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超級U盤 作者：紙火花（連載中）

第1068章 點歪的科技樹


    燈光次第亮起，掌聲卻沒有停下，很快變成整齊的「啪啪！安可！啪啪！安可」

    有人點亮手機，舉起來上下揮動，看起來的確有幾分現場演出的味道。

    臨時的舞台上，表演者停下收拾樂器的動作，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她們的平均年齡只有18歲，大都是首次「觸電」的純新人，公開表演的經歷也沒有多少，面對觀眾熱情的返場要求，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經驗。

    主持人見狀連忙站出來幫忙解釋，表示她們的行程排的很滿，後面還有兩家電影院等著，晚上還要坐高鐵去津門，實在沒辦法耽擱停留，請求觀眾的理解諒解云云。

    被她這麼一打岔，觀眾們也都反應過來，明白自己看的表演和普通的現場演出不一樣，只得訕訕地放下雙手，眼睜睜看著眾人離開。

    演員離場，工作人員走進來開始拆除小舞台，現在才剛過七點，拿掉小舞台還能放兩三場電影。

    觀眾們起身往外走，冉旭坐著沒動，深深嘆了口氣，「當演員也不不容易啊！拍完戲了還要辛苦宣傳，一天跑好幾家電影院，還要連夜去外地，不到電影下映就別想休息，感覺比咱們還苦呢！」

    「更正一下！」周舟舉起手，「不是誰都有資格這麼辛苦的，那些配角、龍套就算想要幫忙宣傳，人家導演和製片人還不願意掏那個機票錢呢！」

    「這麼多人，全國各地到處跑，光是每天的路費食宿費就得以萬計算，老闆自然不願意了。」

    「這才幾個錢？路演已經是最省錢的宣傳方法了，打廣告辦首映發通稿才是真得能花錢。現在電影宣傳費基本上都是千萬起步，那些個大片還要破億，沒錢根本玩不轉。」

    冉旭有些咋舌，「這麼多？」

    「全國一年生產七八百部電影，算上進口片，全國票房也才四百多億，刨除那些十億、二十億的神片，你算算剩下那些電影的平均票房是多少？網上那些同質同價沒牌子的商品，不花錢買流量根本賣不動，電影也是如此，不用心宣傳，就沒有關注度和排片率，最終只能悄悄的上映、悄悄的下映。」

    「現在有了『電影促進法』，拍電影不要許可證，只執行映前審查，以後這些題材安全、風格相近的電影只會越來越多，花在宣發上的錢只會越來越多。據說網店商家把六成毛利拿來買流量，以後宣發比製作還花錢應該會越來越常見。」

    冉旭眨了眨眼，全年票房四百多億他知道，電影促進法正式施行他也知道，畢竟『時事』雜誌上都有刊載。可剩下那些數據和論斷他就不清楚了，「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沒有，」周舟聳聳肩，「都是從壁虎上看來的，我覺得很有道理。產量大增、同質競爭，就越發需要宣傳，就像那些瘋狂打廣告的飲料和洗衣服一樣。」

    「那沒錢的電影怎麼辦？」

    「放棄院線發行，直接賣給各地的電影頻道或者視頻網站。」

    冉旭點點頭，掏出手機打開剛才收藏的網頁內容，遞到好友面前，「你是不是被人騙了？我在上影節官網上沒找到『閃光少女』的名字。聽說騙子最喜歡騙咱們這些高三學生，難不成這是最新的花樣，專門騙跟社會脫節的學生黨。」

    周舟接過手機看了眼，「跟社會脫節的貌似是你吧？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在用四年前的擼妹兒720？嘖嘖，1G處理器、512內存，難道不卡嗎？」

    「不卡，」冉旭搖搖頭，接過機身遍佈磨痕的亮黃手機，「我不更新應用，512兆夠用了。」

    「也是，四年前的機器運行三年前的應用，當然沒什麼問題，」周舟站起來，「走吧，看你這麼可憐，帶你去領一台免費的手機。」

    冉旭跟上他的腳步，「別想把我騙去燕郊、靜海！還有我不借錢！」

    周舟翻了個白眼，「想什麼呢？就在電影院裡面，幾步路就到了。」

    至於剛才的問題，他同樣有解釋：「閃光少女參加的是電影頻道傳媒關注單元。這個獎是電影頻道和上影節合作辦的，確切說是掛靠。電影頻道掛著央視六套的名字，其實是總局下屬的電影衛星頻道節目中心在製作運營，傳媒大獎的評選運作也都是他們在做，和上影節只有掛靠關係，官網不來認領倒也正常。」

    聽了好友的介紹，冉旭一揚眉毛，「這個獎是不是也叫上影節傳媒大獎？」

    「嗯，沒錯。」

    「我去！原來是給『小時代』發最佳影片，把最佳新人導演發給郭小四的那個辣雞獎！」

    「咳咳，」周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尷尬地捂著嘴巴連連咳嗽。

    等到氣息平順，他這才悶聲說道：「評委也有走眼或者被公關的時候嘛，大多數時候他們的眼光還是很好的，選的影片不是口碑好就是票房高。再說，那一屆的最佳影片還有『青春派』呢。」

    那是一部以「戰勝高考」為題的青春電影，投資方是讓萬千學子顫抖的《黃岡密卷》（其實是黃岡廣電），這部電影也因為後者的運作，拿到了代表官方認可的華表獎。因為真實反應高考氣氛，它經常被高中學校用作備戰宣傳片，在新學期組織高三年級集體觀看，這裡面就有冉旭他們學校。

    想起那部電影的情節，冉旭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兩眼一睜，開始競爭，累死你一個，幸福你一家。嘿嘿，咱們現在也算是脫離苦海了。」

    「還早著呢，只能說是中場休息，」周舟搖了搖頭，「考的再好，志願沒填好最後也是白搭。千辛萬苦上了大學，最後卻練出一手搞不成低不就的遊戲技術，還是沒什麼卵用。」

    「也不知道班上那幾個喊著要考電競專業的傢伙考得怎麼樣，能不能考上。」

    「不清楚，」周舟搖了搖頭，在存包櫃前停下腳步。

    「怎麼不走了？」

    揚了揚手裡的透明文件袋，周舟譏誚地看著手裡只有手機的好友，「你的准考證不要了？」

    「啊！」後者如夢初醒，以手撫額道：「我還真給忘了，果然是一考傻半年。」

    拿起手機靠近NFC識別區，一隻櫃門自動彈開，冉旭走過去取了自己的塑膠文件袋，伸手關上櫃門，隨口說道：「720雖然過時了，但是卻有NFC和無線充電，反倒很多新手機卻沒有這兩個功能。」

    「那都是塑料背殼的功勞。」

    NFC近場通信技術源自RFID射頻識別技術，無線充電大多採用電磁感應方案，這使得兩種產品都對金屬外殼比較敏感，需要花費資源專門優化。大部分廠商嫌麻煩，直接砍掉中低端機型的這兩項功能，以期節省成本提升性價比。

    離開影院存包區，周舟抬手指著前面一家店舖，「到了！」

    冉旭抬頭望去，首先看到白色門頭上撲閃翅膀的藍色蜜蜂，接著視線下移穿過玻璃門掃了眼店內，「就是這裡送手機？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以為是賣周邊紀念品的就沒進去。」

    「嘿嘿，所以你得感謝我，讓你省了幾千塊。」

    伸手推門，倆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因為是內嵌在電影院裡的店中店，這家店的面積很小，兩邊靠牆擺著兩台自動售貨機，最裡面是一張燈光櫃檯，營業員坐在後面，雙手橫持手機手指不停點擊，似乎在玩遊戲。

    見此情景，周舟停下腳步，回頭小聲說道：「不是王者就是百將，賭不賭？」

    「傻子才和你賭呢！」

    「王者榮耀」在過去大半年突然爆發，助力企鵝遊戲掀翻蜜蜂遊戲，一舉坐上世界最大手游公司的寶座。後者手上雖然有諸如「百將圖」這樣堪稱優秀的作品，奈何用戶基數差距太大，只能眼睜睜看著營收和利潤的差距越來越大。當然，百將圖固然被王者花式吊打，靠著優秀的程序、畫面和AI，依然穩坐移動moba遊戲的第二把交椅，人氣和營收同樣可以吊打其他手游，這位小哥的確不太可能玩其他遊戲。

    眼見目標不上鉤，周舟無奈搖搖頭，走到櫃檯前面扣指敲了敲，「小哥！」

    後者見到來人，放下手機正要開口，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輕取敵首，勢不可擋！」

    營業員滿臉尷尬，連忙抓起手機按了靜音，然後說道：「兩位同學，你們是來參加『活力之夏』活動的麼？」

    「我已經參加過了，」周舟指指冉旭，「這次是帶他來。」

    「哦，」營業員點點頭，伸出手，「同學，准考證給我看一下。」

    冉旭取出准考證遞給他，同時有些不放心地確認道：「不會用我們的資料搞貸款吧？」

    「當然不會！」營業員把准考證平攤在一隻類似掃瞄儀的機器上，這才搖著頭說道，「恰恰相反，蜜蜂做這個活動，正是為了防止你們這些高中畢業生被人騙去借貸款、做傳銷。當然，公司順便也能把你們發展為潛在用戶。現在競爭越來越激烈，必須要從學生抓起。」

    「噢，」冉旭點點頭，看著對方操作，然後一張塑料卡片被遞到他面前。

    「這是我們的會員卡，內置射頻芯片，裡面有三張綠萊月卡，請到那邊的自助設備上操作使用。」

    冉旭還想再問，周舟卻一把將他拉到自助終端跟前，「在這兒掃卡，然後你就明白了。」

    自助終端採用全觸屏操作，有什麼需要點按鈕圖標就行，的確很容易上手。冉旭也終於弄明白了所謂送手機的真相，「這玩意只是『共享手機』，用完了還是要還回去，哪裡說送了？」

    「到期不還，手機不就成你的了，蜜蜂又能把你怎麼樣？」

    「遠程停機、封停帳號、扣信用分、通報學校、上報徵信，這些手段還不夠？」

    嘴上吐槽著，冉旭手腳麻利地選了一台手機。

    手機檔次不同，需要消耗的月卡數目也有不同，他沒有刻意選擇老舊機型，也沒有加錢上蜂8，而是隨大流地選了一台中端偏下的蜜蜂6lite，三張月卡可以免費用到新學期開學。

    機器裡吐出一隻紙盒，周舟一把抓起，「我幫你看看是什麼版本？」

    很可惜，冉旭的手氣不怎麼好，盒子裡只有一支普普通通的藍色手機，外觀看起來並不怎麼出眾。

    對於這個結果，他倒是頗為欣然，「白吃棗嫌核大」可不是他的風格。

    走齣電影院，太陽還明晃晃地掛在西邊的天空上，頑強地不肯下山休息。

    拿起手機給自己來了張自拍，冉旭低頭看了看，選了個看起來最奇怪的「星空模式」。

    然後他就震驚了，張大嘴巴：「還可以這樣？這也太厲害了吧？」

    「什麼？」周舟探頭看過來，發現手機屏幕上是某人的傻笑自拍，背景是野外星夜。

    「這有什麼？黑白顛倒其實不難，調下色，修整影子和天空背景，再改改亮度、對比度就行了。很多影視劇的夜戲就是在白天拍的，尤其是那些調度困難的大場面，為了防止出事都在白天拍攝，完事了用後期軟件一改，觀眾根本看不出來。」

    「蜜蜂不過是把專業軟件的功能簡化了拿到手機上，再自動摳掉天空換成星空背景罷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冉旭點點頭，「我知道啊，可問題是這個也太真實了吧？這個月亮和昨晚的好像。」

    聽見這個問題，周舟忍不住笑了，「那是因為蜜蜂點歪了科技樹，花了上千萬做了個宇宙模擬器，後來可能感覺只給遊戲和電影用太浪費，就下放到手機相冊了。」

    蜜蜂旗下的3D遊戲一直很重視天氣和天象的擬真，為了進一步提升模擬效果，他們先是專門架設地球模擬超算來改進天氣系統，又和天文學家合作開發星空模擬器。通過收集解析既有的天文資料，他們將所有目視可見的天體裝進一台專門的超算。

    只要輸入位置坐標和時間信息，兩套模擬器就可以精確模擬地球上任意一點指定時間看到的天空，準確度遠非傳統星圖和星空照片可比。用來做影視劇背景都毫無破綻，降低要求放在手機相冊裡自然毫無問題。

    「對了，」說到這裡，周舟忽然想起一件事，「明天你沒事吧？」

    「沒事，準備呆家裡看電視。」

    「電視以後再看，明天和我一起去國展中心看科博會。」

    「好吧。」

第1069章 機器也偷懶


    抬頭看了看天，冉旭鬱悶地嘆了口氣。

    天空明亮澄澈，朵朵白雲悠然飄蕩，正是本地少見的藍天。

    只可惜，這一抹亮色既不是三月藍，也不是OPEC藍，而是高溫藍。

    晴天時地面空氣受熱上升，可以帶走大量污染物，所以天晴時的空氣質量通常比陰天要好，這幾天的高溫更是進一步加強了上升氣流的力量，甚至一舉突破籠罩頭頂的「灰蓋子」，讓人們看見久違的明朗藍天。不過應該沒誰會頂著37攝氏度的高溫跑出去遊玩，這樣的天氣只適合宅在家裡靠著空調吊命，或者跑去商場超市博物院蹭冷風機。

    還好的是，國家電網比較給力，沒在群眾最需要他們的時候掉鏈子，要是和台電一樣，這幾天不停出問題，不是臨時停電就是高溫限電，公司上下絕對要被市民群眾死命問候老娘。當然，TPC也是倒霉攤上了豬政客，原本他們的供電質量長期比肩歐洲發達國家，可等到佔據發電量12%的核電站被迫關閉，頓時就有些捉襟見肘起來，顯然被「全面無核、用愛發電」坑的不輕。

    收回視線，冉旭喃喃低估一句：「今天怕是會有很多人，國展中心的空調可千萬不要掉鏈子啊！」

    按照以往的傳統，科博會門票免費發放，今天又是星期日，應該會有很多人跑去那邊參觀順便消暑。

    心裡許下這個小小願望，男孩掏出手機看看時間，走出小區朝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他要坐的公交還沒有來，冉旭索性躲到站牌陰影裡面，掏出手機玩了起來。

    陪伴他整個高中三年的Lumia720已經光榮退休，如今拿在手裡的正是昨晚領到的那支蜜蜂6lite。

    還好的是，如今的主流應用都有跨平台版本，蜜蜂還為其他平台準備了換機助手，新舊交接倒也沒怎麼費事。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讀取複製短信、聯繫人、應用列表、系統設置這些常見功能，蜜蜂換機助手還有角色移民功能，可以幫助安卓\/iOS\/WP平台的玩家將遊戲角色一鍵遷移到蜜蜂平台，雖然僅限蜜蜂自己運營的遊戲，而且只能單向遷移，卻還是幫冉旭解決了很多煩惱。靠著這一招，蜜蜂移動沒少從其他平台那裡勾搭用戶，玩家的精明不可想像。

    一輛輛大巴進站又出站，冉旭始終低頭玩著遊戲，直到手裡的電話突然震了兩下，他這才抬頭看向汽車駛來的方向，果然自己等待的那輛車。

    心裡為第二次使用的「車來了」應用點了個贊，他走向正在減速停車的公交。上車、刷手機、找到空位坐下，看著手裡的藍色電話，冉旭不由想起自己的諾基亞手機。

    NFC近場通信技術由諾基亞、索尼、飛利浦半導體聯合研發，也最先出現在諾基亞3220手機上面。功能機時代的諾基亞移動推出了很多先進又實用的技術，卻在智能手機時代迷失，決策失誤接連踩空最後黯然出售。雖然它在今年捲土重來，卻已經不是原先那個「我諾」了。

    一路玩著遊戲，當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冉旭轉頭看向車外，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國展中心，展館上方露出一截龐大的身軀，正是周舟之前提過的「大蜜蜂」。

    「胖娃」恥度太高了，粉絲們更喜歡用「蜜蜂的大機器人」來稱呼它，簡稱就是「大蜜蜂」。

    下車來到國展門口，機器人龐大的身軀也更多地展現在冉旭面前，這台機器人有接近七米高，紫色外殼、四腿三面六臂，看起來很像是機器版的「地獄戰神」，外觀也和這只「夢幻」人氣召喚獸一樣，看起來並沒有猙獰可怖的感覺，反而有種威猛丑萌的感覺，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拿到授權。

    排隊領取了門票，冉旭沒有去找先到一步的周舟他們，徑直朝著大機器人跑去，打算近距離接觸一下這個大傢伙。

    和他想法類似的人也有很多，不鏽鋼欄杆外面早就圍滿了吃瓜群眾，全都高舉手機背對機器人咔咔合影，因為獨特的三面六臂造型，這只「機器版地獄戰神」並沒有後背，前後左右都是正面，倒是極大地方便了大家合影拍照。

    輕鬆搞定合影，冉旭這才施施然朝著展館走去。周舟給他分享了實時位置，正等著他過去會和呢。

    終於看到周舟那貨，冉旭快步走過去用力猛拍肩膀，粗著嗓子低喝道：「嘿！」

    周舟正在和身邊的長發萌妹子說著什麼，冷不防被人襲擊，當時就是一哆嗦。回過神來發現是冉旭這貨，當時就要發作報復回來，後者卻指指旁邊一直笑看的美女，「不介紹一下？」

    因為站位關係，女孩早就發現了冉旭的靠近，卻始終沒有提醒的意思，顯然也是個有趣的人。

    「額！」周舟只得收住動作，指指女孩，「喬雅雲，住我家對面的美女，現在高二，下學期高三。冉旭，我的同學兼死黨，就是人有些蔫壞。」

    笑著點頭算是打招呼，喬雅雲細聲說道：「更正一下，我家和他家的確窗對窗，不過離得挺遠，中間隔了一條馬路、兩道院牆。」

    「能問一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他拿望遠鏡看我房間，然後被我用指星筆照了回去，然後就這樣認識了。」

    事涉名譽，周舟忙不迭解釋道：「我那是天文望遠鏡，看不了人的。被她這麼一照，我差點變成了獨眼龍，現在左眼視力還是不如右眼。」

    喬雅雲微嘟嘴巴，「那是你玩太多遊戲，跟我無關好麼！」

    周舟手指臉上的眼鏡，「那你怎麼解釋為什麼是左眼？」

    「哼，我哪知道？」

    這兩人明顯有問題，冉旭為了避免被塞狗糧，連忙插話打斷他們的日常拌嘴，「你們來多久了？這邊有什麼好玩的沒有？」

    「我們也是剛到，」周舟答道，「正準備去看看VR版天宮二號。」

    「還有智能宣紙和智能畫板，」喬雅雲補充道。

    冉旭點點頭，「那就一起吧！」

    這三樣展品都在1B展館，走進國展主樓右拐進門，出現在眼前的便是文化與科技融合展區，來自中科院自動所的智能宣紙和來自蜜蜂研究院的智能畫板比鄰而居，再往裡走一點就是中航科集團的展位，一比一的天宮二號空間實驗室模型看起來非常顯眼。

    他們先去看了距離最近的智能宣紙。

    這個名字其實是媒體給起的外號，這款產品真正的名字是軟筆書法體驗台，它的主體是一塊壓感觸摸屏，觀眾捏著特製的仿真軟筆在上面模擬寫字，系統便自動識別軌跡和力度匹配相應的筆跡，看起來就像是在宣紙上揮毫潑墨一般。除了模擬真實筆跡，這個設備還有名作臨摹描紅以及書法小遊戲，對普通人來說倒也算是新奇，喬雅雲就興沖沖地跑去試玩，哦不，是實際體驗了一番。

    等待女伴的功夫，周舟不以為然地咧咧嘴，「用壓感屏代替大字本、描紅本，也虧他們想得出。光是這塊屏幕的價格，都能買幾千幾萬個本子了！」

    冉旭倒是蠻看好這款產品，「這東西又不需要跑遊戲，應該能夠用上好幾年，一次投資終身受益，還能節約紙張保護環境，還是有些價值的。」

    「切！」周舟翻個白眼，「與其單獨開發這麼個檯子，倒不如做一款平板應用，直接讓人在平板上寫字，不是更加省錢、更加環保？」

    「識別精度夠麼？電容屏肯定是不行了，電磁屏好像也有256、1024、2048級的區別，不知道哪個級別才夠用。」

    這下子，周舟也啞火了，他只用過自家老爸的漢王平板，知道有些平板可以原筆跡書寫，但是具體參數什麼的就不太清楚了。

    看了眼還在興沖沖排隊的喬雅雲，他擺了擺手，說道：「走吧，去看看蜜蜂的智能畫板。」

    蜜蜂那邊一口氣拿出八塊大小不同的智能畫板，繞著展台擺了一圈讓大家隨便體驗，倒也省了大家排隊等候的麻煩。

    因為同樣使用電磁壓感屏，兩款手寫產品的外觀和用法頗為相似，然後被熱心媒體放在一起湊成一對，但若是到現場實際體驗，就會發現兩者的技術思路和用戶體驗全然不同。智能宣紙特意使用更高精度的壓感屏和特製「毛筆」，就為了更好地模擬真實書寫的手感。而蜜蜂為了降低成本，只給智能畫板配備256級電磁壓感筆，然後把精力放在屏幕背後的AI引擎上面。

    單純看硬件配置，顯然是智能宣紙完勝，然而現場的實際情況，卻是後者的實際體驗和人氣卻完爆前者。

    至於原因，卻是出在它們對用戶筆跡的處理態度上。

    PC和智能手機的先後流行，讓紙筆逐漸退出人們的日常生活，更別提需要長期專門練習的毛筆書法。這樣一來，普通人缺乏書法技能，落在屏幕上的字跡自然難看得緊，就只能對智能宣紙敬而遠之，頂多站旁邊看個熱鬧。而蜜蜂的智能畫板卻不一樣，它採用了人工智能筆跡預測技術，用戶的筆跡只是觸發識別的引子，最終呈現在屏幕上的卻是AI根據用戶意圖自行創作的產物，看起來明顯要順眼很多。而且蜜蜂還為智能畫板準備了掃碼分享到圍脖功能，更是進一步激發了觀眾們的「創作熱情」。

    AI作畫其實是國際上的研究熱點，這一塊的研究有兩個方向，一個是讓AI自主創作，另一個則是讓AI輔助人類創作。前者通過學習特定畫家的作品，可以創作出風格神似原作者的畫作，未來可能對古畫修復、鑑定工作產生貢獻。相比之下，後者更是具有巨大的經濟價值，借助人工智能實現圖稿的自動描線、自動上色，無疑能夠極大地提升畫師的生產力，進而對下游的漫畫、動畫、遊戲產業產生深遠影響。

    作為國內最強的人工智能研究機構，蜜蜂研究院自然不會放過AI作畫這個熱門課題，他們顯然是兩條腿走路，兩個方向都有嘗試，然後就有了這塊大出風頭的智能畫板，它能識別用戶塗鴉並將其自動修正為素材庫裡的簡筆畫，對於部分山水、花木、汽車、貓狗、金魚、人像，它還能進一步填充紋理並上色，幫助用戶創作一幅精緻的水粉畫。

    放下畫筆，周舟掏出手機掃碼分享自己的「大作」，挪步讓出位置，頗為遺憾地搖搖頭，「可惜了。」

    「可惜什麼？」冉旭恰到好處地接上話茬。

    「AI的知識不全面，只能畫美女和風景器物，並不能完全發揮我的創意。」

    「噗！」冉旭一下子笑噴了，「你還能更無恥點兒麼？」

    「我有說錯麼？」周舟理所當然地反問一句，晃了晃右手，「創意對於我來說要多少有多少，現在就缺個幫忙作畫的AI助手了。」

    「你還是別想了，」冉旭把自己手機遞到周舟面前，「看看這個，是不是和『你的畫』非常像！」

    後者低頭看去，卻見屏幕上是蜜搜識圖的結果頁，上面有很多圖片和和自己剛剛創作的作品非常相像，讓他一時有些無語。

    「看到沒？與其說是你指揮AI作畫，倒不如說是AI按照你的意思修改了別人的畫。距離真正的輔助作畫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呢！」

    事實當前，周舟也不得不點頭承認，小聲道：「我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麼？」這回接話的卻是隨後趕來的喬雅雲。

    周舟沒急著回答，抬手把自己手機遞到對方面前，「你看這個，我剛畫的，畫得怎麼樣？」

    後者接過來一看，輕輕點頭，「是挺不錯的。等等，你不是手殘麼，這真是你畫的？」

    接著遞上冉旭的手機，周舟提醒道：「你再看這個。」

    女孩低頭看看，頓時樂了，「你倒是夠偷懶的，直接給照片套水粉畫濾鏡，然後隨便改改就算完事兒。」

    周舟聳了聳肩，收回手機還給冉旭，「不是我幹的，是蜜蜂的AI弄的，我本來想畫你來著，最後卻變成這位了。」

    「它倒是會偷懶，」女孩展演輕笑，看向人頭攢動的蜜蜂站台，「我去看看！」

第1070章 西部影都

    驕陽似火，炙烤著大地。

    展館門前的廣場，高大的紫色機器人孤零零矗立著，和自己斑駁的影子作伴。

    暗罵自己一句自找苦吃，林琛收回視線，一咬牙一跺腳，快步衝進充滿光和熱的世界。

    國展門外，身穿藍色制服的外賣騎手已經等在路邊，看起來很是顯眼。

    兩人之前已經見過幾次，騎手看了他一眼，低頭看看手機屏幕，轉身打開電摩後箱，從外賣箱裡取出裝著餐盒的塑料袋遞給他，「你的外賣，先檢查一下！」

    林琛伸手接過，大概看了眼，點點頭表示沒問題。緊接著，他便丟出早就想問的問題：「你還真得跳槽了啊？」

    上次見面時，這哥們身上穿著的，還是袋鼠外賣家的亮黃制服，這次出來就變成蜂鳥家的了。

    對方聞言笑笑，「那是當然，說到就做，不然別人還怎麼看我？」

    從市場份額來看，背靠企鵝的袋鼠和背靠阿貓的蜂鳥是外賣雙雄，度熊外賣佔居第三隱隱不支，然後是一堆紮根區域以及自營細分市場的其他品牌。三角形最穩定，但三頭格局卻最危險，線下聚眾鬥毆、線上紅包大戰、水軍互黑，三家的撕逼大戰始終沒有停歇過，不斷為網友提供著新鮮談資。

    今年4月，袋鼠公司王老闆接受媒體採訪，表示公司已經實現盈虧平衡，手上還有大筆現金沒處花，打算進軍更多第三世界國家，搞全球化，口氣甚大、意氣風發。然而還沒等他的出海大計落到實處，手下招聘人員就整出來「不要黃泛區人士」的第二代地圖炮，明目張膽地域歧視的言論頓時在網絡上引起軒然大波，讓公關部門好一通忙活。

    等他們好不容易把事情壓下去，運營部門又整出「清真專門入口、分箱專門配送」的作死新套路，為了1%的用戶，diss（Disrespect 不尊重）剩下大多數，偏偏公關部門的大招還在冷卻當中，傳統的水軍招數（當然也排除是友商免費贈送的「假水」）非但沒能平息輿情，反倒惹得群眾各種不快，紛紛揚言要差評卸載二連。

    本來嘛，事情主要發生在網上，暫時還沒有擴展到線下，這位外賣小哥卻也是耿直得不行，直接表示不能忍，當時就說要辭職，如今果然是換了東家。

    看著年輕的騎手，林琛抬起空著的那隻手，為他點了個贊，「敬你是條漢子！」

    「不敢不敢，」小哥看看左右，見沒人注意這邊，這才壓低聲音，像是傾訴又像是吐槽似的說道：「我也是沒辦法，害怕將來被人家投訴身上味道不乾淨，更怕碰到個不說就干的，直接給我來一刀。」

    「嗨！」林琛嘆口氣，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對方，「蜂鳥也不保險，要是你想換個新工作，可以考慮加入我們，電影行業還是比較安全的。」

    「謝謝！」後者抬手接過名片，「話說你們最近應該沒少接業務吧？每次點餐都比別人晚好多。」

    「還行吧，」被撓到癢處，林琛得意一笑，「大部分都是諮詢的，當然採購意向也有不少，所以才要補充精兵強將。」

    當初《阿凡達》橫空出世引發觀影熱潮，iMax3D一票難求，影院商紛紛上馬iMax和3D放映設備，影響綿延至今依然沒有徹底消散。等到《流浪地球》上映，同樣帶起一波「4D風潮」，雖然規模和影響力都不如前者，卻也讓作為設備供應商的蜜蜂影輔吃了個飽，業績暴漲數倍，的確需要補充人手。

    戴好頭盔，藍衣小哥笑著指指自己：「那你們也不能隨便抓人上陣呀，我就一送外賣的，找我去做什麼？」

    林琛點點頭，「行業跨度的確有些大，不過我們現在最缺的是一線銷售服務人員，本質都是送貨上門、售賣服務那一套，要的是熟悉地理、擅於和陌生人打交道，這兩點我覺得你都具備，相信很快就能適應。」

    「那就謝謝林經理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嗯，希望可以再見！」

    「再見！」

    轉身走進國展中心，林琛徑直朝8號館走去。隨手送給對方內推名額，他自然有著自己的考慮。

    隨著相關法律政策逐步落實，蜜蜂正在醞釀改組電影放映業務。按照計畫，深空院線將會拆分重組，大型影院資產剝離出去加入星空院線，剩下的小型影院再加上後期收購的私人影吧將會進行VR化、4D化改造，打造成一條最有技術范兒的全國連鎖點播院線。為了配合這項計畫，深空院線正在影視業務群內部徵集北方地區負責人，他林琛也報了名。

    既然自己有可能調到北方來擔任區域經理，自然要多招幾個容易溝通的本地下屬進來配合工作。當然，他只是給了個對方一個內推機會，能不能成為自己的下屬還要看對方的意思以及HR考核的結果，這只是一步可有可無的閒棋，很快他就把這件事放到了一邊。

    京城科博會既然是由官方性質的貿促會主辦，自然少不了「誇功績」、「帶小弟」的傳統任務，前者的具體表現是一號、二號館裡的專題成果展，後者則落實為八號館裡的省區市科技創新成果展。

    有意思的是，因為蜜蜂大舉報名參展，而科博會又按照行業和地區設置專題展區，結果就出現搞笑的一幕，用心去找的話，會發現蜜蜂及其關聯企業簡直無所不在：一號館文化與科技融合展區，蜜蜂研究院用智能畫板搶中科院自動所的風頭、二號館中關村創新成果展區，綠野林業擺出巨大的智能林場動態沙盤博，同樣引來眾多關注、三號館智慧教育展區，蜜蜂玩具展位前有許多小朋友流連忘返、四號館京城動漫遊戲聯盟展區，蜜蜂動漫同樣打了個醬油、五號館有第二代黑馬電動車的真車試乘、六七號館沒有使用、八號館有鷺島影輔和霍爾果斯蜂影這對同門兄弟隔著過道默默對視。

    在這爭相守護GDP的時代，發展地產業和招商引資自然受到地方當局極大的重視，為了爭搶優質項目，很多地方會拿出力度驚人的優惠政策，進而造成相關企業扎堆遷徙的壯觀場面。在這方面，西部地區有著中東部地區所沒有的優勢，上可以爭取國家減免企業所得稅和贊助商，下可以免收地方留存的稅款和各種附加費，盡心竭力為企業減負——反正他們有中央轉移支付兜底，不靠地稅吃飯。

    位於中哈邊境的邊境小城霍爾果斯，便是西部地區減稅招商的絕對典型。

    因為當地開出新公司免除五年企業所得稅、增值稅部分返還的優惠政策，吸引了很多輕資產企業湧向霍城。這裡面最為典型的便是影視投資公司，先後有數百家影視公司領到了霍爾果斯工商局頒發的營業執照。

    霍爾果斯xx影視公司參與投資、發行的電影陸續銀幕，其中不乏《乘風破浪》、《大鬧天竺》、《火鍋英雄》、《大魚海棠》、《西遊伏妖篇》、《老炮兒》等知名影片，以及最近大出風頭的《流浪地球》。單看出品公司註冊地，霍爾果斯儼然是一座瘋狂崛起的西部影都。

    不過真實情況卻不像表面那麼樂觀，華藝、光線這些老牌電影公司，以及韓少、鄧朝等明星跑去霍城開公司，只是為了享受「全國最後一塊稅收窪地」帶來的福利。可沒有紮根西部的想法，等到政策變動、紅利不再，這些用來走賬避稅的空殼公司都會大量註銷。

    毫無疑問的是，蜜蜂影業同樣是其中一員，競爭對手用馬甲公司避稅省錢，自家不跟妥妥要吃白虧，《流浪地球》項目投資巨大，放到霍城可以省下一大筆錢。實際上，不止電影行業，PE私募基金行業同樣是「稅收窪地」的忠實愛好者，每當有地方推出新政吸引投資，PE們便會蜂擁而入，註冊一大批子公司、子基金，等到政策變動再湧去其他地方。

    「稅收窪地」也不是國內獨有，畢竟不發達地區為了和發達地區爭搶企業和人才，也只能在稅收和法律上動腦筋。

    比如位於美國五大湖地區的俄亥俄州，便是中西部地區有名的稅收窪地，那裡對庫存、企業收入，以及對機械和設備的投資和銷往外州客戶的產品不予徵稅，很適合機械製造等重資產項目落戶。再加上美國在能源定價上的強勢，企業的生產成本的確比太平洋對岸要低。

    胡建企業界的前輩大佬曹老闆，因為國內日漸高漲的綜合成本毅然決定出海投資，他買下通用汽車在美國俄亥俄州的舊工廠，投資十億美元加以改造，用來生產汽車玻璃。

    然而，曹老闆的新廠還沒投產，就被戰鬥力爆棚的UAW（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盯上，各種抗議抵制正在紛至沓來。

    UAW最「輝煌」的戰績，便是打工打成股東，以及間接導致「汽車城」底特律的破產。

    正是因為他們持續不斷的鬥爭，使得美國三大汽車公司福特、通用、克萊斯勒不得不允諾提高時薪、增加福利保障。這些成本最終都體現在產品上面，推高了產品的實際售價，偏偏本國消費者並沒有多少「Buy America（買美國產）」的情操，面對日系車耐用省油還便宜的誘惑，越來越多美國人選擇拋棄「三大」。

    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們遊說華府通過了針對進口汽車的限制政策，妄圖以此拉平成本，結果沒過多久豐田、本田、日產三大島國車企紛紛跑來美國建廠，工廠更新、管理更細，員工更加年輕（沒有退休金負擔），生產成本還是比福通克要低一半以上，照樣吊打它們。

    等到07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本就勉力維持的「三大」果斷跪了一地，連帶著拖累了底特律的汽車產業和稅收支柱。經過剝離資產、收購合併以及債轉股，三家車企得以重獲新生，UAW也作為工人股東的代表加入了董事會。

    在林琛看來，三家車企其實是走了一條彎路，要是一開始就搞員工持股，將員工收入與福利和企業營收掛鉤，就不會背上越來越沉重的薪酬包袱，進而導致在市場競爭中被外國同行用成本優勢吊打。

    不過即便是員工持股，同樣無法解決隨著經營年限增加而必然出現的團隊老化問題，這很容易導致響應遲緩、決策保守、失去進取心，進而導致企業故步自封在競爭中失去優勢。

    某為的「45歲退休政策」應該就是針對這個話題兒設計，希望通過「提前退休」，汰弱留強、更新換代，從而保證企業的活力。不過這麼做也不是沒有代價，手裡掌握大筆虛擬股，倒是可以試試提前退休享受人生，普通員工就有些尷尬了。45歲正是上有四老要養，下有小的上中學的時候，這時候要是遭遇一刀切，無疑會是一個重大打擊。

    故而，當這項政策被曝光到網上，很快就引來無數網友的熱議抨擊，很多人都在罵某為違法國法、毫無人性。不過後者並沒有接受批評虛心改進的意思，顯然認為現行政策對公司更加有利。

    蜜蜂的虛擬股制度便是學自某為，隨著公司進入第十一個年頭，據說上面同樣有了推行類似政策的想法。林琛之所以對新深空院線的區域經理位置產生想法，也和公司內部正在瘋傳的這條消息有關。留在影輔他只是年底拿分紅的普通中層，去到新深空卻能變成開創市場、獨擋一面的直接負責人，權力、地位和收入都能增加不少——當然，前提是他能把業務真正做起來。

    還好的是，他現在還算年輕，就算搞砸了，也有時間給他從頭再來。而且他也對這項業務的未來有著充足的信心，千禧一代伴隨互聯網長大，從小就習慣了互聯網視頻的點播模式，電視台、電影院的檔期、公映週期顯然和他們的喜好與習慣不搭。只要在這方面做好文章，不愁打不開局面。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秦粉

    目送最後一隻箱子被手下運走，林琛扭頭看向身旁。

    某個憊懶的傢伙正閉眼癱坐在摺疊椅上，好像被人抽走了脊樑骨似的。

    踢了踢椅子腿，林琛道：「晚上有什麼安排？」

    趙西林聞言也不睜開眼，隨口反問：「你又打算做什麼？」

    「我打算去那邊看看新遊戲，你去不去？」

    因為行業不符，蜜蜂遊戲並沒有參加本屆科博會，不過他們同樣沒有閒著，特地租下國家博物館的場地，打算在那裡舉辦發佈會，正式發佈旗下兩款新遊戲。

    林琛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便是遊戲硬件交互設計師，後來又參與了影輔蜂游合作開發的載具模擬遊戲，身上遊戲人的痕跡始終沒有消褪，他會對蜂游的新品感興趣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去！」趙西林閉眼搖頭，「在國家博物館發佈遊戲，也虧他們想的出！」

    「我覺得還好吧，這回發佈的兩款遊戲，『秦殤2』是秦漢武俠，『基因風暴』是未來科幻，畫風都偏向寫實厚重很有歷史感，放在那裡正好能夠吐出這種特質。」

    猛然睜開眼睛，趙西林看向自己這位好基友，「要是『祖龍傳』倒還罷了，音樂、場景、道具、台詞的確有過考據，味道比較厚重，勉勉強強算是遊戲裡的歷史正劇。可問題是『基因風暴』是正統喪屍遊戲誒！把這麼一個突突突打殭屍和博物館放在一起，你不覺得很違和麼？對了，這遊戲過審了沒？」

    只要是現當代題材的國產影視劇，就一律不得出現仙神妖怪和喪屍異形，因為「建國以後不許異類成精」。就算這條指導原則不太適用於科幻遊戲，國內網遊玩家消滅的各種「喪屍」連起來能繞地球好幾圈，可蜂游想要順利拿到備案號和版號，同樣要突破其他一些攔路虎。

    內部人員好辦事，趙西林參加過的內測，知道這其實就是一款典型的美式打喪屍遊戲。「基因」講得同樣是生化病毒突襲都市，人們被迫在內外交困的絕境中克制瘋狂與背叛，努力互助逃出生天的故事。它的劇情和玩法並沒有什麼新意，無非是城市更大一點、喪屍更多一點、npc正常一點、玩法自由一點、畫面真實一點、分辨率更高一點罷了。

    顯而易見，這遊戲販賣的就是4k畫面下殭屍海的恐怖威壓以及花式虐殺殭屍的酣暢爽快，也必然會出現這類題材作品所共有的矮化軍警、三觀不正、宣揚犯罪、暴力血腥，乃至低俗涉黃的問題，可以說是蜜蜂遊戲成立以來最大尺度的作品，想要順利過審著實有些不容易。

    還好的是，這世上有個招數叫做內外雙版本。

    聽見他的問題，林琛當時就笑了，「親，你是不是撒？直接做一個和諧綠色的國行版本送審不就得了？有水產部那些人在，遊戲怎麼可能過不了？他們可是專門吃這碗飯的！」

    「啪！」趙西林拍了下自己腦袋，坐起來說道：「我還真給忘了，都怪水產部太神秘了，想不起來也是正常。一看書ＷＷＷ‧ＫＡＮＳＨＵ‧ＣＯＭ」

    為了應對越來越嚴的監管要求，蜜蜂專門成立了超然於蜂游、蜂影、蜂網之外，直接向集團董事長馬競負責的內容自查組，使用人工智能、專職人員、志願者的三層過濾體系，對即將正式公佈的產品進行自查自糾。

    自查小組的審核尺度比官方標準還要嚴格，可過可不過的東西統統不讓過，沒少給各部門同事添蘑菇找不痛快。偏偏他們的辦公地點和人員構成都是秘密，要是吃了悶虧想找人打一架出口惡氣，也會鬱悶地發現找不到正主，「苦主們」只能用各種外號發洩心中的不滿，然後河蟹部、水產部的叫法不脛而走，以至於大家都忘了他們的正式名字。

    因為參與製作戰爭遊戲的關係，哥倆第一次領教了水產部的厲害，同樣是苦主受害者的一員。至於水產部的預審排雷，事實上幫他們節約了時間、提高了效益，卻是被有意忽略了。

    想到最近看到的一個傳聞，趙西林得意地笑了笑，「嘿嘿！螃蟹們的好日子到頭了，以後有他們好受的！」

    「嗯哼？為什麼這麼說？」

    「我聽蜜蜂視頻的人說，視聽協會正在研究制定第二版網絡節目審核通則。要求據說比上一版嚴格了不少，還打算規定網劇三人同審、節目兩人同審，嚴禁靜音快放跳進度，看完還要出書面報告。嘿嘿，那些傢伙以後有的忙了。」

    聽見這話，林琛下意識就皺起眉頭，瞪了眼姓趙的夥計，「你還能笑得出來？再這麼弄下去，以後還能愉快地看視頻麼？」

    「怎麼不能？」趙西林倒是看得很開，「老天要下雨，女兒要嫁人，該咋咋滴唄，實在不行就把啥也不看，抱著老婆造人玩。」

    林琛都是當爹的人了，這種程度的葷話完全無法打動他的臉皮，深深看了前者一眼，「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還沒有結婚。要是真的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無證駕駛同樣會被抓起來槍斃。」

    「嘁，我只是隨便說說，你還當真了？」趙西林起身站起，伸手收起折椅提在手裡，「走吧，反正沒什麼事情，就去看看那什麼發佈會吧。」

    手下都已經離開，好在還給兩位經理留了輛特斯拉，兩貨倒也不愁沒車可用。

    將車開出停車場，林琛手握方向盤，眼睛盯著平視顯示器，嘴巴也沒閒著，「這些車放在京城其實浪費了，路上時刻都有汽車，自動駕駛根本用不了。」

    「說了多少次啦，那是智能巡航不是自動駕駛！」

    因為遭遇多次事故，甚至因此出現人員傷亡，美國特斯拉公司不得不修改描述，弱化自動駕駛概念，同時更新固件檢測用戶位置，確保不會長時間放開方向盤。兩人屁股下面這輛特斯拉models雖然刷了汽車版蜜蜂系統，卻同樣對自動駕駛進行了一番限制，只有天氣良好、道路暢通時才能啟用智能巡航模式，把乘客帶到地圖上指定的地點。

    「切！」林琛不屑地撇撇嘴，「什麼是巡航，什麼是自動駕駛，我還是能夠分得清的！明明是自動駕駛，卻非要說是巡航，也是有夠虛偽的。」

    「這不是虛偽是謹慎，安全無小事，你到底懂不懂？」

    「我不懂你懂，總行了吧？」林琛輕易認輸，接著問道：「倒是你的『縮水馬2』，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交車啊？可千萬別跟老賈的ff91一樣，鬧到最後變成ppt汽車、微博汽車，可就不好玩了。」

    為了便於量產拿證，第二代「黑馬」不得不取消了成本較高且帶來散熱和安全隱患的渦軸發電機，同時對自動駕駛部分做簡化處理，硬件指標比上市幾年的models還有不如，因此被人冠以「縮水馬2」的外號。

    「嘿！我聽見了，你在誹謗老闆，」趙西林隨口吐槽好友一句，想了想說道：「小馬正在和國內幾家車企談合作，等到條件談妥，馬上就能量產。我的訂單號是134，應該能在年內拿到車。」

    「那就好，」林琛點點頭，看了眼前路，把話題轉回到遊戲上面，「對了，你有沒有覺得，蜂游特地跑到京城開發布會，其實是為了打臉？」

    「不至於吧？」趙西林反問道，「當初交易完全是你情我願。再說目標也沒吃虧啊，偷偷把『天驕』改回『秦殤世界』，蜂游還沒找他們計較呢。」

    是蜂游的原創ip，卻是他們從京城目標手裡買來的。

    目標是一家創立於1996年的老牌開發商，其先後推出的即時策略遊戲、，以及、兩款動作角色扮演遊戲，俱都取得了不錯的口碑名氣和銷量，可以說是代表了那個時候國產遊戲的最高水平。

    然而，在盜版氾濫的市場裡面，單機遊戲的贏利始終無法和網遊相比，眼睜睜看著做門戶的丁三石靠著回合網遊熬過互聯網寒冬登上富豪榜，目標也動了做網遊的心思，陸續將旗下單機遊戲改編為網遊，逐漸轉型成為研運一體的網遊開發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林琛搖搖頭，解釋道：「我想說的是，京城這種高房價、高生活成本的地方，其實並不適合做遊戲，因為沉不下心來。目標越混越回去，就是明顯的例子。」

    話音入耳，趙西林幽幽道：「說得好像鷺島的房價很便宜似的。」

    「額，島內的確有些貴，和三線城市的工資根本不搭。不過蜂園是在海西，而且這幾年一直再把研發部門往內陸城市疏散，整體成本還是比較低的。」

    「成本什麼的都是扯淡！」趙經理滿是不屑道：「關鍵其實還是人，目標在單機時代風光，到了網遊時代就泯然眾廠了，產量不行、運營也很一般，自然積累不下人才。沒有人，想法再好也難以落到實處。而且他們也是倒霉，剛喊出重返單機，馬上就碰到手遊興起、端游衰退，一步慢步步慢，然後就這樣了。」

    「切！」林琛不屑哼著，「人的問題，最終還是要歸咎到錢上面。要不是碰上咱們馬老闆，誰會吃飽了撐得去買他們這些老遊戲？而且就算買了，頂多是稍微改改就拿來繼續騙錢，哪能像蜂游一樣徹底重置，然後免費發行？」

    「不重置也不行啊，十年前的老遊戲，新系統新顯卡各種不支持，而且蜜蜂自己也沒有太多2d-rpg開發人員，自然只能從頭來過。嘿！『秦殤』一代像是國產暗黑二，重製版就變成國產暗黑三了。」

    目標在2013年的cj上高調展示單機項目，揚言重返單機市場。然而那時候智能手機完成市場滲透，只等運營商普及4g，手機網遊市場迅速迎來大爆發，用戶轉向移動端，頁游和pc網遊自此開始進入衰退通道。

    現金牛出了問題，目標的單機項目自然無以為繼，不到一年就被砍掉，轉而去做手游。然而因為人才流失實力有限，他們的手游項目同樣遭遇失敗。馬競當時正在準備pt遊戲主機，聽到消息二話不說就讓人聯繫目標公司，為其開出兩種收購方案：一是全資收購，從此成為蜂游員工；二是只買單機版權，把網遊留給他們繼續運營。

    最後的結果，目標管理層選擇了第二方案，將久未推出續作、品牌價值已經大幅縮水的四款單機遊戲打包賣給了蜜蜂遊戲。

    後者倒也麻利，很快就在手機和win10pc平台上推出「鐵、傲、秦、復」四款遊戲的高清重製版。時隔十年之久，當初的美術和音頻資源都已經落伍，蜂游的高清重制差不多和重新做一款遊戲查不到，而這樣的遊戲做出來卻被免費提供給所以玩家，蜜蜂的壕氣也是顯露無遺。

    當然，他們也不是純做善事，靠著重製版持續三年的積累，這些ip的人氣已然止跌回升。雖然不能和頂尖的網文、熱劇比ip價值，卻也具備了進一步開發的潛力。

    到了今天，蜂游終於亮出下一步計畫，專門召開發布會隆重推出。

    一代的主角是秦始皇的大兒子扶蘇，歷史上他在秦始皇死後被權臣趙高陰謀害死，遊戲裡的扶蘇卻沒有遵令自殺，反而招攬夥伴一路殺進咸陽最終手刃仇敵，只可惜此時的大秦江山已經搖搖欲墜，主角目睹諸般亂世慘象，最終放棄身份歸隱山林。

    出現這樣的結局，一個是為了呼應「殤」這個主題，若是主角仗著一身神裝和滿級隊友大殺四方，戰劉邦、滅項羽、數戰定天下，這款遊戲就該改名了。

    蜂游版沒有延續目標原先設定的劇情，直接把主人公換成扶蘇他爹秦始皇。

    而這卻是出於身為秦粉的馬競授意。在他看來，一統天下、建極稱帝的風光之下，秦始皇身上同樣有著強烈的悲劇色彩，幼年時出質國外的艱辛、青年時宮廷權鬥的冰涼、中年謀劃征戰的緊張、掌控龐大國家的吃力，顯然很適合「秦殤」這個有著悲情味道的系列。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劍冢疑雲


    這是一個普通的早晨，陰雲遮擋日光，帶來夏日裡少見的溫涼。

    「咯！」吐出一口帶著豆汁兒味的酸氣，趙西林揉揉肚子，「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林琛瞪了他一眼，「端正點兒！注意形象！」

    這裡是全球最大的城市廣場，北邊是那座刻在國徽上的著名城樓以及醒目的國旗杆，南邊是英雄紀念碑和紀念堂，西邊是大會堂，東邊是國家博物館，置身其中被這些充滿儀式感的建築換繞著，人會不由自主地正經起來。

    趙西林懶得和對方爭辯到底該「緊張嚴肅」還是該「團結活潑」，伸手指了指人頭攢動的國家博物館，「快看那邊！再不走快點兒，就等著排隊到中午吧！」

    林琛沒有購買春運火車票、明星演唱會入場券的經驗，驟然看到長長的隊伍，也是滿面驚訝，不由驚呼道：「不是說九點才開館麼？怎麼現在就這麼多人了？」

    「早來早排隊唄！今天是工作日人還少點兒，週末、黃金週的人那才叫多。」

    「哦！」林琛點點頭，加快腳步追趕好友的步伐。

    實際上，他們昨天下午已經來過國博這邊，可惜倆人事前都沒做功課，到了地頭才發現國博在週一閉館不接待觀眾，只得悻悻地去了其他地方。

    因為週末兩天通常會迎來遊客高峰，世界各地的博物館通常都會在週一閉館休息，一面整理藏品檢修設備，一面給解說員的嗓子放個假。雖然也有一些博物館會在週二甚至節假日閉館，不過週一閉館的還是最為普遍。林趙倆人都是上班族，平時很少走進這類場所，所以並不清楚這條慣例。

    在附近賓館過了一晚，哥倆趕在日出前出門，看了凌晨四點四十五分開始的升旗儀式，然後悠哉悠哉地跑去吃了份豆汁焦圈兒咸豆腐腦的京味早點，這才踩著晨光返回廣場這邊。

    經過翻新擴建，如今的國家博物館主樓更顯端莊大氣，西門上富有時代氣息的金星紅旗裝飾依然保留，和對面大會堂外面懸掛的國徽形成呼應。

    人們從各個方向湧來，走到博物館西門前面，自覺加入到三支隊伍當中。

    作為全國最大的綜合性博物館，而且還執行免費開放政策，只要出示證件登記身份就能進來，自然引得人人嚮往，外面出現排隊長龍並不奇怪。

    展館門前，臨時起意過來參觀的遊客組成最長的隊伍，在伸縮柵欄的約束下在西門北側排成一個「n」字形長龍，默默等待著領票入內。

    而提前通過網絡和短信預約到的機智boys和心機girls則站在南側的隊列裡，每天的預約名額只有1500人，大家可以從容安排時間，不用這麼早過來，隊伍並不算長。

    通常情況下，門口只會有這兩支隊伍，今天出現的第三支則屬於不常出現的特殊狀況。

    公立博物館/美術館都有自己的藏品，它們使用這些館藏佈置常設的固定展覽，像是國博裡面就有「華夏古代史」和「復興之路」兩個常設展。除此之外，公立博物館通常會劃出一定的機動區域，用來臨時展出第三方展品，稱之為「特展」（直譯自special exhibitioure exhibition）。

    2008年以來，公立博物館開始陸續執行免費開放政策，但是特展還會收取10～50元不等的門票費用，也逐漸成為免費博物館的標配。

    六年前，剛剛完成改擴建重新開門迎客的國博，出人意料地和法國品牌路易威登（louisvuitton）合作，舉辦「路易威登藝術時空之旅」展覽，展出lv自1854年創建以來的多款經典箱包以及關聯文物。緊接著，幾個月後他們又和意大利品牌寶格麗（bvlgari）合作，共同推出「125年意大利經典設計藝術展」，展出600餘件寶格麗牌的經典珠寶和腕錶。

    雖然打著藝術展覽的旗號，國博此舉還是招致巨大爭議。

    支持者認為奢侈品既有設計感又有話題性，能夠平衡傳統文物的單一感和距離感，進而可以幫助吸引更多人走進博物館，品牌鍍金、展館揚名、觀眾養眼，一舉三得簡直大好事。不過反對者卻打出「國有博物館『商』不起」的旗號，猛烈抨擊館企合作行為，認為這麼做是不務正業、有失體統。

    最後的結果，似乎是反對派略佔上風，國博方面減少商務合作，卻沒有停止舉辦各種特展，今天就有一場名為「君子如玉：公子扶蘇人物展」的收費展覽正在進行中。

    作為特展，「扶蘇展」有專門的購票窗口和等候隊列，排隊等待的人數也是最少的。

    走到隊尾站好，趙西林忍不住吐槽起了自家老闆，「老闆果然神通廣大，硬是把遊戲展送進了國家博物館。妥妥的掛羊頭賣狗肉，不對，是掛人頭賣遊戲。」

    「扶蘇展」的核心展品，是一枚疑似公子扶蘇的秦代貴族男子顱骨，以及根據這枚頭骨復原的公子扶蘇畫像和塑像。

    1976年，考古學家在秦始皇陵東側發現一片陪葬墓群，通過發掘獲得五男二女七具骸骨以及金銀玉貝、漆器及絲綢殘片等高端陪葬品。這些骸骨非常凌亂，有的頭上插著箭頭、有的首身份離、有的四肢與軀幹分離，顯然都是死於非命。

    結合秦始皇有23子10女，18子胡亥繼位後將他們統統殺死的歷史記錄，有專家大膽推測，認為這些人有可能是其中一些公子公主，其中陪葬規格最高的那位很可能就是秦始皇的大兒子公子扶蘇。

    在馬競歷史文化基金的資助下，秦省文物專家應用3d建模技術，成功復原了「公子扶蘇」的長相和身材。蜜蜂遊戲重置版《秦殤》主角扶蘇的形象，便是根據專家考證的結果重做的。

    得益於復原時使用的些許美化手段，新形象順利得到玩家和愛好者的接納和喜愛，蜜蜂遊戲索性乘勝追擊，邀請多位藝術家參與進來，製作「公子扶蘇」塑像和畫像，這些成果現在就擺在對面這座五層大樓裡面。

    「沒辦法，」林琛微微搖頭，「有lv和寶格麗的前車之鑑在那裡，國展現在有點兒杯弓蛇影，不敢光明正大地舉辦『秦殤人物展』，蜂游只好玩這麼一出曲線救國。」

    「嘿！」趙西林揚起眉毛，「就怕將來會尷尬。那片陪葬墓有17座，考古只挖了8座，而秦始皇有三十多個兒女，憑什麼斷定這個就是『公子扶蘇』？」

    「話說，」他又說道：「扶蘇之前被秦始皇派去陝北監督修長城，他很可能就死在了那裡。8座陪葬墓裡面不是有個劍冢麼？我覺得那個更有可能是扶蘇的衣冠冢，因為死在陝北、長途搬運不方便，所以只帶了一把劍和衣服回來交差。」

    林琛點點頭，語帶嘲諷地說道：「我比專家更聰明系列。」

    迎著對方瞪過來的目光，他施施然說道：「青銅劍鑄造時通常都會在劍身上銘刻花紋和文字，要是真的扶蘇之劍，專家應該早就辨認出來了。」

    「這可不見得，」趙西林得意地揚揚手機，「群書治要-列傳裡面有一句『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扶蘇劍以自裁，將軍恬賜死』，這把劍很可能是那把逼迫扶蘇自殺的尚方寶劍。」

    《群書紀要》是唐朝名臣魏徵、褚遂良等人為唐太宗編寫的治政參考書，其中收錄了很多珍貴的古籍文獻。這套書因為唐末戰亂而失傳，後來在日本發現當年譴唐使抄錄的版本，遂被引入國內。

    不過，這套書的本紀篇中，同樣有「立子胡亥為太子，賜扶蘇，蒙恬死」，前後不一致，因此依然不能認定那把劍及其使用者主人的身份。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歷史啊


    林琛眨眨眼睛，「這個『群書治要-列傳』是什麼書？怎麼沒聽說過？」

    趙西林轉過頭來看著好友，「親，你們村是不是才通了網？」

    「村網通」的梗，林琛自然是知道的，伸腳踢了他一下，「有話好好說，陰陽怪氣做什麼？」

    「嘿！」趙西林閃身讓過攻擊，這才說道：「群書治要是唐朝時候魏徵等人給李世民編的治政文摘選集，皇帝時間多寶貴啊，沒時間閱讀原著，只好讓手下幫他揀選對治國理政有作用的重要內容壓縮一下，然後他們從一萬多部古籍中，撿出來六十五本，裁剪壓縮到五十多萬字，最後變成這本『群書治要』。」

    「像是我剛才說的那段『更為書賜扶蘇劍以自裁』，原文就出自『史記-李斯列傳』，但司馬遷原版的『李斯列傳』卻要長得多，裡面還有那份賜書的詳細內容。我想想，大概意思是『扶蘇與蒙恬帶兵屯邊，沒有立下功勞不說，反倒上書誹謗皇帝，更因為沒法回咸陽當太子，天天吐槽皇帝爸爸，這樣的兒子真是不孝！於是賜他一把劍自裁』。至於司馬遷老先生身在一百年後，怎麼還知道得這麼清楚，那就不清楚了。」

    「哦，」林琛點點頭，「然後呢？你為什麼說我村網通、少見多怪？」

    「暈！」趙西林忍不住伸手扶額，「我說了這麼多，你都還沒想起來，不是沒見識是什麼？你打開蜜蜂讀書，找到這本書，點開，然後你就明白了。」

    蜜蜂有員工在公開場合要儘量使用蜜蜂系應用的規定，為了不讓大家感到難受，員工帳號自帶會員福利，只要下載相應bpp就能自動激活會員待遇。蜜蜂讀書的小說不全、更新還慢，林琛表示自己之所以用它，完全是看在不要錢的面子上，才不是因為應用自帶的讀書娘音萌聲嬌易生情呢！

    林琛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掏出手機隨口說道：「我看看。」

    打開蜜蜂讀書應用，搜索「群書治要」，結果系統提示他的書架裡有一本《群書治要考譯》。再點擊這本書，接下來出現的詳情頁讓他長大了嘴巴。

    注意到好友的表情，趙西林開口說道：「現在明白了吧？這本書最近幾年特別火，你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你不是村網通，誰是村網通？」

    林琛默認點頭，繼續看向書頁，然後他就發現更多細節，「我都不知道有這本書，它怎麼在我書架裡面？老闆這也太那啥了吧？」

    「沒有沒有，純屬巧合。老闆08年就拿到了這本書的電子版權，從那以後它就成了蜜蜂員工標配，只要入職開通員工帳號，系統都會自動贈送。」

    低頭看看時間，林琛發現對方說得沒錯，這本書果然早就躺在自己的書架裡，是自己之前沒有注意到。搖搖頭，他下意識地甩起了鍋，「讀書開發組也太不負責任了，只管塞書，不管提醒、推薦麼？」

    見他面露懊惱，趙西林並沒有出言損他，點點頭說道：「其實我也和你差不多，同樣讓它躺了好幾年，後來我隨手一搜，才發現它早就在我的書架裡面。後來找別人一問，才發現是推薦算法的一個bug，系統推薦書目自動跳過書架裡已有的書籍，免得和那些電商廣告一樣，出現買什麼推什麼的智障錯誤。」

    說到這裡，趙西林忍不住聳了聳肩，「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想到還有咱們這種吃灰黨。這個問題我已經反饋給了讀書團隊，他們說過兩天就會修復這個錯誤。」

    「過兩天？」林琛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你也是才看到這本書？」

    「嗯！」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趙西林坦然承認，抬手指指背對太陽的國博大樓，「因為這個展覽，突然對『公子扶蘇』產生興趣，昨晚查找資料，偶然找到這本書。」

    林琛瞪了某個無良傢伙一眼，「然後你就憋著壞不說，專門跑到我這兒賣弄，是吧？」

    趙西林也不說話，只是笑著看他，「嘿嘿！嘿嘿！」

    把手機塞進褲兜，林琛看向某人，「還有什麼，一次性說完吧！」

    「好嘞！」

    「群書治要之所以名聲不顯，主要是這本書已經失傳了1300年。」

    「然後是哪兒考古，給挖出來了？」

    「沒有，」趙西林搖搖頭，「這書只是在國內失傳，但在日本還有流傳。1616年（元和二年），幕府將軍德川家康讓人刊印這套書，可惜他很快就死了，前後只印了51套。然後到了1781年（天明元年），德川後裔借到僧人一套手抄版，再次讓人刊印，還特地拜託華商攜帶三套回國，使之重回中土。民國時，商務印書館就刊印過這套書，不過印數和名氣都不大，直到後來，前駐日大使收到島國皇族贈送的1781版影印本，帶回來交給專家考據譯註，這才有了這本『考譯』。」

    「原書96年就被帶回國內，卻因為出版社不看好遲遲無法出版，要不是咱們老闆仗義相助幫忙包銷5萬本，『考譯版』正式出版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可笑的是，等到這套書在12年走紅了，各路出版社馬上插一腳進來，飛速推出新版搶市場。你現在上狗東圖書搜『群書治要』，能一口氣搜到七十多種，有簡體版、繁體版、元和影印版、點評版、講談版，甚至還有字帖版和漫畫版，繁榮燦爛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正常，」林琛倒是不以為意，「魏徵畢竟死了一千多年，這本書早就成了公版書，誰都可以摻一腳。西遊、三國、封神、紅樓不也是這樣麼？故事屬於全人類，誰都可以拿來拍電影、做遊戲！」

    「這倒也是！」趙西林點點頭，「不過那些搞譯註的老專家還有咱們老闆也沒吃虧。」

    林琛知道他說的意思，不由嘆息一聲：「最後還是因人成事，總感覺怪怪的。」

    「這有什麼看不開的？」這回輪到趙西林表示理解了，「明星效應哪兒都有，和那些天價代言的明星比起來，這已經很好了。」

    呼出一口氣，林琛抬頭看向突然出現擾動的隊伍前頭，「門開了！」

    買票看特展的人本就不多，趙林倆人很快完成存包、買票、安檢的全部流程，進到博物館裡面。

    看看周圍，林琛問道：「咱們現在去哪兒？發佈會還是展覽？」

    趙西林搖搖頭，「直接去看展覽吧，我對那些老專家沒興趣。」

    人就是這麼矛盾，他剛才還為參與編寫《群書治要考譯》的老專家表示同情和憤慨，轉過臉卻對另外一波老專家表示無感，前後不一，引人發笑。

    沒辦法，一想到這次發佈會的正式名稱：歷史地理研究與大眾娛樂文化產品融合成果研討會，他就克制不住自己想笑的衝動。為了不破壞蜂游同事的辛苦努力，趙西林決定還是不去添亂為好。

    被他這麼一說，林琛也沒了過去湊熱鬧的興致，「那我也不去了，還是把有限的席位都讓給歷史愛好者還有記者朋友吧！」

    按照入場券上指示的路線，倆人很快找到了「扶蘇人物展」所在的展廳。

    不出意外的，這裡已經有了不少參觀者，顯然前面那些觀眾也對那場擰巴的發布會不感興趣。

    展廳不大，只有百多平方的樣子，牆壁上掛著二十多幅大小畫作和浮雕，中間擺著六隻展櫃，溫暖明亮的光線從上面射下來，照亮展品和附屬的介紹標籤，規格樣式和其他展廳別無二致。

    在一副人物畫前面，林琛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副工筆寫真，年輕男子穿著寬袍大袖的白綢深衣，頭頂束髮戴冠，腰間掛著寶劍，側目望著不遠處辛苦伐木的工人，面色憂愁，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看著這副畫，林琛很快想到它背後的故事，嘴角不由掛起一抹淺笑。

    「勝利者不受指責」固然功利、冷酷，而要是反過來，變成「失敗者品行高尚」，又未免有些想當然。

    公子扶蘇，便是這樣一位「品行高尚」的失敗者。

    在司馬遷等後世史家筆下，扶蘇儼然是一位親賢臣、遠小人、剛毅勇武、仁義有遠見的優秀繼承人。皇帝「焚書坑儒」，他敢於直言反對，是為仁；收到虛假詔書，旁人相勸依然決意赴死，是為孝；手握戍邊精兵，扶蘇卻沒有仗兵作反，是為忠。既仁且孝還忠，還是學儒的嫡長子，天生擁有正統的繼承權，正是儒家士大夫夢寐以求的皇帝人選。

    在古代史家看來，秦帝國之所以短短十五年就步入崩潰，最大的原因便是扶蘇這個嫡長子被人陷害，以致沒有合適的繼承者來掌控這個龐大的國家。他們不斷美化扶蘇，其實是為了鼓吹儒家的嫡子繼承製度，本質上並不一定同情欣賞這位「史上第一太子」。

    嫡長繼承在現代社會沒有了市場，但是加諸在扶蘇身上的光環非但沒有消散，反倒越來越多。距離產生美，2200年的遙遠時光同樣為各種美好想像提供了容納的空間，然後便有了一系列以扶蘇為主角的文學和幻想作品。

    見他駐足不走，趙西林也湊了過來，先看了看圖畫，轉過頭小聲問道：「他在難過什麼？」

    「替這些樹難過、替一千年後千溝萬壑的黃土地難過。」

    「嗤！」趙西林努力壓制住自己的笑聲，看著好友提醒道：「別開玩笑好不好？」

    「我沒開玩笑，」林琛搖搖頭，拿起手機打開相機，對準畫框下面的二維碼。

    屏幕出現視頻播放界面，他不急著點擊播放，而是講手機遞給對方。

    趙西林接過來點開，一莽莽片林海出現在他眼前。

    全身著甲的扶蘇騎在一匹白馬上，馬蹄得得披風舞動，正沿著一條小道朝樹林深處馳去，後面跟著身穿黑色軍服外罩甲冑手拿戈矛的護兵。

    熟悉的造型和畫風，告訴他這是一段實時渲染動畫，應該上來自《秦殤3d重製版》。

    隨著馬匹的前進，畫面逐漸變暗，卻是從只有稀疏小樹和灌木高草的次生林過渡到了原生林，高大粗壯的樹幹撐起巨大的樹冠，遮蔽眾人頭頂的天空，樹下灌木和雜草明顯稀疏不少，見縫插針地生長在大樹之間，貪婪地爭搶著僅有的一點兒陽光。

    沒過多久，畫面忽然一亮，一片開闊地出現在屏幕上，卻是一座位於森林裡的伐木場。

    通過和管事的對話，扶蘇道明來意，原來是他憂心施工進度，特地過來巡視伐木場。

    交談間，扶蘇不經意提起外圍那些稀疏的林木，然後他就從管事、大匠口中得知「十年樹木」只適合果樹雜木，小樹想要長成良材大木，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時間。理所當然的，作為大秦帝國的繼承人之一，扶蘇很自然地關心起了子孫後代的問題。然而他的樸素環保主義思想卻遭到冷遇，管事只關心任務目標，把早早完事回城休息掛在嘴上，大匠和工人亦只關心眼前衣食溫飽，提及未來只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自己的可持續發展理念無人理解，扶蘇只得默默看著那些樹樁發呆，為幾百年後將要變凸的群山傷心難過。

    視頻結束，趙西林驚疑出聲：「還真有這段劇情？我怎麼沒見過？」

    「這上一段隱藏劇情，」收回電話，林琛解釋道：「開局不返回營地觸發主線，只在外面晃蕩，就有幾率觸發這個。」

    趙西林不解的眨眨眼，「把扶蘇包裝成環保主義者，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我也不太清楚，」林琛搖搖頭，「可能是為了借他之口宣揚環保主張，也可能是硬湊劇情，讓玩家在野外不至於無聊。」

    重製版被做成了蜜蜂遊戲最為擅長的3d開放世界，城市和村鎮營地之外還有大片山川湖澤可供探索欣賞，放棄主線只把它當做狩獵和野外生存遊戲來玩，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這也太了，扶蘇變成環保戰士，感覺好違和。」

    「你能接受扶蘇變成勇猛善戰的青年將軍，能接受術法、巫術，為什麼就不能接受他變成環保戰士？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遊戲裡的歷史人物尤其如此，秦始皇不就被弄成邯鄲熊孩子了麼？」

    趙西林無話可說，只能默然轉身，裝作去看廳中的雕塑。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專訪

    「轟隆隆！」

    雷聲穿過中空幕牆玻璃，已經變得頗為平淡，可還是被人聽見了。

    抖了抖耳朵，馬競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下雨了。」

    窗外的天空被烏雲籠罩，玻璃外面滿是雨珠水痕，顯是下了不短功夫。

    遠方空中閃過一道電弧，接著又是一道，證明這是夏季常見的雷陣雨。

    當然，在網友口中，還有另外一種叫法。

    拿起手機走到落地窗前，打開相機切換到閃電模式，默默等待。

    沒有讓他久等，很快就有一道白亮電蛇蜿蜒而下，被早有準備的相機成功捕捉成數據圖片。

    低頭看看屏幕上的照片，馬競滿意地點點頭，高速快門捕捉閃電路徑、機內後期增強對比度和細節，整體效果很接近自己用眼睛捕捉的圖像，算得上是一副優秀的抓拍。

    隨手發圍脖，附上一句：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看了眼網友的回覆，簡單回覆了幾條，馬競關掉這條圍脖，靜立窗前觀察風雨中的中關村。

    腳下這座寫字樓年頭稍久，高度在日新月異的村裡完全排不上號，卻也為他的觀察帶來不少方便，借助路燈車燈發出的光線，依稀可以看清街著奔跑之人的男女年齡，然後自行為他們腦補一個背景故事。

    最近看了太多人物小傳，他的大腦已經形成慣性，看見一個人就下意識往他或她身上套人設。

    搖搖頭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馬競強迫自己從這種不太正常的狀況走出，轉身走向休息室，他要換套衣服整理下形象，以備接下來的採訪。剛才偶然一瞥，他看到一輛刷著媒體標誌的汽車開到了樓下，不出意外的話，採訪很快就能展開。

    參加risk-v架構研討會，展示r5芯產品、輕取全運會馬拉松金牌、發佈空調衣，高調贈衣、上映，花式促銷、出席林城數博會，展示「看人下菜碟」廣告牌、亮相京城科博會，展示全息沙盤和智能畫板、在國博展示和發佈歷史遊戲……

    過去一個月時間裡面，馬競和蜜蜂製造了太多新聞和話題，讀者觀眾們的好奇心探究欲早就熊熊燃燒。很多人都在圍脖上馬競想要尋找答案，卻都被他打太極糊弄過去，他的圍脖內容包羅萬象，唯獨少有觀點聲明一類的東西。

    群眾的需要，就是媒體的使命，不斷有媒體給馬競辦公室發來採訪請求，卻都被他授意朱玲玲擋了下來，採訪曝光這種東西也有飢餓效應，過於頻繁的露面其實並沒有好處。

    過不多時，來自新花社的記者和攝影師便被朱玲玲請到了提前佈置好的採訪間。

    產業集聚效應對媒體行業同樣適用，京城不但擁有全國最多的報紙電台電視台。到了網絡時代，這裡同樣湧現數量眾多的網絡媒體，等到移動互聯網真正開啟自媒體時代，這裡又聚集了全國一半的所謂新媒體人還是那些人、事還是那些事，改變的只是產品外觀和交互方式。要看書‧Ｕ‧ＣＯＭ

    當然，媒體也分三六九等，作為國家級通訊社的新花社自然是最高一等。有他們的專訪邀請後，馬競很快就點頭同意了。

    採訪間裡燈光明亮、溫度適宜，靠牆擺著背景板，前面是一藍一白一對簡潔風布沙發，中間的小桌上放著兩隻蜜蜂公仔玩偶。

    攝影師在忙著加設機器、調試設備，女記者試了試話筒和電腦，視線很自然地落在對面背景板上。

    上面畫著一隻振飛行的彩色蜜蜂，若是仔細看去，可以發現它的身體由許許多多應用圖標拼接而成，全都出自蜜蜂旗下企業，且無一重複。得益於圖標設計師對藍色的偏愛，這只蜜蜂的整體色調依然是大家熟悉的「蜜蜂藍」。

    仔細看了看，她也是暗暗驚嘆不已，實在沒想到蜜蜂居然做了這麼多應用和遊戲。掏出手機把這張有意義的圖片拍下來，她又忍不住感慨起了蜜蜂的發展速度，她在06年畢業端上新聞這碗飯，蜜蜂也在同年正式成立，完全可以說是共同成長起來的，只可惜彼此的境遇卻是千差萬別。

    正在神傷兼且發呆，身後居然傳來馬競的招呼聲，「抱歉，久等了！」

    轉回頭，穿著白色翻領t恤和米色商務休閒褲的馬競出現在房間門口。

    微微點點頭，女記者點點頭，「沒事，我們也是剛剛才到。」

    馬競繼續客套寒暄：「下這麼大雨還要過來，辛苦二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工作要緊。再說下下雨，不然人都要烤熟了。」

    隨便聊了聊去年夏天的「海況」和今年夏天的「熱況」，感嘆一番孜然蔥花的銷量和氣溫的關係，馬競抬腳朝自己那張沙發走去。

    接過女記者遞來的話筒，他坐到沙發上略微調整一下換個舒服的姿勢，揚揚話筒示意可以開始了。

    說起來，馬競之所以把專訪給了新花社，既是因為它是全國唯一的正部級媒體，要給些面子，也是為了「欺負」老實人，作為國家單位，新花社至今沒有設立震驚部、99%部、男默女淚部這些新媒體特產，準備的採訪問題相對要好回答一些。

    果不其然，這位記者朋友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馬總，最近人工智能的話題非常火熱，而你們蜜蜂也先後展示了好幾款神奇的人工智能產品，顯示出強大的技術能力。那麼，能談一下你對人工智能時代什麼最重要的看法麼？」

    官方媒體嘛，自然要嚴格遵守國家語言文字法，絕口不提ai、mi這些英文縮寫詞。

    說完這話，她便定定看著馬競，atb都表態了，m卻忙著秀技術賣產品，這麼不合群可不行！

    在上個月的數博會上，阿貓的馬教主現身演講，放話「數據將成為主要的能源，如果離開了數據，任何組織的創新都基本上是空殼。」

    這話卻被度娘李老闆反駁了回去，後者揚言「真正推動社會進步的是算法，人工智能時代不是某一家公司或幾家公司的專利，而是很多公司在一起來做的事情。」

    而企鵝馬老闆的態度則透著一股調和油的味道，他表示從0到1，需要技術創新驅動；從1到n，需要數據驅動，缺一不可。

    之前經過採訪提綱，這個問題已然經過馬競首肯，他也早就打好了腹稿。

    在馬競看來，在三家互聯網巨頭各自不同的看法，完全是基於各自企業的現狀而言，並不見得符合實際。當然，他自己的看法也是一樣，同樣和蜜蜂的現狀息息相關，很難做到客觀真理。

    atb都是上市公司，需要對股民負責，維持並提振股價自然成為企業領袖的重要職責。

    馬教主滿世界演講灌雞湯，就是為了維持鞏固「電商教父」這道光環，然後借助這個身份去給市場講故事，從而維持企業的高市值。他刻意強調數據的作用，卻是因為阿貓掌握海量網購行為數據、螞蟻記錄海量支付財務數據，華爾街投資人要是信了他的話，自然會堅信阿貓已然站上ai時代的戰略制高點，接下來一段時間裡公司股價必然會迎來一波飄綠行情。

    度娘雖然名列bat之首，這幾年卻被at兩家越帥越遠，搜索遇到瓶頸，增長變慢、頻頻出現負面醜聞；前幾年重注發力o2o，還沒賺到什麼錢，就被at各自扶持的蜂鳥和袋鼠吊著打；如今單論營收和利潤，只能排在tam之後，掉隊之勢非常明顯。

    面對危機，度娘決心人工智能來玩最後一搏。雖然蜜蜂早就在這一領域建立了專利壁壘和品牌形象，但是度娘卻有著搜索引擎時代積累的優秀算法和豐富經驗，若是能夠將其完美移植到ai引擎上面，未必不能實現翻盤逆襲。李老闆鼓吹「算法決勝論」，便是為了給員工還有投資人打氣。

    至於企鵝，他們手上沒有第一手購物數據，卻有海量社交數據，支付工具做得也不差，算法和雲計算什麼的更在努力趕上，更關鍵的是公司業績良好，現金充裕，自然有底氣玩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蜜蜂的情況和這三家都不一樣，馬競的態度自是有著不同。

    輕輕點頭，他舉起話筒說道：「在我看來，數據、算法和算力，其實是人工智能時代的原料、工具和能源，缺一不可都很重要。但若是一定要排個一二三出來……」

    馬競略做停頓，抬起空著的右手拍拍自己心口，「我覺得最重要的其實是良心，或者說責任感。」

    女記者呆滯半秒，不知道這傢伙玩得是哪一出。

    這兩句話已經頗有看點，但她還是有些不太滿意，追問道：「能詳細說說麼？」

    「可以，」馬競點點頭，「能源也好、原料也罷，都有著種類品質的差異，數據也是如此。單純的大數據其實價值有限，真正有價值的其實是從數據中挖掘出的有用信息。」

    「舉個很不恰當的例子，」馬競伸手指向東南，「魯省教育考試院，他們手握歷年來幾百萬考生的戶籍和考分數據，但礙於事業單位的身份，一直沒能發揮它們的作用。直到魯省招考網被不到20歲的黑客杜天禹攻破，然後賣給陳文輝團夥，這份數據才有了變現的機會。」

    「具體細節，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談他們已然觸犯刑律的行為，只看他們對考生數據的操作，杜天禹盜取64萬條應屆考生資料，這是數據清洗步驟，洗掉那些已然過時、價值低下的往屆生資料；陳文輝團夥出資1.4萬購買10萬條資料，按圖索驥聯繫考生實施詐騙，這是數據挖掘。當然，他們的挖掘算法顯然還很原始，直到暑假臨近才只完成一小部分任務，然後就被警方一窩端掉了。」

    強行大圓滿一波，馬競繼續說道：「這也是我為什麼強調良心和責任感的原因。這既是法律的要求，也是社會擔當的需要。魯省招考網因為經費不足、疏忽大意、責任感缺失，沒有盡到這份義務，但上這家網站並不是唯一一個，放眼全國、乃至全球範圍，公民個人信息被大規模洩露已經成為極其普遍的現象。」

    聽他這麼說，女記者連忙把話題往回扯，「國家在2009年2月施行的刑法修正案七中增設了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罪。月施行的刑法修正案九又進一步加強力度，最高可以判處七年有期徒刑，有力打擊了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

    馬競卻是微微搖頭，並不接受對方無力的辯護，「事實上，普通人之所以很少接觸到這類詐騙案件，完全是因為同時洩露的數據的太多太多，數以億計，其中還有很多重複和無效內容。而個體犯罪分子礙於技術能力，無法及時對這些數據進行有效地清洗和挖掘。換言之，一旦他們掌握了更強的算力和更好的算法，形勢還會更加嚴峻。」

    眼見對方張口欲言，馬競搶先說道：「還好的是，國家已經注意到了這些問題，也採取了一些措施，未來應該能夠使用技術手段解決大部分問題。」

    「是啊，技術的問題只能用技術解決，」女記者隨口附和一下，馬上轉入下一個問題，「馬先生，關於人工智能的安全性，你是如何看待的？」

    馬競略微想了想，開口說道：「雖然蜜蜂影業備案了兩部人類對抗ai的戰爭電影，但我本人並不認為未來會有一戰。真正值得警惕的，反倒應該是成熟的人工智能、機器智能對社會分工的影響，與其擔心將來被ai或者機器人殺死，不如審視一下自己當前的職業。」

    「比如說？你認為什麼職業會更容易受到人工智能的影響。」

    「有不少，所有有著明確規則和操作對象的職業，都有可能會隨著ai的逐步完善而逐漸消亡。比如說進行紙面作業的商務翻譯、按照框架填充代碼的初級碼農、跑高速公路的貨車司機、幫忙查資料的律師助理、寫快訊的記者、穿上衣服扮演npc的群眾演員，以及按照人設活動的流行偶像，這些職業就比較危險。」

    臨了，他又補充道：「總之，最先被替代的必然是枯燥重複的低端職業，而需要創造力和應變能力的職業則無法替代，比如咱們國家的藥劑師。」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投入和產出


    馬競說了一堆職業，記者同學卻只關注最後那個。

    藥劑師的工作，按照官方說法，理應包含用藥諮詢、審核處方、推薦劑型、安排劑量服法、提醒注意事項等等職能。然而在大多數時候，他們的工作只是單純的照方抓藥、賣藥拿提成，看起來的確很容易被人工智能所取代。

    雖然心裡大概有了答案，她還是開口問道：「為什麼只有國內的藥劑師是例外？」

    馬競點點頭，「有『天書處方』和註冊執業藥師制度在，他們短期內不用擔心失業問題。」

    「天書處方」是患者和網友對那些過於潦草，非常人所能看懂的病歷/處方的戲稱，戲謔中暗藏濃濃的嘲諷、猜疑和無奈。

    手寫病歷還是電子病歷，表面上只是手寫和打印的區別，內裡卻包含著醫藥分開、互聯網醫療、藥物零售連鎖的大命題，利益糾葛自然沒辦法迅速完成替換。只要手寫病歷存在一天，藥師的天書認讀能力就是必須技能，不用擔心被ai取代計算機筆跡識別的性能正在不斷提高，但還沒到100%準確的地步。

    至於執業藥師制度，更加是藥劑師行業的保護傘。

    執業藥師指的是通過藥師資格考試的普通公民，執業藥師從事藥品行業，必須要在省藥監部門註冊接受管理，是為註冊藥師。1994年，衛生部重啟執業藥師資格認證制度，希望通過資格准入提高從業人員專業水平，進而提升國藥品質，所以彼時的註冊藥師多是藥品企業僱傭的研究員和製藥工程師。

    後來隨著醫藥分開政策逐步推進，社會上的零售藥店越來越多，藥物濫用、誤用的狀況愈加嚴重，衛生部因此強力籌劃推動藥師進藥店，規定2015年後藥店沒有註冊執業藥師不得繼續營業。

    2013年，全國有46萬家零售藥店，註冊在藥店的執業藥師卻只有7萬餘人，而擁有資格證的人也才不到28萬，有著巨大的缺口急需填補。

    連鎖藥店比較老實，只敢用遠程視頻提高藥師工作效率，一人照管十家店；單體藥店沒法玩規模效應，就從同樣有著執業資格制度的會計行業學來「掛證」技巧，僱傭證件來上班；那些藥店工作人員，也都蜂擁衝向考場，硬是在2014年、2015年，連續兩年搞了大新聞。

    14年藥考，單單是被媒體曝光的三座城市就抓出近四千名作弊者，而全國報考人數隻有84萬。15年藥考，報名人數激增至150萬，其中自然少不了作弊者，鄂省考區又揪出千餘人。

    執業資格考試的安保級別向來不如高考，參加者很多都是工作多年的「社會人」，外因內因齊備，一直都是「包過團隊」活躍的舞台。而衛生部2015年必須配齊執業藥師的規定，以及當年11月生效的刑法修正案九（作弊入刑、最高七年），也給了很多人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終於上演群魔亂舞、藥店碧蓮的精彩戲碼。

    最多時候，全國各級管理部門總共為一千多個職業設定準入門檻，近年開始部署整頓，分批清理了導遊、餐廳服務員、保潔員等職業的入職門檻，同時繼續控制律師、教師、醫師、藥師、建造師等職業的進入資格，以免因為人員素質造成嚴重的安全問題。

    有這層前提存在，智能藥師自然無從談起。

    女記者在心裡悄悄翻了個白眼，雖然頗為認可馬競的觀點，奈何職責所在，她不得不制止某人肆無忌憚的吐槽行為。想了想，她把話題拉了回來，「就和自動駕駛一樣，在人工智能沒有證明能力和安全性，並因此得到法律許可之前，人工智能無法代替人類，擔任駐店藥師一類的工作。」

    「你說的沒錯，」馬競也不打算深談這些，點點頭同意了對方的說法，「ai也好、mi也罷，自始至終最大的問題就是變通能力不足，它們可以重複千百次不出問題，可隨便一個未曾預料的小差錯，都可能導致整個系統的故障停擺。」

    「而這一輪ai/mi的高速發展，就是因為神經網絡理論的出現催生了機器學習技術，使得機器有了類似人類一樣通過學習歸納總結的能力，能夠通過喂數據自動訓練不斷提升能力。借助機器學習和對抗訓練，google的alphago已然在圍棋領域打敗人類，我們的megabot也在電影和遊戲中證明了自己。未來肯定會有更多『打敗人類』的ai和『超越人類』的mi出現，直到大家再也見怪不怪。」

    拜科幻作家和編劇所賜，ai人工智能這個詞逐漸有了「像人」的內涵。提起聰明、強大的ai，很多人會聯想到終結者、德洛麗絲（科幻美劇《西部世界》女主角）這樣的有感情、會殺人的高仿真機器人，甚至是擎天柱和威震天，雖然按照原著設定，他們其實是外星機器生命，並非人造之物。

    為了破除這層概念限制，有人提出mi（mae intelligence，機器智能）的新概念，用來特指那些「不像人的人工智能」，比如智能交管、智能工廠之類。當然這只是換了個說法，mi和ai本質上還是一回事，ai運作離不開機器，mi也無法離開人類的參與，除非它們進化到天網乃至變形金剛的層次。

    作為it行業的嘴炮之王，阿貓馬教主最近盯上了mi，在多個場合公開推銷這個概念。拜其所賜，記者同學對這個詞並不感到陌生，不過馬競口中的megabot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mega這個詞本意是大、巨大、超大，卻被電力電子行業賦予「百萬」之意，bot通常指的是軟件行業的虛擬機器人，比如遊戲bot、聊天bot、搜索bot、搶購bot等等。這樣兩個詞連起來，顯然有兩種全然不同的意思，超大機器人，或者百萬機器人，她很好奇馬競要說的是哪一個。

    「我能問一下，這個megabot是什麼嗎？」

    「當然，」馬競爽快回應，「這是我們自主開發的超大規模bot管理系統，最高可以並發百萬規模。用在電影上當，可以代替絕大部分群眾演員，很適合搞大場面；用在遊戲上，可以極大提高真實感，讓世界活起來。」

    雖然電影和遊戲不是她的關注領域，女記者還是點點頭追問道：「我猜的沒錯的話，『流浪地球』中的千萬路人，都是通過這個系統實現的？」

    「哈哈！」馬競笑了，「的確是這個，不過總數肯定沒那麼誇張。」

    在各部門的共同努力下，網絡上始終沒有出現這部電影的高清盜版片源，但觀眾雲端截取的高清截圖和15秒短視頻卻已成鋪天蓋地之勢，尤其是暗中鼓勵相關話題的蜜搜和蜜蜂圍脖，更是成為重災區。

    看得多了，便有網友戲言「總有一天我會在圍脖上看完整部電影」，獲得上百個贊。受其啟發，有人收集這類資源按原片順序拼接，居然湊出一段長達30分鐘的視頻，這段《流浪地球超長劇透預告片》隨後被上傳到網絡上，短短半天功夫點擊量就過了30萬。

    考慮到這種短片不會對票房產生太大影響，蜂影非但沒有刻意打壓與它，反而順勢發起「我來剪『地球』」活動，公開徵集各種二度創作版本，獲勝者可以現金加出境游的豪華大獎。

    公告一發，網友們很快行動起來，爭相下載各種截圖短視頻資源包，製作自己的拼接視頻。其中點擊量最高的一段視頻，卻是某位技術帝上傳的《流浪地球之大家一起數人頭》。

    這段視頻的剪輯其實很粗糙，大量圖片順序排列，加上順序播放的ost原聲音樂就完事。唯一的亮點在於圖片上覆蓋人物臉部的紅色線框以及右下角不斷跳動的數字。視頻播完，數字最終定格在12156795。

    視頻作者其實是位技術宅，視頻上的紅框和數字，是他用自己編寫的監控端人流量統計工具分析「流浪」素材包的成果。

    影片中自然不可能有1200萬人，即使號稱世界十字路口的紐約時報廣場，每日人流量也才30萬人次，

    這個數字自然錯的離譜，卻也巧合地滿足了「蠢到深處自然萌」的奧義，無數人被這種「一本正經數錯數」的姿態逗笑，然後果斷點贊轉發，推動這段視頻的熱度不斷上漲，如今播放量已然突破300萬次，還在不斷上漲當中。

    女記者同樣莞爾，笑著問道：「那是多少？」

    馬競搖搖頭，「這個暫時不能說。」

    「人流量統計很有價值，不管是城市管理還是景區控流，都能用得上。所以我們馬上會推出專門『機器數人』比賽，希望用競賽手段提升相關算法的效果，可不能現在就把答案洩露出去。」

    「是受到這段視頻的啟發？還是數『流浪地球』？」

    「是的，」馬競坦然承認，「稍後我們會發佈一段數人頭專用素材視頻，包含三段人最多的戲份。」

    「數人頭」走紅，那位技術宅隨即把自己失敗的源碼上傳，放到代碼託管網站github和蜜蜂代碼雲，允許任何人下載修改以及使用。這份代碼同樣吸引數千人次的圍觀，連帶著蜜蜂人臉識別api的使用量也增加了不少為了利人利己共同進步，主流ai公司都對外開放了自家ai產品的調用接口，蜜蜂也不例外。

    女記者暗暗點頭，這時候發起「機器數人」比賽，既可以側面宣傳電影，又能帶動ai接口人氣，一舉兩得，端的是一手好算盤。

    想了想採訪提綱，她開口問道：「對了，還沒有恭喜你，這部電影的國內票房已經達到23億元，是今年暑期檔的票房冠軍。對於這樣的結果，你先前有預料到麼？」

    今年的暑期影市似乎延續了去年的「中暑」症狀，上映影片的票房都不太理想。

    除了「流浪」一枝獨秀，其他國產片的表現都不怎麼給力，很多未能過億，即便過了也都和華仔投資並主演的《拆彈專家》一樣，票房不到製片成本的三倍無法完全收回成本，只能依靠植入廣告和版權分銷填補缺口以及小賺一筆。

    另一方面，引進大片的表現同樣萎靡，「海盜5」本就口碑參差，又和本土作戰的「流浪」爭搶3d和imax銀幕，票房自然大受影響，上映19天只收穫7.6億元。「神奇女俠」則是另一個受害者，這位dc女英雄的人氣本就不算太高，又要和「流浪」、「海盜」，以及「新木乃伊」爭搶高價銀幕，只拿到3億多票房。

    相較之下，來自印度的「摔跤爸爸」憑藉著良好的口碑以及身為2d電影的優勢，幾乎不受大片撕逼的影響，上映40天票房依然穩健，更是悄然突破10億元。

    聽見女記者的問題，馬競略一思索，坦然張口：「對於票房成績，我們自然有著預見。我們的票房綜合預測系統給出的預期票房就是20億，現在已經達成了目標。」

    國內的製片方一直在拿低分成說事，女記者雖然不瞭解行業內幕，卻也耳濡目染聽說了票房達到製作費3倍才能保本的說法。她眨了眨眼睛，「20億的話，豈不是堪堪保本？」

    「的確是這樣，」馬競笑了笑，「不過我們現在的單日票房還維持在兩三千萬，國內票房還沒徹底見頂。更何況，我們還沒在海外市場正式發力呢！」

    「不是已經陸續上映了麼？」

    「的確是這樣，」馬競點點頭，「但是我們有意控制了上映影院的規模，所以票房還沒正式爆發。這部電影完全按照米達斯公式來拍，為此不惜修改公映版結局，再加上強大的畫面效果以及優良的配音配樂，我們對海外票房非常看好。」

    還有一個他沒有說，那就是北美市場階梯式分成模式的影響。

    上映首日製片商最高可以獲得90%票房，然後按照放映時間逐漸降低，直到電影院獲得90%票房分成。商業大片的票房通常是滑坡式下降，首週票房佔比極大。所以好萊塢大片通常追求首日、首週大規模上映，為的就是截取最美味的「頭部」利潤。而文藝片通常選擇小規模長週期，以便用高分成吸引院線持續放映，這樣獲利雖少，卻能更好地揚名。

    《流浪地球》之於蜜蜂，同樣是一部揚名之作，所以蜜蜂影業也為它選擇了類似文藝片的長線放映策略，同樣是長線放映，質量不差、票房還未大爆的商業片自然比文藝片更有吸引力。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米達斯電影


    東風陣陣，捲著潮濕的空氣，直往褲管、袖管裡面鑽去。

    整個城市籠罩在細密雨幕中，濕濕黏黏，渾沒有夏至將至的味道。

    陣風捲來，只穿著短袖短褲的周秦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連忙把那本書攆出自己腦海。告訴自己，已經過了粉小四的年紀，「好像這本小說也被改編成電視劇了？」

    下意識地45度角仰望天空，比剛才亮了一點，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收起雨傘，隨便甩甩合了起來，周秦扭頭看看周圍街道，並沒有發現傘櫃，只得繼續提著，同時忍不住吐槽起來：「這樣不行啊！太不方便了。」

    他手上提著的是一把共享雨傘，掃碼借取、機械鎖定、海量投放、高押金低租金，基本照抄共享單車的運營模式，唯獨漏了共享單車最大的大殺器無樁停車，用後不理。這把傘的借還都要通過傘櫃實現，這顯然給他這個用戶造成了不少困擾。

    實際上，共享雨傘裡面也有走無櫃模式的存在，上個月還在滬海投放過一批，不過很快就被卓越睿智、敢打硬仗的城管部門教做人了。從那以後，進駐這邊的共享雨傘就都變成了有櫃模式。

    聽見他的話，吳越放下手機，笑著接上話頭，「說來說去，還是你太懶。沒有共享傘地時候，你自己的傘還不是要帶出去帶回來？」

    「那可不一定，」周秦笑著還嘴，「大多數時候，都是帶出去帶不回，經常忘在外面。」

    「都落在網吧裡面了吧？」

    「也不一定，」周秦一本正經地想了想，「也可能是電玩城還有電影院。」

    嘟嘟嘴斜斜眼，吳越提醒道：「那你一定要注意著點，等下電影散場別把傘忘了。」

    「唉！」聽她提起電影，周秦幽幽嘆氣，「要是這學期沒拿到獎學金，你一定要補償我。」

    昨天，三萬上交學子正式迎來春季學期的考試周。

    為了讓大家更好地複習備戰，木槿校園影院在前天宣佈關門歇業，約定下學期再見。不過嘛，離了王屠戶，還有李屠戶、鄭屠戶，真心想看電影的同學，大可以走出校園，去外面的電影院感受精彩，就像此刻走在街上的吳越和周秦。

    「嗯？」吳越蹙起秀眉，有些羞惱地瞪了某人一眼，「你可以不來啊，讓我一個人過來就好。」

    「那怎麼成？」周秦立即表示不干，妹子的賭氣話，誰信誰單身，何況他現在還沒得手，正愁慇勤獻得不夠多。心中閃念，他情真意切地說道：「電影散場差不多九十點，我可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學校。」

    「怕什麼？」吳越腳下不停，張口反駁道：「這裡不是紐約的黑人區，更不是突尼斯、敘利亞，我有什麼好怕的？」

    「那可不見得，」周秦搖頭，「犯罪率低不代表安全無事，每到暑假都會有女大學生失蹤被拐被殺的新聞，你都沒見到麼？」

    聽見這話，吳越頓時惱了，氣呼呼地一跺腳，加快腳步試圖甩開某人。

    今時今日，「女大學生」這個詞著實有些說不清，在支付鴇那裡，她們是「大學生活好」；在網絡媒體眼中，她們又是高危人群，隔三差五就要來點兒被拐被騙被殺的破事。

    尤其是那些開啟了用戶畫像智能推薦功能的新聞客戶端，沒錯就是天殺的蜜蜂新聞，有陣子天天都要給她推送這類新聞，國內沒有就國外，保證決不斷檔。即便她手動把「女大學生」添加到討厭列表，前天還是給她推了一條女大學生週末兼職，誤入傳銷魔窟，慘遭蹂躪跳水自殺的新聞。

    說起來，那姑娘其實算是她的同鄉，理論上應該見過面實際上她也的確知道有這麼個人，然後系統就越過黑名單把這條新聞推給了她。蜜蜂新聞這麼做自然是為了避免用戶錯過重要信息，卻也讓她心情大壞，畢竟死個陌生人跟死個認識的人，帶來的衝擊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因為這件事，她心情不爽了整整兩天，好不容易調整過來打算迎接期末考試，不想周秦這貨哪壺不開提哪壺，又給揭了出來。

    當然，經過這段時間的過渡，她的心情已經不像驟然聽聞時那麼悲傷憤懣了，「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陶淵明說得還是很有道理地，她現在不就是那個「她人」麼？

    走了幾步，吳越重新拿起手機，手指滑動掃出快捷菜單，繼續播放剛才看了半截的視頻。

    正是新花網給馬競做的那篇專訪畢竟是自家老闆的正面新聞，蜜蜂新聞果斷給了推送。

    過不多時，周秦追了上來，然後就聽見吳越開口問他：「周秦，你知道米達斯公式麼？」

    「嗯？」男生微微一愣，「是不是米達斯之手？」

    女孩惱了，「是『公式』不是『之手』，我普通話很糟糕麼？」

    「哦，我只見過米達斯之手，是dota裡面的道具，能夠秒殺小怪變成錢。這什麼『米達斯公式』，是不是小怪的擊殺攻略？還是說又有什麼新遊戲我不知道？」

    聽見對方一本正經的解讀猜測，吳越停住腳步，抱著肚子笑了起來，「哈哈哈！」

    「同學，不懂就別裝懂，遇事不決搜一下，謝謝！」

    周秦鬧了個大紅臉，連忙舉起手機依言照做，然後他也忍不住笑了，「你怎麼忽然對土木工程感興趣了？」

    吳越斜了他一眼，「你才對土木工程感興趣呢！」

    周秦也是滿臉委屈，遞過來自己的手機，「你自己看，那什麼米達斯公式，不就是土木工程領域用來算載荷的麼？」

    女孩接過手機，果然看到滿屏的midas荷載組合公式。再一搜索，她發現這些公式都出自韓國midas公司出品的結構模擬軟件，而他們取這個名字同樣是為了討個「點石成金」的好綵頭。

    順著這條線，她又派去看了米達斯的傳說。

    米達斯（midas，又譯為彌達斯)是古希臘神話中的人物。

    相傳他是佛律癸亞（phrygia，又譯為弗裡吉亞，位置在今土耳其中西部地區）的大地女神庫柏勒與老國王的孩子，天然統治著那片土地。

    按照著名吟遊詩人荷馬的說法，某一天，酒神狄俄倪索斯的老師西勒諾斯因故成為米達斯的俘虜，而他又恰好認識酒神，不但下令釋放西勒諾斯，還特地款待十天十夜，最終交還給酒神。狄俄倪索斯為了感謝他這個神二代，特地賜予他點石成金的能力，凡是雙手碰觸到的物體，不管是石頭還是食物，亦或者老婆孩子都會變成閃閃發光的金子。

    米達斯被這個能力禍害得不輕，不得不祈求酒神收走神通，最後在酒神的指點跑去河裡洗澡，將能力轉移到水裡，使得帕克托羅斯河（今土耳其薩爾特河，歷史上出產沙金）變成了一條金河。

    顯然，古希臘吟遊詩人荷馬到宣揚這個故事，只是為瞭解釋帕克托羅斯河為什麼有金子，順便再嘲諷一下愛琴海對面的鄰國領導人。但當這個故事隨著《荷馬史詩》一起，進入後來人的視野，他們卻只記下一個名叫米達斯的人會點石成金，遊戲道具「米達斯之手」、電影概念「米達斯公式」也是因此而得名在關鍵詞後面加上「好萊塢」字眼，吳越還是找到了它。

    所謂「米達斯公式」，其實是愛德華-傑伊-愛波斯坦(edward jay epstei)在《好萊塢經濟入門》裡面提出來的概念。他通過觀察1999～2004五年間全球票房突破10億美元的電影《泰坦尼克號》、《指環王3》、《哈利-波特》系列、《星球大戰》系列、《怪物史萊克2》，總結出了九條票房大賣制勝妙招，並為其戴上「米達斯公式」的華麗頭銜。

    這九條規則其實並不複雜，概括來說就是：一是童年經典、二有青少年主角、三採用童話框架、四隻談情不說性、五要方便玩具開發、六本故事純屬虛構、七英雄最終要贏、八場面要漂亮壯觀、九演員要便宜。

    手機被吳越遞迴來，周秦快速看完上面的內容，忍不住開口吐槽道：「嘁，都是分析成功要素的事後諸葛亮，算不得數的。」

    「我覺得還好啊，說的挺準的，」吳越倒是第一時間認同了這個公式，聞言立即反駁起來。

    「傑克斯派洛船長不是青少年。」

    「海盜船遊戲可是迪士尼樂園的經典項目。」

    「阿凡達是原創ip、成人主角。」

    「這兩個我承認，」吳越微微點頭，「但是，你沒發現麼？阿凡達完美符合其他七條：正反陣營明確、娜美人自帶藍衣、有遊戲改編和周邊玩具、虛構的外星故事、邪惡的殖民公司被打跑了、潘多拉的場面不必多說，至於演員，男主角薩姆-沃辛頓是英國人、女主角佐伊-索爾達娜是黑白黃混血，倆人都不是什麼高片酬演員，用了索爾達娜，還省了一份黑人總統的片酬，超級划算。」

    好萊塢有兩條不成文的規定，電影當中的壞蛋必須是白人、黑人演員必須擁有重要配角以上的戲份，不然就是種族歧視，黑人權利組織會告你喲！

    那些小成本文藝片和b級商業片製作發行倒是無所謂，年產量太大黑人兄弟告不過來，即便被告就當是打廣告了。那些商業大製作卻無法無視，投資大、宣傳猛、樹大招風，製片、發行、院線三方面都不願意得罪黑人勢力真要是因為訴訟導致抵制甚至罰款，損失的可都是自己的錢。

    周秦也知道這個梗，當下不由輕笑道：「還好還好，總局守住了底線，沒被木鞋污染。」

    「嘿，他們到是敢啊？」吳越也笑了起來，「要是影響了全國票房，這口鍋誰來背？」

    「嘿嘿，」周秦笑了笑，「這九條規則其實只是經驗公式，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真實情況，但也僅此而已。不然的話，好萊塢電影也就不會有賠有賺了。」

    「大多數時候還是有用的，電影公司按照米達斯公式來拍片，出來的很可能是一部pg-13級別的大場面幻想電影，很可能基於知名ip改編，可以持續開發周邊和續作。內容投觀眾所好，周邊和續作確保後續收益，成功的幾率能夠大大增加。不然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漫改電影、游改電影，甚至玩改電影了。」

    「嗯，」周秦點點頭，「的確如此。」

    除了《死侍》等少數影片，漫改電影的確完美符合「米達斯公式」，劇情簡明、場面宏大、少兒適宜，票房也都很好。《變形金剛》和《樂高大電影》也證明了玩改電影的潛力，游改電影也慢慢有了起色，這些都無法否認。

    吳越乘勝追擊，繼續說道：「這上面的分析我覺得還是有道理的，美國電影觀眾有一半是青少年，所以電影公司才會在暑期檔大量堆積這些『米達斯電影』：加勒比海盜5、神奇女俠、變形金剛5、神偷奶爸3，還有蜘蛛俠歸來和emoji大電影，可惜被保護了。」

    「就算沒有保護月，這兩個現在過來也是被虐的命，」周秦得意一笑，「蜜蜂之前不聲不響，這次總算是給咱爭了一口氣。」

    「那算什麼吊打？」吳越搖搖頭，「不過虛心學習，『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精神還是應該表揚的。」

    「嗯，還別說，流浪地球好像真是這樣，這不會是全國第一部『米達斯電影』吧？」

    「怎麼可能？」吳越故意做出很驚訝的表情，「第一部應該是『小時代』才對。」

    「啊？怎麼可能？」聽到那部赫赫有名的大爛片，周秦大腦暫時當機，表示接受不能。

    吳越很滿意對方的神情，笑嘻嘻點點頭，「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會發現內在的聯繫。」

    當然，這些東西她也是搬運自他人，分明是馬競在專訪中表達的觀點。

    那位記者同樣不清楚米達斯公式的內容，在聽到馬競解釋後同樣把「第一」帽子送給「流浪」，然後就被馬競順水推舟送給了郭小四。

    這個系列雖然浮誇做作的厲害，卻是專為青少年觀眾，尤其是郭氏書迷定製，最終讓雙方都取得了滿意的結果，只是苦了那些影評人和中老年導演。

    國內電影觀眾平均年齡21.8歲，非常的年輕化，偏偏電影導演和演員卻相當的老齡化，以前是沒得選，現在嘛……

第1057章 優勢


    點點頭又搖搖頭，周秦深深嘆口氣。

    曾幾何時，他也是小四的書迷，現在卻早已粉轉黑。

    「不得不說，郭小四的確是優秀的電影商人，很清楚要拍什麼電影、拍給什麼人看，他才能夠獲得最大的利益。可惜這人就是有些節操太低、急功近利，主題歌抄得那麼明顯，居然厚著臉皮一而再、再而三地繼續用著。」

    當初電影剛剛展開宣傳，就被人扒齣電影主題歌《時間煮雨》抄襲，日音粉絲拿出《かざぐるま（風車）》、國語歌迷舉出《等一個晴天》，二次元宅眾拿出《寒衣調》，大聲疾呼：「調子一模一樣，郭小四、郁那誰，你們的耳朵不會痛麼？」

    隨便一個樂感正常的普通人，依次聽一遍四首歌的伴奏旋律，都能發現它們簡直一模一樣。實際上，後面三首歌其實源出一家，作曲一欄都署著武部聰志的名字，其中「風車」算是原曲，「晴天」系授權商業翻唱、「寒衣」則屬於非商業無授權翻唱，唯獨「時間」的作曲人署名給了劉大醬，這也是這首歌被攻擊抄襲的原因所在。

    「唉！」吳越也是嘆氣，「翻唱授權費其實也沒多少錢，否則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翻唱日韓美歐音樂的華語歌手了。我覺得郭小四其實也是受害者，他和天娛還有郁那誰應該是被劉大醬給坑了。至於後者為什麼這麼做，我猜可能是為了多拿一份錢，也可能是懶得檢查沒有做查重處理。」

    作曲需要極高的專業素養和偶然的靈感火花，創作本就不易，還要迎接「全球化」的衝擊。

    音樂是人類的共同語言，優秀的樂曲很容易突破文化隔閡，要是加上本地化的編曲和填詞，成功率還會進一步提高。對於本土作曲人來說，引進翻唱外國音樂其實是充當「傾銷者」的幫凶，但對唱片公司來說，便宜好用的外國樂曲卻是提升利潤的不二之選。

    港台音樂公司喜歡翻唱日韓流行歌曲，後來居上的內地同行有樣學樣，還更有國際視野地看上了美歐音樂，可以說華語流行樂壇的半壁江山其實是外國人撐起來的。

    這種情況下，音樂公司其實並不排斥翻唱，反正翻唱費也沒有多少錢。不過偷懶摳門的音樂人也有不少，前有成名後到處接商演卻不給皮褲汪分錢以致遭其禁唱的旭日陽剛，後有故意抄襲得劉大醬。

    「呵呵，」周秦從鼻子裡噴出不屑的笑聲，「就算問題真得出在劉大醬身上，可郭小四也有補救追責的責任。修改官方介紹，增加武部聰志的名字、發表公開聲明、起訴劉大醬違約，能做的該做的事情有很多，可他什麼也沒做。」

    「可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主題曲版權屬於天娛所有，添加武部聰志名字不難，但是道歉賠償就麻煩了，需要找人站出來背鍋，承擔國有資產流失的責任。他們拖著不做，郭小四自然不會上趕著撇清關係，畢竟以後還要合作呢。」

    周秦眨眨眼，「怎麼扯到國資上去了？」

    「天娛是湘南廣電旗下企業，其實是一家省屬國企。國企嘛，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官僚習氣，很正常。」

    「說到底還是法律太過寬鬆，犯錯沒有懲罰或者力度不夠，自然誰都不鳥。」

    「沒辦法，」吳越無奈道：「法律都是偏向本國人的，涉外官司不好打，外國公司一般沒精力理會，國內檢察院又不插手單純的商業侵權案，小四他們自然是官不究民不改。」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版權是建立在生產力基礎上的，社會發展階段不夠，只能默許縱容各種野蠻生長。現在的法律和社會輿論已經開始打壓抄襲盜版了，但是力度還沒辦法一步到位，要給產業和消費者適應的時間。」

    「算了，不說這個了，」周秦決定關閉「小時代」以及抄襲相關的話題，和一個開始學習民商法的法學生聊這些，純粹是自己找虐。

    扭頭看看她，周秦問道：「你們那個案子怎麼樣了？」

    聽見他的話，吳越臉頰微微一紅，淡然道：「法援中心的師姐跟我說已經成功立案了，不過還在等待排期，開庭質證可能要到下半年。」

    周秦也不知道怎麼說，只得不痛不癢地接了一句：「辛苦你了。」

    上一回出場，吳越在商場試衣間遭遇偷拍，鬧得很不愉快。所幸的是，警方找到了藏在外面作為中轉的蜜蜂6手機，並根據手機資料順藤摸瓜找到了偷拍者，赫然是一對雌雄慣犯。

    而警方通報給她的調查結果，卻讓兩個女孩一陣後怕，那兩個傢伙居然是專業做這個的！女的逛商場裝設備、男的蹲在家收信號，然後把視頻賣給國內外的興趣論壇。若非發現及時、抓獲迅速，她倆很可能會出現在稍後發行的「更衣室攝影合集」裡面，被全世界的鹹濕佬評頭論足。

    因為其中一些鏡頭拍到了更換內衣的場景，被鑑黃師確定為那啥，這倆人已經被依法收押，案子也被移交給了檢察院進入公訴流程。吳越和秦小雨作為受害者，以及兩名未來的法律工作者，毅然決然地站了出來，對雌雄雙盜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希望能用自己的行為給天下受到偷拍傷害的姐妹做表率。

    當然，她們這麼做也有藉機揚名的私心，畢竟將來有很大概率會考證當律師，提前儲備一些知法懂法敢用法的名氣顯然沒有壞處。

    「唉！」吳越突然嘆了口氣。

    「又怎麼啦？」

    「沒什麼，突然有些迷茫。人工智能現在都這麼厲害了，等到我們畢業應該變得更加強大，到時候怕是很難找到工作了。唉，律師行業還沒真正發展起來，就要變成夕陽產業了。」

    「好好的，你怎麼想到這個了？」

    吳越遞出自己手機，「剛才我在看這個，呶，馬競的採訪專題。」

    周秦接過手機，低頭點擊播放，看了一會兒這才抬頭說道，「你想多了吧？人家說得很清楚，首先被淘汰地，是那些枯燥重複、不需要應變能力的低端職業，就算影響到律師行業，也是那些干苦力的律師助理先被淘汰。」

    「問題就在這裡啊！」吳越幽幽一嘆，「無論AI有多厲害，那些站在行業頂端的人都不受影響，受影響的只是底層從業者。有了AI律師，事務所就不需要招收現在太多的律師助理，以後我們這些萌新又到哪裡去找工作呢？」

    聽見這話，周秦卻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把手機還給對方，「做一款法律速查軟件很容易，我一個人就能做出來。但是AI律師卻要困難很多，至少短期內應該沒戲。天鵝平台上那些人工智障你又不是沒見過，以現在的技術水平，幾年內實現無障礙視頻對話顯然不太現實。」

    想到「小鵝」們惹人發笑的行事，吳越忍不住笑著點頭，「這倒也是。」

    為了宣揚自家的技術實力，蜜蜂連續搞了幾個大項目，其一是創作型演藝機器人李小白、李小照，其二是活躍在天鵝直播上的主播機器人（VJbot）「小鵝家族」。

    這些主播數量眾多、樣貌聲音興趣技能各不相同，而且全部網癮深重，每天直播24小時不下線，也算是闖出了一番名氣，各自都有少則幾萬、多則百萬的粉絲關注。

    「小鵝家族」其實都是升級版聊天機器人（Chatbot），在後者基礎上增加了實時表情系統、服裝系統，以及可選的歌唱舞蹈模塊、遊戲控制模塊，能夠表演節目打遊戲，還能和觀眾進行聊天互動。

    即便蜜蜂的聊天機器人技術經歷多年開發迭代，絕對當的起世界頂尖的名頭，「小鵝」們實際直播時還是經常出現錯漏，低級愚蠢的錯誤時有發生，「人工智障」的外號不脛而走，「小鵝家族」也變成了「智障家族」。

    還好的是，大家取笑歸取笑，卻少有人因此取消關注，主動推薦也很頻繁。在他們的努力下，「小鵝家族」從深夜直播改為全天24小時直播，人氣更是進一步提升。如今的「小鵝」們，不但每天收到的禮物讓真人主播各種羨慕不說，甚至還要偶像出道、參演影視劇、出國賺外匯（開通YouTube頻道）。

    當然，紅歸紅，它們還是一群智障。

    吳越忽然停步駐足，說了句「不對，這個例子不對。」

    「哪裡不對了？」

    「小鵝的智商有問題！」吳越扭頭看了眼周秦，低頭打開天鵝直播，「你就沒有發現麼？現在的小鵝和一年前相比其實沒啥區別，還是一樣的智障和蠢萌。還有遊戲鵝的段位也是，一點兒不見增長，去年白銀今年還是白銀。」

    得益於神經網絡計算的高速發展，人工智能技術正處在快速迭代當中，每週都有新變化、每年都有大更新。而「小鵝家族」的智商和情商卻沒有明顯的變化，有時候還會給人變得更蠢的感覺，這顯然科學、不正常。

    手機屏幕上，一年前的直播錄像還是那麼的好笑，上面的形象還是那麼的熟悉，吳越判斷貌似是對的。周秦點點頭，「好像是這樣，蜜蜂可能是為了強化它們的蠢萌形象，有意壓制了能力增長。當然，也可能是網友害得，整天扮丑角、唱兒歌、菜雞互啄，結果弄假成真，最後搞出問題也是有可能的。」

    「不可能是第二種情況，真要出了問題，蜜蜂一準兒下線整改，就像之前的膜法事件一樣，網信還沒發話，他們就自己主動整改了，慫的不要不要的。」

    「沒辦法，吃人飯服人管，」周秦倒是挺理解這種做法的，「聊天機器人、社交平台對蜜蜂來說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他們的核心業務始終是遊戲和手機，遊戲歸總局管，手機是工信的地盤，網信哪邊都能插一腳，要是因為這些小事情被叫去喝茶，然後再來個斷網整改，豈不是虧大發了？」

    「說來說去還是慫，」吳越撇撇嘴，「蜜蜂優勢那麼大，混到現在還是二線頂尖，距離阿貓和鵝廠兩家越來越遠，只能欺負一下走下坡路的度娘，馬競自己要付很大責任！」

    「這個鍋的確是馬競的，」周秦並沒有替自己的偶像辯解，「除了那個空殼一樣的港島蜂游，蜜蜂旗下再沒有一家上市企業，外部股東的比例也特別少，要是馬競早早放棄絕對控股，主動去抱大資本的大腿，然後公司上市變成公眾企業，應該會有另一番風景。」

    身為一名法學girl，吳越自然聽得出對方話裡潛藏的反話，當下笑著搖搖頭，「那樣可能就沒有蜜蜂了。」

    「沒錯，資本總是想辦法追求利益最大化，互聯網中心化現象越來越嚴重，蜜蜂要是接受那些巨頭的投資，自然少不了跟隨站隊，甚至可能會被分拆賣掉，就像UberCN還有大眾點評那樣。能夠走到今天，其已經很不容易了。」

    作為一名蜂蜜，周秦對蜜蜂的未來還是蠻看好的，「現在的蜜蜂，有些像是喬布斯二度回歸後，剛剛推出iPod時的蘋果電腦公司，只等拿出類似iPhone4一樣的革命性產品，就要一遇風雲便化龍。」

    「會嗎？」吳越只是普通用戶，並沒有對方那般堅定的信仰，「你也說了，互聯網正在中心化，用戶在國內離不開ATMB，在國外逃不過GFMA，即便是現在的蘋果，也只能收錢把搜索引擎入口賣給谷歌，更不敢封殺微信、臉書、Office，蜜蜂又能做到何種地步？」

    周秦搖搖頭，「我可沒說過蜜蜂一統天下的話，很難做到也沒有意義。我的意思是，他們在xR\/AI領域有先發優勢，要的能搞個真正實用的革新產品出來，局面就能大大改觀。」

    「這又何其難也！」吳越忍不住嘆息，「蜜蜂的確有些黑科技，可其他公司也沒放鬆研究，怎麼可能輕易掉隊甚至godie？」

    「還是有可能的，電容觸摸屏和3G\/4G的成熟已經洗了一次牌，一堆老牌手機廠商賣身的賣身、掉隊的掉隊。現在要是有什麼技術忽然成熟，再次發生洗牌一點兒也不稀奇？欸，到了！」

    倆人面前，正是星空影城大學城店。雖然臨近期末，這裡卻沒有冷清下來，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當然，等到下個月，學生放假返家，這裡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