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辰之主 作者:減肥專家 (連載中)

 
jjyy168 2016-12-18 10:16:4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2043843
jjyy168 發表於 2019-5-29 16:18
第五百二十一章 虛空輪(下)


    玉川瑛介“看”得入了神。

    對他來說,洲際飛艇之外的戰場上,閃爍的還是那些模糊的意象,可看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會形成一定的邏輯。

    隨著時間流逝,他的狀態還有一個比較明顯的提升,恍惚中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絲線牽繫著他,將他拽向“高處”,讓他看得更清晰、更通透。

    一切都在“陰影”中發生,無聲無息,宛如神明加持。他的思路變得分外明白,甚至已經不拘於現狀,做了一些拓展和延伸。

    他覺得,真神的追捕手段便如拖網,羅南便如網中的魚兒。拖網本身很大,有一定的活動空間,網眼也不小,隨時有逃逸的可能。

    如今航班被迫返航,對真神和教宗來說是有利的。畢竟距離阪城越近,真神對拖網的控制力就越強,就能將網眼縮小,給予羅南更強的壓力……

    “意外有這方面的潛力啊。”教宗意念傳遞,指向很清晰,就是對著玉川瑛介而來。

    這是在評價他?

    玉川瑛介心頭一怔又一寒,他心裡的想法,教宗怎麼知道?

    好吧,肯定是這該死“樹巢”的緣故!

    對教宗這樣的超凡種來說,拿出“讀心術”之類的手段,也不算什麼。但這感覺,和羅南的“入侵”也差不多了。

    唔,還是有區別的。

    羅南是大盜,倏然而來,不知走了什麼路徑,等醒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著了道兒,稀裡糊塗就給綁了個結實。

    教宗這邊,卻是一副明火執仗,理所當然的氣派:我進來待著,你該怎樣怎樣,我就是盯著你看!

    變態程度上,猶有……咳!

    玉川瑛介掐斷了想法,不敢再深思下去。他強迫自己考慮一些積極的問題,比如那個評價:

    在能力者領域,教宗的話,差不多也是金口玉言了吧。能夠讓這位高看一眼,難道他真有這方面的天賦?

    看得多了、想得多了,也有些飄了。玉川瑛介下意識就琢磨,如果熬過了這一關,或許可以在這方面側重開發一下?

    他在那裡胡思亂想,教    宗一句評價之後,則又與白心妍交流:“他很克制,低轉速,空檔滑行……”

    教宗也用比喻來描述羅南當前的狀態,大家都容易理解。白心妍則道:“也許他在虛空夾層中,只能支撐這種低耗狀態,也避免與真神大人的力量發生直接干涉。”

    “合理的判斷,就是有些敷衍。”

    “能想到這些,也是多虧了猊下的智慧加持。不過我們這些小嘍囉,短時間還好,可要一直充當‘樹巢’的載體,再負擔猊下的運算壓力,恐怕很快就要力不從心了。”

    “目前還好。”

    教宗的回應,冷漠得讓人心頭發沉,但沒有誰敢出頭頂撞,像白心妍這種,已經是極端出格的行為。

    玉川瑛介心裡頭則被悶了一記,原來是這樣嗎……但也只有這樣才合理。

    世上哪有生而知之者?便是存在,多半也屬於飛艇之外,那個與真神、教宗“有來有往”的少年人。

    痛苦來自於比較之中。

    心中越是明透,對比的結果越是慘烈。

    這一刻,玉川瑛介心中好像有一隻毒蜘蛛在爬行,節肢劃過心尖兒,還有絲網盤織絞纏,沒什麼外傷,卻總覺得有毒素緩緩滲透,憋悶極了。

    可如今這狀態,皆不由自主。很快他又被渾茫虛空中的奇妙變化,攝去了心神。

    即便玉川瑛介知道,這只是教宗臨時賦予他的能力,可他還是很享受這種能夠觀察、分析並做出判斷的過程。

    畢竟,這是他一直嚮往的超凡能力,其層次之高,奧義之深,甚至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他貪婪地感知時空架構中的奧妙,尤其是真神和教宗這一方的視角,在他為教宗分擔壓力而獲得“加持”之後,更容易切入,更容易理解。

    好吧,其實還是看得似明非明。

    特別是理智中還是一塌糊塗,可是總覺得心裡哪一個側面,清楚明白,晶瑩剔透。

    我還是有天賦的,只是沒有開發出來!

    玉川瑛介不斷地給自己鼓勁兒,作為一名大家族的主事者,他絕不缺乏自信,只是被    強拎到不擅長的領域,難免會覺得低人一頭。

    如今這種半陰半陽,乍明乍暗的狀態,給了他說服自己的理由。也讓他的思路,在邏輯層面保持了好狀態。他又在想:

    從飛艇返航、還有教宗不斷切換意念存續模式的拖拉過程來看,一開始的時候,那兩位多半也沒有料到當前的局面吧。

    超凡種果然不是神明。

    他們也是有極限的,無論是力量,還是算計——以前只是從理論上推演,如今則是親眼所見,也正因為如此,他永遠不可能成為信眾!

    心底深處,轉動著微妙的念頭。

    玉川瑛介忽然便覺得頭暈目眩,噁心欲嘔,偏偏腦子還分外清晰,將身體各個區域的不適感,都傳遞過來,層層顯現。

    瞬間堆積了太多資訊,大腦像是在燃燒。悶哼聲裡,玉川瑛介身體蜷成一團。

    現實層面,白心妍又遞過來一瓶水,還好心地拍拍他的背脊:“保持思維空白吧……這些資訊給你的壓力太大了,想太多對身體沒好處。”

    “呼,呼……”玉川瑛介一時只懂得大口喘氣,哪還有力氣回應?

    “根基上還要補功課。”教宗的意念再臨,如同吹入思維深處的陰風,“難得有這樣的天賦,回去阪城,在天照神庭修行一段時間吧。”

    玉川瑛介腦子一懵,心中喜憂驚懼齊發,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其實他覺得,就算他不講,教宗應該也能從他心底挖走這些情緒想法。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面上的表態。

    “我……”

    才起了個頭,“樹巢”陰影驟然震盪,不,應該是物質層面驟然掀起的衝擊,將所有人、所有層面,一發地裹脅進去!

    事發突然,玉川瑛介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角度去觀察,可最終已經用不著他去選擇,

    因為這一刻,無論是在受教宗牽引的精神層面,還是他肉身凡胎所能感知的物質層面,都有“水汽撲面”,驟現清涼。

    白心妍為這種現象做了注腳:

    “終於,撞上了!”
jjyy168 發表於 2019-5-31 11:11
第五百二十二章 雲中關(上)


    已經完成轉向的洲際飛艇,仿佛撞入一個積雨雲團,豐沛水汽與高空罡風交織,瞬間模糊了兩側的舷窗,又在上面劃出了近乎平行的水線軌跡。

    黑暗環境下,撲擊而來的雲氣形如妖魅,在舷窗外起舞,又被水線切割得支離破碎。

    玉川瑛介呆看這明暗間的情境變化,依稀又來靈感,恍惚中都忘記了自家身體的嚴重不適。

    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羅南與真神,在虛空中衝撞的殘痕餘波。

    那份衝撞是如此劇烈,密封的艙室,似乎也出現了“滲漏”的現象,是的,就是那“水汽撲面”的感覺。

    玉川瑛介就看到,另一邊的北野速人下意識擦了把臉,而那傢伙正背對飛艇前進的方向。

    教宗與白心妍在“樹巢”陰影中溝通,也是對突如其來現象的評價:

    “沒有擊實。”

    “已經鎖定了吧?”

    “……並沒有,層次遞進得真漂亮啊!”

    這是玉川瑛介記憶中,教宗第一次帶有情緒化的意念感歎。短時間內,樹巢內部無人應聲,直到飛艇又一次震盪起來。

    第二波,第三波……飛艇的抖動,與雲團深處的結構變化息息相關。

    出於運算壓力分流的原因,有關資訊在“樹巢”陰影中流動周轉,層層剝離。當然,有人懂得少一些,有人懂得多一些。

    玉川瑛介看得相對清楚。

    他知道,週邊水汽雲團,確實是羅南與真神衝突碰撞的產物。

    羅南以“凝水環”為干涉核心的基本法度,註定了需要豐沛水汽環境為依託。真神則進行了強勢鎮壓,兩邊在物質層面的衝撞,致使高空水汽反常凝聚又爆開,造成了這種雲團現象。

    也正因為如此,水汽的清涼之感,才能穿透飛艇外殼的阻礙,直接作用到人們的身體乃至心理層面。

    “裡面摻著虛空崩裂的‘破片’啊。如果烈度再提升,這艘飛艇都要給切碎掉……但那就是徹底的超凡種級別了吧。”

    玉川瑛介的思維幾乎從“乘客”身份中抽離出來,也躍出了他自身的“維度”,用不可思議的專注,去觀察、評價這場越發激烈的戰鬥。

    與之前漫無方向的追擊奔走相比,現階段羅南與真神的對沖區域,一直固定在飛艇的前方。

    正因為如此,飛艇撞入的“積雨雲團”,規模在持續膨脹,對此飛艇採取的策略是提升高度,意圖避險,可那份效果,實在可疑。

    烏沉雲團始終在周邊湧動,雲層間隙,還有電火游走,時閃時滅。有的甚至直劈上來,雖然都被外層的絕緣裝甲隔斷,可鬱鬱雷鳴,還是碾壓進來,一聲抵過一聲,一震強過一震。

    下層艙室的驚呼和尖叫聲再也沒斷過,    這種僵持,真叫見鬼!

    根據玉川瑛介的觀察,真神應該是鎖定了羅南的“相對位置”——相對于羅南目前在時空架構中的功能區域而言。

    他目前轟擊的,仍然是羅南支立的“外殼”,還沒有真正地探到核心。

    羅南仍然深藏在虛空之後,而真神時刻都想把他從時空架構中“擠”出來。

    為此,羅南採取了前所未有的積極態度,強行干涉物質層面的豐沛水汽,形成了某種防禦體系,利用精神與物質的交互干涉,不斷消解真神的衝擊……

    這就是教宗所說的“層次遞進”。

    連自己都很難理解的念頭,在玉川瑛介腦子裡瘋轉,如同一個鑽頭,越鑽越深,也越來越趨近那玄妙莫測的層面。但也在不知不覺間,便鑽透了身體的極限……

    最終崩潰。

    眼前一黑,腦中則是驟然空白,玉川瑛介身形前撲,摔離了座位。還好北野速人反應及時,伸臂上攔,沒讓他撞到地面。

    可在這一刻,“樹巢”陰影卻是受到玉川瑛介神智斷層的影響,失去了重要的支撐,精神層面的架構猛然抖動震盪。

    玉川瑛介昏得及時,反而沒有受到影響。

    至於其他人,不管是白心妍、北野速人,還是做填充物的一眾保鏢,都不同程度受到影響。

    一時昏天暗地,又有強光高溫,穿透陰影屏障,直射進來,這比在太陽底下曝曬,可要酸爽多了。

    好幾個人發出悶哼聲,精神層面多半有所損傷。

    教宗意念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停滯,隨後“樹巢”架構恢復了正常。可在這時,已經成為乾屍的傀儡忽然撲跌,就在對面的白心妍,沒有伸手,眼看那具屍身栽落地上,發出悶響。

    白心妍眉頭輕挑,由此確認,為了救場,教宗保留在傀儡體內的最後一點兒精血,也在這場意外中燃燒掉了。

    她感歎道:“有時候,具備能力也是問題。”

    “是吧。”

    教宗的意念還算平穩,沒有遷怒的意思,他也找不到發怒的理由。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玉川瑛介的撲跌,幾乎是註定的。

    他的思維在時空構形這個領域,意外契合,造成解析壓力過大,而身體素質跟不上。就像要用原始的單缸發動機,強行拖動重卡,還要跑出F1的速度……

    爆缸是早晚的事兒。

    教宗既然利用“樹巢”結構,將部分壓力分流到其他人身上,獲得了減壓的效果,也必須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白心妍“適時”表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還要恭喜猊下,又收穫一位美質良才。”

    “樹巢”陰影中,再感受不到教宗的情緒反應,仿佛陷下一片空無,吞噬了相應的資訊。

    可白心妍還有種感覺,有什麼東西,被無形的手爪勾去,再無蹤影。

    是教宗篤定的判斷和信心嗎?

    白心妍眉頭微蹙,半秒鐘後,她霍然起身,徑直跨過已經再無意義的教宗傀儡乾屍,向頭等艙最前端走過去。

    前面的北野速人愣了一下,忙借著安置自家老闆的機會,閃開了一條道。

    教宗始終都在,但那具傀儡,還是具備某種象徵意義。當其撲跌倒下,就好像扳動了開關,打開了人們體外一層無形的束縛    。

    白心妍只是第一個驗證者而已。

    洲際飛艇相較於傳統客機的優越性,就在於穩固安全,以及相對寬闊的空間。頭等艙這邊,在空間利用和享受上,又是一等一的。在最前方甚至有一個小小的觀景平臺,是整座飛艇上,僅次於駕駛艙的最佳視野。

    只是時值夜晚,又屢遭變故,觀景平臺週邊裹著厚厚的裝甲,封得嚴嚴實實。

    這點當然難不住白心妍,走幾步路的功夫,外層裝甲便在她的許可權要求下,徐徐開啟。

    當白心妍走上觀景臺,後面腳步聲響起,卻是北野速人也跟了上來。

    這個玉川家的保鏢頭子,即便是肉身側,但怎麼也是B級強人,在“樹巢”架構中,承載著更多的分流壓力。相應的,對眼前局面也有自己的看法,只是壓著不提罷了。

    白心妍不管這位心裡是怎樣的考慮,視線指向前方昏暗的雲層。

    正好此時,天空又有電鏈劈過,照亮了如深淵絕壁般的雲氣輪廓,撲面而來的雲氣,便如生活在其中的禽獸妖魔,撞擊在飛艇裝甲外殼之上,瞬間粉碎,又拼接成其他的妖魅形象。

    隔了一秒,邊上的北野速人,發出低低的吸氣聲。

    “那邊!”

    影響他氣息的,並非是近前撲擊的雲氣魅影,而是更遠的位置,在自然流動變化的崔嵬雲山之間,一塊有著明顯差異的區域。

    怎麼說呢……

    如果剝離掉外層的散亂雲煙,其中央區域,明明也是雲氣壘砌,可那輪廓簡直是棱角分明,規則排布,充滿了人工建構的堅固質感。

    又一道電光劈過,直接打穿了週邊雲氣,轟擊在那片區域。

    在白心妍和北野速人眼中,依稀有虛空波紋暗生,電光隨之扭曲,在那片區域週邊繚繞,直至流散。

    有些散溢的電光,最終還是突破進去,將那雲氣架構擊塌一角,可很快就有後續湧動補上,依舊是方方塊塊,感覺中甚至要更加堅固。

    簡直是一座依靠雲山構建的防禦工事,又或是橫在飛艇之前的巍然關隘。無論如週邊雲氣如何變幻,強光電鏈如何衝擊,那邊都在持續壘砌加固。

    讓人感覺,若飛艇撞上去,多半也是個撞山後粉身碎骨的下場。

    “血意環堡壘?”

    白心妍眼神瞥過去,只此一言,就證明北野速人也做過羅南的功課。當然,也實在是那玩意兒“大名鼎鼎”的緣故。

    那個只存在於夏城能力者圈子,卻通過各種管道傳播擴散的奇妙“構形設計”,如果投射到現實層面,大約也是這個模樣吧。

    白心妍並未反對,只喃喃低語:

    “血意環堡壘嗎?”

    兩人的話音前後相繼,可還沒有真正形成交流,昏沉幽暗的雲層間,忽又有強光迸發,轉眼超越了“閃電”的層級,光芒耀眼如日輪,卻根本不遵循行天軌跡,而是朝著前方的“關隘”直墜下去。

    這一瞬間,豐沛水汽環境的積雨雲團,似乎也被點燃。
jjyy168 發表於 2019-6-4 11:00
第五百二十二章 雲中關(中)


    強光照射,白心妍和北野速人都眯起眼睛,眼前的雲氣虛空,變成一個巨大的蒸鍋,一切可見的景色,在蒸汽中模糊扭曲掉了,前方的“關隘”亦如是。

    只不過那片“關隘”區域,在細節上與整體環境有些錯位,具備一定的抗力,以至於“墜落日輪”正面砸落之際,竟然還有一個微幅的偏轉。

    扭曲對扭曲,時間和空間都有了一段凝滯,衝擊的勢頭有些減緩,眼前的情境則變得越發模糊起來。

    “幻境?實景?”

    北野速人是典型的肉身側思路,一切超自然情境,但凡沒有真正作用到自己身上,都持有懷疑心態。

    他仍沒有聽到白心妍的回答,至於教宗……

    在北野速人的意念與那位猊下“掛鉤”的刹那,眼前突然一眩,腳下好像失去了支撐,有強烈的下墜感。

    作為肉身側能力者,保持平衡是本能。北野速人下意識腰腹發力,肉身形骸的回饋卻告訴他:他仍然站在那裡,非常端正穩當。

    真正失衡下墜的,是他的靈魂。

    刺眼的光芒照射進來,這回真分不清楚是源于實景,還是精神層面的刺激。它與“樹巢”的陰影架構交織、相融,形成了一套祭燒的洪爐,將涉及其間的所有靈魂力量一發點燃。

    這一刻,“樹巢”架構抽取了北野速人等人的靈魂力量,用於“他途”——多半是與“飛墜日輪”的攻擊相呼應的。

    這一點兒都不意外。

    北野速人不是剛出道的雛鳥,教宗以“樹巢”將一干人等都納入精神架構之中,肯定有深層考慮。今天這手,與天照教團一貫的行事相比,這已經算是比較“平和”的那類。

    他終究是B級肉身側,雖不以靈魂力量見長,可根基扎實、氣血充沛,這一波“抽吸”還不至於造成嚴重傷害。目前只是呼吸急促,眩暈感加重,腦子裡還算清醒。

    他正檢視自身狀況,前方虛空傳導過來的劇烈震動,碾過了觀景平臺的鋼化玻璃面,壓在他胸口處,震盪從胸腔傳導到腦腔,以至於唇齒都在發麻。

    他本能抬頭,眼前卻是發黑。

    與頭部供血問題無關,而是遠方燃燒雲團中,那飛墜的“日輪”恰有了一個極其明顯的收縮內聚,光芒明顯轉暗。

    光暗變化間,虛空扭曲幅度急劇增大。

    北野速人肉眼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只有複雜色塊堆積。偏偏在實物與錯覺之間,有隱約脈絡,在廣闊空間中延伸。

    北野速人捕捉到了最直觀的輪廓——如參天巨木支立,枝椏分張在上,根系密織於下,半截顯形露影,半截穿入無盡虛空之外,也對時空架構產生了最直接的干涉。

    主宰了天空明暗變化的“日輪”,更與這脈絡輪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扶桑神樹大神藏!”

    這個答案,但凡阪城的能力者,純憑本能也可以猜到。可當前北野速人的特殊之處在於,他的精神、他的感知,竟然也能夠循著虛空中枝條根系的脈絡,順延開去,探入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層面,看到無比直觀的細節。

    難道我也在時空架構方面有天賦?

    荒誕想法冒頭的同時,北野速人也“看到”,那煌煌“日輪”由巨木枝椏擎舉著,如同巨靈神手中的戰斧巨錘,一擊無功,稍稍回縮,隨即又一記重擊砸落!

    “喀喇喇!”

    純粹心靈層面的爆震,碾過了北野速人的腦海。

    他的心念被緊縛在“日輪”和“巨木”的超凡意象之上,與“雲中關隘”正面撞擊,他感受到了裡面大部分細節,同樣也要承受每一個細節裡面,鼓蕩奔湧的衝擊力量!

    悶哼聲中,北野速人的大腦仿佛被人強行劈開,又給灌入了熾熱的岩漿,劇痛來襲,遠遠超出剛才靈魂力量被攝走的傷害。即便以他強健的體魄,也抵擋不住,向後踉蹌幾步,直到撞上了觀景台入口門框,才停下來,雙腿竟軟綿綿的,支撐不起身體,緩緩向下坐倒。

    自我保護機制終於開啟,什麼“日輪”、“巨木”,統統化為無意義的煙雲,連相應的記憶都模糊起來。

    他只是按照前面的慣性,睜大眼睛,看著前方“雲中關隘”周邊扭曲幅度推到極致,“日輪”反常的收縮也壓到了極致。

    物極必反,僅隔了千分之一秒,前所未有的強光大爆發。

    北野速人猛地閉眼,強光還是穿透了眼皮,映出了半透明的血紅顏色。

    兩秒鐘後,強光感有所消退,北野速人才敢睜開眼睛。即便最刺眼一波強光過去,半邊天空仍然亮如白晝,黑暗夜幕被撕得粉碎,幾乎見不到半點兒痕跡。

    他看到,在“日輪”的轟擊下,依傍雲山壘砌起來的“關隘”,大部分結構已經蒸發,從中央部炸開了個大缺口,半徑至少超過了一公里。

    就在這纖毫畢現的虛空環境中,原本如巍峨山脈般的厚重雲團,變成了前後貫通的異型堆垛,就算沒有承接日輪墜落衝擊的其他區域,也已經是千瘡百孔,好像只要順勢再來一場大風,就是煙消雲散的結局。

    洲際飛艇就在如晝的光線下前進,周邊幾乎已經看不到“積雨雲”的模樣,如同一次最正常的飛行。

    這真是……

    北野速人有些懵懂,剛才發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認知極限,自我保護機制仍在發揮作用。他現在只知道,事態陡然間被推上了最激烈的層面,再一眨眼,就只剩下了斷壁殘垣。

    這時候,他看到了前方仍然保持站姿的白心妍。

    最激烈的一幕過去,大家總算能夠抽出自我意識,關注此前忽略的東西。

    這位一貫神秘的女性,腰部以下站得筆直,上半身卻是向前傾,伸臂抵在強化玻璃內壁上,身體隨呼吸顫抖起伏。

    顯然,那邊也不好過。

    北野速人張張嘴,想問兩句,卻有鮮血腥氣湧上喉頭,而口鼻間早已經是濡濕一片,相對脆弱的毛細血管網幾乎爆了個乾淨。他嗆咳起來,血沫噴濺,狼狽不堪。

    應該是聽到了咳聲,白心妍手臂用力,半轉身看過來,表情還算平靜,然而臉色蒼白近乎透明。

    好不容易嗆出喉間血塊,北野速人啞著嗓子問:

    “    死了嗎?”

    他指的當然是羅南。

    白心妍勾動唇角:“不清楚……”

    “並沒有。”教宗意念在長時間的缺位後,重新出現,回蕩在“樹巢”之中。

    可也因為他的開口,確證了這個精神層面的架構,已經失去了穩定性,意念傳導虛緲不實,而角落中似乎還有暗火在燃燒,時不時就會形成擾動。

    教宗卻沒有修補的意思,他難得詳實地描述當前正在發生的事實:“我們打散了他支起的架子,也破壞了他強行插入的規則,但和他的存在本身還有一定的距離。”

    “距離?”

    “也許只有一公分,也許是1000公里,也許在另一個時空也說不定。”

    “您的意思是……”

    “深究這個沒有意義。看吧,那個防禦工事正在復原,事實上我們就穿梭在它巨大而又精密的工地上,我們目前所碰觸的每一個水分子都有可能是接下來堆砌組合的建材。”

    即便北野速人的精神都極度萎靡,聞言還是下意識回轉視線,透過觀景平臺,看正逐步暗淡下來的天空中,已經散亂不成模樣的雲氣。

    其實他看不出什麼門道,可大約是先入為主的緣故。便覺得飛艇周圍那些飛絮狀物,都泛著微弱的靈光,有若隱若現的軌跡橫亙其間,交織成恢宏建築的輪廓線條。

    此時,白心妍又問:“接下來,要怎麼做?”

    “什麼也不做。剛才那一擊,差不多調動了這個距離上,一切能夠調動的力量。既然沒能一錘定音,一時半會兒也拿就他沒辦法了。”

    白心妍和北野速人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教宗這話若是傳出去,羅南在裡世界的評價,怕是要再飆漲好幾個段位……唔,貌似已經沒那位多段位可升?

    過了數秒,白心妍方道:“猊下發力,就是為了得出這個結論?”

    乍聽像是諷刺,實質上非常正式。

    教宗的回應也非常平和:“只是覺得,沒必要再搞教學賽了。年輕人純粹啊,把這場戰鬥當場課題來研究,大約已經忘了最初的目的,是要高調呢?還是想低調?”

    “咦?”

    “重要的是,千聚也被他帶了節奏,忘記了今天的目的,多虧我還記得。”

    “猊下的目的是……找阪城那位‘干涉者’?你懷疑是羅南?”白心妍的意念突然變得直白起來,指名道姓。

    教宗順勢接下:“看,事態變得清晰起來了。今天我們至少驗證了,他有這個能力……不要說懷疑,那只會更讓人困惑。”

    “困惑?”

    “能力超出預期,但關鍵性表現又有偏差,裡面打不通透,當然會困惑。”

    “哦,是做選擇題碰到了迷惑性選項?”

    教宗的意念或是在笑:“孩子,現實從來不是做題。只有一板一眼的小年輕,才非要求一一對應,嚴絲合縫。現在我只需要知道,他是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傢伙……”

    意念或還有後續,可“樹巢”架構已經支撐不住,倏然崩解,化為空無。
jjyy168 發表於 2019-6-4 11:12
第五百二十二章 雲中關(下)


    精神層面的樹巢崩解,被動進入其中的參與者也就徹底回歸了現實層面。

    自然的夜幕重臨,如同厚實的毛氈,遮蔽視線之外的領域,給人一份自欺欺人式的心安。

    主導局面的教宗離開,觀景臺上仍然保持著靜默,北野速人和白心妍都有各自的心思,直到蜂擁而來的信號與通訊設備連接,讓鈴聲和震動充斥了這片空間。

    北野速人又咳嗽兩聲,抬起手腕,上面一列列的都是玉川家族及周邊交際圈打進來的通訊請求,可此前的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頭等艙就是一個資訊孤島,幾乎沒有什麼資訊交流出入。倒是飛艇的其他區域,一直與外界保持著聯繫。

    所以這並不是信號阻斷,卻又比信號阻斷恐怖百倍。因為這是出於某種默契,也受制於某種不動聲色的威嚴。

    其源頭自然就是天照教團。

    沒有比這個更明顯的事實了:天照教團就是阪城的主人,是凌駕於玉川家族等傳統政治軍事勢力之上的毫無疑問的主宰。

    細究其源流,從頭算起也不過就是二三十年的時間,以北野速人的年紀,正好看到天照教團崛起的整個過程。

    這就是超凡種的能力和效應。

    這麼說的話,另一邊應該也很快。

    北野速人突地打了個激靈。

    折騰出幾乎不可收拾的大場面之後,教宗拍拍屁股走人了,真神應該也不會再停留,可矛盾衝突的另一方,分明還在這裡。

    此時,洲際飛艇徹底穿過了積雨雲團的殘垣,據說仍在不斷重構的雲中關隘,也已經被徹底拋在了後面,然而這點距離,對於那種層次的強人來講,又有什麼意義?

    一念至此,北野速人根本沒心思去回應一窩蜂過來的通訊請求,全身的肌肉繃緊,掙扎著從地上站起,要做出有效應對,卻又茫然不知所措。

    “不用擔心,理性面具之下,羅教授不是遷怒的人。說起來我們也是受害者呀!”

    雖然很贊同這個自我評價……可是說這麼直白真的好嗎?

    白心妍還帶著氣促感覺的嗓音,沒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反而又加重了北野速人心中的不安。他現在甚至覺得,正有冷徹意念,注入周邊每個水分子,似乎下一步就要滲透進他的形骸血肉,洞徹幽微,勾畫生死。

    那位羅教授,絕對做得到!

    北野速人下意識捂住胸口,希望讓自己超出常規的心跳穩定一些,也在此時,眼前亮起了一簇微光,那是白心妍打開了虛擬工作區。

    工作區裡顯示的,就是工作。

    “嘖嘖,剛發生了這種事,都沒什麼安慰,就又要逼著簽字……真是冷血,而且是愚蠢型的。原來我身邊只是一窩只剩下殘忍本性的巨蜥啊!”

    “什麼?”

    其實北野速人不太確定,白心妍是不是在和他講話,但這種時候聊聊天,感覺要好一點兒。

    白心妍一邊在工作區上操作,一邊批駁:“都這種局面了,還要在阪城挑事兒,當然是拒絕啦!”

    北野速人張了張嘴,感    覺就像看一出突然上演的舞臺劇,白心妍的表情舉止固然到位,卻有一份濃墨重彩、刻意為之的昭示感,感覺就是特意表演給誰看……

    真是讓人笑都笑不出來的諷刺劇啊!

    此時白心妍已經完成了她的工作,轉過臉來,很好心的繼續安慰他:

    “北野先生,事情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你看我們兩個,一個保鏢,一個呢就是被包養的女人,都有主子要伺候,時不時還要擴大服務範圍,生活已經這麼辛苦,為什麼還要琢磨職責外的事呢?”

    神特麼包養……

    總算北野速人想起來,這是白心妍此前與玉川瑛介對話時打的比喻,事實上現在也是在比喻。

    是的,我們只要忠於自己的職責就好。

    北野速人向白心妍欠了欠身,視線順勢投向觀景台後面的頭等艙。

    此時的頭等艙裡狼藉一片,一眾保鏢劫後餘生,但剛剛被蒸發了相當的靈魂力量,一個個看上去都呆呆傻傻的。過道裡還躺著玉川瑛介,還有幾乎已經被遺忘的山背夏輝,這是一個需要費心收拾的局面……

    話又說回來,和與此相關的其他局面相比,或許是最好收拾的也說不定。

    北野速人開始了忙碌的善後工作,這期間,外界通訊請求持續到來。這些通訊的來向五花八門,聚焦的領域卻是高度重合,由此也形成了一系列的高頻詞。

    天照教團、教宗、真神……這些肯定是繞不開,但又總會加一些躲躲閃閃的修飾詞。

    相比較之下,另一個詞彙就顯得直接很多:

    羅南,羅南,羅南……

    “嗡嗡嗡……怪亂的。”

    羅南懸浮在北山湖下的水層下,而一縷意念,則錨定在一千多公里外的雲氣之中。

    一心二用,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可要加入時空構形的分析設計,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壓力。他需要更加專注才行。

    羅南至少還有一半的心神,停留在“日輪”飛降,強勢轟擊“雲中關隘”的那一刻。

    他是眼看著那一個從虛無中跳出來的日輪,碾碎了時空架構的阻礙,當頭砸下來的。就像戰爭遊戲中,爆炸火球臨頭,遭遇一波劇情殺,然後打出“GAME OVER”。

    嚴格意義上講,遊戲已經重新讀取過一次。

    羅南的“遊戲角色”,也就是他駕馭的“時空氣泡”,已經崩掉了。

    有一瞬間是這樣。

    “日輪墜落”式的衝擊,其關鍵處反而不在“衝擊”上。致命的殺招,源於那一瞬間對周邊虛空環境的爆發式扭曲。

    時空結構虛緲卻厚重,空無卻堅韌,可它終究還會變形,特別是以超凡種級別的力量,引爆了淵區湍流海嘯,再使之與物質層面充分干涉,並聚焦於一點一瞬的爆發。

    那已經觸及到規則層面的強勢扭曲,擠出了時空架構中所有的“冗餘”。羅南甚至都提不起抵抗的心思,他能判斷到,如果他強行消化那瞬間爆發的力量,這邊根基虛無的“時空氣泡”,肯定是接不住的,必然要把壓力轉回本體    。

    夾心領域都還好,已經五癆七傷的“外骨骼”框架,多半是承受不住的。

    所以,羅南讓了。

    “時空氣泡”崩滅,不過一直注入這方虛空的“羅之芯”仍然保留,並在此基礎上快速組構。

    崩滅和重現,中間相隔了大概兩秒鐘左右。

    很短暫,可對於真神和教宗來說,兩秒鐘已經足夠說明最關鍵的問題——“時空氣泡”高度可疑的虛無性!

    “棋差一著啊!”

    羅南承認,在那瞬間的對沖裡,他雖然避開了直接傷害,卻也丟掉了戰略目標,讓真神和教宗看到了他的部分底數,也必然會造成後續的被動。

    可事先誰能想到,真神和教宗,兩個超凡種,對付他這個後生小輩,竟然也能聯手——沒錯,“日輪飛降”的那一擊,真神提供輸出,教宗加以控制,兩個超凡種同步駕馭“扶桑神樹大神藏”體系,給了羅南當頭一棒。

    這一棒,敲碎了羅南的偽裝,也逼出了他的能力層次,讓他暴露、至少是部分暴露了戰略意圖,後續問題必然非常棘手。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那一刻,真神和教宗也暴露出來非常多的資訊。

    尤其是教宗那個“樹巢”結構,以玉川瑛介等人為支點、為燃料,固然是節省了不少力氣,使那遠隔上千公里的雷霆一擊成為可能。

    但與此同時,他也給了羅南機會。使得早早就佈局鋪開、探入人心的祭壇蛛網滲透進去。同樣是以玉川瑛介等人為支點,也做介質和管道,將真神和教宗在追擊戰和“日輪飛降”一擊中的主觀視角和操作,次第傳輸回來。

    那是建立在超凡種的層次和思路上、建立在扶桑神樹大神藏的體系基礎上的精妙操作。單純依靠玉川瑛介和北野速人,即便身在局中,也肯定是體會不到這種層次的細節。

    可是羅南借用祭壇蛛網,綜合利用了多種視角,巧妙的提升了這些“探測器”的精度和靈敏度,摒棄了模糊扭曲誇張的印象,形成如高清錄影般的資訊流,甚至可以逐幀播放,反復研究。

    沒有比這個更美妙的復盤了。

    還有,羅南覺得他需要重新評估“白日夢魘”事件的影響。

    正是有這個“先期投入”,使得祭壇蛛網鋪設的廣度和深度,都有一個爆發式的增長。

    如果不是今天實戰需要,羅南都不知道,整艘洲際飛艇上,九成九的乘客,都已經被蛛網牽絲入戶,只是程度深淺的問題。

    將飛艇上的情況作為樣本去分析,全世界要有多少?

    隨著蛛網鋪開,魔符明顯越發地適應這個世界。以前,人面蛛在極域淵區時還好,一旦下沉到物質層面、探入精神海洋,是絕對瞞不過超凡種級別強者的。

    一些敏銳的精神側能力者,都能有所感應。

    可現在,祭壇蛛網普遍聯結,幾乎已經成為了普世人心的一部分,其隱蔽性就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誰還沒有有點兒結網積灰的陰暗角落呢?

    就是有些嘈雜了……
jjyy168 發表於 2019-6-13 22:53
第五百二十三章 網中相(上)


    “白心妍你個心機婊,欺人太甚!”

    期盼已久的批示再轉回來,吉米隊長的心態徹底崩了。他咆哮著踹飛了身前的凳子,揮動的手臂險些打到了大原部長的鼻子,整個人形成了恐怖的風暴圈。

    還是這只隊伍的副手門德,冒著冷汗,努力安撫:“頭兒,冷靜,要冷靜。”

    吉米隊長繼續回之以咆哮:“狗屎的冷靜!狗屎的流程!這裡面每一步都是用狗屎糊上去的垃圾!”

    那你這個發起人又怎麼算?

    這句話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門德只能不斷伸臂做下壓動作,用盡了表情和肢體語言,以勸服近乎喪失理智的頂頭上司:

    “這是非常時期,吉米!想想1000多公里外的飛艇,想想那種狀態”

    “婊養的狀態,那個黑心鹽是故意的,這是她和血焰教團的陰私勾當,她抓住了一切可能的機會!”

    被吉米隊長火炭般的眼球盯著,門德一時間心神為之奪,除了氣勢被壓倒以外,也是感受到了第7代機芯內核更加強調的階位壓制。

    他的嘴巴開合兩下,後面的話沒能及時說出口。

    “好極了,她要在流程上噁心人,我奉陪到底。不過就是再踩一回狗屎,我會向東亞事務部報告這邊的新發現你聾了嗎?記憶力衰退?剛才大篇幅的情報分析都沒有記錄?想讓我代領你那份工資,我會踹碎你的腰椎做謝禮!”

    吉米隊長的咆哮聲幾乎能掀開倉庫的頂棚,可憐的情報文員突然被針對,連頭都不敢抬,哭喪著臉開始操作。

    情報文員的記憶力其實遠超常人,文字功底也不錯,很快將吉米隊長強行扭曲的邏輯分析,轉換成了嚴謹周密的公文形式。

    看著自己臆想的內容迅速落實為文字,吉米隊長終於又咧嘴笑起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簽章發送了,他不指望這種一面之詞能夠打動東亞事務部的官僚,只要能夠起到噁心白心妍的效果

    吉米隊長的臉色突然變了一下。

    “嗡嗡嗡!”

    突如其來的震動信號,作用在倉庫內所有行動隊成員的身上,幾乎沒有任何差異延遲。

    這一刻,內載的機芯判斷主體處在和平模式,隨即把接收的資訊顯示在他們的視網膜上。

    吉米隊長又給噎了一下,想發火,但面對超高優先順序的通知命令,什麼情緒都要暫時給壓住。

    “遠端會議?”

    門德琢磨通知的核心詞,也是雲裡霧裡。

    字越少,事越大。簡單的會議通知,直接越過一線指揮官,傳達到每一個隊組成員那裡。即便是非戰時狀態,也非比尋常。

    最重要的是,它來的太及時了!

    “頭兒,會議10分鐘後開始,你看是不是”

    門德的視線轉向了的大原部長。

    吉米隊長黑紅的臉膛仍有扭曲痕跡未褪,但也沒吭聲,只把頭扭到一邊。

    門德鬆了口氣,當下恪盡副手職責,擺出笑臉,客客氣氣地請大原部長等官員、職員離場,願意在外面等就在外面等,不願意的話,現在回家也沒人理會。

    這一層緩衝尷尬但有作用,等門德扭過頭來,吉米隊長已經擰著眉毛坐了下去,被趕離原有位置的情報人員倒是如蒙大赦,專心致志調整遠端頻道,為會議做準備。

    “視訊會議?”

    “實境會議戰術研討會。”

    快速交流了一下,倉庫內行動隊員的心態倒是都緩解了許多。

    這種情形,他們都不陌生。

    作為加裝了第7代機芯內核的新一代燃燒者,駕馭最新型的深藍平臺,他們本來就是昂貴的實驗品。投放到全球執行各項任務,也是為了不斷傳回實驗資料,支援後續的研究。

    在更現實的層面,他們也需要根據全新的平臺基礎,形成全新的戰術體系,三天兩頭開一次戰術會議,彼此交流經驗,已經成為了習慣。

    像今晚這種,消耗大量資源,在全球範圍實現遠端實境通訊效果,只能證明這場會議的重要性。

    吉米隊長需要把這場會議作為戰術指令來執行,而倉庫內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

    “監視人員都撤回來了嗎?”

    “4分鐘後到位。”

    “預警系統?”

    “已開啟。”

    “檢查精神連結。”

    “連結節點清晰,組內同步率97。正連結鏡像1號網路已連接,雙向同步開啟,環境干涉指標正常。”

    吉米隊長眼睛瞥了一下,看見干涉率在2左右浮動。

    這個比率是很低的,沒有實戰價值,但在遠端通訊情況下,已經是比較理想的狀態。

    如果是實戰需求,至少要在10以上,那大概算是以前低版本“格式化空間”的標準而他們這個行動隊的紀錄是47至於實驗室環境的最高紀錄可以達到逆天的70,那種情況號稱連超凡種都能斬殺。

    坦白說,到目前為止吉米隊長還並不是特別擅長這種戰鬥方式,實驗室那邊倒是想盡一切辦法,利用各種機會,給他們這一批實驗品加深印象,務求入腦入心。

    “實境信息載入,登陸倒計時,三、二、一”

    代表了轉入虛擬實境的“原型格式”符號呈現,轉瞬放大虛化,當正四面體與內切、外接圓球膨脹到視覺極限後,中央區域的虛無打開,高空的罡風雲氣,裹著漫無邊際的深沉夜幕,撲面而來。

    這也許是實景,也許是徹底虛擬的產物。

    吉米隊長習慣性地活動一下四肢,然而低干涉率的虛無感,讓這動作變得毫無意義。他放棄了“熱身活動”,轉而環目四顧。

    他的行動分隊都集結完畢,具現在這片空域。而其他的方向,正有一個接一個的人影顯現,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熟人臉,都屬於承載天啟實驗式第七代機芯內核的燃燒者。

    “嚴主管在那邊。”吉米隊長很快看到,他們的真正的主官,號稱“燃燒者中的先行者”的嚴永博,就在側方不遠處。

    那是個陰沉又偏執的傢伙,重要的是,他的機芯許可權要比這裡絕大多數人更高一層。論公論私,吉米隊長都要去打個招呼。

    “等等。”門德攔了一下,示意吉米隊長多觀察一下那邊的臉色,“那位心情怕是不太好。”

    “唔”

    虛擬實境讓每個人的外表神情都得到了高度還原。可以看到,那位的惡劣心情已經形之於色,面孔鐵青,擺明瞭“旁人勿近”。

    吉米隊長幾分鐘前也是暴怒狀態,可如今看到嚴永博的臉色,忽然就覺得,還是冷靜一點兒好

    議論上司,是所有人共同的愛好,吉米和門德都不例外。

    “記得前幾天他心情還不錯,等著看戲來著。”

    “是拍賣會,等著羅教授出醜嘖!”

    兩人都明白了。

    也在這時,虛擬實境的夜幕中,顯現出清晰的圖文演示效果,直入正題,告知所有人這次會議的主題:

    會議性質:戰術研討會。

    會議目標:對非典型超凡種進行剖析研究,制定針對性戰術方案。

    參考事例:洲際飛艇攻防戰

    關鍵字:羅南、真神、百集教宗、構形

    夜幕微微波動,下一秒鐘,就有一艘飛艇在下方雲層中顯現,航空指示燈吸引了大部分與會者的視線。

    嗡嗡的議論聲起,既然是戰術研討會,公共頻道便都開著,進入虛擬實境的與會者們,可以利用語音、文字圖片乃至意念實現互聯互通。

    大家的情報還是比較靈通的,對焦點事件都很敏感。

    “哇噢,真是緊貼時事。“

    “實景轉碼的,不是模擬!”

    “是第一手資料嗎?從哪兒來的?”

    “瞧這個視角,是衛星圖像拼接調了多少台衛星懟過來呀!”

    “那這個近景你怎麼看?”

    與會者的感慨和好奇,很快就被快節奏、高強度的會議擠壓殆盡。

    事實上,絕大部分無意義交流,在實景演示推進到真神與羅南的追逐戰階段,就已經給壓得不見蹤影,而當“日輪飛降、雲關破碎”的大場面到來,大家已經被眩目場景和龐大資訊流灌得頭暈眼花。

    吉米隊長就是暈場子的一員。

    不到半個小時的全過程放了一遍,剪接的精選版本至少二十遍起,關鍵關節的反復強調二百遍都不止了。

    一直到回歸現實世界,他都還暈乎乎的,左眼是太陽,右眼是閃電,腦子裡則都是聚合、炸裂即而再拼接起來的雲氣關隘。

    “講的都什麼玩意兒!”

    “嗯,那邊確實也是猜測居多。”門德的聽課效果,不比他好到哪裡去。

    實景演示,當然是有講解的。可裡面左一個構形,右一個構形,中間還有什麼時空架構,淵區風暴,再配合著“雲氣關隘”混沌又複雜的結構分析,完全奔著蒸發腦汁的方向去的。

    吉米隊長就奇了怪了:如果戰鬥的時候,還要考慮這些烏七八糟的玩意兒,還怎麼打?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窩在行動隊裡面,當一個分隊隊長。可話又說回來,比他“位價”和“許可權”高的,今兒也未必好到哪裡去啊!

    資訊震動又傳過來。

    搭眼一瞧,他就又有些上頭:“草!東亞所那幫咦,這個好!”

    門德莫名其妙:“怎麼了?”

    “呵呵,拿咱們還人情去了。”

    “咦?”

    “剛剛的戰術事例,新鮮出爐的那個,貌似是捨了人情,從天照教團那邊拿回來的。為此咱們也要有所回報,臨時幫天照教團一個忙”

    “在阪城,咱們幫天照教團?幫得起嘛?”

    “意思就是那個意思,高級打手?”

    吉米隊長一點兒都不介意,相較於為誰幹活兒,能夠脫離這個悶出鳥兒來的舊倉庫,真正做一些事兒,才是他心中所願。

    不管是對付那些遊民,還是對付更高級的敵人。

    門德考慮的則是更現實的東西:“天照教團那邊,咱們和誰對接?”

    “這個東亞所的有點兒過分哈。”吉米隊長一愣,再看分派的任務內容,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說明,這個就比較折騰了。

    他尋摸著找東亞所那邊問個清楚,這時候有即時通訊接入。

    吉米隊長看到顯示,臉色立馬就變了。

    門德瞥去一眼,就見三字兒。

    白心妍。

    他心裡頭“嗵”了聲,本能就有極糟糕的聯想,再看吉米隊長,這一刻的臉色比之前的嚴永博,有過之而無不及。

    阪城機場上空,指示燈和無線電交織回應,龐大的洲際飛艇經過四五個小時的折騰,做了一圈兒無用功,又回到了這裡。

    “哎”

    即將降落的飛艇上,白心妍悠悠歎息,纖指輕撫額頭,做“弱不勝衣”狀:“都說了靈魂力量蒸發,精神受損,需要修養怎麼就不聽人言呢?”

    北野速人瞥來一眼,對這位誇張的演技也是夠了。真正不用演,就表現出極大憂慮的,是他的老闆。

    玉川瑛介手掌死死抓住“太空艙”外沿,整個身體都繃緊了,紮在那裡。仿佛如今面對的,是一場生死迫降。

    事實上,在玉川瑛介眼中,即將降落在阪城機場的飛艇,以及飛艇上的自己,就是即將投落惡魔嘴巴的餌食,未來只會在酸液裡翻滾消蝕:

    “都是羅南的錯,都是羅南,羅南!”
jjyy168 發表於 2019-6-13 22:58
第五百二十三章 網中相(中)


    “閱音姐,真的,我就是去轉一圈兒。後續發展完全是意外……沒事兒,真沒事兒,全手全腳脫身了,血都沒吐一口。”

    “最近形勢太亂,家裡要貓眼姐你多照料。”

    “呵呵,崇拜我?那你們就別在群裡編排我呀!”

    “交戰中利用了‘疊層干涉技術’的部分理念,但還稱不上是成熟應用,具體情況我會總結一下,咱們再交流。”

    雖然羅南在離家的這段時間裡,做了很多堪稱驚天動地的大事,但也僅有之前的“半個小時”,拿出了自家名號——也就是這個“半個小時”,讓他需要花費數倍、數十倍的時間,去處理隨之而來的後續影響。

    夏城分會那邊肯定是炸了鍋的,其實事發沒多久,裡世界就已經是風風雨雨,源自於天照教團和量子公司的資訊管道,已經將“羅南”與此事的關聯性,傳播出去。

    可那時候,事態未明,戰況緊張,誰也不敢擅自聯繫,生怕干擾了羅南的注意力,給敵方以可趁之機。

    一幫人心驚膽戰到戰事結束,都不敢輕易發資訊。還是羅南“良心未泯”,或曰“心虛”,事後主動脫離通訊靜默狀態,找何閱音交待事情過程,這才又二度引爆朋友圈。

    羅南花了點兒時間,與夏城的親朋舊友溝通、解釋。這倒也不難,理由什麼的且不說,大家都體諒他現在的狀況,尊重乃尊敬他的選擇和實力,不會扯著他問東問西。

    真正的麻煩,是他在人脈關係網絡之外。

    “羅南,羅南,羅南……”

    無論是“通訊靜默”時段,還是與朋友們溝通期間,羅南的耳畔心底,從來沒有一刻時閑。

    是的,他以“遊戲角色”以誤導真神、教宗的手段失敗了,可這種轟轟烈烈的失敗,正如同“日輪飛墜”的那一擊,砸落到世界上千千萬萬人的心尖子上。

    而這“千千萬萬人”中的絕大多數,其心靈層面,都抽離出一根細細的“蛛絲”,交織錯落,搭建成繁複深邃的“蛛網”。如今他感知到的,正是這“千千萬萬人”通過“蛛網”傳導過來的心緒迴響。

    至於“千千萬萬人”具體是多少……

    “目前祭壇蛛網上,穩定的‘囚籠氣泡’已經有……九萬、十萬?穩定的‘囚籠’代表著修行有成的‘覺醒者’,整個裡世界才有多少人?”

    羅南印象中的最新統計,全世界範圍內,登記造冊的能力者,也就是七萬六七的樣子,這還是近半年時間,“爆發式增長”的結果。

    當然這個數字不包括荒野遊民、軍方燃燒者以及不斷攀升的“人類畸變種”。可就算把這些人都算進去,羅南祭壇蛛網目前“綁定”的數目,也覆蓋了佔據了全世界九成以上的“覺醒者”。

    至於更週邊的、類似於“覺醒”前的翟工那樣的能力者,數目較之前面那組,更要超出快十倍。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個近似的“全覆蓋”。

    至於那些隨生隨滅的普通人“氣泡”,其規模之龐大,變化之迅速,已經失去了統計的意義。與其計算數字,還不如評估空間覆蓋的廣度——差不多已經趕得上靈魂披風了。

    “以前絕對沒有這麼多。”

    羅南也做過類似的盤點,肯定是到不了這個規模,如今他已經猜到是為什麼:“‘白日夢魘’很給力,‘深淵世界’威能無邊……可現在這也不是重點哪!”

    目前羅南的名頭,在世俗世界還只是為少數政府、軍方和商界上層人士所知曉;但要從裡世界考慮,已經稱得上是名動天下,無人不知。特別是這種新鮮出爐的“超凡資訊”,涉及到“超凡種”的同時,又把世俗世界給攪了進來,形成了具有全球影響的新聞事件。但凡與這個圈子挨邊兒的,都免不了要念叨幾句。

    如此一來,每分每秒,都有成百上千人圍繞“羅南”展開思緒,默念乃至交流這個名號,在順延變動的時空中,逐步彙聚起一場看不到止境的資訊風暴和漩流。

    換了別人,這場風暴只能存在於各類媒體的傳播和存儲中,依託於物質載體而存在。

    對羅南而言,則是另一種情況。

    祭壇蛛網支立於虛空、出沒於人心,心緒迴響的雜訊,便如同蚊蚋蠅蟲的震鳴,不但昭示其中的核心意義,也毫無節制地告知每一個“噪音製造節點”的位置、傳播介質、流轉軌跡乃至情感色彩。

    這是人類通訊網與祭壇蛛網的共鳴共振,是物質與精神領域資訊的深層交匯,是羅南深邃豐富感應層次的綜合回饋……

    此時此刻,羅南眼中心底所映照的,就是這麼一個繁瑣的背景、複雜的世界。

    正因為繁瑣和複雜,“雜訊”裡面翻湧著大量重複冗餘的資訊,形成了洶湧洪流,不斷沖刷上來。

    “這個就比較煩人了。”

    話是這麼說,羅南心態卻還算沉穩。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對付那些可以衝垮、燒毀腦細胞的資訊風暴,已經成為了羅南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生命星空的宏闊架構、靈魂披風的全球覆蓋、霧氣迷宮的億兆碎片、“日輪”和“絕獄”共同組成的深淵世界……

    一次接著一次、一回更勝一回的沖刷,總算讓羅南具備了免疫力。使他不再“隨波逐流”,而是按照自我邏輯,將巨量的資訊緩衝、沉澱、分流、乃至分析、整合。

    事實上,圍繞“羅南”形成的資訊風暴,比他曾遭受的衝擊,要有規律得多。

    規律代表著熟悉和秩序。

    羅南下意識念叨:“我呀……”

    這時候的他,又化身為那根探入“棉花糖機”裡的小木棍,從天地人心的恢宏架構中,累積“糖線”,形成雲氣般的奇妙造物。

    一般的手藝,造個“棉花糖”就不錯了。

    可若是以自身為尺度,化認知為規則,丈量人心,循法造物……

    羅南閉上眼睛,心念則自然傾注在祭壇蛛網上。在層次繁複的網路之間,在上下攀援的“魔符”背脊之上,在往復交織的生機元氣和資訊洪流之中,似乎有一台無形的三維印表機運作,使某個形影輪廓逐步呈現出來。

    那模樣,就是羅南。

    與現實世界的羅南相比,二者如同鏡內外的人影,互為鏡像。

    只在部分細節上還不夠完美,需要有所修正。
jjyy168 發表於 2019-6-13 23:08
第五百二十三章 網中相(下)


    人都有趨近於完美之心,不完美就想修正。

    羅南的意念,在“鏡像”之上往來穿梭,互為比對,差不多也就是一個“照鏡子”的動作。而他越是仔細查驗、修正,“鏡像”所展現出來的細節差異,就越是繁多。

    這倒也不奇怪。

    因為這是數十萬人心中影像、情緒、盤算的堆積物,托了現代影像技術之福,很少有人會錯認他,最起碼也對他的形象有一個基本認識,這保證了“鏡像”的基本辨識度。

    但在趨同的表象之下,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他們所理解的羅南,正所謂“見仁見智”——絕大多數是基於各式媒介所引導的固定印象,可多多少少也有自身的看法。

    有過譽、有偏見、有醜化……而且還正在通過現代便利的資訊管道,快速交流互通,彼此影響、覆蓋。

    這樣一來,相對應的“形象堆積”,就變得越發繁瑣、冗餘、複雜、矛盾,最重要的還是扭曲——這給了羅南撬動人心的支點,可也正是這份扭曲,通過祭壇蛛網,一發地彙集到“鏡像”上來,表面平靜,內裡卻彼此衝突碰撞,隨時可能分崩離析。

    之所以還沒有崩掉,是因為“鏡像”之中預先存在的,是羅南已經確立的基本內核。

    那是建立在格式論基礎上,經過了“九竅六根”的傳武哲學打磨,經過了“耦合理論”深化,又經過了凝水環等構型理念浸淫的成品。

    羅南正是憑藉於此,構建了輝煌燦爛的生命星空,觸及複雜真實世界各個角落。當然,魔符帶來的體系也一直環繞著、影響著他。

    而這所有的一切,如果追根溯源,似乎都能夠歸結到“深淵世界”的“日輪”和“絕獄”那恢宏又危險的平衡之上。

    羅南研究疊層干涉技術的時候,對此有所推演,現在自然而然就用上了。

    正是這一份明白的解剖,在天地人心之間,為羅南錨定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支點。週邊的風雲變幻,就有了既定的、可以推演生發的基礎規則。

    當然了,現在這份規則還比較模糊,但已經分出了遠近、虛實、真幻,即便是在複雜交疊的多重時空裡,在扭曲混亂的人心迷障中,依舊可以扎實存在。並在這基礎上,應付祭壇蛛網傳遞過來的扭曲映射,據此推演出更本質的東西。

    總體來說,這一“內核”未必完美,但根源清晰,方向正確。

    這時候就看出來,數十萬人形成的意念洪流,也不儘然是負擔。有那些扭曲、矛盾和衝突也挺好的。

    人們心中的羅南形象,有的雖然不夠真實,可經過推演,證明能夠做到,就收穫了一些奇思妙想;有的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推演之後發現,目前力不能及;還有些推演起來完全不著邊際,那就是根子上錯了,完全不屬於他那一掛……

    如此根據條件推演計算,知其能、知其所不能,又試探到了能力的邊界,排除了一切的虛妄之後,剩下的就是自己。

    所以在羅南眼中,祭壇蛛網上的“鏡像”越發地平實,那些扭曲混亂的元素,逐漸被排出了“鏡像”之外,如雲氣煙嵐,環繞起伏。

    唔,是錯覺嗎?

    羅南忽然有份感應——他本體所攜帶的隱默紗,似乎變得“厚重”了一些。

    沒錯,羅南甚至還捕捉到了變化了源頭,是那些被清出來的“煙嵐”,同樣形成了“鏡像”,跨越了虛實的障壁,進入現實世界的領域,而且與隱默紗發生了反應,就此融入進去,再不分彼此。

    羅南的意念,隨著這些扭曲元素變化的“煙嵐”,自然進入了隱默紗的深層,觸碰到了這些煙紗迷障中,那一份早已存在的秩序。

    那就像是懸掛在紗簾之後的裝飾物,隱隱綽綽,卻又錯落排布,分門別類。每一個裝飾物個體,都是一份卷積自成的規則造物,它們之間似乎也存在某種有秩序的聯繫。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疊層干涉技術解析過、運用過,並存儲下來的積累。結合這門技術的本質,就如同一張張面具,只要戴上去就能瞬間變成另外一個人。

    當然了,現在這些“面具”,絕大部分都不能使用,畢竟羅南還沒有造出真正的對應“靈芯”,只是草擬了私人版本的構形設計。

    公版和私人版本的差異,就在於此——很多智慧化、自動化的步驟,都需要他親力親為,逐一研究琢磨之後,找到對應的啟動程式,才能應用。

    可不管怎麼說,路數走對了。

    隱默紗中,不但有此前的積累,還不斷有新的元素沉澱,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

    它們源自於羅南自身,是從他的“內核”之中,解析出來的各種能力、技巧和規則認識,化為了素材和零件,依次陳列。需要經過種種設計拼接,才能最終形成完整的、邏輯嚴密的“面具範本”。

    比如,從凝水環這一個基礎素材上,目前就衍生出滴水劍、靈魂披風這些技能,再往複雜處推,剛剛做出的“雲中關”,就涉及到其他領域的基礎素材,在構形體系的規則下拼接出來。

    可目前來看,這還只是個半成品,需要多次復盤研究,才能最終成型。而就算是成型了,這種範本也是比較單調的——難道讓他出手對敵,只藏在裡面當縮頭烏龜嗎?總要拿出一套組合拳才行吧!

    當然,這一系列屬於羅南的素材,已經整合進了他現有的“預設範本”框架中,總體而言已經是比較成熟的了。而且這個“預設範本”,似乎比羅南形神框架所能表現的更為完美。

    畢竟,這是理論化的產物。

    話說,疊層干涉技術使用起來,倒很像一種解析工具,可以對自身所包容的各類元素,做一個深入的分析,或者組合實驗。

    簡直就像一個實驗室兼化妝間。

    非常高效的作業環境。

    只是再怎麼高效,要重新組合成新範本,尤其是那種能夠完全遮掩身份的,還要費相當一番心思。

    羅南找到了一個新玩具,心神自然在其間撥弄試探,在此過程中,祭壇蛛網上的“鏡像”和現實世界中的真實自我,更深層地交錯融合。他身外的時空氣泡,也對應地變成了一團似有若無的煙嵐,活潑飄忽,似乎有無形的氣流托舉,又有日光月華輪轉投注,變幻出無窮的色彩和形狀。

    也就在這撥弄翻轉之間,原有的“裝飾物”和逐漸沉澱卷積出來的新品,走馬燈般在他心中流過,供他檢視記憶。

    這個剛沉澱,有用,太簡單;

    這個看上去很靠譜,就是不得其門而入;

    還有這個……咦?

    羅南的心神,忽地觸碰到了一個“半舊半新”的東西,依稀如雲嵐掩映下奇絕詭異的山巒,其上怪石嶙峋,盤轉層疊,自成格局,又有岩漿蜿蜒流淌於其中,乍看如魔獄深處的火焰山,可相對平整的峰頂和相應佈設,使之整體上更像一座特殊的祭壇……模型。

    血魂寺?
jjyy168 發表於 2019-6-27 15:15
第五百二十四章 沒前途


    蛇語突然從入定的狀態中醒來,遊艇生活區客廳這邊,空蕩蕩無人影,殷樂不知道去了哪裡。

    虛擬工作區還亮著,介面上不停地刷新資訊,來自世界各地的能力者們,正圍繞昨天晚上的熱點話題,開展了一波接一波的討論,裡面的關鍵字,無非就是羅南、飛艇、天照教團之類。

    對看客們來說,事情已經過去,該輪到他們發力了。

    可對於當事人來講,事情真的過去了嗎?

    蛇語看了下時間,大約凌晨4點左右,距離洲際飛艇事件,也不過就是五六個小時而已。

    阪城氣壓仍然很低,壓得她心頭沉抑。

    蛇語調整下氣息,循著心頭那一點兒感應,緩緩起身。四下無人,但她還是邁著傳統的細碎步子,出了客廳,乘小型電梯到上層甲板。

    客運碼頭上燈光寥寥,然而最黑暗的時段已經過去了,甲板的圍欄、躺椅等裝飾,都在昏蒙中呈現出輪廓,同樣顯形的,還有船頭方向,不知已經站了多久的人影。

    “殷秘書。”

    “北山女士。”

    即使已是屢經調整,兩個人的稱呼都還不夠精確,生疏而客套,正如她們之間的關係。

    “不休息一會兒?”

    “本部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辛苦了。”

    蒂城比阪城早三個小時,差不多也到了該處理事情的時段,更不用說,有些事兒是不講究時間的。

    正如此刻。

    蛇語也只是順口打聲招呼,視線和心神,都投向了遊艇之外。

    停泊的遊艇,船頭恰恰指向東方,湖面空闊,一覽無餘,可以一直看到水天相接處已經悄然塗抹上去的釉彩。

    此時那邊還在一層層地上色,幾片雲氣胡亂地堆在那裡,受變化的色調攪動,恍惚中變成了青黛山巒,多了些構圖式的設計感。

    蛇語微蹙眉頭,看遠方漸亮的天光雲影,心頭那份感應,似乎給照得明白了些,卻仍然不夠真切。

    殷樂順著她的視線遠眺,輕輕吐出一口氣:“日出了?本以為今天沒太陽,雲厚,氣壓也挺低的。”

    “感覺不夠好。”

    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在這兒突然卡住了。實在是對話的雙方,都從彼此的觀感中,捕獲到了一份共識。

    她們都不再開口,只是遙遙關注著水天交界處。

    太陽仍然在水平面以下,可是這一刻,在層層塗抹的釉彩中,在青黛的雲氣山巒內,分明有一股別樣力量躁動著。

    它深藏在宏闊的自然規律之下,卻已經迫不及待地伸展手爪,甚至已經半步超出那初生的太陽,在東方天際,壓迫出猙獰的形狀。

    “雲!”殷樂低呼出聲。

    天邊堆砌成的青黛雲峰,陡然垮塌了下去,隨即又在那份昭然若揭力量的扭曲下,抽枝分椏,幾乎喪盡了雲氣應有的性質,化為那份力量附帶的陰影,循著天穹和水體的輪廓,四面八面延伸開來。

    那邊的雲層相對來說份量不多,幾下延伸擴張,就稀淡得看不見了,可那種如同根系分張、刺入虛空、撐起水天架構的形象,還是深深烙刻在蛇語和殷樂的瞳孔和心尖上。

    “扶桑神樹……”

    蛇語下意識探手,想遮住眼睛,但早已遲了,手臂半途放下,臉色又轉蒼白。剛才直視高層次的力量運轉,並下意識解析,對她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反噬。

    整個阪城,像她這樣的倒楣鬼,剛才幾分鐘的時間,也不知有多少。

    殷樂反倒好上許多,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借助淵區血魂寺的力量,去觀察高層次的東西。雖然目前淵區血魂寺,好像又有了變化……

    “這是什麼手段?”殷樂的心神懸在淵區,辛苦分辨著風暴湍流背後的深層喻義,可惜她水準還是不夠,看得愈發糊塗。

    “不外乎封禁之類。”蛇語無法感應細節,觀其大略,反而更加明白,“總歸不是好事……”

    殷樂念頭紛雜:“天照教團要在阪城動手?這是他們的大本營啊!”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蛇語頓了下,然後總結:“只看針對誰。”

    殷樂霍然扭頭:“先生在哪裡?”

    “……”

    是啊,羅南在哪裡?

    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那位還是任性地不見了蹤影。

    此時,無論是蛇語還是殷樂,都能半猜、半感受到在晨曦的微光之中,那份逐步伸展,也逐漸滲透過來的靈壓。

    凌晨時分的北山湖畔,還有幾分涼意,可隨著熹微光芒覆蓋,兩人身上莫名就有幾分燥熱之意,攪動氣機,頗有不適。

    這可比天邊雲氣的變化,更直觀犀利得多了。

    蛇語垂下眼簾,繃緊了心神,低語道:“不要暴露在外面。”

    “確實。”殷樂最後看了一眼天邊雲光,轉身往後走,可沒邁兩步,便與蛇語一併生出感應。

    一轉眼,二人便看到了碼頭倉庫那邊,忽有一架小型飛行器騰空而起,沒有遵守平貿市場這邊的交通層規則,直入雲霄,很快消失視線之外。

    殷樂與蛇語對視一眼,都是皺眉頭。

    這種形勢下,但凡是能力者,總要做出一些反應,不過大都應該是殷樂和蛇語這樣,懵懵懂懂,揣摩猜測,像吉米隊長的反應,目的性就太明顯了。

    這也不奇怪,畢竟是背靠量子公司乃至於政府軍方。

    倒是裡世界這邊……

    兩個人匆匆回到了下層甲板的客廳中。

    說也奇怪,隨著她們進入艙室陰影區域,因氣機擾亂帶來的不適,就自然平復下去,效果立竿見影。

    只不知道,這是否是個暫時現象。

    此時,投影工作區仍在閃爍,之前羅南和天照教團刷屏的介面上,終於摻進來了別的元素:

    “阪城,奇幻雲?”

    這個話題剛顯示出來幾秒鐘,又一個新鮮出爐的翻到了最上面:“阪城日出,請諸君幫助解讀。”

    “元氣躁動?剛剛險些走火入魔,座標阪城喜田區。”

    “神樹天國降臨!”

    ……

    由於論壇此前討論的話題,就與阪城有密切聯繫,所以這些後繼的字眼,很容易就卷走了大量的、世界性的關注度。

    殷樂打開幾個帖子的功夫,類似的話題就很有影響了,她用智慧分類的瀑布流模式,自動揀選關鍵字,刷了半個多小時,卻是越刷越多。

    不過帖子裡面,大都是一些圖片記錄、描述、猜測之類,除了將矛頭都指向天照教團,再沒有更管用的東西。

    殷樂眉頭皺起,想著到一些更專業的圈子去看看,剛跳出帖子頁面,就見有一個加持了高亮、置頂、浮窗等多個效果的新帖子,強行出現在工作區的最中央。

    鮮紅的字體非常刺眼。

    最重要的是,發帖人是能力者協會阪城分會。

    也在此刻,殷樂腕上的手環嗡嗡震動起來。

    她低頭瞥了一眼,眉頭便鎖得更緊。

    “麻煩了!”

    說話間,論壇帖子打開手環上的資訊也以分屏的形式,投影到工作區上。殷樂之所以這麼做,是兩邊所描述的事情,乃至遣詞造句,一模一樣!

    其大意就是:阪城方面,發現有極度危險的畸變種潛入,天照教團高義,為了保障市民安全,主動開啟了所謂的神國,投影覆蓋全城。阪城分會則要求,所有身在阪城的能力者,立刻進行網上登記,報告所在位置,以及附近能力者的簡況,配合阪城市政府、SCA進行社會許可權對照,以保萬全云云。

    “大索全城……阪城分會這是把臉湊到真神的腳底下,甘心情願當牛做馬充貓狗玩兒?”

    以上的話,不是殷樂或者蛇語說的,而是論壇上某位看客的譏嘲。

    不過,這位也是一語中的。

    作為一個沒有超凡種坐鎮的能力者協會分會組織,阪城分會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淪為了天照教團的附庸,平常是當小透明,如今跳出來,也只是臺上的牽線木偶罷了。

    “這是……在找先生?”

    殷樂和蛇語再次對視,都覺得麻煩臨頭。

    天照教團的強勢,再有阪城分會的半官方性質作配合,在裡世界,真的具備了類似于法理上的強制性。

    差不多就是“不服就打”的意思。

    就算是配合吧,殷樂可以去登記,卻也是僅有的可以登記的人選。

    蛇語在阪城是有正常身份沒錯,可終究只是張面皮,一直深藏真身與惡名。

    更不說羅南,以莫先生之名“出道”,可世界上本無“莫先生”此人,即便殷樂這兩天,在蒂城那邊留了些安排,應付一般情況可以,卻禁不起仔細推敲。

    船上這些人湊在一起,彼此印證,邏輯線索是混亂的,一言以蔽之:

    嫌疑人!

    只是,這圈子繞得是不是大了些?

    “我以為要衝上地球同步軌道再折回……火星不是更好嗎?”

    吉米隊長大步走進正廳,他是從阪城的量子公司分部再繞過來,飛行器剛剛與這艘私人飛艇完成了接駁。

    不過,他話中諷刺的,並非只是自家的行程安排。

    遠遠就看見,白心妍就站在某塊尚未清晰的投影區域前,氣色如常,還微笑著與吉米隊長打招呼在她身邊的,是玉川瑛介,一臉晦氣晚娘臉,病殃殃的,精神萎靡,對吉米隊長的到來,視而不見。

    “繞圈子,是因為找不到啊!”

    “呵呵,還是理直氣壯!”

    吉米隊長對自家被分配的新任務,還有些迷糊,只知道是協助天照教團,尋找一個隱匿多時的強者。但這不妨礙他逮著機會,猛懟白心妍。

    “事實就是如此。天照教團施出了近乎掀桌的手段,自日出時段,一直到現在,仍沒有鎖定目標。”

    白心妍漫不經心地將天照教團擱了進來:“據說,這是由於周邊區域,多出一些卷積扭曲的時空維度,排除掉自然現象,是超凡層面的干涉作用,是一處遮罩干擾……”

    “也是一個大麻煩。”

    作結語的,是一位看不太清楚年齡的中年人,並非真身到此,而是在那處投影區域顯現。

    他給人最直觀的印象,就是光頭。

    眉毛鬍鬚也很稀疏,皮膚蒼白,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養份不足以支撐毛髮的生長,感官上很瘦弱的樣子,也許這和他身披的寬大外袍也有關係。

    第七代機芯內核,已經將世界上所有的超凡種資料錄入,並且即時更新,吉米隊長第一時間完成了匹配,顧不得其他,立刻並腿挺胸:

    “猊下。”

    這個光頭中年人,就是百集教宗。

    吉米還是疑惑,這位猊下剛剛懟完羅南,回來就抓什麼麻煩,邏輯何在?

    呃……

    吉米隊長不是傻子,看眼前聚在一起的三個人,再聯想昨天晚上的艱苦培訓,突然就捕捉到了其中的內在聯繫。

    麻煩羅南?

    這個場面,是為羅南而設?

    可是,那傢伙不是在幾千公里外?難不成又回來了?

    白心妍冷不丁地問:“猊下是覺得羅南背後有人?”

    “不必急著下結論。”

    百集教宗微微笑著,毛髮稀疏的面孔上,神色和藹:“事實就是,阪城目前有一個奇怪的存在,懷疑是超凡種,卻又與目前地球上的其他超凡種都不相同。當然要探一探底細……那也未必就是一個活人。”

    “不是活人,那是什麼?”

    “不好估計,初期探測也沒有效果,畢竟我不擅長精神側。”

    “……”

    天照教團的教宗猊下,千百萬教眾的精神領袖,世界最頂尖的精神側超凡種,說自己不擅長精神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教宗卻還是和藹地笑道:“並不能將跑馬圈地的便利,視為能力。再說,精神側沒前途的,也許你比較認同?”

    吉米隊長發現,他完全插不上嘴了,和旁邊的玉川瑛介一樣,完全就是多餘人。

    只聽白心妍回應:“前面的路,是猊下這等人物趟出來的,我哪能想那麼多……哦,阪城分會的登記情況更新了。”

    “說一說。”

    “目前已經有三千四百餘人登記,其中七百人是覺醒者以上。”

    說著,白心妍便另外投影出了分佈圖,以阪城為背景的圖像上,星星點點,疏密不等。

    旁邊玉川瑛介瞳孔微微放大了些,拿這圖像暗中與自家掌握的情報相比對,只覺得這幾乎囊括了阪城所有的秘密教團、超凡組織,縱然不是十成十,也是七七八八了。

    “不夠。”教宗簡單吐詞。

    “時限還沒到嘛。”

    “這是態度問題。”

    “猊下的意見,我會轉達的。”

    白心妍聳聳肩:“接下來,請猊下安排手底下的人,與阪城各教團組織再溝通,阪城分會和SCA會給那些有記錄但未主動登記報送的非組織人員發資訊,必要時會上門催促,所有工作會在下午1點30分前結束。到那時候,阪城差不多就會給犁過來一遍,可以開始下一階段的行動了。”

    吉米隊長也盯著分佈圖,順便檢索有關的資訊,心中念頭急轉,如此數秒鐘,他冷不丁地開口:

    “我們小組也要報送嗎?”

    白心妍瞥過來一眼,眼波清澈平淡,在吉米隊長眼中,卻別有意蘊。

    他喜歡這個……尤其喜歡破壞這個!

    所以,他再次開口:“最近幾天,我們一直在和幾位能力者做鄰居,也看著他們做事談生意……應該不是阪城本地的,到目前為止,好像他們還沒有登記?” 本帖最後由 jjyy168 於 2019-6-27 15:32 編輯

jjyy168 發表於 2019-6-27 15:31
第五百二十五章 電影院


    阪城時間上午10點左右,經過近6個小時的發酵,能力者協會的內部論壇上,已經是沸反盈天。

    一旦事情與切身利益、尊嚴相關,看客的心思,就會變成直接的代入感,再轉化為相應的情緒,即所謂的“民心所向”。

    當然,這玩意兒在抹去了溫情脈脈的所謂“社會秩序法理”,跨越以實力分判的鴻溝壁壘時,很大程度上不頂個屁用。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登記的進度,仍然在穩步推進,形成了密織的羅網,勒緊皮肉的那種。這種手段,完全是憑藉優勢資源碾壓過來,沒有一點兒機巧,卻讓人束手無策。

    實話講,單任社會資源的碾壓,裡面總還存在一點兒緩衝間隙。真正給身在阪城的能力者壓迫和窒息感的,是遍灑城市每一個角落的陽光。

    太陽已經快升到頭頂,熱度和穿透力都在持續提升。

    不管是在室外,還是屋內,也不管是接受陽光直射,還是身處陰影之中,無孔不入的光波,總能滲透到人們的周圍,承載著天照教團強橫的干涉印記,如同浮游在空氣的妖瞳,放射出熾熱而充滿惡意的視線。

    正在底層甲板的殷樂和蛇語,頭一回對這片區域的高明採光設計,心生怨懟。她們已經關閉了舷窗的隔光板,盡可能地隔絕一切天光照射內部的燈光也熄滅掉,以分辨透進來的光線指向。

    整個客廳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虛擬工作區。

    下意識地,殷樂和蛇語之間已經不再進行對話,肢體動作也越來越少,連不斷刷新的論壇消息,也不再去看,只各佔據了一個角度,蜷曲身體,收斂氣息,仿佛身在幽閉狹小的牢籠裡,處於二十四小時監控之下,如泥雕木塑一般。

    她們不清楚,自家是否已經暴露,其實知不知道,也沒什麼意義。

    現在一切的應對,一切的偽裝,在宛如天塹的層次鴻溝下,都會變得虛弱可笑。經常與那個層次的存在接觸,她們倒是有一份相應的自省和自覺。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蛇語的心境,經歷了一個從疑惑,到擾動,又逐步歸於平靜的過程,

    豐富的人生經歷,特別是最近半年多的時間的遭遇,已經可以打磨出一顆堅忍頑強的心臟。她暫時參不透生死,可只要能夠活下來,境況再艱難,似乎也不會再超過前面兩百天左右的折磨了。

    人心趨靜,感應自生。

    這份感應,並非源自于外界天光封禁的刺激,而是一種心靈層面,如氣流水波般,近乎天然的擾動。

    它們很久以前就存在,只是太過尋常,讓人不自覺忽略掉,蛇語甚至還感覺到,那並不是外在的刺激,而是一種微妙玄通的聯繫。

    此時此刻,一切外部活動都浸泡在高風險的環境中,受到多重束縛和限制,且又不是一個入定修行的好時機,她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被這一份微妙聯繫牽引過去。

    況且,她還發現,“聯繫”的另一端,或者說一個關鍵節點,就在她身邊,在同樣進入靜默狀態的殷樂身上。所謂“微妙玄通”就在於此心神一旦有所偏重,二人之間那份“聯繫”自然而然地加強。

    另一邊,閉目沉思的殷樂眼皮動了動,撩起一條縫,瞳仁微轉,與蛇語眼神碰觸。

    這讓後者進一步確定,那份聯繫確確實實是存在的,而且非常敏銳。

    這是一種彼此的心靈感應嗎?

    多半和羅南有關……什麼時候建立起來的?

    在當前這種局面下,安全性又怎麼樣?

    蛇語心中的念頭,不可避免地又有所滋長,但她很快又醒悟過來:考慮這些並無意義,因為她多半不會即刻獲得解答,看得出來,殷樂雖有感應,卻也是愕然狀態。

    就在雙方都進行試探、接觸和研究的時候,突然有一道意念橫插過來,超出她們想像的陌生,卻頗有些自來熟的味道,又如醉酒後的醺然和鬆弛:

    “Boss的地盤進新人了,現在這是個什麼情況?”

    突然插進來的意念,瞬間將隱晦的形式挑開,也讓這一層微妙“聯繫”背後的力量嗡地膨脹開來,能量級數的提升,帶來的直觀感覺,就是“光度”的變化。

    有如暗室中,擦起的閃光,一閃既滅,卻足夠讓人看到,超出她們預計的場景輪廓。

    當然,這是在精神層面。

    不管是殷樂還是蛇語,都給驚了一記。

    相比較而言,殷樂的定力差了一籌,其習慣性壓伏的意念有了一個明顯幅度的上揚,好像在相對安靜的空間裡放了個炸炮兒:

    “誰!”

    “給某個Boss打工的可憐人。”

    或許是感覺到這種說法太糊弄,那邊又加以補充:“好聽點講,就像是秘書丫環難聽地說,就是拴著的貓啊狗啊之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貓眼。”

    就在那一位坦坦蕩蕩自我介紹的時候,受她們意念交流刺激所迸發出來的潛藏力量,又歸於平靜,快速沉澱,正如閃光擦亮又熄滅。

    只不過沉澱下去之後,閃光的餘燼,就自然而然地具備了一定的規律,

    當貓眼自我介紹完畢,規律導向的結果,也已經從量變轉為了質變,積累出了足以讓三位具備同類身份的女性能力者所感知的存在意義:

    這是一個比較細膩的架構,並且具備了非常明顯的空間感。

    貓眼、蛇語和殷樂在心靈層面駐留,眼耳口鼻,種種感官,以及對外部物質世界的感應,都隔了一層。只有心靈層面這一份漸漸清晰的規則秩序,以她們可以理解的模式逐步呈現出來。之前暗室閃光的感覺太過鮮明,以至於三人仍然覺得:

    這是一個昏暗的房間,大小未知,她們之間倒是保持著比較近的距離,類似於並排的那種。

    由於感知的積累變化,對於自稱是“貓眼”的自我介紹,蛇語和殷樂都沒能及時反應,隔了幾秒鐘,才由殷樂“發言”:

    “貓眼?夏城的貓眼?”

    經過半年時間的深入瞭解,殷樂當然知道,貓眼是羅南“朋友圈”裡的一員,可這種情況下“相遇”,其身份貌似也不只是朋友那麼簡單。

    更深一層的話,是禁臠嗎?

    不得不說,貓眼的態度,給三人的交流開了一個好頭。

    在她的良好示範之下,當然也是在羅南的領域中,蛇語和殷樂隱藏自己的身份毫無意義,自我介紹也就自然而然地到來。

    這期間其實存在著一定的尷尬,畢竟在公開的裡世界社會關係網中,她們的身份、立場,或多或少都存在著悖離的情況。然而貓眼並沒有吹毛求疵,無論是對血焰教團出身,深度涉入“孫嘉怡仲介案”的殷樂還是對曾經是生死仇敵,理論上已經失蹤甚至死亡的蛇語,都只是嘖嘖兩聲,很快回到更現實的層面上來。

    “你們都在阪城,幫他做什麼來著?辦公?起居?暖床?”

    “只是聽從先生安排。”殷樂適當地接話,讓閒聊式的交談,有一個比較順暢的中繼。

    “神國天幕一開,現在不好過吧?”

    “確實如此,夏城那邊有沒有最新的消息和反應?”

    “物議鼎沸,但也只是看看熱鬧,可是看你們的現狀……”

    貓眼“哼哼”兩聲:“都說Boss在太平洋上,與天照教團做過一場,現在渡了劫,破了關,已鳥飛魚躍去了。可這麼一來,貌似不是那麼個情況?”

    “比較複雜。”殷樂的心情確實挺複雜。

    “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不過和以前一樣,我也實在搞不明白,某人究竟是怎麼個想法……”

    “大人以前的佈置,總是如此?”蛇語也加入了進來,意念交流的情況下,比平日還多了幾分直白。

    “嗯哪,亂七八糟,但最後總是強行救場,給人以深不可測的錯覺。”貓眼樂得給兩位“後進”介紹經驗,雖然她對當前的情況,也不是太瞭解。

    以前,貓眼確實經常借助“生命星空”、“大生產線”之類的“精神領域架構”,與羅南開展遠程的心靈聯線,但那是一種相對抽象的介質,如同面向虛空,跨越無法解釋的維度。

    可如今這種情況,似乎是有實實在在的架構,將她們三個人的靈魂收攏在一起,像是……

    還沒等她們有更清晰的判斷,“空房間”裡面,又有光影顯現,而且組構成了讓人可以輕易理解的直觀影像。

    首先呈現出來的,是一片雲氣紛亂的高空風景,甚至還能聽到罡風吹過,呼嘯作響,音色兼備,十分生動。

    在此特殊階段,貓眼三人都是很快聯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出。

    貓眼再哼一聲:“搞什麼?雲中堡壘,日輪飛墜,昨日重現?”

    殷樂大約也是這麼個考慮。

    倒是蛇語的想法又多出一層,這模樣,也許是困縛她半年時光的雲端世界?

    三人念頭一有偏轉,呈現的影像又有變化。

    雲氣深處,恍惚便有規矩法度橫亙其間,罡風吹卷之際,週邊雲氣離散,卻也有一些“紗絮”,與內層的龐然造物牽拉卷纏,兩相作用之下,逐步顯露輪廓。

    “噢,確實是……”

    呈現在三人“眼前”的景象,分明就是一座雲氣塑造的堡壘,即便背景是青蒼廣袤的天空,仍是巍然聳峙。尤其是與周邊雲氣的牽拉聯繫,仿佛有彌蓋天際的雲麾招展,將規則內置其中,使漫天雲氣,即使在舒展飛動之時,也有法度浸淫,簡直就是軍列陣線,收卷自如。

    事實上,不只是外層,作為影像基座的雲氣堡壘,也在時刻變動之中。聚合如實質的雲團深處,各片區域都有著細膩的變化,反應到基本輪廓上,也有著微幅的調整。

    看得久了,時間的刻度,就有些模糊,好像是在欣賞一種延時攝影效果,將漫長的時光、宏觀視角的堆疊變化,壓縮到她們可以理解的尺度之內。

    “特效不錯,更深的就看不出來了……”

    貓眼的評價,基本算是三人的共識。

    目前來看,展現出來的影像,與真實世界還有一定的差距。

    她們三個人就像是在電影院裡,看著巨大螢幕上顯現的畫面,如果放低要求,倒也算是比較逼真,但如果用苛刻的態度去評價,在她們和影像之間還隔著一層名為“真實”的壁壘。

    “Boss把我們叫過來,就是為了讓大家看電影放輕鬆……也有可能是現場教學也說不定。”

    考慮到羅南的性情,還有阪城那邊無論如何也輕鬆不起來的環境,貓眼的後半句判斷挺讓人贊同的。

    三人都在觀察、琢磨。

    她們身前的“大螢幕”上,播放著仿佛大製作、卻仍然缺乏沉浸體驗的影像。

    三個人真的像是坐在傳統的電影院裡,在昏暗的光線下彼此相處,只能看到各自的模糊的輪廓,卻看不清更多的細節。

    類比式的體驗,倒讓她們更容易適應現在的環境,讓交流變得更加順暢。

    殷樂就分享她的新感受:“雲氣堡壘內部,好像還有別的東西……”

    “哪有?”

    “中間,泛著血光。”

    “有嗎?”

    “沒有嗎?”

    殷樂很奇怪,此時她的精神狀態也很奇怪。

    心神自然而然地分成兩股,一股在非真非假的“電影院”裡與人交流,看不透迷障另一股卻是停駐在淵區,與淵區血魂寺架構緊密聯繫,形成了通透的高層次觀照。

    兩股心神並不衝突,都是真切實際。

    漸漸的,她還感覺到了淵區血魂寺架構中,存在著頗具節奏的扭曲波蕩,這讓她心神搖動,又頗是驚喜。

    概因這感覺熟悉的很,過去半年時間,時不時就要來上一回。據哈爾德夫人講,那是某人慣常的實驗手法。

    血焰教團的根基,對於那位而言,本質上也不過就是一組實驗品罷了。

    作為教團的副主祭,想讓殷樂適應這份節奏,其實有點兒困難,可在當前背景下,這份影響她超凡力量根基的扭曲,卻如同輕晃的鞦韆,帶著她飄悠悠地擺蕩。

    一切不由自主,卻也莫名地穩妥安然。

    “先生……”

    意念呈現在“電影院”中,還沒有徹底成形,一側的貓眼“謔”了聲:“還真有!”

    原本青空白雲的影像背景,突然有血色蔓延開來,而且正是在殷樂所說的雲氣堡壘中心處呈現。

    新呈現的元素,存在著很強的空間感,仿佛是從雲氣深處的“孔眼”中,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裡亂石崔嵬,血光流淌,下鎮以熔岩熱湖,上浮有濁雲閃電,猙獰可怖,幾如魔界鬼獄。

    在“電影院”中,甚至聽到了那裡熔岩沸騰流動的悶沉爆音。

    殷樂的心神終於出現了錯亂感,她有些分不清淵區血魂寺架構和眼前血魂寺影像的關係,下意識喃喃自語:“血魂寺?”

    貓眼和蛇語還沒有對此作出反應,在已經有些色彩混亂的雲團中,驟然又有一道有翼活物,伴著嘶啞長鳴,衝擊出來,其形宛如史前翼龍,尖喙細頸,長翼粗尾,通體無羽,遍佈鱗甲。

    最驚人的,這東西竟然還是成群結隊,領頭的方出現,後續就是烏壓壓一片,層疊而出。而在其嘈雜鳴叫之時,還噴濺出大量酸液,如狂風驟雨,飛卷而下。

    雲團裹著酸雨,乍然又是電閃雷鳴。

    在“喀喇喇”炸響的雷光中,又有一群烏雲般的甲蟲,不知幾千幾萬,嗡然而出。

    接著就是堪稱荒謬的大量隕石投落,可半途就能看到,它們個個團緊四肢,石形人樣難辨,向著不見底的雲層下方投落……

    這還是只是開始。

    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有數不清波次的奇妙造物,從雲團閃電之間呈現,到後面甚至還有人造飛行器、大型機甲沖出來,偶爾還穿插幾個看不清面目的虛幻人影。

    它們或盤旋而飛,或高速墜落,或彼此攻伐,佔據了整個影像介面。

    “電影院”裡的三位女性能力者,仿佛在看一場荒誕的奇幻戰爭片又好像墜入了某個荒誕夢境中。

    更理性的說法大概是:某人把事先拍攝的多個鏡頭,一發地拼接到影像作品裡去,同時呈現在這片大背景下。

    且不論剪輯的效果如何,單只是鏡頭邏輯,就混亂得讓人絕望。

    如果非要從一團亂麻的影像中找出什麼共同點,那麼大概就是:每一個存在影像,都彰顯著一份超凡力量,且每一份力量看上去都頗為不俗。

    尤其是後面穿挺出來的幾個虛無人影,大多數只是裹一層單兵裝甲,有的甚至是常服單衣,赤手空拳,偏偏舉手投足間都是穿空崩雲,叱吒風雷,幾如神明顯聖……

    咳,應該說看誰都是超凡種。

    貓眼在“電影院”中的影像,很自然地擺出一個架腿托腮的姿勢:“你們血魂寺,其實是召喚流?”

    “這不好笑!”

    不說對話的兩人,另一邊的蛇語看得認真,也看得眩暈,可與此同時,還有些古怪的感應。

    在“奇幻戰爭片”已經混亂不堪的背景音中,她似乎還聽到了某種雜訊,非常低沉,也比較混亂,最重要的是,在播放的“影片”中,找不到對應的場景,幾乎要認為是耳鳴式的幻覺。

    可這種在羅南心靈領域之中的架構,哪來的耳鳴?

    感應一旦生成,就如附骨之疽,繚繞不散。

    “有沒有聽到什麼?”貓眼也突然轉過話題。

    蛇語能感覺到,她們三個人的心電感應,仍然存在。某些強烈的念頭,會比經過修飾的交流意念,更早被其她兩人感知到。

    這種交流方式,三人都還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僅就眼前而言,她們更容易達成共識、實現共用,乃至形成共鳴。

    相應的感觸,也就自然呈倍增之勢。

    後續再沒有什麼對話,可是那份附骨之疽式的“額外雜訊”,也變得更加清晰。

    不知不覺間,三個人的意念都向下沉潛收攝,在這個詭異的“電影院”裡,也就等於是側耳傾聽的意思吧。

    “嗡嗡嗡,轟轟……”

    雜訊摻雜在羅南導演的影音特效中,似乎有著一定的節奏,挺熟悉。可大概是比較緊張的緣故,三人都出現了一些知見障,一時半會兒分辨不清。

    末了還是貓眼失笑,調和氣氛:“Boss開的這家場子,觀影環境可不太好……咦?”

    這樣的一句話,便如開了封的寒刃,從三人心口上劃過。

    “還有人?”

    電影院裡有其他人,是最正常不過的了。可是……

    “大螢幕”上的光芒驟然變得強烈,使得整間“電影院”的光度又向上抬了一截,也打開了她們的視野。

    於是三個人便有瞬間的錯亂感。

    已經接近習慣的“電影院”認識,有些不太合適。

    她們確實處在一個封閉空間裡,也確實在觀看影像。可這一空間,要比“電影院”大得多,仿佛一個巨型的體育場館裡面塞得滿滿當當。

    問題是,除她們三人以外,“其他人”再不是什麼人影輪廓,而是密密麻麻填滿了悶濁的煙霧。

    煙霧本身幾乎不怎麼流動,但它們確實是存在著,而在其最深層,似乎還有一朵朵幽暗的火苗,一個挨著一個,看不到邊際。

    如同搖曳的魂火。

    貓眼、蛇語、殷樂再一次心靈互動,毛骨悚然!

    “電影院”裡……就算是“電影院”吧,不是她們三個人包場,還有其他人,很多很多人,以一種更渾沌、更模糊的形式存在,

    那份“額外雜訊”,仿佛就是這些人的耳語、議論。

    除此以外,還有……

    “嘩啦啦,嘩啦啦!”

    濁霧魂火中,不知何時泛起了細密的鎖鏈抖顫聲,在她們耳畔身際,也在無限遠處。

    如果太仔細去體會,那鎖鏈就像從她們魂靈深處探出來,鎖著一端,連著另一端,接續在無邊無際的鎖鏈巨網上。

    “電影院”裡面每一個人,不管是完整的還是不完整的,都是這個巨網上微緲的節點。

    “這個……”

    貓眼分明回憶起了前幾日的噩夢,而這份記憶順帶就分享給了其他兩位,再把對應的情緒返輸回來。

    她的意志不自覺在顫慄。

    眼下的架構,與“電影院”的差別越來越大了,以至於有了一個更合適的名類:

    祭壇,巨大的祭壇!

    不可計數的信眾圍繞周邊,注視著中央區域的混亂影像……或曰神跡。

    他們也為神跡獻祭了靈魂。

    獻祭的力量化為了無形的火焰,與祭壇的神跡呼應,提供能源,也加以熔煉,讓那本來還有拼接痕跡的影像,彌合間隙,自然過渡,直至渾然一體。

    祭壇空間,億萬魂靈,鎖鏈相接又獻祭熔煉的過程,形成了完整的閉環。

    那不再是什麼“電影”,裡面栩栩如生的影像,以及不可思議的鏡頭,只是浮游在真實力量外層的“紋繡”,隨著力量的抖蕩,以貌似活物的形式而存在。

    至於力量的深層本質是什麼……

    便在那抖蕩“紋繡”的下方,忽有一個猙獰影子冒上來。雖只半截,已經能看到那人面蛛身、六瞳異色的醜陋模樣。

    這魔影乍一出現,整個祭壇周圍便似真的燎了一層烈焰,灼痛心神,灑播恐懼,仿佛要將中央混亂影像中的所有毀滅力量,一發地投射向現實層面。

    可也只是“仿佛”而已。

    猙獰魔影剛拱出半截身子,其背脊之上,便給重重地踏上一隻腳。

    一具完整的、熟悉的人形輪廓,就這樣踩踏著蛛形魔影,呈現在三個清醒人物的“意識視界”中。

    羅南!

    真實力量的“紋繡”更劇烈地抖蕩,也是托它們的福,讓本來不可見、不可測的力量本體,恍惚中化為一幅巨大的披風。

    它圍在羅南的身外,以符合羅南存在模式的奇妙韻律抖蕩翻滾。只能看到它以羅南為核心,卻見不到它的邊沿究竟延續到哪裡。

    羅南製造這一切,主導這一切,獲得這一切他在披風的中心,在祭壇的中心,在整個體系的中心,控制並承載著全部的重量。

    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一切的焦點。

    他並沒有看向哪裡,卻像是殿中供奉的神像,注視著一切人。

    貓眼能感覺到,另外二位,已經融入進去,雖然是“後進”,卻比她更接受這種場景,也許,是她們心中的羅南,本就應如此?

    可再想想幾個月前的初見,想想現實中的接觸,與眼前的形象比對,她不自覺產生了更激烈的戰慄感。

    這點兒情緒反應,很快淹沒在那該死的共鳴中,或許正因為共鳴,那讓人頭皮發炸的雜訊,其節奏變得更加鮮明,最終統化為某種贊辭偈語,億萬人齊齊唱頌。

    貓眼也隨之唱頌,可唱頌的內容卻太過模糊。稀裡糊塗念了一通,恍惚中覺得,那幅巨大的披風離她近了一些,正飄蕩著,拂過她的面孔,漫過她的心神,將她覆蓋在不可知的層面下。

    便在此刻,所有的干擾,盡都退去,只有那讚辭,從心底泛生,嫋然如青煙,悠悠而起:

    我心如獄,我心如爐

    我心曰鏡,我心曰國。
vincent1999 發表於 2019-6-27 18:11
發錯,請無視 本帖最後由 vincent1999 於 2019-6-27 18: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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