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刻之痕 作者：十里桃花 (已完成)

第309章：同類

　　就在北境的海麵上進行著一場不為人知的交易時，先知小屋中的林秋也正在試圖促成一筆交易：

　　「耶夢加得，我給你三百金幣，你快從我身上下來！」

　　林秋覺得自己都要被耶夢加得纏得喘不過氣了。耶夢加得長大後的弊端此刻盡顯無疑，它龐大的體魄完美地裹住了林秋的身子，林秋越掙扎它就纏得越用力，它的臉正對著林秋，不時把濕漉漉的信子吐在後者臉上。

　　想要在不使耶夢加得受傷的情況下掙脫開束縛是不可能的。

　　林秋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當他們決定前往提奧法蘭時，耶夢加得躲在他袖子裡睡覺；當他們抵達提奧法蘭時，耶夢加得躲在他的袖子裡睡覺；當他們擊退黑鴉刺客時，耶夢加得依舊躲在他袖子裡睡覺。然而當他剛一拍板決定去黑色深淵一探究竟時，耶夢加得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了出來，變大的過程一氣嗬成，接著就緊緊將他纏了起來。

　　耶夢加得在試圖阻止他，但他並不知道為什麼。

　　事實上先知的小學徒也不知道黑色深淵究竟意味著什麼，他也只是偶然從先知的隻言片語中聽說過這個名詞，而這個名詞總是和提奧法蘭的王族緊緊聯繫在一起。布萊爾國王私下來找先知時，就因為這件事與先知發生了爭執，布萊登國王大發雷霆一番後，雙方不歡而散。

　　所以他猜測，黑色深淵很有可能就藏在王城之內。

　　得到新的線索後，林秋肯定了小學徒的推理與貢獻，並勸說他前往安全的地方避難。如果黑色深淵真的藏在王城的某稱，他們極有可能與戈本以及黑鴉刺客協會發生火拚，到時誰也無法保證小學徒的安全。

　　小學徒的回應也十分善解人意，他知道一些不錯的藏身之處。

　　他們很快達成了共識，正當林秋打算抽身前往王城時，野生……哦，不對，家養的耶夢加得跳了出來。

　　很明顯，三百金幣的誘惑並沒有打動耶夢加得，它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六百金幣？」林秋試探性地問道。

　　耶夢加得腦袋晃得更厲害了。

　　「我不知道你從哪學來的討價還價，但是一千金幣，不能再多了！」林秋加強了一些語氣，耶夢加得歪著頭想了想，然後……纏得更緊了。

　　「菲尼克斯，就決定是你了。」林秋見交涉無果，只能派遣手下的得力魔物——菲尼克斯出場：「翻譯一下它在說什麼。」

　　「它說那邊存在著某種非常邪惡的魔物，讓我們千萬不要去那裡。」菲尼克斯將耶夢加得的「嘶嘶」聲用人類的通用語翻譯了出來。

　　「什麼？難道你忘了自己是誰了麼？區區邪惡又怎麼能阻擋我們的步伐？就算直麵Deep♂dark♂fantasy我們都不會有任何動搖！」金錢誘惑無法奏效，林秋決定改變戰略，嚐試用哲學思想感化耶夢加得。

　　然後他得到了一個結論。

　　耶夢加得看起來對哲學並不感興趣。

　　「它說啥？」林秋轉向了菲尼克斯。

　　「它說……憑什麼讓我一個人去啊，你這條笨蛇！什麼？你說這是我戴罪立功的好機會？呸！事到如今就算賭氣我也不會一個人去！」菲尼克斯用更直觀的方式表述出了她和耶夢加得之間對話，菲尼克斯氣鼓鼓地展開了身後的龍翼，一對龍角又從她的前額「長」出來，她冷哼一聲：「一會出去我就變成龍的形態，艾麗莎你幫我把他們挪到我的背上，我就不信這條笨蛇的力氣比我還大！」

　　「不幹。」艾麗莎言簡意賅：「出發前你們現在這裡把意見分歧解決好。

　　」

　　「好吧，耶夢加得那裡究竟有什麼東西？」

　　「烏魯索斯。」菲尼克斯沒好氣地充當著同聲翻譯。

　　「啥事烏魯索斯？」林秋頭頂三個問號。

　　「我怎麼知道！」

　　「問它啊！」

　　「你自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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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見了鬼了。

　　一波未平，菲尼克斯又和耶夢加得慪起氣來了，耶夢加得將自己的身子轉了個方向，將自己的腦袋對著菲尼克斯，不甘示弱地瞪著對方。有人說鳥類魔物很難與蛇類魔物相處，林秋覺得那個人說的太對了。

　　「艾麗莎。」他只能求助地望向艾麗莎。

　　「嗯？」

　　「烏魯索斯，是誰啊？」

　　「不知道。」

　　對話再次陷入了死胡同。

　　林秋又打量了一眼與菲尼克斯慪氣暫時沒時間放開他的耶夢加得，然後他怒髮衝冠，大喝一聲：「你們給我適可而止，耶夢加得你趕緊鬆開我，不然我絕對會克扣你一年的夜宵！」

　　這句話顯然對耶夢加得造成了暴擊只見它身子一顫，緩緩鬆開了林秋，委屈巴巴地挪動到了一邊，兩眼泛光地盯著林秋看——它明明是出於好心才提醒自家主人的，雖然連它自己都不知道『烏魯索斯』是從哪聽來的，但自談及黑色深淵時，強烈的生物本能讓它無法忽視這個名字。

　　「別這麼看著我，我在搞清楚烏魯索斯是誰之前先不去黑色深淵可以了吧！」

　　耶夢加得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可是你究竟要怎麼弄清楚烏魯索斯是誰？」菲尼克斯問道。

　　「當然是場外求援。」

　　說著，林秋將深海從劍鞘中拔了出來，不停用意念對其發出騷擾——「深海，深海，呼叫深海！」

　　「你吵死了主人，如果你這麼聒噪是不會有女孩子喜歡你的。」

　　「菲尼克斯比我聒噪多了！」反正現在菲尼克斯聽不到，林秋決定用意念反駁深海的論調。

　　那一段沉默了一小會之後，深海修改了自己的言論：「如果你這麼聒噪，除了菲尼克斯，是不會有女孩子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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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我找你是有為了別的事！」林秋嗅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決定立刻終止這個充滿不詳的話題，他問道：「我聽說你見多識廣，你知道烏魯索斯是誰麼？」

　　「一隻魔物。」

　　「始祖級魔物？」林秋想了想，能讓耶夢加得如此忌憚的絕對是極其恐怖的存在。

　　「不，和它一樣，都是源生魔物。而且從某種意義來說，它和耶夢加得還稱得上同類。」

第310章：起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三隻特別貪吃的魔物，它們中的一隻擁有羽翼豐滿，足以飛上萬米高空；一隻擁有爪牙尖利，足以鑽入百米地下；還有一隻精通水性，足以遨遊深海。它們不斷捕食過往的魔物，汲取獵物身上的養分，最終成長為了後來的模樣。

　　菲尼克斯口中的源生魔物並非天然就存在的，和它們同一時期的魔物都被他們捕食乾淨了，剩下的幾隻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

　　以上就是深海的故事。

　　「你猜的沒錯，那隻遊入海底的巨蟒就是耶夢加得。」

　　沒有人比深海更了解耶夢加得了，亞特蘭蒂斯沉入海底之前，他們的國王曾橫跨大洋來到了阿卡蘭度找到了歌斯婭大人，那是一個在亞特蘭蒂斯被譽為英雄的男人，他的本意是在亞特蘭蒂斯沉入海底前為族人尋得新的棲息之所。

　　但在見到聖女之後，他改變了想法。

　　歌斯婭大人將作為聖器的深海借給了國王，國王攜著聖器回到自己的故土，與驚濤駭浪中的海怪戰鬥了數日，卻依舊未能阻止亞特蘭蒂斯沉沒的命運，為了保護族人逃過劫難，國王透支自己與深海的力量，為他們開辟出了一道水下的空間。

　　所以這也是後來深海打算林秋的主要原因。

　　她的使命是擊敗海怪，國王失敗了，而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少年不僅殺死了魔物，還將其孵化後的幼體變成了寵物。

　　這份氣概甚至比當年的亞特蘭蒂斯國王還要更甚一籌。

　　「不不不，我當時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我本來合計著回帝都把耶夢加得賣了賺錢來著。」誠實的林秋說出了自己當時心中的小算盤。他對成為人民英雄沒什麼執念，想賺大錢倒是真的。

　　不過他財運一塌糊塗倒是真的，他已經無數次站在了賺大錢的邊上，然後事情總是突然間就往莫名其妙的方向發展而去了。

　　「總之，由於它們本源相似，所以耶夢加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是正常現象。不過它們之間的關係和兄弟姐妹就差遠了，其中成長更為充分的一方會吞噬掉弱小的一方，他們能將對方力量轉化給自己，而這也是源生魔物唯一死亡的可能。」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

　　戈本-阿祖克和烏魯索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況，讓耶夢加得以為它正處於全盛時期，所以烙印在它體內的魔物本能驅使它希望盡快遠離這個地方。

　　「這不是好消息麼？」林秋仔細想了想。

　　他在亞特蘭蒂斯時就聯合艾麗莎、奧菲莉亞與深海擊敗了耶夢加得，而那還只是第一卷的事，現在故事又推進了兩卷，他的實力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同時奧菲莉亞有實力比她隻強不弱的菲尼克斯作為替補，把那個什麼烏魯索斯錘暈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

　　林秋已經躍躍欲試地挽起了袖子，隨時準備大幹一場。

　　「恕我直言，你未免也太樂觀了，你之前能戰勝耶夢加得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意外。首先艾麗莎源自教會的力量激活了我，破開封印後，我還汲取了國王的力量，這才給予了你最後一劍破開它蛇鱗的可能。同時還因為它自己掉以輕心了，將自己防禦薄弱的下頜暴露給了你，即便在那種情況下，你那一擊成功的概率也不足十分之一。」

　　一口氣說完後，深海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盡可能用林秋能聽明白的實例進行進一步的闡釋：「這種概率就好比是你從帝都集市區的刮刮卡中了五萬金幣一樣低。」

　　最糟糕的是這種概率現在也被扼殺了。

　　「如果繼承烏魯索斯的人是戈本-阿祖克，

　　那麼它便會瞬間擁有人類的思考能力，之前的那種巧合就更不可能發生了。」

　　「我決定了。」

　　一番交談後，在一人兩獸的矚目下，林秋拍板作出了決定：「我們還是去下毒吧。」

　　這項提案最終以兩票對一票的結果通過，菲尼克斯見大勢已去，一個人悶在角落裡悶悶不樂起來。

　　「但不論如何，我們都要先潛入王城才行。」

　　耶夢加得歪著頭想了好久，才吐了吐信子，縮回了原先的體型並一溜煙地鑽進了林秋的袖子。

　　「你剛才和深海說了些什麼？」成功說服耶夢加得與菲尼克斯，艾麗莎才刻意來到林秋身邊小聲問道。深海是歌斯婭大人曾經的貼身聖器，擁有交流能力並非什麼稀罕事。

　　「她說那個烏魯索斯和耶夢加得是差不多的魔物。」

　　「然後呢？」

　　「然後戈本-阿祖克可能找烏魯索斯py了一波，導致他現在十分難對付，所以我們只能啟動B計劃了。」至於A計劃跟戈本-阿祖克正面剛一波之類的事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他決定到時候隨便找一個藉口搪塞畸變。

　　反正那家夥都已經被夏諾雅給逮回去了，難不成他還能打爆牢房來找他麻煩不成？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林秋目測先被打爆的是畸變的腦袋。

　　「可是我們不是又回到起點了麼？」艾麗莎接著問道。

　　他們自然不能大搖大擺地潛入王城，以他們的外貌想要混進去王城可不是易事，想要在王城錯綜複雜的小道中精準找到戈本的水杯或者餐盤之類的東西就更不太可能了。

　　「放心吧，我已經想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了。」

　　他甚至不打算偷偷摸摸地溜進王城，他可大搖大擺地在衛兵的注視下走進王城。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之前看到的那些電視劇終於起到作用了。

　　通常涉及到潛入的行動，大多都要牽扯到變裝，只要他們稍加偽裝，一切便水到渠成。

　　「可是膚色，體態這些是不可能偽裝的。」艾麗莎有些不解，就憑提奧法蘭一族那長臂猿般的手臂她就模仿不來。

　　「不用那麼麻煩，只要做到讓黑鴉刺客認不出他們就行了。」

　　「你確定？」艾麗莎挑了挑眉，她隱隱覺得林秋又合計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計劃。

　　「確定，一會你們只要看我表演就可以了。」

　　作為一名說服術專精點滿的男人，林秋無所畏懼。

第301章：忽悠之王

　　林秋等人找到提奧法蘭王城入口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他們三個在城裡繞了好大一圈，最終在一個好心的提奧法蘭老大爺的幫助下才找到王城的入口。在紅月的支配下，周圍的能見度並不高，並且紅色的月光還自帶視覺汙染效果。

　　林秋再三謝絕了老大爺試圖把他們送到王城衛兵隊長的好意，後者終於笑嗬嗬地走了。

　　他們接到的信息稱逃跑者是兩名外來者外加布萊登國王，而林秋等人的組合是一男一女以及林秋肩上一只過分活潑好動的雛鳥。面對洶湧的人群，林秋並沒有選擇躲避，而是直挺挺地迎了上去。

　　「這叫逆反心理。」

　　站在入口前，林秋雙手環胸，一臉倨傲。

　　菲尼克斯已經被驚呆了，她之前並不了解提奧法蘭人民，但現在她不得不認為那些人全都是瞎子，在熱心老大爺的帶領下，林秋一路暢通無阻，來來往往的人流似乎根本懶得多看他一眼。

　　她後悔了。

　　真不該用一個月的點心做賭注的！

　　以雛鳥形態站在林秋肩上的菲尼克斯捶胸頓足，滿腦子想的都是即將消失的一個月的點心。林秋之所以能為所欲為的主要原因，是源於他對老大爺說了一句話：「這位是遠道而來指點戈本陛下的劍術老師，但是我們迷路了。」

　　而現在，他正試圖將這句話複述給忙碌的衛兵。

　　事實上王城的守備力量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般固若金湯，他們抵達時，這些衛兵各個都像沒頭的蒼蠅，來來往往的走動讓整個王宮看起來就像個菜市場一般。他們大搖大擺地在門口站了五分鍾，愣是每一個人理他們。

　　我們明顯是可疑人物好吧！

　　這回連艾麗莎都看不過去了，身為王國軍護衛長的她看到這種散漫的軍紀簡直不能忍，要是帝都衛兵有這般表現，她絕對要把每個小隊長揪出來劈頭蓋臉地批評一番。最後還是林秋拉住一個路過的衛兵，對方才有功夫搭理他。

　　「發生啥了？」

　　「你還問發生啥了？」作為時間當事人的衛兵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今天一如既往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結果突然跳出來一個外來者在城下方把他們辱罵了一番，最氣的那家夥跑得比兔子還快，當他們追下去的時候，對方早就跑沒影了。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結果沒過多久，他們的隊長回來了，隊長一副看起來心裡不好的模樣，先是對他們橫加指責一番，接著下了死命令。

　　如果明天之前他們還無法找到那幾個外來者，他們就不被提出皇家護衛團。

　　「等一下，你們是誰？」

　　被氣昏頭了的衛兵近距離地盯著林秋和艾麗莎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間警覺了起來。不過他至少能確定，這一男一女不是之前辱罵他們的人。

　　你早就該被辭退了，我們已經站在這5分鍾了！

　　林秋在心中吐槽著，不過表麵上他還是表現出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們是遠道而來指導戈本劍術的超級劍術高手。」

　　「你們……要指導戈本陛下？」衛兵一時間無法消化這麼驚人說辭。

　　在他們心目中，戈本大人幾乎是無敵的存在，偉大的戈本大人怎麼還需要老師呢？

　　「這是加入混沌教附送的劍術指導套餐，組織為了確保每個幹部在各個方面都完美無瑕，特地設立了教學組，我就是教會組的組長提……咳，不對，提拉米蘇，這位是劍術組的總教頭艾興瓦爾德女士。」

　　艾麗莎的眼皮跳了跳。

　　她總覺得這個名字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典故，她沉思了許久，

　　卻也沒想出艾興瓦爾德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當然，組織並不是認為戈本探員在劍術方面有所欠缺，我們只是……只是……額……」

　　林秋整理了一下措辭，但是一時間沒能想出更好的解釋，於是他臉一橫，說道：「好吧，組織就是認為戈本探員在刻印開發方面不錯，但在劍術上一塌糊塗，所以你趕快把我們帶進去，我們還要根據他的實際基礎研討針對他基礎的課程。」

　　這些家夥不簡單！

　　居然連戈本大人在他們眼中都只能算「一塌糊塗」的存在！

　　「可是……戈本陛下此刻並不在城內。」衛兵猶豫了起來——這兩個外來者看起來似乎很不好招惹的模樣，然而他只是一個最底層的衛兵，王城內的事他根本做不了主。

　　而且戈本陛下先前看起來對那兩個外來者十分在意，一聽到兩人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追出去了。

　　「好極了……唔，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就帶我們去他日常起居的地方，我們要盡可能地觀察他的生活節奏，以確保在正確的時間對其進行劍術方面的指導。」

　　「非常抱歉，這件事我無法做主。你們還是在這等戈本陛下歸來吧……」

　　「什麼？你難道想耽誤戈本探員更上一層樓嗎？還是說你是在故意刁難我胖虎？你知道如果我們將戈本探員的態度轉告組織，組織會如何看待戈本探員麼？」

　　一連串的質問讓衛兵晃了神，他汗如雨下，正當他舉棋不定之時，一個女聲為他解了圍：「等一下，你到底是胖虎還是提拉米蘇？」

　　「胖虎是我行動的代號，你有什麼疑問麼？」林秋盡量維持鎮定，實際上他心裡已經有些慌了——為衛兵解圍的人正是之前丟了一個煙霧彈後逃之天天的黑鴉刺客。衛兵見到女子後卻肅然起敬地向對方行起禮來。

　　「長官好！」

　　「代號？」女子沒有理會衛兵，將信將疑。

　　「順便一提，戈本探員在組織的代號是小夫。但現在你需要盡快帶我們前往戈本探員的居所，我們要在他回來之前製定好相應的訓練計劃！」

　　「我剛才也聽見了你們的交談，所以說……她才是戈本陛下的劍術導師？」

　　「少見多怪，能得到她的指點是戈本的榮幸，組織介於他的職務與重要的戰略地位才派出了最精英的劍術指導專家。」

　　女子從上到下打量了艾麗莎一番後，終於點了點頭，終於改口道：「你們隨我來吧。」

302章：薩曼莎的困擾（上

　　國王的居所並沒有林秋想像中那般富麗堂皇，宮殿的頂層只有一間不大的房間，由於提奧法蘭位於地下，並沒有水晶等漂亮的裝飾以至於整個王宮看起來甚至不如帝都一些大貴族氣派的莊園。

　　居所的對門便是書房，書房內排滿書架，書架上多是一些吟遊詩人與文學家的手劄。

　　並非全部提奧法蘭都是激進而凶狠的刺客，即便在他們遭到放逐的期間，族內也有不少熱愛hépíng的人士，他們和普通的帝都人一樣從事著各自喜歡的工作，直到亨利一族將他們掃地出門的那一天。

　　提奧法蘭舉族的仇恨的確在歷史上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然而經過了歲月的洗禮，大多數提奧法蘭的居民漸漸放下了仇恨，在這一點上，阿祖克家族的統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截止布萊登為止，每一任國王都崇尚hépíng，他們也不遺餘力地將自己的思想灌輸給了自己的子民。

　　戈本則是整個阿祖克家族的例外。

　　與生俱來的仇恨以及與生俱來的堅韌及力量能足以讓他為提奧法蘭書寫新的未來。

　　「我所知道的，大概就是這些了。」

　　走在書房前端的衛隊長停下腳步，結束了她有關提奧法蘭歷史的演講。

　　實際上林秋對這個王國的歷史並不是特別感興趣，但為了給艾麗莎與菲尼克斯tígòng足夠的偵測時間，他不得以身作則，引開衛隊長的視線。衛隊長雖然將他們帶入了戈本的居所，但卻絲毫沒對他們放下戒心，林秋絲毫不懷疑如果他不找一些藉口支開衛隊長，對方會一直在那間屋子陪著他們直到戈本歸來。

　　他們顯然不能當著這名隊長的麵下毒。

　　不過她的懷疑並未就此消失，普及了一番知識後，她立刻戒備地問道：「為什麼這麼問，你們只是來指導戈本陛下劍術的吧？」

　　作為「組織」的高層，林秋的話實在太多了一些。

　　她倒是有些相信艾麗莎真的是劍術導師了，對方的一舉一動都給人凜然之意。

　　「指導他是我們的工作，了解一個王國的風土人情則是我的個人愛好，兩者並不矛盾。」林秋答道。

　　「難道你們都習慣在工作期間玩忽職守麼？」

　　這是個好問題。

　　林秋不陷入了沉思。

　　因為衛隊長的問題讓他忽然發現守序教與混沌教都有一個通病——沒錯，這些高層不僅沒有以身作則起到帶頭作用，反而偷起懶來一個比一個厲害，其中圓桌評議會以拉莫夫與貝爾維德作為毒瘤的代表，而混沌教裡還有一個比他們更加毒瘤的存在。

　　至少這兩人還能在烤麵包店和女澡堂外面找到他們，而白骨姬基本全年都保持著失蹤的狀態。

　　這麼一想，恪盡職守的艾麗莎簡直是稀缺資源。

　　「所以……你們經常玩忽職守。」衛隊長從林秋的表情得到了一個讓她驚訝的結論。

　　她本以為這是個毫無疑問的回答，現在看來混沌教的水還是太深了。

　　林秋自然不會大搖大擺地承認自己如果加入了圓桌評議會也會採取一些比較「老派」的做法，朝拉莫夫-蘭斯洛特這種表率人物看起，他認為能為偷懶找到一些冠冕堂皇的說辭也是一種本事，所以他義正言辭地說道：「現在的你恐怕還無法明白，但在組織裡，你站得越高，就越要保留自己的愛好，這有助你從無盡的殺戮中解脫出來。」

　　他將畸變當時告訴他的話稍稍改變了一些，然後又加上了一些自己瞎編亂造的理論：「所以除了組織分配的工作外，我還從是個優秀的心理導師，

　　如果你麵臨什麼困惑，大可以告訴我。」

　　「不必了。」雖是拒絕的口吻，衛隊長的語氣卻沒有那麼充滿敵意了。

　　她的前半生幾乎就如林秋所描述的那樣，起初她是一名與被流放戰鬥的士兵，然而忽然有一天，她的腦海深處出現了某個神秘的聲音，那聲音讓她夜不能寢，她的精神幾近崩潰，而她的隊長也注意到了她反常的行為，對她進行了評估。

　　後來她的記憶出現了斷層，當她恢複意識，已經是在一個被稱為穆薩財團的機構裡了，當時戈本便與阿迪克站在她的面前，從他們口中，她了解到自己變成了曾經一度與之抗爭的怪物，但是，戈本稱能夠給她一次重獲新生的機會。

　　她在意識全無的情況下完成了實驗，之後，阿迪克將一個黑色烏鴉的印記印刻在了她的右臂上，並恭喜她加入了提奧法蘭歷史中最神秘與輝煌的刺殺部隊。

　　黑鴉的刺客。

　　但在此之前，從未有人詢問過有關她的過去，黑鴉協會間只是合作關係，沒有人關心她的國王，他們被指派跟隨辛朵拉，每當任務傳達下來，他們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目標獵殺。驀然回首，她竟發現自己的過去除了殺戮之外就只剩下一片空洞了。

　　她沒有喜歡的人、喜歡的事，亦不知道如何打發任務之餘的時光。

　　「隨便說一個，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你之後絕對找不到像我這麼專業的心理導師了。」林秋用強烈的語氣毛遂自薦著，因為他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的騷動，菲尼克斯和艾麗莎似乎正為了什麼事發生了爭執。

　　「我……我不知該從何說起。」

　　衛隊長低下頭，近期的確有許多事困擾著她。可她不認為一個外來者就能為她解開心結。

　　「那就先從你的名字開始吧，我已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你了——我叫提拉米蘇，組織裡的代號是胖虎。」

　　「……薩曼莎，你可以叫我薩曼莎。」衛隊長猶豫了許久才說道。

　　這是她加入黑鴉協會前的名字，在加入協會後，每個人都拋棄了自己的名字與過往，他們只剩下一個簡單的代號，甚至在絕大多數時候，連代號的都不怎麼用。

　　「很好，我們的對話有了進展。」

　　林秋表麵笑嘻嘻，心裡卻把菲尼克斯罵了遍——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她居然和艾麗莎爭執起來了！

　　不要浪費別人的爭取來的時間啊！

　　「現在，把你的困擾告訴我吧。」他只能趕鴨子上架般的說道。

　　他並不是心理導師。

　　上一次接受他心理疏導的是他年幼的表妹，表妹在接受了他一番親切而又感人肺腑的心理疏導後……一腳踢翻了他的椅子，將他摔了個仰麵朝天。

第303章：薩曼莎的困擾（下）

　　林秋發現自己在完成一向任務的過程中，目標總是會轉向某種奇奇怪怪的地方。

　　他們是來下毒的，而在下毒之前，艾麗莎和菲尼克斯強烈建議在戈本-阿祖克的居所搜尋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為此，林秋必須支開衛隊長薩曼莎，於是才發生了之前的對話。

　　然後他的任務就從下毒變成了安慰失足少女的份上了。

　　雖然他不確定薩曼莎還是不是少女，但失足這一點上是沒跑了。而且薩曼莎的確有著巨大的困擾，在林秋假意循循善誘實則是拖時間的引導下，她終於將煩悶她一整天的困擾說了出來。

　　一切都要追溯到梅麗亞隊長的叛逃。

　　自協會成立以來，黑鴉刺客絕大多數人都服從梅麗亞隊長的調遣，後者在戰場上培養出的領導力讓許多人將其視為偶像，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事，戈本陛下將布萊登國王趕下台後本應由梅麗亞隊長擔任衛隊長一職。

　　從結果來看，薩曼莎過去的同伴並不滿意這樣的結局。梅麗亞隊長繼續領導他們是眾望所歸，而她卻沒有梅麗亞隊長那般優秀的領導力，盡管她之前試著模仿梅麗亞隊長過去那樣對她的同伴們嚴厲一些，收獲的也並非尊重，而是白眼。

　　事實上，黑鴉協會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尤其是戈本-阿祖克一心想要得知當年預言的真相，無心管理黑鴉協會，除了被指派任務的幾人外，其他人的動向連身為隊長的她都不知道。薩曼莎已經預見了自己的未來，但更糟糕的是，她本人對領導黑鴉協會也並沒有信心。

　　她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肩上就突然間肩負起了這麼沉重的擔子。

　　「你身為混沌教的高層，應該領到過不少手下吧，請問我現在究竟該怎麼做？」薩曼莎苦惱極了。

　　「呃……沒錯，我的確領導過不少手下。」林秋心虛地應了一聲。

　　然而實際情況是，他這輩子還沒有任何領導經驗——無論是上輩子還是穿越後，他領到過最大的「組織」是一個成員由六人組成的課餘興趣小組，並且半學期後，該小組由於常年沒人去活動室活動被勒令解散。

　　「嗯？」薩曼莎滿懷期待的眼神刺痛了林秋。

　　「我覺得吧……我覺得……也許艾興瓦爾德女士可以幫你。」林秋轉念一想，頓時想到了最合適的人選。艾麗莎和薩曼莎隊長是同一時期的英雄人物，而論領導力，恐怕艾麗莎還要更甚一籌，之後艾麗莎不僅領到過審判軍，同時還身為帝都的護衛長——王國軍名義上的最高統帥！

　　「可你不是心理輔導專家麼？」

　　「薩曼莎，你得明白一個道理，一個高層他並不一定需要任何方面都是最強的，也不必任何事都親力親為，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合適的職責交給何時的人搭理，而在領導力這一塊，艾興瓦爾德是絕對的行家。」

　　很顯然林秋的說服術在關鍵時刻又起到了作用，薩曼莎過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開口問道：「那……你能叫她來和我聊聊嗎？」

　　「當然。」

　　留下一句肯定的答複後，林秋轉身離去，而薩曼莎則安心等在了圖書館裡。

　　菲尼克斯見林秋走出來，便第一時間試圖將他拉做盟友，她揮動著翅膀，一下子飛到林秋的肩上。

　　一番解釋後，林秋也終於得知了菲尼克斯與艾麗莎爭執的緣由。

　　艾麗莎與菲尼克斯都有預感，王城內極有可能就設置了一台增強辛朵拉心靈風暴的儀器，不過她們暫時都沒能發現那台儀器的方位。所以菲尼克斯的意見是通過暴力的手段找出儀器的位置——她已經退了一步了，

　　從之前的夷平整個提奧法蘭王國退而求其次到夷平一個宮殿。

　　然而艾麗莎仍然不同意她的看法。

　　尤其是在得知現在的提奧法蘭人民已經在曆代的國王的領導下有了重歸和平的念頭，這讓她更不能隨意犧牲這些普通人。

　　憐憫與正直是騎士重要的美德。

　　「如果整個宮殿都坍塌了，就算有儀器藏在裡麵也會被一並毀滅的。」菲尼克斯依然不遺餘力鼓吹著自己簡單粗暴的理念。

　　艾麗莎已經不打算搭理菲尼克斯了，她轉而詢問起林秋來：「那個衛隊長呢？你和她說了些什麼？」

　　「計劃有變。」

　　林秋決定用最簡潔明了的方式描述他們現在的處境：「我們換一下職責，你去教她如何領導好一個團隊，我來頂替和菲尼克斯吵架。」

　　艾麗莎沒有細問，在離開前，她將自己的發現告訴林秋：「雖然我現在還沒有頭緒，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台儀器至少沒有藏在我們沿途經過的地方，我推測它有可能藏在地下或者別的什麼地方。

　　「我知道了。」林秋點了點頭。

　　不愧是艾麗莎，任何時候都能心無旁騖地完成自己的職責。

　　「你給我好好學學艾麗莎！」艾麗莎一走，林秋便對菲尼克斯說道。

　　「誰說我沒有好好完成職責了！我已經把這個屋子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檢查遍了！」菲尼克斯不服氣地反駁道。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發現了什麼？」

　　「戈本把布萊登國王趕下位後就沒怎麼使用過這個房間，如果你想下毒，那個水杯是唯一的途徑。但是我敢和你打賭，戈本在短時間不會回到這裡了，你的下毒計劃已經宣告破產了！」

　　「你怎麼知道的？」

　　「看這！」菲尼克斯得意地把藏在翅膀下面的地圖拿了出來。

　　地圖是整個宮殿的結構圖，上面詳細地標注出了每一個分區，而東城區的底層被人用黑筆特別標注出來。

　　黑色深淵。

　　結構圖上如此介紹東宮下的方的密道。

　　「我來的時候聽人說，那個挑釁的衛兵的吟遊詩人也逃去那邊了，戈本一定是追過去了！」

　　在欽佩菲尼克斯發現的同時，林秋又產生了一個疑問——「為啥艾麗莎沒有發現如此重要的信息？」

　　「廢話！」

　　菲尼克斯理所應當地回答道：「因為我一看到這份地圖就把它藏起來了，艾麗莎當然找不到了，怎麼樣，現在承認我比艾麗莎厲害了吧？」

第304章：英靈之眠

　　「怎麼樣？我們瞞著艾麗莎，偷偷去東宮一探究竟吧！」菲尼克斯悄聲提議道。通過幾次和艾麗莎的爭執，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和對方合得來，在她看來，教會的戒律與騎士的美德都是毫無意義的東西，然而艾麗莎卻將其作為自己的全部行動方針。

　　在襲擊教會本部之後，菲尼克斯的確悔悟了，但那也僅限於對待教會態度這一點上，她放下了與教會昔日的恩怨，但卻並不意味著她能對人類這個族群產生憐憫之心。

　　這是遠古魔物乃至始祖級魔物最有別人類的一點。

　　它們自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處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它們從不需要聯合起來對抗外敵，它們更不需要去理解人類的團結與社會。憐憫只限於她所認識的朋友，對於其他人，無論他是提奧法蘭族人、貧民抑或帝都的貴族，對菲尼克斯而言都是相同的。

　　這就好比兩個世界還未重疊前，她從不會為了自己熾熱的火焰燒死了某個弱小的魔物而懺悔一樣。而艾麗莎則試圖給她灌輸同情、憐憫、關愛之類的情感。

　　「幹的好菲尼克斯，這個發現十分關鍵！」林秋高度評價了菲尼克斯的發現，之後在菲尼克斯得意的目光中，他改口說道：「但是你得留在這裡陪艾麗莎，尋找那些儀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首先要學會和人類之間的相互合作……地圖給我，我先去會會戈本。」

　　「喂，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菲尼克斯不滿地抱怨道。

　　「這對你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你必須學會如何與隊伍中與自己意見不合的隊友相處！」

　　說罷，林秋將地圖收進衣服內側的口袋，他甚至沒有走樓梯，他一把撐在窗簷上，從半開的窗口一躍而下。這一係列的動作順暢無比，仿佛已經被他在心中演練過許多遍了，菲尼克斯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當她想要追上去的時候，卻發現林秋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閣樓下方。

　　「告辭！」

　　林秋躍下時的聲音似乎在還她耳邊回蕩著。

　　嗨呀！

　　早知道她就把地圖給背下來了！

　　菲尼克斯撲騰著翅膀圍著王城樓頂繞了一大圈，構造相似的閣樓頓時把她給看暈了，她只得放棄了追去東宮的念頭，煩悶地溜回了房間。

　　……

　　另一邊，東宮，下層。

　　躡手躡腳地走進東宮後，布萊登國王終於鬆了口氣。

　　東宮的格局是模仿古代帝都宮殿建造的，在帶領他們的長老們與烏魯索斯同歸於盡後，後來的提奧法蘭為了紀念他們，修建了這裡。這裡是名義上的宮殿，卻也是長老們的安眠地，進門的瞬間，布萊登國王就感覺到了迎麵而來的莊嚴氣氛。

　　大殿兩側矗立著栩栩如生的石像，每一尊都是曾經為提奧法蘭一族做出傑出貢獻的英雄，其中布萊登的先祖便位列其中，他每邁出一步，都覺得兩側的先祖正以嚴厲的目光審視著他。

　　「先祖啊，請保佑我們！」

　　布萊登國王低下頭，虔誠的默念著。

　　東宮是提奧法蘭唯一的境地，就連布萊登國王本人都沒來過幾次，這裡在衛兵的巡邏範圍之外，不必擔心再遭到士兵們的圍追堵截。提奧法蘭正處於生死存亡的關頭，布萊登希望自己的先祖們能看見提奧法蘭正在發生的一切，並像過去那樣保護這裡。

　　「黑色深淵就在下方。」走過一排石像，布萊登才停下腳步。

　　剛才經過的那一小段路程，被提奧法蘭王族稱為英靈之眠，傳說每一個國王在經過那裡時都會受到先祖們的審視與洗禮，一旦他有違王者之道，便會承受先祖的怒火。

　　埃裡克也一路都沒有說話。

　　通往黑色深淵的路與他想像的區別甚遠，他不知道心中的肅然源自何處，每當他向前一步，便越能感受到一股波動的能量。他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他拿起胸前的掛墜，微熱的能量正源源不斷從水晶出散發而出，黯淡的紫水晶透出了淡淡的光暈。

　　「這是……」布萊登國王有些吃驚。

　　「這是穆薩財團每一任領袖的徽記。」

　　根據財團簡史，這顆掛墜是從初代家主身上流傳下來的。只不過由於穆薩財團的結構特殊，除了穆薩一個家族外，還有許多曾經聲名顯赫的大貴族構成，並非每一任領袖都是穆薩家族的傳人。

　　多數人將其視為領袖的象徵，除此之外，它就只能算得上一枚稍許昂貴的紫水晶罷了，而且這顆水晶流傳了數個世紀早就變得黯淡無光了。

　　低低的轟鳴隨之而起，從第一尊雕像開始，猶如月光般的銀白色光線從高高的穹頂傾斜而下，照亮了每一尊雕像的樣貌，一時間布萊登國王竟產生了他的先祖們複活過來的錯覺。這種奇景他從未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

　　銀白的月光漸漸彙聚到了一點，與此同時，埃裡克手中的掛墜在「月光」的引導下，迸發出一道衝天而起的光柱，光柱一直躥升到穹頂的形狀獨特的裝飾物上，後者緩緩轉動了一圈，又將光柱投射向地面。

　　緊接著銀白色的光芒淡去，留下了一個透明的人形。

　　人形留著長長的麻花胡，看起來既不像帝都人，卻又與提奧法蘭族人有著天壤之別。然而這銀白的人形將布萊登國王驚得倒退一步，他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喃喃了好幾聲「不可能」。

　　英靈之眠便為他設立了一尊雕像，而即便幾個世紀過去了，提奧法蘭的族人們依舊能記住他的名字。

　　高索-阿祖克。

　　與初代國王阿茲-特瑞斯一個時代的傳奇人物，第一次魔潮戰爭勝利後，他受到特瑞斯國王的邀請，將舉族安頓在了帝都。當然，在亨利一族的眼中，高索是對決的仇敵，他們對高索的仇視，就如他們後來對亨利一族的仇恨如出一轍。

　　但是誰都知道隨著政變的失敗，高索族長被亨利一世在帝都處以死刑，提奧法蘭族人為了紀念他，在建立起新的提奧法蘭王國後將他的雕像修建到了最前端。

　　高索族長的屍體都沒有被埋葬於地下，這裡又為何會出現他的投影？

　　良久，光華散盡，銀白的人形終於慢慢睜開了雙眼。

第305章：提奧法蘭與穆薩

　　高索族長睜眼後先適應了一番周圍的環境，才開口問道：「這麼說，你已經尋找到寒冬之龍赫蘿的蹤跡了。」

　　他直視埃裡克，準確地說，是凝視著他胸前的掛墜。

　　「你是說，寒冬之龍赫蘿？」相比於大腦一片空白的布萊登國王，埃裡克鎮定了許多。但與此同時，他思緒萬千——自掛墜散發出微光的那一刻起，他就隱隱預感到了什麼，只是他暫時沒敢確認。

　　可是高索族長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卻讓他不得不朝這方面思考。

　　「是的，寒冬之龍赫蘿，你……你應該是穆薩家族現任的繼承者吧？」高索族長再度說道。他的「靈魂」在暗無天日的虛空中遊蕩了不知多久，被人喚醒的那一刻他卻看見了一個陌生的麵孔。

　　喚醒他的並非他的老友，而是一個佩戴了他老友徽記的年輕人。

　　他的記憶中除了漫長而空洞的黑暗外，行刑時的畫面還曆曆在目：

　　當時他被困在處刑台上，提刀的劊子手就站在他前方不到半米處，他的死對頭亨利則以勝利者的姿態坐在高高的審判席上，附庸亨利一族的大小貴族們簇擁著他，而他的死對頭抬起右手，高傲地宣布著：「高索，謀反者、叛國者，今天我將於此審判你的罪行，你將人頭落地，你的族人將被盡數驅逐出帝都！」

　　高索記得那時眼前的一切都變慢了。

　　他看見宣判令緩緩落在地上，也看見了亨利一世的唇語。

　　一切都結束了，高索。

　　高索聽到了刀刃斬下時劃出的風聲以及看台上人們的驚呼，接著，他的意識便陷入了冗長的黑暗。

　　可是，亨利啊……

　　一切都還遠遠沒有結束。

　　你違背了特瑞斯國王的律法，而總有一天他會卷土重來。

　　「告訴我，你已經找到了赫蘿的蹤跡，他是我們洗刷冤屈的最後途徑！」見埃裡克不回答他，高索的語氣變得更加迫切。

　　寒冬之龍赫蘿是一切的關鍵，她是特瑞斯國王死後唯一一個能改變元老院決定的存在，初代的國王的死將棋盤全都交付到了元老院手中，而元老院在那個時代也做出了決定。這對他的人民來說是絕望的，但是高索並沒有放棄，他在那個黑暗的時代看見了一絲曙光。

　　所以他與昔日的摯友達成了一個約定。

　　穆薩家族。

　　穆薩財團。

　　埃裡克讀過財團的簡史，簡史中描述，穆薩財團建立時就在初代國王的死訊傳來不久後，寫下傳記的人將那段時代表述為政治上的黑暗時期，所以財團的創立者為了躲避無謂的政治鬥爭，離開帝都並聯合多名貴族創立了穆薩財團。

　　然而在尋找寒冬之龍赫蘿這一方針上，曆代繼任者都有自己的解讀。

　　主流的看法是認為初代家主是厭倦了人與人之間的爭鬥，試圖將精力投入到不同的領域，他打算通過赫蘿了解與人類鬥爭了百年的魔物，他希望了解它們，並尋求雙方和平共處的可能。而這種解讀也成為了穆薩財團一直以來追尋的目標。

　　可高索族長的一番疑問卻徹底粉碎了這種純真而美好的看法。

　　也許穆薩財團的創立者並沒有他們想像得那般高尚，也許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產生過與魔物共存的美好憧憬，也許他離開的帝都的原因只是害怕提奧法蘭一族失勢後受到牽連，從而離開帝都以尋找更好的機會卷土重來？

　　這種想法全都來源於他胸前的掛墜。

　　掛墜他先祖的遺物，而它偏偏又在提奧法蘭的國度中產生了共鳴，還引導出了高索族長的影像。巧合並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處境，

　　埃裡克覺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或許都是穆薩財團創立者後半生的一個無法完成的宏圖。

　　所以，創立者才將自己的後半生形容為失敗的後半生。

　　財團最終都未能尋找到赫蘿，以至於創立者在鬱鬱寡歡中死去了。

　　埃裡克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走過的路，以及他所堅守的事業。他自幼便聰明絕頂，被父親寄予厚望，而在他和無數研究者的努力下財團也不負眾望地尋找到了與魔物溝通的橋梁，並且他又在林秋與菲尼克斯身上看見了一種全新的可能。

　　然而，如果他的推測是真的，那麼他的事業便會頃刻間淪為由於誤讀而造成的無用功。

　　如果……

　　如果他的先祖尋找赫蘿的目的只是為了得到她的力量卷土重來的話……

　　「你們沒有找到赫蘿，對麼？」在一片沉悶的氣氛中，高索激動的思緒也平息了下來，他從沉默中猜到了結果。

　　「為什麼赫蘿對你而言如此重要？」埃裡克問道。

　　「你是泰戈爾-穆薩的兒子，還是孫子？」高索不答反問。

　　「泰戈爾-穆薩是我的先祖，自他死後，財團先後產生了11位領袖，而我第12位繼承者。」

　　「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啊。」高索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激動盡數轉化為了失落，他看清了現在的處境：「你問我赫蘿為何如此重要……那是因為特瑞斯國王曾經與我和亨利達成了協定，而寒冬之龍赫蘿是約定唯一的見證者，若是想挽回提奧法蘭一族的榮耀，我們就必須找到赫蘿。」

　　他們遭到了亨利一族的算計，他們被視為叛國者、劊子手，而唯一能為他們洗刷冤屈的存在，唯有赫蘿。只有赫蘿承認了他與特瑞斯國王的協約，元老院才會改變主意。

　　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穆薩財團有了12位的繼承者，這意味著帝都的人恐怕早就把提奧法蘭一族給遺忘了，亨利一族的統治變得根深蒂固，就算他們現在找到了赫蘿，元老院為了維係穩定，絕不會為他們洗刷冤屈。

　　「你是在告訴我穆薩一族並非叛國者？」

　　「我和我的族人經歷了一長漫長的鬥爭，我們在鬥爭中付出了許多，但正如歷史所展示的那樣，我們最終失敗了。」

　　高索直視埃裡克的雙眼。

　　「我，高索-阿祖克，是一個失敗者，但我和我的子民絕不是背叛者，亨利一族算計了我們，而身為族長的我並沒能為我的子民爭取來他們應得的尊重。」

第306章：歷史的方向
　　「高索族長。」

　　就在埃裡克與高索都陷入沉默之時，布萊登國王終於從極度的震驚中清醒了過來。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與提奧法蘭最璀璨的英雄面對面地對話。他絕不會承認高索國王將自己定義為失敗者。

　　與亨利一族長久以來的鬥爭確實以他們遭到驅逐而告終，但高索族長的自我犧牲卻並非毫無意義的，即便在提奧法蘭最黑暗的時期，這個男人依舊在為他的人民而默默奮鬥，劇變的最後，他一人登上了莫比烏斯號，與元老院展開了長達三天三夜的談判。

　　談判的具體內容無人知曉，可亨利一族最終迫於元老院的壓力，打消了對提奧法蘭族人斬盡殺絕的念頭，最終選擇以驅逐的方式，將他們逐出帝都。

　　代價是，必須由高索來「了結」這一切。

　　「您絕非失敗者，因為您的犧牲，提奧法蘭才找到了棲息之地，我們在這建立了王國，我們證明了即便沒有元老院和其他人的幫助，提奧法蘭一族也自由地生活下去。」

　　「元老院？不，提奧法蘭當初之所以留在帝都絕不會因為他們。」高索搖了搖頭。

　　他承認元老院的力量與手段，在那個時代他就預見了特瑞斯國王死後，賀露提雅聯盟的統治權終將落入那些人手中，就連與他爭鬥一時的梟雄亨利一世也不得不看著對方的臉色行事。然而即使元老院掌控了整個聯盟，也遠不及特瑞斯國王功績的十分之一。

　　他一生敬佩的只有初代國王，願意追隨的人也從來只有對方。

　　那是一個在結束了魔潮戰爭後，在坐擁整個聯盟的情況下，還甘願為了列國與教會而自我犧牲的男人。

　　「你做的很好，雖然無法重見提奧法蘭一族沉冤得雪的一天，但聽到你們終於能安頓下來我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孩子，無論你是如何獲得這枚掛墜，又被賦予怎樣的希望才來到這裡的，我代表整個提奧法蘭一族由衷地感謝你和你先祖們的付出，提奧法蘭欠你們一個人情。」

　　說著，高索族長的人形漸漸淡去，似乎隨時都可能消泯於英靈之眠。

　　「既然族人已不再需要我，我也終於能安心離開了。」

　　「不，其實還有一件事是你能做的。」埃裡克忽然開口說道：「你的人民此刻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名為混沌教的組織侵入了提奧法蘭，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仍需要你的力量。」

　　「混沌教？」

　　聽到這個名詞，高索頓時目露寒意：「它們……依舊存在？」

　　「你知道混沌教？」埃裡克有些意外。

　　既然高索了解混沌教，他就不必再浪費口舌去解釋混沌教是一個怎樣的存在了。事實上就連身為穆薩財團領袖的他也並不十分了解這個組織，他只是偶爾聽說過有關那些人的傳言，混沌教無處不在，他們滲透進了每一個王國，並伺機引發動蕩。

　　在確定辛朵拉一直在位混沌教效力後，許多事都讓埃裡克細思極恐。

　　這些人財團的許多事都全權交由辛朵拉打理，而她也利用財團雄厚的資金與物力與許多王國交好，現在看來那些王國的高層恐怕有許多都被混沌教籠絡了。

　　「我當然知道他們，他們樂於製造動蕩，早在我的時代，他們就已經臭名昭著了。」

　　但更重要，也更讓高索族長不可釋懷的事是初代國王阿茲-特瑞斯的死便與混沌教有關。

　　「他們滲透進了這個王國？」

　　「不僅如此，你們中的一員不僅接受了他們的邀請，還將布萊登國王趕下了王位，現在整個提奧法蘭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

　　埃裡克說話時，布萊登國王老臉一紅，在自己的王國被人趕下王位這種事實在令人臉上無光，而將他趕下王位之人還是他的弟弟。

　　「現在情況及其複雜，我無法對你一五一十地解釋清楚，但我希望在我們下去的時間裡，你能幫我們看住這裡，別讓任何人下來打攪我們。我聽說你除了是提奧法蘭的英雄之外，也是提奧法蘭最著名的刺客。」

　　「你們能用這種語氣對高索族長說話？」埃裡克略帶命令式的口吻讓布萊登國王感到有些不妥。

　　「因為我認為你的王國仍然有救，戈本並非是不可戰勝的存在。」

　　「無妨。」

　　高索終止了這場毫無意義的爭論，他不知道埃裡克口中的戈本是誰，但他隱隱感覺到某種強大而邪惡的力量正在逐漸逼近這裡。

　　「你是泰戈爾的後裔， 而泰戈爾是我的摯友。更何況我是提奧法蘭一族的族長，只要這個事實沒有改變，無論生死，我都會為我的族人戰鬥……只是，有些事讓我頗為好奇——既然已經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是什麼驅使你最終來到了我的面前，你的肩上，又肩負了怎樣的使命？」

　　「只是巧合。」埃裡克如實說道。

　　由於他祖輩們對財團創立者理想的誤讀，造成了整個財團路線的偏差，而他又是財團理念的忠實執行者，自他懂事那一刻起，他就緊緊與財團的理念維係在了一起。然而正是這樣的維係，讓他掌握對魔物超凡的知識，他研讀過有關烏魯索斯的圖鑒，所以隱約能捕捉到取勝的方向。

　　一切都太過巧合了，就像是命運提前安排好了一樣，截然相反的道路最終卻殊途同歸——泰戈爾-穆薩為了幫助自己的摯友離開了帝都，並一手建立了穆薩財團，而現在，拯救提奧法蘭王國的方法或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為了巧合而付出性命未免有些可惜。我所認識的所有與混沌教戰鬥過的人都失敗了，你或許也會像他們那般死去，並被歷史徹底遺忘。」

　　「求之不得。」

　　埃裡克的反應出乎高索的意料，高索從埃裡克眼中看不出一絲猶豫與恐懼，談及死亡時，這個孩子眼中只剩下一片坦然。

　　「對我而言能在正確的道路上死去，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那麼……」

　　埃裡克邁開腳步，與高索擦肩而過。

　　——「就此別過吧，提奧法蘭的英雄啊。」

第307章：分歧
　　埃裡克也布萊登國王消失於走廊盡頭後，高索族長低下頭，審視了一番自己半透明的身體。這是他留下最後的一縷力量與意識，一旦最後的能量消耗殆盡，他就會徹底消失——真正意義地消失。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已經死了好幾百年了，只是高索從未想過，他「醒來」後麵臨的第一件事依舊是戰鬥。他出生在阿卡蘭度最無序與混亂的年間，當時歌斯婭與歌露婭的矛盾不可調節，他見證了深淵之眼的降臨，也目睹了阿卡蘭度的毀滅，他跟隨大部隊遷徙，後半生幾乎全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

　　不久後，高索聽見遠處傳來的掌聲。

　　他打量著從門口走來的高狀男子，高索知道這是最後一場戰鬥力，他有著與布萊登國王一樣黝黑的膚色，不知何時，他的對手已經從千奇百怪的魔物轉變成了自己的族人。

　　「『我是提奧法蘭一族的族長，只要這個事實沒有改變，無論生死，我都會為我的族人戰鬥』……我很欣賞你這句話高索族長，所以我覺得我們或許還有交談的可能。」戈本率先開口。

　　冥冥之中，他預感到了黑色深淵即將上演的事，他不知道預感從何而來，戈本只能將此歸功於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自他出生起，就有一股力量指引著他面前的道路，這一次，力量又將他指引來了這裡。

　　抵達這裡時，埃裡克與高索族長間的談話已經接近了尾聲，他並未直接打斷他們，因為他在數年前曾獨自一人瞞過守衛來過這裡，在先祖們的「審視下」他走過了英靈之眠，深入到了黑色深淵的核心，成功取得了被封印在深淵最深處的魔核。

　　「但是我很遺憾，讓您看見了一位軟弱的君王。」

　　雖然布萊登國王是他的哥哥，但自從布萊登將他放逐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只剩下仇恨了，他不理解布萊登的做法，並認定對方是一個膽小而軟弱的家夥——當他第一時間將自己獲取魔物力量的消息告知布萊登之時，得到的不是誇獎，而是對方如同看待怪物的眼神。

　　只有戈本自己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他獲得了足以向「地面」上的仇人們複仇的力量，他們應該立刻調動士兵，在帝都人始料未及的情況下發動突襲，並占領那裡。

　　「你想複仇？」

　　「我們在黑暗之中生存了千百年，現在是我們複仇的時候了，身為提奧法蘭英雄的您應該能理解我，不是麼？」

　　高索既是布萊登心目中的英雄，同時也是戈本心目中的英雄。

　　因為在戈本看來，高索族長是曾經正面與亨利一族的宣戰的人，雖然他們在鬥爭中失敗了，但那確實提奧法蘭一族歷史中最接近「勝利」的一刻。所以在見到高索後，戈本自豪地介紹起自己的「功績」來：「我重建了黑鴉刺客協會，並在前幾日對亨利一族發動了突襲，行動已經初見成效，我們一度將他們逼入了絕境，只要我們繼續訓練刺客，並隨時觀察亨利一族的動向，就能最後手刃仇人——這一定也是您所希望的吧？」

　　「然後呢？」

　　高索平淡的反問澆滅了戈本心中激蕩的情感，他愣了好一會，才悶聲說道：「然後自然是從亨利手中奪回本應屬於我們的東西……不，應該變本加厲，我們要消滅當時所有倒向亨利在一族的人，要在列國建立絕對的權威！」

　　有關這個問題，戈本並未詳細考慮過。

　　他一心想著如何搬到亨利一族的政權，根本無暇顧及成功後的事，甚至有關列國的現狀他還是從辛朵拉口中了解到的。

　　戈本從未離開過地下世界，

　　有關「地上」的任何事都是靠他腦補出來的。

　　「膚淺的計劃。」高索毫不留情地評價道。

　　建立權威談何容易？

　　亨利一世無所不用其極的地獲取了王位，卻也最終不得不聽命於元老院，而即便強如元老院，他們在特瑞斯國王死後樹立權威也耗費了無窮的精力。戈本談論的理想與戰略完全是紙上談兵，在高索看來，這就如同一個孩童最原始的憧憬。

　　「元老院……」

　　戈本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陷入了沉思。

　　辛朵拉並未對他提及過元老院的存在，辛朵拉稱亨利一族與教會是他們麵臨最大的敵人，混沌教負責對抗教會，而他則負責剿滅亨利一族。

　　不過不出半分鍾，戈本就想到了答案。

　　「如果元老院擋在我的面前，我就摧毀它，如果我的力量不夠，我就去獲取更強的力量，最終，無論是元老院或是教會都將認識到我乃至整個提奧法蘭一族的恐怖！」

　　無可救藥。

　　高索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和戈本交談下去的必要了。

　　他並非聖人，在遭到亨利一世算計時也一度產生了強烈的仇恨，然而在鬥爭的最後，他從永無止境殺戮中明白了一個道理。

　　仇恨會讓成為他一生都在與之抗爭的存在。

　　正因如此，他才在大勢已去之時獨自一人登上了莫比烏斯號。高索曾有過與亨利一世魚死網破的機會，他也可以將仇恨延續給自己的人民，一旦這麼做，就算他失敗了，他的族人也會繼承他的意志，代代背負著仇恨而活。

　　或許真的有那麼一天，繼承他的某位意志的人的確能殺死亨利一世的後人，讓整個聯盟重陷混沌與動蕩的境地。

　　高索早就構想過這一切，他幫助特瑞斯建立了聯盟，也能讓他們所有人的努力付之一炬。所以他並不厭惡戈本，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戈本就是另一個他構想中的未來。

　　一個掌握了足夠強大的力量，試圖向亨利一族複仇並讓整個聯盟動蕩的後人。

　　「高索族長，我的計劃聽起來如何？您和那些軟弱的家夥不同，您一定能認同的我的想法吧？」

　　戈本充滿了疑惑，就像是一個急需找到認同感的孩子。

　　讓他失望的是，高索久久凝視著他，才緩緩開口：「很遺憾，我必須阻止你。」

　　說話之時，數尊雕像同時發出了沉重的轟鳴，黯淡下去的「月光」又再一時間變得空前強烈，衝天而起的光柱聚焦在了穹頂的裝置上，最終被盡數折射到了戈本身上。

　　戈本痛哼一聲，他的皮膚開始潰爛，如置火窖。

第308章：傳記的結局

　　在渾身被「月光」炙烤的過程中，戈本-阿祖克終於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高索族長和其他軟弱的人是一樣的，他或許曾鬥爭過，但在最後，他依舊選擇了妥協。這樣的人並不值得到他崇敬。

　　戈本意識到即便在提奧法蘭，只有他自己才是真正的鬥士，才擔得起英雄之名。

　　「戈本，你選擇了錯誤的道路，你只會毀了提奧法蘭，所以我必須在這次阻止你！」

　　「錯誤的道路？」戈本嗤笑。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論調了，然而看看踐行這種「和平」道路的曆代君王都得到了些什麼？

　　坑害他們一族的亨利一族依舊在「地上」逍遙法外，所謂賀露提雅聯盟越來越輝煌，而他們就只能蜷縮在地下，小心翼翼地生活在大陸無人問津的角落。

　　也許真的如高索族長所說，鬥爭下去的結果將以兩敗俱傷收尾，但這已不是戈本能去考慮的了，越是有人勸說他，他內心的仇恨之火便燃燒得更為強烈。

　　「即使在我面前的是深淵，我也要把亨利一族從光明的『地上』給拽下來，如果元老院無法審判他們，我便會親自成為他們的審判官；如果教會對他們所作所為置若罔聞，我便會親自充當他們的劊子手——高索族長，你的時代結束了，我將替代你完成你未竟的事業。」

　　到了最後，高索竟聽見了許多重音，戈本的聲音就像是由許多人交疊在了一起。

　　高索看見戈本的雙眼變得一片漆黑，被灼燒得潰爛的皮膚生長出了無數肉芽，而那些蠕動著的肉芽正貪婪地吸收著「月光」的能量。

　　戈本正在吞噬他殘存的力量。

　　產生這種荒誕的念頭時，高索周身的光暈猛然淡去，他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作為殘存的幻象，他本不應產生類似於疼痛概念，但他的力量每逝去一分，高索就感覺他的靈魂都在被劇烈地攪動著。

　　「高索族長……把你的力量交給我吧，我會帶著它繼續前行！」

　　戈本的聲音已低沉得不似人類發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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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索族長不會有事吧？」快步走在通往封印最底層的路上，布萊登國王擔憂地問道。

　　「高索族長已經死了，無論他能否阻擋戈本，都將消失殆盡。」埃裡克頭也不回地答道。

　　「我的意思是，族長他能擋住戈本麼？」

　　高索族長是提奧法蘭最偉大的族長、最英勇的戰士，也是布萊登心中最後的希望，如果連高索都倒下了，他想不出還有誰能阻擋癲狂的戈本了。

　　「不能。」埃裡克毫不猶豫地摧毀了布萊登最後的希望。

　　讓一個死人對付烏魯索斯顯然有些強人所難，埃裡克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高索身上，但是高索每拖延一秒，勝利的天枰就會越傾向他們一分。想要擊敗即將成型的烏魯索斯，需要的絕不是一個人或幾個人的努力，而犧牲在所難免。

　　看著布萊登麵如死灰的表情，埃裡克繼續說道：「不過我倒是知道戈本仇恨的源頭了。」

　　「你不是說它來自於烏魯索斯麼？」

　　「沒錯，但即便是烏魯索斯也無法憑空給戈本灌輸如此逼真的情感，這些仇恨都是真實存在的——你們為犧牲的祖先修建了英靈之眠，並將烏魯索斯封印在英靈之眠的下方，因此你和你們的先祖也是造成這一切元凶之一。」

　　「我也是元凶？」布萊登指了指自己，他的大腦一時間無法跟上埃裡克的思維。

　　「烏魯索斯是吞噬一切的魔物，而它所能吞噬的東西並不僅僅是實體，封印雖然抑製了它形體上的再生，

　　但在長年累月的時間裡，它汲取了你先祖的仇恨與不甘，並將它們作為真實的情感折射給你的人民。」

　　「這太荒謬了！」

　　「我之前也給你提到過吧，無法承受這些情感與力量的人都被逼瘋了，但由於你的弟弟情況特殊，他繼承了烏魯索斯想要投射給他的一切。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其實在烏魯索斯將這些念頭灌輸給戈本時，他就已經『死』了。」

　　真正戈本還未出生就已經死了，被生出來的只是提奧法蘭曆代先祖仇恨的聚合體，它存在的目標只有一個，便是向亨利一族複仇，而念頭本身沒有改變，烏魯索斯就能一步步左右戈本，並最終通過戈本人類的軀體成為更高一層的存在。

　　他們之所還存在獲勝的可能，是因為烏魯索斯尚未與戈本真正融合，進一步融合需要吞噬更多的生命力。

　　「你是說……」布萊登產生了不好的猜測。

　　「你的人民是融合最佳的養分，戈本會操控他們來到黑色深淵作為祭品來獲得更強的力量，這或許就是他與混沌教合作的意義所在。」埃裡克終於停下了腳步，階梯盡頭是一處空曠的場所，一片死水環繞著巨大的圓形空地。

　　埃裡克手中的火把照亮了面前的道路，也照射出空地之上的複雜法陣。

　　此時的法陣早已黯淡無光，本應承載烏魯索斯魔核的石台變得破敗不堪，遠遠望去應該是被人用外力擊毀的。

　　而在石台邊，一個青年正笑容可掬地面對著他們，似乎已經恭候多時了。

　　那青年赫然是先前負責引開的衛兵的吟遊詩人。

　　「完美的推論，看來你真的十分了解魔物啊。」吟遊詩人的嘴唇動了動，與之前不同的是，他的雙目已經變得漆黑無比，他說話的聲音在空地久久回蕩著，在黑暗的環境下十分滲人。

　　埃裡克一言不發地摸出腰間的短刀，戒備地盯著對方。

　　「省省吧，你雖然了解魔物，但你並不以戰鬥見長，不是麼？……埃裡克，你並非提奧法蘭的一員，所以我打算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暢通無阻地離開這裡，將這裡的發生的一切拋之於腦後，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然後你會吞噬整個提奧法蘭王國？」

　　聞言，吟遊詩人低沉地笑了起來。

　　「你推測出曾經在這裡發生過什麼，也預見即將發生的事，不是麼？以毀滅的方式作為提奧法蘭傳記的終點……這不正是最精彩的結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