采翩翩,嘴角還留著一撇小鬍子,配合那對明亮眼神,分外引人注目。

  正是蘇家老三,蘇飛虎。

  蘇家眾多人中,蘇飛虎算得上是與蘇沉關係最好的,蘇沉失明時,蘇飛虎甚至親手綁了臨安城十來位名醫過來救治,弄得臨安城一時間怨聲載道,奈何蘇家三爺行事素來就是如此霸氣,其他人也拿他也沒辦法。

  這刻蘇飛虎大踏著步子過來,來到蘇沉身邊站定,看看他,說:「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就能進入八重了,進境很快啊!」

  「快?」蘇沉苦笑:「我卻是覺得已經太慢了。如果不是這雙眼睛,我現在就算不進入鍛體九重,也該相差不遠的。」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失明為他帶來的影響有多大。

  別看他現在一拳一腳打的虎虎生威,那是他過去兩年裡耗了不知多少時間才漸漸做到的。

  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正常行動,他就已經付出太多太多。

  蘇飛虎理解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嘆氣:「你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蘇家應該以有你這樣的子嗣為榮。」

  「可他們卻不會因此而高抬貴手,對嗎?」蘇沉反問。

  蘇飛虎滯了滯:「你都知道了?」

  蘇沉語氣低緩:「流言已起,偏偏我這個瞎子,別的不行,耳朵還是好用的……他們終究是等不及了。」

  是的,蘇家等不及了。

  這半年多來,蘇家的人一直在等著蘇沉雙眼徹底恢復,等來的卻只是失望。

  一些人開始不滿——無法康復的好轉,就好比夭折的天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蘇飛虎語聲中帶著怒:「蘇克己上竄下跳,說你是謊言惑眾,從一開始就在欺騙家族,其實根本沒有恢復視力。族中的一群老東西,也個個涼薄,竟然同意了他的建議,要對你施行封聽測試。」

  封聽測試,就是對蘇沉的視力進行一次正式的測試檢驗,在此期間,蘇沉會被封閉聽力,以確保測試無誤。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蘇克己就提出過這個建議,不過被蘇家老爺子蘇長澈親自否掉了。

  封聽測試不難,問題是這種做法會表現出對家族子弟的明顯不信任。

  蘇沉並不是什麼不肖子弟,恰恰相反他非常出色,家族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

  但是隨著半年多的沒動靜,那曾被壓下的聲音再度泛起,這一次就連蘇長澈都不願阻止了。

  「這麼說,族裡已經決定要對我進行測試了?」蘇沉問。

  「是,他們讓我來通知你。」

  啪!

  蘇沉手中的韌木皮被捏碎,蘇沉的手微微顫抖。

  長吸了一口氣,平撫內心的波瀾,他用無比平靜的語氣說:「那就勞煩三叔回去跟他們說一聲,不用測試了。」

  「什麼?」蘇飛虎一下沒明白。

  蘇沉回答:「我的確是在撒謊……我的眼睛,從來都沒有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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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2 13:23
  第六章 改制

  「逆子!」

  蘇成安的聲音如雷霆咆哮於堂上。

  「逆子!你竟然敢騙我!」

  啪,蘇成安已經一巴掌甩在兒子臉上。

  「你幹什麼?」唐紅蕊衝過來護住兒子。

  「你還護著他!」蘇成安氣得身體直抖,指著蘇沉罵道:「這個逆子竟然敢妄言騙父,他的眼睛根本就沒有恢復。」

  「那又怎麼樣?」唐紅蕊不客氣的回答:「沉兒他這麼做,不也是因為你想支持老二改制之議?」

  「我那也是為了這個家好。」

  「是為了你的四姨太好吧?」唐紅蕊目光冰冷地看著蘇成安。

  從蘇成安納第二房姨太太開始,唐紅蕊與蘇成安的感情就直線下降,待到顏無雙入府後,夫妻二人的感情已是徹底降到冰點。

  蘇成安滯了滯,隨即惱怒道:「我想再要個孩子,你怕虧了沉兒又不肯,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

  「你放屁!」唐紅蕊不客氣的唾了自己丈夫一臉:「假手外求用得著連納三個?分明是你利慾薰心!」

  蘇成安臉一紅,隨即道:「身為大家子弟,開枝散葉本就是應盡之義。沉兒失明,將來註定難有成就,我身為未來族長,必須要有出色的繼承人,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這話倒是沒錯。

  大家族的一個傳統概念就是多子多福。原因很簡單,子孫多了,就算大部分人不爭氣,但只要有一個爭氣的,就能帶領著整個家族走向輝煌。

  正因此,老一輩在挑選繼承人時,除了會看子嗣一輩的能力,往往還要看三代子弟。

  蘇成安身為族長長子,是理所應當的未來族長,但如果他沒有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那麼這個「未來」可能就會變成「未成」,畢竟誰也不希望蘇成安之後,蘇家會因為缺乏合格的繼承人而陷入內亂。

  唐紅蕊憤憤地看著丈夫:「說來說去,你還是自私,只想著自己!」

  「我只想著自己?」蘇成安只覺得無比委屈:「你也不想想這兩年來是誰在為他遮風擋雨。老二早就想改制,是我頂著族中那一群耆老的壓力,堅持不許通過,他才能在失明後繼續連拿兩次評比頭名!」

  「是啊,可那是在聽到兒子眼睛即將恢復後。」唐紅蕊冷笑:「現在呢?」

  蘇成安滯住。

  「不會再堅持了,對嗎?」唐紅蕊說:「因為你發現你的兒子已經沒有繼續保護的價值?」

  蘇成安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唐紅蕊失望地看著丈夫:「蘇成安,我看透你了,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混蛋,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用價值去衡量。有利用價值,就照顧他,為他遮風擋雨。沒有了利用價值,就立刻拋棄!」

  「我什麼時候拋棄他了?」蘇成安只覺得無比冤枉。不就是打了兒子一巴掌嗎?小畜牲妄言騙父,被老子管教一下怎麼了?又沒把他趕出家門,談何拋棄啊?再者他也的確不適合再成為武者……

  但這些話他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看向自己的兒子。

  他說:「沉兒,告訴我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放棄?」

  「因為我相信我會恢復。」蘇沉回答:「那個乞丐說過,他是給我換雙眼睛,他說過他會給我一個無限可能的未來,這意味著我是有可能恢復的。」

  「那只是他在胡說八道!」蘇成安剋制不住的咆哮起來。

  蘇沉這話以前就對他說過,那個時候他也曾抱有希望。甚至於在蘇沉消沉的那段時間,他和妻子就用這話安慰過蘇沉。

  可是兩年過去了,蘇沉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什麼無限可能的未來?

  根本就是放屁!

  一切都是謊言,謊言!

  蘇成安已經放棄了希望,唯有蘇沉和唐紅蕊依然相信著,併為此努力。

  「沉兒,你必須明白,那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你怎麼能相信一個害了你的人說的話?你該清醒清醒,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蘇成安語重心長道。

  「然後呢?」蘇沉微笑:「只要我放棄了,你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拋棄我了,對嗎?」

  蘇成安心中一震,心底深處的小算盤被蘇沉揭開,首先升起的是一陣惶恐。

  怎麼可能?他才十四歲,卻已經如此洞悉人心了?

  然後這惶恐轉化成撕破老臉後的憤怒。

  他用憤怒來掩蓋心虛。

  蘇成安大聲吼道:「放肆!有你這麼跟父親說話的嗎?」

  蘇沉並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父親。

  他的眼睛雖然瞎了,但起來依然與常人無異,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雙目燦輝。

  他就那麼看著蘇成安,看著他的眼神,蘇成安心中再次不安起來。

  他幾乎是強自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不在兒子的目光下敗退。

  蘇沉終於說:「父親,您能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什麼了嗎?」

  蘇成安沉默了。

  好一會兒,他才回答:「你沒有做錯什麼,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那為什麼我的努力不能換來支持,卻反而是現在這樣?」蘇沉又問。

  蘇成安回答:「進取不是罪,它只是擋了別人的路!」

  ————————————————

  蘇家改制了——在蘇沉的謊言被揭穿後。

  更改的幅度不大,年終評比依然以測試力量為主,只是在這個基礎上又增加了一個挑戰權。

  每一次年終大選的頭名,都有義務接受一次挑戰,挑戰者由失敗的其他子弟中選出,但只能挑戰一次,且不可使用武器。

  這麼做的最大好處就是制度的改動幅度不大,能夠最大限度的減少反對聲,同時也可以打消蘇長澈對死傷方面的擔憂。

  當然,這也使得改制的針對意義變得更加明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衝著蘇沉去的。

  為此蘇慶還是興奮了一番,更放言說,蘇沉要麼放棄這次的年終評比,否則就要在挑戰上讓蘇沉好看。

  不過他的威脅顯然沒用。

  因為很快蘇克己父子就得到消息:蘇沉確定會參加今年年底的年終評比!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5:3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3 10:21
  第七章 相遇

  蘇家大院坐落於城西郊外的一座山下,山下有條河蜿蜒而過,河道兩旁是大片的良田,山中有密林,算得上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蘇沉的塵羅院位於蘇府後方,從這裡向院後走,可以看到一堵牆。牆上有個小門,過了門後是一片竹林。穿過竹林繼續向前,就是山中。

  閒來無事時,蘇沉經常會來到山後閒坐。

  今天晚上與往常一樣,蘇沉坐在後山的一塊大石上。

  夜晚的山林寂靜無聲,就連鳥兒都不再鳴唱,惟有風吹過林間傳來的嗚嗚聲響。

  但是在蘇沉的耳中,林子卻從不平靜與單調。

  沒有了白日喧囂的沸騰,他能更加清晰的捕捉那些細微之聲,鍛鍊自己的耳力。

  最難得是,沒有了那些嘈雜的人聲,他的心也隨之平靜。

  這讓他聽得更遠,分辨也更清晰。

  不遠處是嘩嘩的流水聲,那是山泉在流淌。

  雖然看不見,蘇沉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幕幕畫面:淙淙的泉水從山上流下,在來到一片峭壁後跌落,形成一片小小的瀑布。長久的衝擊讓峭壁下方形成了一個水潭,水流落入潭中帶起波浪。泉水繼續流下,在潭下形成一片小溪流,蜿蜒過那一片叢林,直向遠方……

  蘇沉就這麼坐在小溪旁,傾聽著。

  突然他伸手,對著河裡一抄,一朵順流而下的小花已在手中。

  蘇沉緩緩將花送到鼻尖,嗅著那淡淡的香氣,嘴角泛出愜意的笑。

  不僅是聽覺,他的嗅覺也同樣增強。

  通過那沁人心脾的絲縷花香,蘇沉知道這是泣紅花,一種紅色而帶有濃郁香氣的山花。

  又有絲縷香氣飄來,小溪的上游,是一朵朵泣紅順流而下。

  蘇沉有些奇怪,這個時節正是山花爛漫時,怎麼會有大量泣紅飄零?

  他沿溪而上。

  沿著溪流走了一段路,直到那片峭壁下。在瀑布的沖刷聲中,隱約可以聽到下方水潭裡的不規則的水流攪動之聲。

  那是……

  有人在戲水?

  蘇沉陡然反應過來。

  「什麼人?」一聲嬌叱響起。

  蘇沉立知不好,完全是本能,他向後一仰頭,朝著地上倒去。

  一股勁風從他臉上刮過。

  蘇沉倒地,就地一滾,耳旁唰唰唰連續數道硬物入土時,同時遠處水潭邊已掀起驚濤拍岸般的聲響,那是有人在用掌激盪水面,擾亂視覺,不過這顯然對蘇沉沒有任何意義。

  他在地上快速翻滾著,同時大喊出聲:「我是瞎子!」

  什麼話顯然都沒有這句來的有效果。

  風聲水聲輒止,剛剛喧囂而起的叢林陡然安靜。

  蘇沉停止了翻滾,緩緩坐了起來,雙手則在地上摸索著。

  片刻,他道:「既然已經穿好衣服了,為什麼還不出來?」

  唰!

  劍出鞘聲。

  蘇沉鼻尖一點寒光。

  儘管看不見,蘇沉卻清楚知道,一名女子正用劍指著自己。

  「你真是瞎子?」耳旁傳來一把通靈剔透女聲。

  有若空谷鶯啼,說不出的悅耳動聽。

  蘇沉點頭:「我叫蘇沉,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附近打聽一下這個名字,就知道我的確是個瞎子了。」

  聽到這話,對方明顯鬆了口氣,寒意劍光離蘇沉遠了些。

  那一把動聽聲音再次響起:「既然你看不見,為什麼還能一個人在這裡行走?」

  蘇沉便笑道:「誰說瞎子就不能自己走路的?這林中有風,風在林間穿行,在經過樹木和間隙時產生會產生回聲,而每種回聲其實都是不一樣的。只要你用心分辨,就能知道哪裡有障礙,哪裡沒有。」

  「是嗎?」對方顯然還沒有完全相信:「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蘇沉苦笑:「這裡是我家後山,我出現在這裡有什麼奇怪的?反倒是妳,出現在這裡才奇怪吧?」

  「啊!」對方這才意識到自己闖入的是別人家的地盤,氣勢立時弱了幾分,喏喏道:「原來你是蘇家的人。」

  蘇沉無奈:「我都說了我叫蘇沉。」

  姑娘的臉便微微紅了一下,道:「蘇家的人,深更半夜跑後山來做什麼?」

  「對瞎子而言,白天和夜晚是沒有分別的。」

  那姑娘顯然沒想到這個答案,一時卻是呆住了。

  她看著蘇沉,蘇沉也只是鎮定地看她,在那姑娘的劍尖下無絲毫畏懼,漸漸地,那姑娘終於有些相信蘇沉所言。

  她收劍道:「抱歉,我也只是途經此地,見這裡泉水清澈,才臨時起意入水沐浴,卻沒想到是你家的山林。」

  「沒關係。」蘇沉笑答:「遠來是客,蘇家願盡地主之誼。只要顧小姐願意,隨時都可再來。」

  姑娘再次呆了:「你怎麼知道我姓顧?」

  蘇沉回答:「自然是猜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姑娘應當就是顧輕蘿顧小姐吧?」

  「啊!」那姑娘已發出一生驚呼,如果蘇沉看得見,就可以看到此時她正捂著嘴,不敢置信的看著蘇沉:「這怎麼可能?就算是那些明眼人,看到我也不知道是我,你怎麼會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瞎子?」

  說到最後一句,口氣已再度凌厲起來。

  蘇沉笑答:「其實,對於沒有見過顧小姐的人而言,能不能看見,並不重要,左右都是不認識,相貌也就失去了意義。反倒是作為一個瞎子,有些明眼人看不到的地方,瞎子更能看到。」

  顧輕蘿一雙妙目中泛出濃濃的好奇。

  她看著蘇沉,語氣轉緩:「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到的嗎?」

  蘇沉稍稍猶豫了一下。

  曾經的遭遇,讓他知道了什麼叫木秀於林,風必催之,也使他懂得了什麼叫藏拙,再不會輕易在人前表現自己見微知著的手段。

  但是面對顧輕蘿,蘇沉卻有種忍不住想要傾述的衝動。

  那一把天籟般的空靈之聲,讓蘇沉為之陶醉,亦使他心嚮往之。

  儘管看不到顧輕蘿的樣子,但只為那一把天籟之聲,蘇沉便願意冒險。

  他說:「我先前不是告訴過妳我的名字嗎?要知道,如果是本地人,只要一聽到蘇沉的名字,就會知道我是個瞎子,根本不需要我像剛才那樣費更多脣舌。」

  蘇沉盲眼一事,當初在臨北城一度傳得沸沸揚揚,可以說臨北城上下人等,已經沒有幾個不知道的。此地又是蘇家後山,如果是本地人在這裡洗浴,絕對不可能遇到蘇沉後還反覆盤問他盲眼真假一事,所以只幾句話蘇沉就確認對方是外地過來。

  顧輕蘿聽了這話,心中對蘇沉的確是瞎子的事又信了幾分,說:「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是顧輕蘿的?」

  「那就只能怪林家的人太張揚了。如果不是他們大肆宣揚,我又怎麼會知道隴西顧家二小姐顧輕蘿將來臨北城一事?」蘇沉說著已從地上捻起一片樹葉。

  那是一片扎入土中的小小樹葉,落在蘇沉手中,便散落成碎片。

  蘇沉輕嗅碎片,道:「這是你剛才用過的樹葉,沒有源的氣息,意味著你還沒有進入引氣境,所以樹葉才會碎掉。單純依靠鍛體期的力量,就能將樹葉當成飛鏢使用,又是外地來的年輕女子,還是在這個時間點上,除了顧家飛花手,我一時還真想不起有誰。大膽一猜,僥倖猜對。」

  ————————————————

  ps:通過回聲判斷前方是否有障礙確有其事,中國有位頗有名氣的女盲人陳燕就能通過拍手時得到的回聲反饋,確認在自己面前的是真人還是假人,曾在《挑戰不可能》中做過表演,目前致力於讓導盲犬可以自由出入地鐵,餐館等各類公共場合,為盲人帶來方便,是非常了不起的女性。僅以此章節宣揚陳燕女士的主張,讓導盲犬更加方便的為盲人服務。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5:3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3 13:20
  第八章 煙蛇步

  遇見顧輕蘿,成為蘇沉黑暗人生中的一點光明。

  從這天起,顧輕蘿與蘇沉就成了朋友,並很快發展成無話不談的好友。只是兩人的這種關係,卻一直被二人隱藏起來,無人知曉。

  這是因為顧輕蘿是林家貴客。

  林家是臨北城四大家族之一,臨北城邊塞小城,荒蕪之地,因此也沒什麼有實力的家族願意聚在這兒,所以四個小小的雜血家族就可以在此地稱霸一方,

  儘管是窮鄉僻壤,卻也充滿龍爭虎鬥。

  四大家族之間可以說誰也不服誰,相互之間多有傾軋,為了稱雄臨北,更是用盡手段,關係自然說不上好。

  顧輕蘿是林家尊客,自然不適合與蘇沉走得太近。

  不過少年心性,天生就是用來叛逆的。家族利益,大局觀這類概念對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而言還有些遙遠,是不會也不願去考慮的,做事只憑本性與喜好才是常態。

  在顧輕蘿眼裡,蘇沉是一個沉穩,大氣,溫柔而又貼心的男孩。

  這種性格通常對女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相比那些心性浮躁的同歲少年,蘇沉更多了幾分成熟,如鶴立雞群。

  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但他的心卻很明亮。

  在和蘇沉一起的時候,顧輕蘿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在照顧一個盲人,反倒經常有被蘇沉照顧的感覺。

  正因此,顧輕蘿才不會管什麼家族爭端,一如故我的與蘇沉做朋友。

  當然,也僅限於朋友。

  大多數時候,是顧輕蘿來蘇家後山找蘇沉,這裡山清水秀,又地處偏僻,不虞為人發現。山上清泉冰爽,更適合洗浴。自從上次在這裡洗過一次後,顧輕蘿就喜歡上了這裡的山泉,所以便經常跑到此地來洗浴。難得蘇沉是個瞎子,正適合讓他來給自己放個哨。

  於是蘇沉的人生中便又多了個樂趣——倚在樹旁,聽水聲潺潺,想像著顧輕蘿洗浴時的種種姿態。

  今天還是和往常一樣。

  蘇沉坐在水邊的大石上。

  風動,一片落葉在蘇沉後方飄飄落下。

  蘇沉卻不向後看,反倒向著在左側身前道:「在這裡吧?」

  顧輕蘿的身影出現,拍手笑道:「你又贏了。」

  猜猜我在哪兒,如今已是顧輕蘿與蘇沉之間的保留戲碼。

  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蘇沉輸。畢竟當一個人有意匿藏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時,即便蘇沉耳聰也是很難覺察的。

  儘管如此,蘇沉卻不氣餒,依舊堅持著與顧輕蘿玩這個遊戲,而隨著時間推移,他猜測顧輕蘿方位的成功率竟然直線提升。

  這刻顧輕蘿已道:「喂,你是怎麼做到的?竟然能連續猜對三天。我已經儘量讓自己行動不發出聲音了。」

  「是氣流和心跳。」蘇沉回答:「妳可以匿藏自己的腳步聲,卻不能遮蔽心跳,妳的存在也會對周邊氣流產生影響。只要能感應到這些,就能察覺到物體的靠近。」

  「你已經能做到這一步了?」顧輕蘿吃驚問。

  「還得多謝妳這段時間的幫助。」蘇沉微笑。

  「謝我做什麼,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顧輕蘿翻了一個白眼給蘇沉,只可惜他看不到,這媚眼真正是拋給了瞎子看,全無效果。

  顧輕蘿人已向水潭方縱去,片刻後水聲泛起,卻是已在洗浴了。

  雖然是瞎子,蘇沉卻從不因此輕易靠近水潭。

  他就這樣坐著,傾耳細聽。

  只可惜聲音雖能為他帶來目標的位置,卻無法帶來目標的容顏。

  自己永遠也不知道,顧輕蘿長什麼樣子,更不會知道,她沐浴時的姿態會有多美。

  心中泛起淡淡的離愁,心傷的情緒再次佈滿胸腔。

  儘管從不放棄,可誰又能保證一直堅強?午夜夢迴時,亦曾有過淚滿衣襟。

  軟弱的情緒只是出現了一個瞬間,就被蘇沉壓了下去。

  無論如何,自己要堅持,不能倒下。

  全世界都可以放棄你,你自己不能放棄!

  顧輕蘿的聲音響起:「蘇沉,聽說再過些日子,就到你們蘇家年終大比的時候了?」

  「嗯。」蘇沉輕應了一聲。

  「聽說他們這次改制,比頭名的,要經過至少一次挑戰才能承認?」

  來此地數月,顧輕蘿再不像一開始般對此地一無所知。關於蘇沉和蘇家的事,顧輕蘿更是早得了消息。

  「是的。」蘇沉回答。

  「那你怎麼辦?」顧輕蘿看向蘇沉。

  蘇沉依舊危坐:「無非一戰而已。」

  無非一戰而已?

  顧輕蘿心中一顫。

  說得輕巧,可蘇沉畢竟是瞎了啊!

  是的,他的耳朵可以聽到許多聲音,可那代替不了眼睛的作用。擂臺之上,也不會給他聽風分辨的機會,只要他稍露差池,就會被對手捕捉,然後擊敗!

  他沒有希望的。

  但這話顧輕蘿終是未說,她不是蘇沉的父親,也正因此,卻更能理解蘇沉,尊重蘇沉。

  她絕不會侮辱蘇沉的夢想,破碎他的希望。

  想了想,顧輕蘿突然說:「我教你煙蛇步吧!」

  「什麼?」蘇沉一呆。

  隴西顧家有三絕,煙蛇步就是其中一種。據說這種步伐及其詭異靈動,一旦施展開來快速無比,極難捕捉,是顧家的鎮族之學。

  這刻聽到顧輕蘿這麼說,蘇沉本能道:「妳開什麼玩笑?這種鎮族之學也是能隨便傳的?」

  顧輕蘿便笑道:「煙蛇步是血脈祕術,沒有對應血脈,根本就無法發揮它的真正威力,你就算學了其實也沒什麼關係。」

  在這個世界,血脈是決定一個人成就的根本關鍵。

  雖然千萬年的發展,已經讓人族擁有了一定的修煉體系,卻始終無法和血脈傳承相提並論。

  一個苦煉多年的武者,未必比得上一個吃喝玩樂多年,一朝覺醒的混蛋。

  世界從不公平,而血脈傳承,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不公。

  顧家的煙蛇步就是如此。

  它由兩個部分組成,一部分是步法,一部分就是血脈傳承。

  只有真正擁有血脈的人才能發揮出煙蛇步的作用,只掌握步法,只能得其皮毛,而不可能發揮出其精髓。

  這也是為什麼顧輕蘿敢把煙蛇步傳給蘇沉的原因。

  在這個世界,功法不是禁忌,血脈才是!

  當然,就算不是禁忌,也不代表可以隨意無節制的流傳,所以顧輕蘿要求蘇沉,如非必要,儘量不要在別人面前使用這門步法。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5:3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11-24 10:10
  第九章 我看見了光

  煙波下,浩淼間,水氣蒸騰。

  泉水衝擊在水潭中,濺起片片水霧。

  雲山霧影之間,一道身影沿著潭邊快速移動,跳轉騰挪間現出道道水光幻影,如蛇舞空,扭曲出一道道詭異身形,正是蘇沉。

  這一刻看他身法移動之快捷,簡直不像個盲眼人,稱得上靈動如猿,快若脫兔。

  不過下一刻,站在旁邊的顧輕蘿驟然出手,剛才還表現優異的蘇沉便現出原形來。

  其實顧輕蘿也沒做什麼,她就是朝著蘇沉行走的地面上扔了一顆小小石子,石子落地時甚至還發出了清晰的落地聲響。

  可就算這樣,蘇沉依然來不及躲避。

  他一腳踩在了那石子上,然後腳一扭,身體已向著旁邊歪去,下一刻便砰的一聲摔落在水潭中。

  雖然說掉在水裡比直接摔在地上好過許多,不過這頭上腳下一頭栽進去的姿態也絕不雅觀。重要的是時已入冬,水溫冰涼,饒是蘇沉體魄強健,也還是被凍得直打哆嗦,手忙腳亂地從水潭中爬出來。

  顧輕蘿卻悠悠嘆了口氣。

  「你是個天才,蘇沉。」她扔給蘇沉一顆紅色珠子。那是厲陽珠,可以讓衣物快速烘乾,雖然沒什麼用,價格卻不便宜。也就是出身大家族的顧輕蘿才會帶這玩意,放眼整個蘇家,抖找不到一枚。

  顧輕蘿說:「能這麼快就掌握煙蛇步的變化,無論悟性還是資質都是極佳的。奈何你一沒有血脈,二看不見道路,只能按照固定的路線行動。一旦這條熟悉的道路上出現任何阻礙和意外,那煙蛇步帶來的高速就會反過來害了你。對手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你自己就能把自己摔個半死……也許我不該傳你這個,那並不適合你。」

  說到這,顧輕蘿已經有些後悔。

  「我到覺得煙蛇步還是不錯的。」蘇沉用厲陽珠在身上滾動,身上散發出騰騰白霧,剛才還溼漉漉的全身轉眼便被烘焙乾了,嘴裡則道:「這裡是山間,地勢崎嶇,路況複雜,又兼水霧蒸騰,滑溜難行,所以才會容易出錯。若是在擂臺上,那便是四平八穩之地,雖然因此缺了借力的點,難以發揮煙蛇步煙步霧行,變幻莫測的功效,卻也更穩當了。而且對手是蘇家人,不像妳那般熟悉煙蛇步,掌握我的行進方向可就沒那麼容易了,更別說如妳般四兩撥千斤。」

  誠如所言,蘇沉對煙蛇步的運用屬於一種機械呆板的運用,只能按照固定的線路去行進,無法適應任何變化,不過對手也同樣不熟悉煙蛇步,所以在蘇沉看來,並非沒有一戰的機會。

  「可就算這樣,你的勝利把握只怕也不超過三成。」顧輕蘿嘆息道。

  「妳錯了,是不超過兩成。」蘇沉卻回答,他說:「蘇慶昨天進入鍛體七重了。」

  蘇沉於兩個月前進入鍛體八重,本來高出蘇慶兩重力量,如果再配上煙蛇步帶來的速度,還有三成勝機。

  偏偏昨天蘇慶卻也進入鍛體七重了。

  雖然進階的比蘇沉晚不少,卻終究是趕在大比之前縮小了差距。

  如此一來,蘇沉的級別優勢減少,對蘇慶的勝率也更低了。

  聽到蘇沉的話,顧輕蘿呆了呆:「即便這樣,你也還要堅持參加大比嗎?」

  蘇沉微笑:「即便沒有煙蛇步,我都要參加。」

  「可你勝利的希望渺茫……」

  「那並不能成為放棄的理由,對嗎?」

  這句話讓顧輕蘿徹底無言。

  半晌,她笑道:「說得好,那並不能成為放棄的理由。就算失敗,也要勇敢的去擁抱失敗。看在你這麼有志氣的份上,本姑娘再送你一份禮物。」

  說著她突然咬破手指,從指尖逼出一粒細小血珠。

  那血珠晶瑩透明,如珍珠般在指尖滾動。

  在逼出這粒血珠後,顧輕蘿明顯氣色萎頓了一些。然後她手指一點,已按在蘇沉眉心處,道:「什麼都別想,悉心感受,把這力量導入你的全身。」

  「這是……」感受到眉心的那一點溫潤,蘇沉愕然。

  「我的一點精血,擁有騰蛇血脈真正的祕密,我不能把血脈給你,但至少能讓你感受一下什麼是真正的騰蛇。」

  蘇沉心中微顫。

  竟然是精血!

  那是血脈家族最寶貴的東西,是他們力量的源頭,顧輕蘿卻就這樣隨便的為他用出一滴,只為讓他深刻地感受煙蛇步的妙用。

  這讓他怎能不感動?

  「輕蘿,妳……」

  「喂,別這麼一臉感動的樣子好不好?我只是看不慣你們家族那個連瞎子都要欺負的混蛋而已。精血已經吸收,還不趕快使用煙蛇步,感悟這血脈力量。」

  蘇沉長吸了口氣,收起厲陽珠,已再次沿著水潭飛奔起來。

  煙蛇步是一種非常強大的步法。據說這種步法修到高深處,可以腳生雲霧,虛空凌波飛渡,次一級的也可以踏波而行。不過要達到這種層次,就需要對應的血脈力量才能發揮。

  至於現在,蘇沉對煙蛇步的掌握只是最初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速度與規避能力。煙蛇步步法詭異,施展起來身形扭曲溜滑,還具有一定的卸力效果。雖然對掌握源能和擁有武器的對手沒多少用,但用於鍛體階段的擂臺較技卻是夠了。

  只可惜蘇沉盲眼,對煙蛇步的發揮註定有限。

  雖然如此,蘇沉卻依然認真的練習著。無法視物讓他缺乏對外界的感受與應變能力,卻也因此增強了他對修行本身的感悟。這刻沿著水潭快速移動,一邊飛奔,蘇沉一邊沉浸於對煙蛇步的領悟中。

  顧輕蘿那一滴精血的力量逐漸發揮作用。

  在奔跑的過程中,他漸漸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真正的妖蛇,在空中竄行,藉助於空氣中稀薄的水氣,不斷做出各種詭異變化。

  騰蛇!

  這就是顧家的血脈源頭。

  這也是一種擁有強大力量的妖蛇,天賦控水,擅騰挪變化。

  施展著煙蛇步,感受著那彷彿冥冥中存在的騰蛇,蘇沉突然有所領悟,腳下也隨之出現變化。

  「終於來了。」顧輕蘿微笑。

  那一刻她已察覺到蘇沉身上出現了一些變化。

  他的速度沒有更快,身形卻變得更加詭異靈動起來。奔行於水潭邊,大量稀薄的水氣原本將他的衣襟都打溼,更別說他先前還跌入水潭。但在這刻,蘇沉身上的水竟似開始飄離蘇沉的身體,在他的身邊形成一片稀薄的水霧薄膜。

  看似不起眼,顧輕蘿卻是大吃一驚。

  「水凝脂?竟然形成了水凝脂!」在看清後,顧輕蘿幾乎要叫出聲來。

  水凝脂是煙蛇步修煉到一定層次後的表現,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凝聚周圍稀薄的水氣在身體周圍形成一片薄膜般的存在,擁有一定程度的卸力之能,這也就是煙蛇步卸力特性的真正由來。

  水凝脂是無血脈修煉者能夠掌握的煙蛇步的巔峰,至少也需要三年時間的苦功,即便顧輕蘿給了他一滴精血,那也只是幫他更深刻的理解騰蛇之靈,而不是直接提升他的境界,卻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達到了這步。

  「他真的是個天才……」顧輕蘿亦不由發出由衷的讚賞。

  可惜,沒有血脈,縱然再如何天才,成就也依然有限,更何況還盲眼。

  蘇沉依然在奔跑,心神完完全全沉浸於煙蛇步帶來的感受中。

  他感到就像是有一條真正的騰蛇,融入到自己的身體裡,帶給他力量,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更深入一步。

  這就是血脈的限制嗎?

  讓自己只能得其形,而無法得其神。

  即便是顧輕蘿的那滴精血,也只是讓他「看」到,而非真正達到那一步。

  儘管不知道自己已經形成了水凝脂,達到許多人多年苦練才能達成的成就,蘇沉還是猜到血脈是自己進一步掌握煙蛇步最大的阻礙。

  他在心中嘆息,卻又不願放棄。

  心神繼續沉澱,不斷地感受著那騰蛇的存在,越沉越深,突然,蘇沉腦海中轟的響起一聲龍吟。

  「吼!」

  意識海洋裡,一條巨大的龍升騰而起,放出驚人的烈焰光輝,充斥了蘇沉的整個視野。

  「啊!」蘇沉已大叫著再次跌入潭中,這次卻是直入水底,未再浮上。

  「蘇沉!」顧輕蘿忙跑過來,飛身入水,抓著蘇沉將他拉出水面。

  泉水溼透了她的衣服,現出玲瓏剔透的美好身材,顧輕蘿卻無心自顧,抓著蘇沉的肩膀大叫道:「蘇沉,蘇沉,你怎麼了?」

  蘇沉呆呆地望著天空,像是傻了一般。

  良久,他才回過神來。

  眼眶中流出淚水。

  「你……」顧輕蘿呆愕。

  蘇沉竟然哭了。

  他坐起,摸向顧輕蘿的臉。

  顧輕蘿也被他弄得傻了,任由他的手抓在自己臉上。

  「蘇沉,你到底怎麼了?」顧輕蘿問。

  蘇沉顫抖著回答:「光……我看見了光……我看到光了!」

  喜極而泣!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1 15: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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