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炸城門
漆黑的夜中,凍雨一直在下,地面泥濘不堪,除了輪值的士卒們,所有人都窩在自己的帳篷中。
雲燁坐在帳篷中,心裏莫名的平靜。
突然出現的神人將他從太子與皇帝的權力漩渦中拽了出來,並且當仁不讓的吸引了李二的全部注意力。
不用在親情和友情之間站隊的感覺,讓雲燁輕鬆了很多。
“快四更天了!給你兩個時辰的時間,就算侯爺我還你這個人情了!”雲燁站起身來,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氣吩咐道:“劉進寶,敲響聚將鼓!然後去把廚子踢起來,給我弄碗麪條!”
劉進寶大喜,陪着侯爺發了兩個時辰的愣,果然是沒白費啊。
聚將鼓響起,營地有些騷亂。
程咬金猛的坐了起來,虎目圓瞪,吼道:“哪裏集軍聚將?”
門外親兵大聲道:“報將軍,雲候營帳聚將!”
“那小子?”程咬金皺了皺眉,又躺回了牀上,閉着眼睛道:“吩咐下去,埋鍋造飯,陛下失去耐心了!”
“是!”
牛進達匆匆走出了帳篷,望着營地內圈雲燁的帳篷,嘆了口氣。推開兩個勸說的裨將,大步往皇帝的營帳走去。
陛下足足等了半年,也該到出結果的時候了。
希望太子不要做傻事啊!
其他的老將也紛紛走出營帳,有便衣獨行的,也有全身披甲、親衛隨行的。他們懷着各自的心思,走進了李二的中軍大帳。
陣前大營敲響聚將鼓,沒有人能睡得着。
李二已經坐在帥位上了,帥帳中燈火通明。
他是一宿沒睡,就等着聽這鼓聲。放下手中的書本,擡了擡手。
斷鴻忙送上一杯茶,溫度正合適。
李二喝着茶水,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如的笑意。
憊賴的小子,總算還有幾分孝心,能拖兩個時辰也算是全了你心中那莫名的義氣。
老將們一個個走進來,對着李二拱拱手,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閉目養神。
人熊拖着陌刀走進雲燁帳篷的時候,腦袋還是暈暈的。年初的遼東冷得能將石頭凍裂,侯爺開恩賞了半罈子酒,人熊仔細的喝到了深夜才睡下,猛然爬起來,眼睛還是紅紅的。
雲燁蹲在椅子,狗子帶着雲家莊子一系的家將在左,賴傳峯帶着嶺南水師一系的將領在右,一人手裏端着一大碗麪條,正稀里嘩啦的吃着。
門口架着鍋煮麪條的廚子正賣力的揉麪,不時揉着屁股在大鍋裏面攪動兩下,瞪劉進寶一眼。見人熊進來,塞了一大碗麪條過去,又瞪劉進寶一眼。
他不敢跟親衛隊長扎刺,只能用這種辦法來表示不滿。
人熊瞅着麪條愣了片刻,撈起來就往嘴裏塞。他算是明白了,今晚上是大戰啊。侯爺果然是侯爺,在海上橫行霸道,上了岸也是威風八面,這才一天不到,攻打城池的任務就到手了。
雲燁吃飽喝足,墊着肚子站起身來。
“弟兄們,咱們萬里迢迢從嶺南趕來高麗,就是爲了見識見識這個所謂的安市城,區區一座孤城,竟能擋住陛下半年的時間,好威風啊!侯爺我扔在城裏面的後手已經啓用了,半個時辰後立刻攻城,老子倒要看看,那狗屁楊萬春長了幾個腦袋!”
雲燁將大碗砸在地上,吼道:“活捉楊萬春!”
大帳中所有將領一齊砸碎大碗,狂吼道:“活捉楊萬春!”
雲燁大營中,所有士卒同聲吼道:“活捉楊萬春!”
中軍大帳,李孝恭冷笑道:“活捉楊萬春?說話不過腦子,這樣的將領領軍,我看此次戰果堪憂啊!”
牛進達、李績等老將嘴角勾起一絲嘲諷,都不說話。
身後一羣小將們竊竊私語,很是贊同李孝恭的觀點。
一員小將排衆而出,對李二跪倒抱拳:“陛下,末將贊同李將軍的話,雲候此舉有些莽撞了,一旦無法當成目標,對軍心是重創,還請陛下下令,暫緩雲候出戰!”
李二輕嘆,眼中難掩的失望。
斷鴻面無表情,眼神一遍一遍在那羣小將們的臉上滑過。
對軍中將領們的小心思,他沒有興趣,找到面具人才是第一要務。讓外人侵入到陛下身邊,已經是他斷鴻的失職了,如果再不能把危險揪出來。那他連生存的意義都會被否決。
“打仗不是兒戲!兩軍交接,衝在最前面的不是英勇,而是找死!”
帥帳門簾一掀,程咬金大步走了進來,隨便對着李二拱了拱手,就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將身上的大氅甩給親衛,對那小將續道:“你看不明白的戰術,不代表就是錯的,更多的時候是代表你蠢。你看身後那些同僚,他們同樣不理解,卻也只是竊竊私語,爲的就是在等一個蠢貨做出頭鳥。
李孝恭打了一輩子仗,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就代表他是真的沒有爲將的資質。但是這話他能說,你卻不能說,你知道爲什麼麼?”
那小將被程咬金的話,刺激的面紅耳赤,忍着怒氣道:“請大將軍指點!”
“因爲他功勞足了,就算讓人知道他沒有爲將的資質,上半輩子騙來的功績也夠他富貴到老。但你卻沒有功績,白白暴露了沒有資質的本性,不但會失去前途,同僚對你也會加一份小心。因爲在戰場上,同伴的愚蠢永遠比敵人的精明更可怕!”
李孝恭大怒,“程咬金老匹夫,你敢辱我?”
程咬金輕蔑的撇了他一眼,“侮辱你?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
“夠了!”李二打斷兩人,看也沒看已經面如死灰的小將,淡淡的吩咐道:“今晚是雲燁的戰鬥,衆卿安坐便好,給小輩把把脈!”
衆將齊聲應諾。
李孝恭表現得很風晴雲淡,在軍隊裏面混了一輩子,被人指着鼻子罵廢物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不照樣高官得做駿馬得騎?雲燁後臺硬,被打臉很正常,沒什麼想不開的。
那個小將就沒有這麼好的心態了,跪在地上沒有人理他,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眼看着一口血就要噴出來了。
其他小將們則噤若寒蟬,雞已經殺了,猴兒哪裏敢不老實。
俗話說三裏之城,七裏之郭。像安市城這樣的重城,城郭絕對不止七裏,以雲燁帶在身邊的一千兩百人陸戰隊,連一面城牆都鋪不開。
雲燁也沒想鋪開。
對準城門,在五百步外擺開陣勢,火把搖曳,將旗招展,軍鼓敲得震天響。
人熊拎着陌刀走出來,對着城頭大喊。“楊萬春!你給爺爺出來。裝縮頭烏龜還裝上癮了不成?”
城頭上一片漆黑,一片寂靜。
人熊又罵了兩句,在地上抓了塊石頭,掄起胳膊扔到城門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楊萬春,你們高麗人就算是天生的豬狗,見到主人連叫兩聲都不會麼?”
人熊的大嗓門在曠野中擴散出去,消失在淅淅瀝瀝的凍雨。安市城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雲燁盯着城頭,問身後的劉進寶:“我叫你準備的木板呢?”
“已經準備好了!”劉進寶撇嘴道:“輜重營那幫窮鬼就給了幾十張薄薄的木板,咱們還是拆了帶來的大車,纔算是滿足了您的要求。”
雲燁點點頭道:“帶五十人頂着木板試探一下!一旦發現城頭上有異響,立刻撤退!”
劉進寶早就在等他這句話了,聞言一擺手,身後立刻從出來一小隊人馬,八人撐着一個厚重的木板,像火車一般連成一串,向城門衝去。
人熊轉回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侯爺,這樣不行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是不是因爲害怕火藥聲,裏面人把耳朵都刺聾了?”
雲燁一腳將他踹開,罵道:“那是有腦子人幹出來的事兒麼?少廢話,只要劉進寶衝到城門前一百步,就叫全軍進入壕溝!”
“是!”人熊捱了一腳,臉上反而笑得更開心了,轉身呼和着隊伍,準備再次出擊。
賴傳峯有些擔心道:“侯爺,會不會有詐?”
雲燁緩緩搖頭:“我看不像!”
雲燁腦子裏懷疑是冰三丈幹了什麼,但心裏卻不相信。這可是一座城啊,即便裏面的幾萬士兵是強矢之末,也不是一個人能對付的。
劉進寶很順利的衝到城門口,狠狠一腳踹在城門上,大喊道:“媽的,竟然一點兒抵抗都沒有。火藥都給我埋在城門底下,一會兒炸開城門看看高麗人倒地在搞什麼鬼!”
幾十個人撲上,飛快在地面挖出一排淺淺的土洞,從身後解下數個巴掌大的小罈子,小心的安放好,捋出引線,再飛快的用土掩埋起來。
劉進寶命令將數塊大木板成對角裝立好,引信延伸出數米,與木板後面特意準備的一堆乾草捆綁在一起。。
一個小個子邪笑着潑上猛火油後,就跟着所有人一起玩命往三百米外的壕溝跑去。
賴傳峯站在一百五十步外,舉着火箭屏氣凝神,一箭射出,木板中的乾草堆猛然燃燒起來。賴傳峯扔掉弓箭,玩命的往回跑。
“轟!”
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響,地面劇烈的震動起來。
賴傳峯空中飛人一般的摔進壕溝中,被泥水卷得跟泥人一樣,臉上卻帶着燦爛的笑容。
一道衝擊波從壕溝上空掃過,遠處聽到重物夯地的轟鳴聲。
雲燁冷冷的一擺手:“衝進去!我倒要看看城裏還有沒有活人?”
人熊跳出壕溝,大吼一聲,帶着一千兩百人衝殺出去。
雲燁不高興,他不喜歡這種一拳打空的感覺。萬里迢迢趕來高麗,難道連抵抗都沒有就讓自己破城了?
李二臉黑的像鍋底,手中的書本都快攥成廢紙了。衆位將軍也是臉色鐵青,自己等人連續攻打了半年,雲燁一個晚上就拿下了!
長途跋涉、挨餓受凍、死傷無數換來的,難道就是廢物的名頭?一輩子的臉一次都丟盡了!
程咬金與牛進達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情況不明,靜觀其變纔是正道。陛下那裏肯定是隱藏了什麼。
安市城牆上出現了個巨大的缺口,連着城門足有一丈多寬。
高麗人不知道在城門後面堆了多少大石頭,爆炸的威力將石頭推出去,城裏頓時捱了一輪投石機攻擊。
寂靜的夜被打破,安市城這纔像活了一般,星星點點的火苗冒出,隨之而來的拿着各種簡陋武器的男女老少。
唯獨沒有一個士卒。
人熊砍翻了第十個向自己扔石頭的老頭,厭煩的大吼一聲,徑直往城頭跑去。
高麗難道就沒有一個男人了麼?咱們到處都是些老弱婦孺?
狗子也殺人殺的很沒有意思,那些泥猴一樣的小崽子們,只會拿着木棒亂揮,砸得還不是自己的方向。
夜盲症你就別出啦!還不夠鬧心的呢!
一腳踹飛一個崽子,恨恨的啐了口痰,轉身往回走。
賴傳峯讓身邊十幾個兄弟停了下來,他狐疑的看着面前幾十個面具人,怎麼想怎麼舉得不對勁。
這是爲城殉葬?
面具人身上穿的五花八門,臉上卻帶着同一種面具,齊整整的跪坐在路旁,不動也不說話,就像是路邊的石像。
如果不是一個兄弟隨手砍了一刀,血飆出三尺多高,賴傳峯還以爲是假人呢。
足足砍殺了一排面具人,後面的面具人仍舊是一動不動,偶爾擡頭看他們一眼,又平靜的閉上。
看着所有人頭皮發麻。
賴傳峯咬牙道:“都給我砍了,什麼鬼東西!”
“慢着!”
雲燁從後面走了過來,盯着那一排面具人冷聲道:“城裏的異狀是你們搞的鬼?”
面具人仍舊不說話,就像是沒有聽到。
賴傳峯驚疑不定的看着幾個面具人屍體,道:“大帥,你看他們的臉!”
雲燁忙低頭,只見那幾個死去的面具人面孔漸漸軟化下來,眼角的幾條黑色紋路,彷彿是沾了水的墨汁,一點點在慘白的面孔中蔓延開來。
面具緩緩變形,顏色慢慢變化,一會兒的功夫竟然變成一張普通的面孔。
“冰三丈!”雲燁點點眉心,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