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齊天傳 作者:楚陽冬(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25 02:30:0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0 94057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7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零章 念舊意

  悟空聽後土這意思,是應承了下來,便大喜道:「那姐姐是答應了!」

  後土道:「有什麼不答應的,我本來便是後土,這也不算一步登天吧。」

  悟空道:「那是那是。」

  後土道:「但這名字是一定要換的。」

  祝融道:「還想什麼,後土娘娘這名字就最好了,盡人皆知。」

  後土點了點頭,道:「不錯,可莫要給我加什麼冠冕堂皇的稱號,委實受不起。」

  悟空道:「那便叫後土娘娘!」

  大禹想想道:「我還有個想法,要在四大部洲內,每隔千里,建一座後土娘娘殿,一座雨師殿。但有災禍之事,就去後土娘娘殿中求告,但有求雨之事,就去雨師殿中祈雨。兩殿中派人日夜看管,但有解不了的難題,便向上傳訊,如何?」

  悟空道:「不錯,非如此不能解民之急。齊天嶺中幾萬地仙天仙,此時也派的上用場了。」

  真武取出一枚金光閃閃的令牌來,道:「大禹,你持此令,天下江河湖海生靈,任你調撥。」

  大禹接了令牌,道:「我只和龍王招呼一聲即可,四海之中,自有降雨體制,只是先前的過於冗雜,現在少了天庭這道門檻,應能隨傳即到,以解民需。」

  商定了這件大事,大禹可要忙了起來,他對金木火三人道:「隨我去四海龍宮走一遭,如何?」說完,大禹後土帶著三人便奔赴龍宮去了。

  真武對悟空笑笑道:「我得趕緊回紫霄宮看看,待會麒麟便要去拆房子了。」說完,真武拉著紫微也上了天,黎山聖母自然也隨他二人去了。

  後羿對悟空道:「我先回齊天嶺了。」

  悟空還納悶,後羿為何不隨大禹等人同去,後羿接著道:「來此之前,嫦娥叫我了了此間事,便回去尋她,不知有何事。」

  悟空笑道:「伉儷情深,一刻也分不開的。」

  眾人漸漸散去,只剩下悟空、陰陽神猿、觀音三人。

  觀音看著九層增城,道:「陸吾怕不會善罷甘休,還要提防些才是。」

  陰陽道:「無妨,他若敢鬧事,我自然不容他。」陰陽能從陸吾眼皮底下將三十六根千丈玉盜出來,要取他性命,也只是一念之間。

  三人離了昆侖仙島,便往齊天嶺趕來,三十六根千丈玉,先要安置起來才好。

  路上,陰陽神猿問道:「如來,現在何處?」

  悟空道:「如來自戰陣逃脫,此刻我也尋不到他了。」

  陰陽道:「你靈明雙目也尋不見他?」

  「咦?你也知道靈明雙目?」悟空問道。

  陰陽道:「你忘了我已醒了?前塵往事,件件歷歷在目,我生年僅比你晚些而已,許多事,五神猿不知,我卻知道的。」

  「哦?」悟空聽陰陽話裡有話,欲言又止,便知道陰陽定有許多話要對自己說。

  觀音到了齊天嶺,卻不駐足,一直往西天飛去,臨別時悟空道了句:「有空定去西天尋觀音大士。」

  觀音卻笑道:「是尋我還是尋龍女那丫頭呢?」

  悟空不好意思笑道:「也無甚分別,無甚分別。」

  觀音哈哈大笑,黑衣隱於卷雲之中,便無了蹤影。

  她笑便笑了,悟空卻頗有感慨,想當年白衣觀音,雖地位尊高,面容和善,十次見到有九次以微笑示人,但那笑容又有幾分是真的呢?現在這個黑衣觀音,雖面容清冷,但剛才那笑聲,卻是自心底發出的。由上而下,由虛而實,去偽存真,觀音,何嘗不是有福之人呢?

  齊天嶺中鬧鬧穰穰,自然是麒麟帶著九靈元聖、牛兒大鵬在調撥兵將,群妖一聽要去天庭取寶,個個興奮異常。

  悟空和陰陽也不管他們如何鬧,只和陰陽進了洞府,將三十六根千丈玉使秘法封起。

  陰陽道:「我在此守著,五兄弟若有閒暇,便可來此,我助他們修煉。」說完,陰陽閉上雙目打坐起來。

  悟空有些奇怪,陰陽不是有話要和自己說麼,怎麼又開始修行了?

  不過他也沒細問詳情,陰陽此刻修為極高,他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悟空出了洞,只見遠處一座峰頭上,後羿和嫦娥二人淩空而起,朝天而去。

  悟空覺得納悶,嫦娥自從入了齊天嶺,便從來沒出過此嶺,這是要去哪裡呢?他想了想,後羿此人光明磊落,不會有什麼秘密掩藏,便追上去問道:「要去哪裡?」

  後羿看了嫦娥一眼,道:「內子知道天庭傾覆,掛念廣寒宮中太陰星君和一眾姐妹,想叫我去將他們接來齊天嶺居住。」

  悟空道:「原來如此,這自然是好事,便是將廣寒宮都搬來也無妨。」

  嫦娥微微頷首,謝了悟空。悟空別了二人,心意一轉,直往灌江口而來,他還記得,自己和玄女去尋蟠桃母樹時,在天宮見到了楊戩身影。

  楊戩是玉帝的外甥,楊戩之母雲華仙子據傳是玉帝的親妹子,而悟空知道,玉帝和王母是如來自上一會元帶來的一對小娃娃,怎麼會在這天地有親人存在?此事其實無關緊要,八成便是玉帝扯謊,為了掩飾自己是上一會元之人,才特意認了一門親戚。但悟空還是想要問問內情,再說,他和楊戩許久不見,也著實有些想念了。

  須臾到了灌江口,悟空落在大殿前,恰好康安裕此刻出門,看見悟空,面上一喜,上前迎道:「齊天大聖,如何有閒暇來灌江口了?」

  悟空笑道:「許久未來,甚是想念二郎真君。」

  話音未落,楊戩從殿中出來,哈哈大笑朝悟空走來,道:「兄弟,幾百年間,這天地可叫你翻了個個兒了。」

  悟空亦朗聲笑道:「都是小事,小事。」

  迎入殿內,楊戩隨即吩咐康安裕端上美酒。

  啟開一壇,康太尉先給悟空斟滿,悟空舉杯和楊戩一飲而盡,贊道:「酒香依舊。」

  楊戩不覺略有惆悵之意,道:「只是這等好酒卻不多得了。」

  「哦,這是為何?」悟空道。

  楊戩笑道:「你還來問我,我這兒的美酒,都是自天宮得來,現在天庭已蕩然無存,哪裡還有人造什麼酒?」

  悟空略有些奇怪,玉帝王母身殞,楊戩不會不知,而他卻並無半點悲痛之意,這可太不合乎情理。

  悟空試探道:「可歎,玉帝王母幾萬載基業,一朝盡毀。」

  楊戩看了看悟空,道:「也沒什麼可惜的,於我倒是快事!」

  「哥哥何出此言?」悟空道。

  「哼,那玉帝派人殺了我父親,使我父母拆散、骨肉分離,他名分上雖是我舅舅,我卻也恨他入骨!」楊戩憤懣又飲了一杯,恨恨道。

  「名分上是你舅舅,這是從何說起?」悟空道。

  楊戩道:「名分上,那便是說,他並非我母親一奶同胞的兄弟,而是一門乾親。」

  果然如此,這和悟空所想並無太大出入,但是,玉帝為何非要認一個妹子呢,說是擔心有人質疑他身份,卻也有些多餘,堂堂昊天上帝,就算直說是天生地長、舉目無親又有何妨,誰人敢有異議?看來玉帝還是別有目的。

  悟空想想道:「這事實在蹊蹺,那……楊兄前日去天庭,便是為了接令堂嗎?」

  楊戩微微一驚,道:「你如何看見我了?」

  悟空道:「也是湊巧而已,那時我也恰好在天庭行事。」

  楊戩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了看悟空,心中有些不解,他修習玄空法秘訣多年,自忖眉心第三目神通少有人能及,悟空雖也學了這門法決,但遠比自己學得要晚。況且自己在天庭上行動謹慎,四處探查,並未看見有任何異常。

  悟空原本隱藏了些修為,此刻見楊戩滿腹疑竇,於是微微一笑,也不可以掩蓋,將一身修為盡數展現出來。

  只聽「嘩啦」一聲,卻是旁邊站著的康安裕受不住悟空聖人之威的壓力,將酒罈丟到了地上。楊戩比康安裕強了許多,也驚得騰地一下站起身,手指悟空道:「你,你這是,如何做到的?」楊戩見悟空此刻的感受,便如在元始大天尊面前無甚區別,心中極度震驚。

  這猴子,當年可是比自己稍強些不多,怎麼短短幾百年,便成聖了!

  悟空擺擺手,先對康安裕抱了抱拳,又對楊戩道:「造化之事,玄妙異常,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怎麼,我修為大增,哥哥難道不高興?」

  楊戩道:「自然是高興,只是,只是這,實在太過不可思議。」

  悟空道:「先不說我,我先問哥哥,玉帝何時認了令堂為妹子,究竟內情如何?」

  楊戩道:「這事也很古怪,聽家母說,她本來來歷分明,家中只有姐妹三人,並無一個男丁。當年,玉帝遣仙官來我家,不由分說,便將家母拘上了天。玉帝見了家母,倒是禮數有加,一切所行,均合禮數。家母一頭霧水,屢次詢問玉帝,為何偏要認自己做妹子,問得久了,玉帝也有些不耐煩,便答了一句,‘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我妹子,只是生得相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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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一章 妖登天

  楊戩又道:「彼時家母已和家父楊天佑兩情相悅,出了這事,從此天地相隔,豈能不思不念?後來,家母多次下凡去與家父幽會,被玉帝得知,龍顏大怒,便……」

  悟空已沒再聽楊戩都說了些什麼,他這時卻想起了孔雀說過的一席話「……那篇經文,其實是一劑毒藥,將一個虛無的夢想植入我心中……」

  再想起玉帝和王母所為,看似為自己綢繆,其實亦是在如來算計之內,難道,玉帝和王母也和無邊菩薩一樣,心中被如來植入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玉帝說楊戩的母親和他妹子相似,那麼,在玉帝心中,其實是有一個妹子的,只是他這妹子,僅存在於記憶和幻想中而已。雲華仙子容貌,恰好和玉帝的妹子相似,而恰恰是這個原因,使她的命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玉帝,還真是戀舊之人哪,因為嫦娥酷似玄女,便對嫦娥愛護有加,現在又弄出一個假妹子來,唉,他權傾天下,卻又何嘗不是一個苦主?

  到現在,悟空才終於想通此事。楊戩對天庭的態度,確是極為複雜,想要為父報仇,卻又偏偏打不過;玉帝認了雲華做妹子,自然不會薄待,時日一久,楊戩也不知如何是好。而在玉帝心裡,楊戩即便是二郎真君,即便是太乙金仙,也不過是一個有些脾氣的小娃娃而已。

  悟空道:「罷了罷了,一切俱如煙雲,現在令堂安然無恙,楊兄舉家團聚,豈不是最好的結果。」

  楊戩點點頭,微笑道:「確實如此,那日我得知昆侖仙島大戰,唯恐波及天庭,便上天將母親接下界,卻沒想到,天庭真的一朝傾覆了。」

  悟空道:「玉帝王母身殞,這卻不是我所為,而是如來的詭計得逞。」

  楊戩不知道內中關節,也不多問,他知道自己修為,在這天地間,已做不了什麼大事了,但和母親共享天倫,和兄弟終日作樂,便是人間一大快事。

  悟空又和楊戩飲了幾杯,無意間說起大禹要在地上興建「後土娘娘殿」和「雨師殿」一事。大禹當日說,教四大部洲人民,千里之內必能尋著這兩座殿宇。但四大部洲何其廣袤,縱然千里相隔,只怕也要建上幾千幾萬座殿堂,做這事,人手是越多越好。

  楊戩聽了這事,胸中激蕩萬分,他本就是心善之人,但因能力未逮,再加上許多轄制,故此這許多年,僅能顧得上灌江口附近百姓。現在有了這麼好的機會,自然有心出力的。

  於是楊戩道:「此山中也有幾萬妖族,辦事利落的天仙,少說也有千八百個,若有所需,直接來帶人過去便是。」

  悟空道:「那再好不過,我代天下萬民先謝過楊兄了。」

  楊戩歎道:「世間最苦,苦不過民生之艱,但盡一分薄力而已。」悟空聽得感慨萬千,不覺間二人飲了十數壇,這才依依不捨告別。

  出了灌江口,悟空微醺之意盡無,清醒無比,他拈一個雲頭,端坐高天之上,心中思緒萬千。來到這世界已有許多年,自己性格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嚴格說來,倒像是兩個人的綜合體,這兩個人,一個是揭露天地之謎的穿越者時侯,也就是他自己,另一個是心境單純的造化神猿——靈明神猿。

  一步步走到現在,悟空大多數時候其實都忘了,自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如果把這看作一場演出的話,他早已完全入戲。

  但剛才和楊戩談了一席話之後,悟空情不自禁思索,玉帝和王母是兩個完全活在夢中的人。而自己呢?

  自己難道就是真實的存在嗎?這一刻,悟空無比冷靜,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自己不屬這個世界,他所遇所見,都是旁人的一齣戲。

  令他欣慰的是,這些神話中的人物,身上所展現出來的人性,讓他心中倍感溫暖。地藏如是、大禹如是、楊戩亦如是,以他們修為,凡人之生死,又和他們有何關係,但這種憐憫和關愛,卻是這天地間最大的力量。

  悟空坐在雲上,漫不經心向地上看去,忽然,他身形陡起,急往西面飛去,原來,悟空隨意看時,驚訝地發現,西牛賀洲鎮元大仙的五莊觀居然不見了!

  五莊觀,仙山福地如舊,蓬萊閬苑依然,但山上那一座偌大莊院,已然成了一堆斷壁殘垣,悟空尋了一圈,也未見一個人影,最重要的是,人參果樹,也無影無蹤。

  悟空來到人參果樹栽種之處,見地面平整,並無半點挖掘痕跡,而土質鬆軟,再也不似當年如鐵般堅硬。

  哪裡去了?悟空第一個便想到如來,鎮元子是如來選出來看護人參果樹的,如果鎮元子有何異動,除了如來還會是旁人所為嗎?

  鎮元子好歹也是混元金仙,天地間能動他的人屈指可數,更重要的是,悟空知道五莊觀的所在,乃是盤古心臟之處,故而此地才是和花果山一樣的洞天福地,若沒有外力干預,鎮元子豈會輕易將人參果樹挪走?

  鎮元子此名是有來歷的,元子,其實代指人參果也。不知道這個「元子」的「元」,和會元的「元」是否有些關聯。

  悟空也沒想出什麼子午卯酉,看了看遍地瓦礫,只好悻悻然離開,一直上了三十六天。

  天庭中寶物無數,悟空雖仔細叮囑了麒麟,但還是有些不放心。

  齊天嶺中妖族向來極守規矩,若無上諭,絕不敢私藏侵吞,但悟空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怕的是,麒麟大鵬等人會因坐不到天庭的位子而遷怒於人,若要大肆殺戮,可對不住靈寶道君的交代了。

  到了三十六天,只見齊天嶺妖族密密麻麻分作百餘隊,每隊不下千名天仙地仙,各由一名太乙金仙統管,正在南天門聽著牛魔王訓話。麒麟和九靈元聖立在牛魔王身後,表情威嚴,逐個朝那些太乙金仙臉上看去。大鵬振翅懸在半空,忽左忽右飄忽不定,時而發出一聲清唳,似是有些著急。

  只聽牛魔王道:「玉帝老兒走了,留下不少家當,放在這……那個,閑著也是閑著,索性都搬回齊天嶺,給兄弟們享用。」

  群妖個個激動萬分,他們為妖時,有幾人沒受過天庭欺侮,自己雖沒有機會報仇,但能沖入天庭,將這座冠冕堂皇居於人上的殿宇拆了,也是一大快事。

  牛魔王自懷裡取出一塊絹布來,念道:「天庭共有三十六宮、七十二殿,每隊負責一宮一殿,不可殺生,不得欺人。但若有敢以武力相抗者,格殺勿論!」

  群妖聽了,又是一陣歡呼。

  牛魔王接著念道:「第一隊,泰逢引領,入遣雲宮!第二隊,饕餮引領,入五明宮!第三隊,商羊引領,入妙嚴宮……」牛魔王念完,泰逢等人便低頭看手上圖紙,原來牛魔王對天庭頗為熟悉,早將三十六宮、七十二殿方位畫了出來。

  眾人找好了位置,直接帶隊氣勢洶洶奔赴而去。大鵬在天上喝道:「兜率宮、鬥牛宮、紫微宮、彌羅宮、玉清宮、紫霄宮、廣寒宮、蟠桃園、瑤池仙島、通明殿、淩霄殿幾處,絕不可入!」

  悟空暗暗點頭,這幾處都是緊要所在。玉清宮、彌羅宮、兜率宮乃是三清宮殿,自然不能去騷擾,紫微宮和鬥牛宮都是紫微統管,也無需齊天嶺操心,紫霄宮是真武所在,廣寒宮已有後羿前去。而蟠桃園和瑤池、淩霄殿、通明殿中,重寶甚多,這些小妖毛手草腳的,若弄損了寶貝,豈不可惜?

  牛魔王念了好久,才將三十六宮、七十二殿分配完畢,群妖歡呼雀躍去了。

  大鵬道:「我去逡巡監督,以免有小妖犯過。」

  牛魔王抱怨道:「去去,我老牛這輩子也未說過這許多話,口都幹了。」

  麒麟道:「我和元聖兒去瑤池一探,牛兒,你守住通明殿、淩霄殿,如何?」

  牛魔王一怔,道:「蟠桃園無人看守呢。」

  麒麟哼一聲道:「你師父太上老君早就去了。」

  牛魔王大嘴一咧,心裡盤算,老君此去,必定收穫多多,回頭說不得也能分自己些好仙丹。正在琢磨好事,只聽遠處一聲悲鳴傳來:「天!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聲音,正是太上老君。

  眾人面面相覷,老君去摘蟠桃,為何如此悲痛欲絕。

  只見老君和玄女一前一後,從遠處飛了過來,二人表情迥然不同。老君是滿臉憤懣,一副痛心疾首模樣,玄女卻一改往日恬淡本色,怡然自得,又似在忍著笑。

  見了眾人,老君重重歎了口氣,悟空大致也能猜到原因,卻也落下來問道:「老君,為何如此?」

  老君晃了晃腦袋,囁嚅幾句,卻說不出話來。

  悟空看了看玄女,玄女上前道:「哼,說打賭也是你,輸了又不認,虧你還算是道教三清。」

  老君急道:「說要一起摘桃,你卻,你卻——」

  玄女道:「我卻怎麼,又沒說不能用定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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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二章 宙之道

  眾人聽了一怔,一起哈哈大笑,這下全都聽明白了,原來老君見玄女執意要跟著他一起進蟠桃園,一路之上心裡都在盤算。蟠桃園中蟠桃雖不及蟠桃母樹上的,但勝在數量眾多,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讓自己能進入蟠桃園摘個痛快,卻又被玄女看穿自己心意,玄女修為高過自己,自己是很難爭過她的,這個虧是吃定了。

  但老君也有自己的打算,玄女就算再厲害,兩人同時摘桃,自己總也能分一杯羹,何況老君還有一招神通——乾坤一袖,若趁著玄女猝不及防,或許還能占些便宜呢。

  進了蟠桃園,老君便要與玄女打賭:「師姐,你修為高絕,打個賭如何?」

  「打什麼賭?」

  「這園中共有三千六百株桃樹,你摘前面的,我摘後面的,看誰摘得多,如何?」老君道。老君知道,蟠桃園中,後面一千二百株桃樹上的蟠桃,都是紫紋緗核,造化最多,一顆抵得上前面的十顆。

  自己即便在數量上勝不過玄女,但靠著質量來彌補,也未必就吃虧。

  玄女笑吟吟道:「好,何時開始?」

  老君道:「現在?」

  「好!」玄女一抬手,老君但覺周身受制,就連嘴巴都張不開,只能驚愕地看著玄女在園中穿梭。看見樹上熟透的紅豔蟠桃,玄女只動動心意,那蟠桃便自主離枝飛起,落在玄女囊中。蟠桃樹實在太多,縱是玄女,也花了半個時辰,才將園中蟠桃摘得七七八八。

  玄女身子一旋,落在老君面前,解開老君身上禁制,道:「你輸了。」

  老君氣得鬍子直哆嗦,手指著玄女道:「你,你這無賴!」

  悟空幾人聽了這段經過,一齊哈哈大笑,老君拿出儲物袋來,從裡面倒出些蟠桃,苦著臉道:「只留些小桃給我,大的俱被她摘走!」

  玄女道:「你要這桃子作甚,無非煉丹取藥,哼!都是多此一舉之事。」

  老君最忌諱別人詆毀他煉丹之道,叫道:「丹道玄妙,豈是你能懂得的?」

  悟空也服過老君的金丹,知道老君於煉丹一道,的確無人能及,便道:「玄女此言有失偏頗了,老君仙丹天下無雙,那是誰都知道的。」

  玄女道:「或許你只見到金丹的好處,卻不知煉製一枚金丹,要耗多少造化之物。就拿這蟠桃來說,一顆蟠桃假使能增你百年造化,煉成金丹,卻僅餘五十年,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一筆賬,豈不是多此一舉?」

  老君辯解道:「豈有此理,我那丹藥各有妙用,鍛體療傷,破階沖關,威力無窮,豈是蟠桃能比的?」

  玄女道:「旁的我不管,總歸煉製丹藥,必損造化,你承不承認?」

  老君道:「我的師姐,這顆蟠桃給人服下,內中造化便能被那人全都受用了嗎?十成造化,只怕要損五六成,還不如我練就仙丹,增添別用呢?」

  玄女道:「說的就是此理,為了造化不失,將此蟠桃都給造化神猿服了,不就絲毫不損了嗎?」

  「啊!你搶了這許多蟠桃,難道是為了造化七神猿?」老君道。

  玄女道:「那是自然,除造化神猿,旁人對此天地均無甚用處,我豈能做無用之事?」

  老君跺跺腳道:「師姐若早說,我怎會與你爭,這不是自討沒趣。」

  玄女笑道:「少來充好人了,不過,看在你辛苦一番的份上,從今以後,這蟠桃園我再也不進了。」

  老君一喜,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你我。」

  悟空想想道:「天庭一拆,蟠桃園還能不被波及嗎?」

  玄女道:「這你倒無需擔心,區區一個蟠桃園,老君還是養得起的,無需旁人造化,亦能屹立不動。」

  「哦,原來是要分而治之。」麒麟道,「我曾聽真武念叨過,要將紫霄宮通體搬到下界去,這個手筆可是不小吧。」

  老君道:「倒也沒什麼,他一人雖難辦到,但有紫微大帝和黎山聖母相佐,自然不在話下了。」老君看了看天庭處處高聳的樓臺殿宇,歎道:「紫微宮、紫霄宮都要搬走了,我也得回去拾掇下兜率宮了。」

  悟空不解道:「老君,真武自劃一界,當是易如反掌,為何自己還搬不動紫霄宮?」

  老君呵呵笑道:「你這猴子,修為只怕比我還高些,卻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悟空撓撓頭,道:「不懂便問麼。」

  老君道:「若只是一座紫霄宮,尋常聖人都能挪動,但你知那紫霄宮中還有幾界呢。」

  悟空恍然大悟,原來是宮中有世界,憑真武的本領,就算造不出三清的三界來,但此世界只怕也不同凡響。

  玄女對悟空道:「我已將蟠桃園封了起來,現在天庭無憂,所取寶物盡搬回齊天嶺,回頭再清點便是。」

  悟空道:「那現在要去何處?」

  玄女道:「我去替下五神猿為元始護法,你七兄弟初聚齊,想必有許多話要說吧。」

  悟空想了想,確是還有許多大事要做,三十六根造化玉,內中造化要盡數給五神猿收了,自己懷裡這兩顆蟠桃,也要抓緊時間煉化。

  玄女帶著悟空飛到造化爐旁,五神猿如同一個模子造出來的,圍成一圈,盤膝懸在半空打坐,玄女倏地進了造化爐,再出來時,左手拿著兩件法寶,右手拿著一個布囊,對悟空道:「混天幡、沌黃旗,自然是要給陰陽神猿的,這些蟠桃,也是為汝等預備的,莫要吝惜。」

  悟空接了過來,心中感念,卻也無需多說,造化一脈,自然志同道合,彼此做了什麼都是理所應當。

  悟空帶著五神猿,直奔齊天嶺而來,到了嶺中,見大禹、後土和金木火三神已從四海回來,他手持真武令牌,四海龍王自然沒有絲毫異議。

  真武一臉興奮神色,但見齊天嶺中地仙以上的妖族幾乎都被抽調去了天庭,不覺略有些失望,悟空道:「大禹前輩,你所行之事,乃是天地間最大的功業,又豈能急在這一刻?」

  大禹想想也是此理,自己確是有些心急了,後土笑道:「暫回去歇歇吧,天庭如此廣大,總要搬些日子才好。」

  大禹道:「如此大事,還未和赤松子商量,他雖願意,也要打個招呼,商量一下才好。」

  悟空帶著五神猿來尋陰陽,眾人進洞,見陰陽將三十六根造化玉在地上擺了一個奇怪陣勢,眾人走到洞口時,陰陽正好將最後一根千丈玉放好。見悟空和五神猿進來,陰陽騰地蹦了過來,道:「來得正好。」

  悟空有些納悶,他離開這洞府的時候,陰陽還在洞中打坐,怎麼這時恰好就擺起了千丈玉,難道這只是巧合?

  陰陽見悟空目露詢問表情,他們之間有一種微妙關聯,若用心去想,彼此心意也能猜出大概來。陰陽似是回答悟空,又似自言自語道:「宙之道,總是恰到好處。」

  哦?悟空聽了這話,心中一動,混元金仙以上,便對宇之道有所瞭解,進而精通造界控界之術,而即便聖人,也對宙之道知之不詳。

  宇是空間,宙是時間,在這個聖人早已不稀罕的天地間,宇之道已不再是制敵的殺手鐧,像陰陽神猿施展出的時光倒流之術,即便泥犁菩薩遇見了,恐怕也無可奈何,只能任陰陽宰割。難道,陰陽神猿已經超越了聖人之境?

  他說的那句話,是說宙之道對時間的操控,已經到了極為精准的地步,絕不浪費一分一秒,因此才能在悟空等人進洞的一瞬間擺好三十六根千丈玉。聽起來似是極為玄妙,但對深諳宇、宙之道者來說,卻不在話下。

  悟空情不自禁問道:「你現在,已過了聖人之境?」

  陰陽點點頭,道:「人聖、地聖、天聖,而後陰陽、混沌二境,我現在便是陰陽境界。」

  悟空驚道:「那我呢?」

  陰陽看了看悟空,笑道:「你連自己是何境界都不知?」

  悟空道:「什麼地聖、天聖,從未有人和我講過這些。」

  陰陽道:「聖人本就寥寥,能越過天聖境界的,眾人中也只有玄女一人而已,但即便是她,也不知這境界的劃分,因為,這本身便是一個極大的秘密。」

  悟空不解道:「無非哪個厲害些而已,這和太乙、混元又有何區別?這又有何秘密可言?」

  陰陽想了想,道:「現在我說了,你也是不懂,還是莫急了。」

  悟空道:「那我要什麼時候能懂?」

  陰陽道:「吃了你懷中的兩顆蟠桃,再收了這些千丈玉,或許就懂了。」

  悟空一驚,道:「這麼多好處,豈能都給我?」

  陰陽反而笑道:「你這話說的,不給你,又給誰?」

  悟空回頭一指,見王禺、通風幾個表情甚是古怪,悟空和陰陽神猿對答之時,他們倒似是受訓斥的學生,個個垂首在後面仔細聆聽,無一個敢插話的。

  陰陽神猿歎口氣道:「唉,陰陽,陰陽之境,即為修行之極,你還不知道嗎?」

  「修行之極?難道你修為無法再進一步?」悟空問道。

  陰陽道:「不可能了!」

  「那他們呢?」悟空向後指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7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三章 光陰逆

  陰陽看了看五神猿,略有些黯然道:「僅能到天聖巔峰而已。」

  悟空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心中略有些失望。天聖巔峰,在這天地中已是難以企及的存在了,恐怕玄女和泥犁菩薩都達不到。但是,悟空卻覺得,造化神猿不能齊頭並進,仍是一件遺憾的事情。

  或許,五行神猿只是為這天地而生的吧。而陰陽呢,陰陽所說的陰陽之境,又在哪裡呢?

  悟空想了想,有些忐忑問道:「那……我呢?」

  陰陽哈哈一笑:「你?」

  「怎嗎?有什麼好笑?」悟空道。

  「我連混沌之境都到不了,豈能看透你?」陰陽道。

  悟空聽的一頭霧水,但陰陽顯然不願多說,他一揮手,劃出七個圈子來,對悟空和五行神猿道:「坐下了,三十六根千丈玉,真是天賜我等。」

  這七個圈子畫在三十六根千丈玉中間,有一個畫在地上,又有六個懸在半空,奇怪的是,這七個圈子之間的距離一模一樣,絕無一絲差別。

  七神猿不必詢問,便知道哪個圈子是自己應該坐上的,最上面的那個,自然是悟空的了。

  陰陽神猿坐在地上那圈子內,其餘五神猿也都已坐好,悟空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問陰陽道:「此次閉關,要多久?」

  陰陽不假思索道:「不過二三百年。」

  悟空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做,等我片刻。」說完,悟空自懷中將玄女給他的蟠桃和混天幡、沌黃旗取了出來,丟給陰陽神猿,道:「蟠桃造化,亦可修煉一時,那兩件法寶,你應認得吧。」

  陰陽見了混天幡和沌黃旗,目光中露出迷離之色,他摩挲許久,終於目光變得清明,然後心意一動,將這兩件法寶收了。

  悟空道:「如何?」

  陰陽道:「大有裨益。」

  悟空又有些納悶,怎麼說出這麼句話來,不說「很好」,卻說「大有裨益」?對什麼大有裨益?

  陰陽又拿起裝滿蟠桃的袋子來,打開袋口,深深嗅了一口,道:「所幸數量極多,不然,還真無甚大用處。」

  想想也是,五行神猿都已是聖人修為,想要更進一步,豈是幾顆尋常的蟠桃就能做到的?

  悟空擺擺手,出了洞府,他心裡的那件大事,自然是要去西天靈山看龍女。一閉關便是二三百年,悟空心中存了這個念頭,怎能心無旁騖?

  龍女,論地位修為都只平平,但她在悟空心中卻有著特殊的位置,她是唯一一個能夠喚起悟空前世——龍樹菩薩——記憶的人。因此,悟空潛意識地認為,龍女一定是自己覺醒的重要人物。

  到了靈山,悟空也不與旁人打招呼,直接便去尋龍女。

  靈山上有一峰,形狀與落伽山酷似,悟空落到這座山上,見山後竹林有法力湧動,他無需使用玄空法秘訣便知,自是觀音在紫竹林中修行。

  觀音也知悟空到來,但她心知肚明,悟空不是來尋她,而是來尋龍女的,便也不去理會。悟空緩步走下,遙遙見龍女站在空無一人的蓮座旁,雙目微垂,不知想些什麼。

  當悟空邁下最後一個臺階,龍女才有所感應,她抬頭一見是悟空,目光中露出喜色來,下階迎了兩步,道:「你來了。」

  悟空略有些奇怪,龍女今日怎麼變得比往常熱情許多呢,他抬頭一看,又迎上了龍女那雙亮晶晶的眸子。

  以往二人對視,悟空總是進入一種虛實相間的境界,然後自己便能看得見前世龍樹的往事。但這次,雖心中有些莫名的悸動,卻只是一恍惚,便恢復清醒。

  龍女輕聲道:「你原來,不是這個模樣的。」

  悟空一怔,點了點頭,道:「原來我什麼樣子,卻記不得了。」

  龍女道:「你只有這一種模樣嗎?」

  悟空想了想,身形一晃,現出第二本相來,道:「這個如何?」

  龍女見悟空變成第二本相,眼前一亮,轉瞬卻又黯淡下來,道:「不,不是這個。」

  悟空想了想,難道龍女要看他龍樹菩薩模樣?而此時,龍樹菩薩的容貌在他腦海中,不知為何變得甚是模糊,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只聽落伽山後一聲清音怒喝:「還我爹爹命來!」

  只見兩道身影飛出,一左一右,左邊那人生得粉妝玉琢,足蹬一對風火輪,正是三太子哪吒,另一個手持鐵棍,卻是行者木吒。

  悟空一陣苦笑,自己卻忘了,木吒哪吒都在落伽山,自己現在變出來的顓頊之身,當年曾一棍取了托塔天王李靖的性命,現在他們兄弟看見殺父仇人現了身形,哪裡還能忍得住?

  悟空見他兩個來得兇猛,自己又不願傷他兩個,伸手一指將二人定住。

  木吒和哪吒修為低微,自然奈何不得悟空,可這二人出來得突兀,卻將他和龍女之間的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氛破壞殆盡。龍女看了看木吒和哪吒,也不理他兩個,轉身回到蓮座旁站定。

  悟空歎了口氣,知道今日再無所得,便起身駕雲返往齊天嶺。一路上,悟空不停思索,龍女向來不和自己多說一句話的,今天為何刻意在意起自己的容貌了?

  龍樹菩薩的容貌,此刻又清晰浮現在頭腦中,轉念之間,便可幻化身形,為何剛才卻想不起來了?

  想著想著,悟空坐在雲端,不知不覺卻行過了齊天嶺。

  悟空不由得暗自發笑,自己竟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他向下一望,這地界卻有些熟悉,正是當年大唐都城——長安。

  而今距取經也過了幾百年,不知現在是哪朝哪代了。

  此刻,心中有了一個荒謬的想法,如果任憑世間朝代變遷,再過千年,不知能否進步到他所在的現代社會呢?這念頭只稍縱即逝,這個可能性實在是無限接近於零了。這個世界的力量規則,和並無怪力亂神的科學世界完全不同,怎麼能如歷史一樣發展呢?

  既然這樣,現在地上又是什麼朝代了呢?悟空起了好奇心,趁自己此刻是白衣書生之身,便落了下去,從城門處現出身形來。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城門口並無幾個百姓,守城兵丁已拉起吊橋,要將城門合攏。悟空閃身進去,見城內街道冷清,只有幾隊兵丁往來。

  悟空也不需去抓人來問,只施展神通,滿城語聲入耳,他聽了片刻,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來。

  這真是奇事,當年自己下界時,經歷了隋唐兩代,但自己适才聽百姓交談,此時卻是南北朝時期,他所在的長安,正屬西魏管轄。

  在中華歷史上,南北朝明明在西魏之前,現在卻跑到了唐朝後面,難道這天地的時光,竟是逆流的不成?

  悟空想了想,這世界本來便是真偽難辨,或許朝代名稱也只是個巧合而已。唉,怪力怪力,真是一股無形之力,教自己無從尋起。

  悟空心中又多了一個疑問,回到了齊天嶺。

  只見許多妖兵已從天庭陸續返回,手中托著天庭雕樑畫棟、白玉欄杆,只放在嶺上便走,而後又轉身奔上天去。

  悟空看得無語,這是要將天庭屋廈拆得一乾二淨,盡數搬到齊天嶺來嗎?他笑了笑,反正這些小妖無事,便任由他們折騰去吧。

  入了六神猿所在的洞府,只見除陰陽外,五行神猿都坐在地上打坐修行,每人面前放了數十個蟠桃,絲絲造化之力自蟠桃上散逸而出,從五神猿九竅鑽入。

  不過片刻,那一個個飽滿充盈的蟠桃便變得乾癟,陰陽神猿又心意一動,又有許多蟠桃飛出,落在五神猿面前。

  見悟空進來,陰陽道:「再無旁事了?」

  悟空點了點頭,道:「再無旁事能比此刻修行事大了。」

  陰陽若有深意看了悟空一眼,道:「待會修行時,你莫要顧著他們,只憑自己本事去取造化。」

  悟空一怔,五神猿修為不如自己,這是顯而易見的事,自己之前還想,教他們多吸些造化,七神猿修為一起大漲,豈不是件快事。但陰陽似乎看穿了自己心意,先提醒了自己一聲。

  陰陽見悟空表情,歎口氣道:「我先前說過,他五人最多只到天聖修為,而即便是天聖巔峰,也出不了此天地的,你可明白?」

  悟空一聽便明白了,原來如此。天聖之上,便是陰陽境界,這天地限制的,原來是陰陽境界以下的人物。原來這天地也不是出不去,只要修為高到一定程度,自然不在話下。

  悟空看了看陰陽,陰陽神猿修為已到了陰陽境界,難道他現在就能出天了不成?

  陰陽接著道:「五行神猿,能固此天地五行之力,他們若動了,這天地才真的不穩了。故此,他五個到了天聖之巔,再不能更進一步,縱吸多少造化也是無用的。」

  悟空有些糊塗,會元之厄,每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一次,五行神猿修為限於天聖之下,自然是旁人為之,而這人,到底是要這天地穩,還是不穩?

  若要穩,為何又弄出會元之厄來呢?會元之厄,究竟是不是這人的初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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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四章 內與外

  悟空問陰陽:「你已能出天了?」

  陰陽道:「或許能吧,我還沒試過。」

  悟空道:「若是我有這本事,早就上去走一遭了,你倒也忍得住。」

  陰陽道:「我若是你,自然也要去走一遭,只是,我不是你。」

  悟空聽陰陽說話語焉不詳,笑道:「罷了罷了,暫不多想,還是先修煉吧。」

  悟空看了看五行神猿,一個個神情拘謹,似是對陰陽有些懼怕,便道:「你如何欺負他們了?」

  陰陽道:「我哪裡欺負他們,陰陽生五行,他們見了我便懼怕,這是與生俱來的。」

  「為何他們不怕我?」悟空笑問道。

  陰陽答道:「你將來自會知道。遙想神猿初生之時,親若兄弟,在天地間嘻玩、於桃祖上爭搶,而那時,卻非神猿本來面目也。」

  「此天地已經了七會元,神猿自初始便存在,僅比盤古生得晚了些,尚在鯤鵬之前——」

  「什麼,你說什麼?」悟空大驚。這天地間傳的是,此天地自混沌而始,到盤古開天,鯤鵬澄清天宇,而後神猿才出世呢。神猿早於鯤鵬?這也實在太過不可思議了。

  陰陽不以為然道:「你說的是後來,我說的,卻是第一會元,第一會元,此爐初建,並無鯤鵬,你可懂了?」

  悟空一陣苦笑,陰陽似是要告訴自己什麼,但又說得斷斷續續,自己聽了之後更加糊塗。於是道:「現在不懂,早晚會懂,還是先收了千丈玉吧。」

  陰陽道:「好!」

  他依舊在此空間內劃出七個圈子來,叫眾人都坐了上去。見六神猿坐穩了,陰陽伸手劃出一界來,將三十六根千丈玉罩了進去。

  悟空也隱約能猜出,陰陽劃的這一界,便是改變時光流速用的,千丈玉中造化極多,若不在界內修煉,只怕千年萬年也稍縱即逝。

  而後,在此界中,陰陽又劃了一界,這兩界在悟空玄空法秘訣神通下難以遁形,他自內向外看去,仿佛兩個氣泡撞在一起,既相互重疊,又彼此分開。悟空情不自禁問道:「為何要劃兩界?」

  陰陽道:「說來也有些多餘,不過是防外人侵入此界而已。旁人若入其中一界,我等便可去另一界躲避。」

  悟空點點頭,自己也會控界,但卻不知造界之法還能這麼用。

  陰陽又道:「你說如來連帶那浮屠塔、泥犁隨著佛門地獄先後憑空消失,其實和這兩界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那也是兩界相疊的法術,只不過,他那兩界,相融相合,分不出內外來,故此才尋不見的。」

  「分不出內外?這是哪門子邪術?」悟空不解道,凡物事均有內外之分,若無內外,豈不有悖常理?

  陰陽道:「簡單說來,便是佛門地獄能納浮屠塔,而浮屠塔亦能納佛門地獄,你可明白?」

  悟空想都不想就搖頭,道:「不懂。」

  陰陽喃喃道:「這道理甚是簡單,你怎會不懂?」

  悟空拿起一顆蟠桃,道:「假使此蟠桃即為一界,桃肉為外,桃核為內,如何能令桃核容得下桃肉?」

  陰陽一怔,哈哈笑道:「你說的倒有趣,內外之分,哪有這麼簡單?」陰陽陷入沉思,他心裡明白,卻不知怎麼解答才能讓悟空清楚,他思索時,便不自主撚起自己耳垂,稍過片刻,陰陽眼睛一亮,道:「有法了。」

  悟空道:「怎嗎?」

  陰陽道:「你有一式神通,叫做‘顛倒乾坤’,可還記得?」

  悟空道:「那怎麼會忘?」

  陰陽道:「顛倒乾坤一經使出,原本在外的,便成了內,原本在內的,卻又成了外,這不是一般道理嗎?你若將桃核當作是外,那桃肉便是內,這不是十分簡單嗎?」

  悟空想了想,倒似真是此理,如來和泥犁兩界不分內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便是悟空尋不著他的原因。

  弄清楚了此理,悟空不禁有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如來既然這麼做,那便是教人尋不著他,而他躲起來,除了凝聚大日如來之身,再無其他原因了。

  大日如來,一掌一臂,都能將玄女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若是煉成整座身軀,不知將厲害到何等地步呢。自己雖有天機棍,但也只對上一支斷臂才能占到便宜,若碰到大日如來本人,那是十成十不行的。不知道,陰陽神猿能不能敵得過大日如來……

  陰陽布好兩界,見六神猿都已坐好,自己也坐在地上那個圈中,道一聲:「造化至,丹田開!」

  他雙手抬起,指尖引出一道造化細絲來,搭在了一根千丈玉上,而後手指輕輕一彈,這根細絲斷開,便落在了王禺頭頂上,這一條造化通路,揮手即成。

  陰陽依次為之,又引出四道造化通路來,分別丟在通風、無支祁、聰明神猿、通臂神猿身上,五行神猿得了造化引路,自然毫不客氣,便開始從千丈玉中吸取造化。

  不過片刻,這道細絲已成手臂粗,千丈玉中造化滾滾湧出,灌入五行神猿體內,這五條通路也逐漸變作白青黑赤黃五色。

  陰陽手指一撚,從這五條通路中,又各引出一條遊絲來,他將這五根遊絲擰成一條細線,向上一拋,正好落在悟空身上。

  悟空接了這一根細細的五色造化通路,卻感覺如被電擊,不知陰陽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這股造化之力,可比自己當年助五神猿修煉時的強勁許多倍了。

  五色造化注入體內,自己許久未曾發生過變化的混元道果立時飛速旋轉起來,五色造化注入其中,每色各歸其類,混元道果飛速漲大起來。

  悟空微微一驚,但隨即放下心來,有陰陽在此,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呢?

  ※ ※ ※

  就在造化七神猿閉關之後,這方天地才真正平靜下來。

  昔日鼎盛天庭,如今已煙消雲散,三十六宮、七十二殿,大多被齊天嶺群妖拆得片瓦不存,而一座座堪比天宮樓閣的建築在齊天嶺上搭建起來,許多仙草花樹也被移植到地上,遠遠望去,倒有幾分仙山氣象。

  遙想當年的齊天嶺,雖也風景秀美絕倫,但滿山妖兵、到處洞府,怎麼看都只是一座群妖嘯聚的山頭。而天庭傾覆,三十六天上幾萬年的積澱幾乎都被搬回了齊天嶺來,足以將這座綿延八百里的山嶺裝點得氣勢堂皇。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麒麟在三十六天上,看著巍峨高聳的淩霄寶殿,居然突發奇想,動用大法力,直接將淩霄寶殿連根拔起,安在了齊天嶺主峰之上,「淩霄殿」匾額被棄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齊天殿」三個飛揚跋扈的大字。

  並非所有齊天嶺強妖都有幸見證大興土木建造家園的過程,現在天地間最忙的,莫過於大禹、後土等人。

  四大部洲之大,縱橫幾十萬里,每隔千里建造一座雨師殿和後土娘娘殿,這個工程實在是大得驚人。齊天嶺內地仙以上的妖族幾乎全部出動,而四海龍族和灌江口上也忙得不可開交。所幸神仙之能遠超凡人,二十年後,建殿之事終於塵埃落定。

  而早在廿載之前,赤松子便已率著眾多神獸搬到了東海之濱傲來國畔花果山居住,他手持真武令牌,四海龍族莫不聽從吩咐。

  值得一提的是,太白金星在這些年裡,對大禹、後土助力頗多。

  那一日,玉帝王母和如來對峙時,太白金星見勢頭不好,早早便離了昆侖仙島,到下界尋一個僻靜處躲了起來。後來,太白金星四處打探,得知天庭覆滅,震驚之餘也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的去處。放眼天下,天庭不在,如來消失無蹤,唯有齊天嶺一家獨大,西天彌勒與齊天嶺同氣連枝,那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太白金星向來八面玲瓏,他和齊天嶺並無仇怨可言。恰好此時大禹等人為建殿之事奔忙,正好給了他晉見的機會。他在天庭供職多年,深諳政令人事調配之道,又有天庭仙吏神官人脈支撐,大禹見太白金星自告奮勇前來,如獲至寶。

  而有了金星和他搜羅來的眾多仙吏助力,果然進程快了許多。太白金星見一座座雨師殿和後土娘娘殿在凡人界高高建起,心中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

  天庭統管天地數萬年之久,也沒想過要為凡人著想,建幾座這樣的殿堂。地上王母殿、天王殿、龍王殿等等,都是凡人自主為之。若有求雨之事,還要焚香祈禱、拜伏作法,即便這樣,龍王卻也未必就能知道。

  而即使龍王得知哪裡大旱又能如何,玉帝理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天上稍一耽擱,人間便要等上三五個月,甚至三年五年,真到玉帝聖旨頒下,不知已渴死餓死多少人了。

  而齊天嶺所建的這兩座殿中,均有妖族時刻看守,但有民意許願,妖族先去核查真偽,裁定後再即刻著人或去東海尋雨師,或遣人去齊天嶺尋後土。如此一來,最多不過兩日,百姓之困迎刃而解。

  太白金星在世間閒遊,看著萬民奔走相告傳頌後土和雨師名聲的場景,不由得歎道:「多助者,天下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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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五章 地上事

  九幽之淵內,地藏王安居閻羅第一殿,於孽鏡臺前,慎斷善惡。

  當年他入幽冥地府,二話不說將南極仙翁擒下,又將仿造的造化爐從地底取出。他所率的齊天嶺一眾上古神獸,早將其他閻羅九殿殿主制住。

  地藏王菩薩在這天地間早已威名赫赫,誰人又敢違拗他心意。

  九殿殿主被帶到第一殿,只見混元金仙南極仙翁已被按到孽鏡臺前,地藏王一揮手,便收了南極仙翁身上造化。可憐南極老兒,修行幾萬年之久,位尊至六禦南極長生大帝,卻因貪圖長生作惡,而萬載心血盡付東流。

  失了造化,南極仙翁如尋常凡人無異,地藏只淡淡一瞥,便知南極善少惡多,他妄取造化無數、欺瞞哄騙亦是家常便飯、更甚的是殺生大罪。於是吩咐小鬼,先將他帶入銅斧地獄中,過百年,再移至刺嘴地獄,再過百年,又移至抽筋擂骨地獄之中,如此往復萬年,方可轉生為畜。

  其餘九殿殿主看得肝膽俱碎,地藏王又依次審斷善惡,各依犯惡深淺定罪不提。

  自此後,幽冥地獄再無作奸犯科之事,而幽冥地府中地獄刑罰雖依舊,卻也不再妄取善人造化。

  惡人造化逸出,註定來世壽命大損,這些造化,再也不用供給天庭,而是被地藏王憑空造了一界,交由諦聽看管。

  萬壽山五莊觀,自鎮元子無緣無故消失,此地便清淨了數十年,這一日,忽有數十道童從天而降,落在萬壽山頂。

  只聽一道童道:「這地方有什麼好,師父偏偏看中此處?」

  另一道童道:「師兄,師父說好,必定是有道理的。」

  悟空若在此,定能認得出,這兩個道童,便是當年的金角、銀角大王。這兩個童子,乃是老君坐下看爐的,一個看守金爐,一個看守銀爐。

  金爐童子道:「當年你我在平頂山蓮花洞占山為王之時,我怎沒留意此山?」

  銀爐童子笑道:「師兄,你也不怎麼出洞,哪裡會在意這些,我那時倒是看得清楚,這山中曾經有一顆人參果樹,那可是天上都難尋的寶貝。若不是怕師尊發火,嘿嘿,我早就占了這寶地。」

  「人參果?草還丹!如今卻哪裡去了?」金爐童子道。

  「我怎知道,還是老老實實幹活吧。」銀爐童子吩咐身後道童,教他們將山頂瓦礫斷木使法術移開,又施展幾門仙術,將山頂沖得乾乾淨淨。

  一切收拾停當,一眾道童駕雲而去,返回了兜率宮。

  不過片刻,只見一座龐大的宮殿從三十三天緩緩移了出來,正是太上老君的兜率宮。這宮殿動了起來,卻越變越小,初時一望不得邊際,須臾便成巴掌大小,入了老君袍袖中。

  老君身形一晃,來在萬壽山頂,他手撚鬍鬚,微微頷首,自言自語道:「果然好一處洞天福地。」

  看了看諸峰峰頂,老君將手一揮,兜率宮迎風便漲,落在一處峰頭上。老君往山下望望,又布了個障眼法,叫凡人見不到此地。

  不過幾日,靈寶道尊大袖飄飄,來在兜率宮中,見了老君便嚷道:「教你先來,你卻占了個好地界。」

  老君道:「哪裡好了,此處萬壽山第三高的峰頂,那兩處自然給二位師兄留著。」靈寶哼一聲道:「你當我看不出,此地靈力最濃!」

  老君一怔,然後賠笑道:「師兄也知道,我需煉丹,又要養著偌大蟠桃園,到時自然少不了給師兄些好處。」

  靈寶這才釋然,來到第二座峰頂,將彌羅宮鋪展開來,歎道:「天上住久了,地上還真有些呆不慣。」

  老君跟過來道:「這倒也沒什麼,原本也沒什麼天庭地府的。」

  靈寶道:「不知師兄哪年哪月方能煉好造化爐,爐子成了,我等修煉再無難事。」

  老君哼一聲道:「你那師姐,還不知意欲何為呢!」

  靈寶道:「總歸是師姐,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老君搖了搖頭,歎道:「師姐不害我,都是造化害我啊!」

  南贍部洲,武當山上,別有一番雄壯景象。

  真武早將紫霄宮移至此處,周圍又多了許多裝點。但見此山:巨鎮東南,中天神嶽。芙蓉峰竦傑,紫蓋嶺巍峨。上有太虛之寶洞,朱陸之靈台。

  山頂又設了三道天門,紫霄宮也已改作太和宮了。

  相鄰兩座峰頭上,又有兩座宮殿,一座便是紫微大帝的紫微宮,另一座便是二十八星宿的鬥牛宮。

  紫薇大帝此時正在太和宮中和真武敘話,二人表情淡然,似乎天庭不在,神仙落地都與他們無干。

  紫薇道:「天地,似乎寧靜了許多。」

  真武道:「紫薇兄說笑了,如來不出,總沒有個了結。」

  紫薇道:「此事對我觸動極大,想當年,你我二人還對天庭有圖,現在想想,所幸老君點醒,不然真是徒增笑料了。」

  真武道:「一飲一啄,自有前定。玉帝王母雖可憐,卻也有許多做錯之處,不然何苦到最後連三清都不來相助?」

  紫微道:「我卻覺得,這天地,似乎沒我等什麼事了。」

  真武呵呵笑道:「誠然如此也。」

  紫微歎道:「二十八星宿,左輔右弼,都被我遣到大禹那裡了。」

  真武道:「這也是一樁功德。」

  紫微頗有深意看了大禹一眼,道:「和上古人物相比,你我倒似是俗人了。」

  真武詫異道:「今日怎麼頗多感慨。」

  紫微歎道:「滄海桑田,這天地,將來到底會成何模樣呢?」

  真武聽了這話,也陷入深思,身為聖人,原本以為這天地之事,大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哪知昆侖仙島一戰,才見天庭和如來麾下真正實力。如來和玉帝要做什麼,他倆至今仍一無所知。或許,玄女知道一些?或者,只有造化神猿才能發掘出最後的秘密吧。這時,真武腦中浮現出的,只有悟空一個人的身影。那個當年的弱小猿猴,現在已不知不覺成長為嘯傲天地的聖人強者。

  他二人正一言不發各懷心事,真武忽然眉毛一挑,露出喜色來,而後站起身,飛出殿去。只見一個紅色身影從三道天門飛了進來,後面緊跟著九靈元聖、大鵬和小麒麟。

  真武喜道:「稀客稀客,麒麟兄快請。」

  麒麟站在天門前環視周圍諸峰,贊道:「好山,雖靈氣差些,但險峻貌奇,玄虛合形,正用來參玄入定!」

  紫微也從殿中出來,麒麟來了,他怎麼好不相迎,九靈元聖三個小輩來給真武和紫微見過了禮,一齊入殿落座。

  麒麟開門見山,道:「今日來,是有事相求的。」

  真武道:「直說無妨。」

  麒麟笑道:「我自然是要直說的,拐彎抹角作甚?」麒麟指指九靈元聖三個小輩,道,「這三個娃娃,真武兄早已認得,我也不多言了。自從那幾隻猴子成聖,元聖兒和大鵬無事便來纏著我,叫我助他們更進一步。」

  真武仔細看了看九靈元聖和大鵬,笑道:「元聖和大鵬的確只差這一步了,這個……」真武指指小麒麟,又道,「還差得遠呢。」

  麒麟道:「他自然還早呢,此次不過出來見見世面。倒是元聖兒和大鵬,唉,我這身法術,能教的早已盡數傳給他們,依個人天賦,他們倒也學了個囫圇半片,只是,唯有境界止步不前,我便來請教真武和紫微兄了。」

  真武哈哈大笑,指指麒麟道:「真是自家事關心則亂,境界之提升,豈是著急的事?」

  紫微擺了擺手,叫九靈元聖過去,九靈元聖自然遵從。紫微仔細看了看九靈元聖,對麒麟道:「麒麟兄,此事怕是怪我了。」

  麒麟問道:「從何說起?」

  紫微道:「當年我見元聖兒根骨奇特、資質奇高,便傳了他一些入門的修行手段,莫非這與你家一脈相承的修行相悖?」

  麒麟擺擺手,道:「並無此理,紫微兄以聖人之能,豈會教錯,元聖兒修行算是極勤勉的,根基紮得也極牢,我還要沒謝過紫微兄呢。」

  紫微忙道:「哪裡哪裡,小事一樁,不添亂就好。」

  麒麟指了指大鵬,笑道:「大鵬,我倒是不甚擔心,他修行日短,到如今已算得上是突飛猛進了。可我這愚兒,已足足修行了兩萬餘年,怎能不急?」

  「哦?有這麼久了?」真武道。

  麒麟道:「那是自然。」

  真武歎道:「你還有什麼不心足,如你和鳳凰,各生兩子,但都是人中之傑,世間翹楚,再看我龍族,雖子嗣遍天下,卻都是碌碌庸庸之輩。」

  麒麟笑道:「你精元散落天下,佔據四海,是要圖大事的人,我和鳳凰都只顧小家,自愧不如啊。」

  紫微擺手道:「可不是聽你兩個互吹互捧來的,元聖兒這事,有些怪異,他上通高天,下至九泉,能驅動神鬼造化,按理來說,不應如此慢才對。」紫微想了想,將手掌按在九靈元聖頭頂,九靈元聖一動不動,任紫微探查他體內經脈。

  紫微法力運至,內視九靈元聖體內,好一會功夫才收回手掌,道:「想必麒麟兄早已看過了吧,你可看出不對來?」

  麒麟一怔,道:「我沒看過,有什麼不對?」

  紫微指指麒麟,又指指九靈元聖,苦笑道:「你們父子兩個,真叫我——唉!」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六章 心空滿

  麒麟一臉狐疑,擺擺手教九靈元聖過來,九靈元聖過來低下頭,麒麟將手按上,片刻後臉色一變,道:「咦,這是什麼東西?」

  紫微道:「慚愧慚愧,那是我當年的一縷道念。」

  麒麟搖了搖頭,露出不可思議神色,道:「百年前他有一式神通悟不透,我還仔仔細細探遍他身上經脈,那時卻沒發現此物,你是何時種下的?」麒麟知道,紫微是沒有理由害九靈元聖的,這縷神念來得古怪,顯然是壓制九靈元聖修為,教他不能靠自己之力入聖的。

  紫微道:「實不相瞞,當年我收元聖兒為徒,見他根基極好,悟性也高,但終究本身為妖,不知將來如何定下前程,便藏下了這縷道念。他若不到混元金仙之巔,這縷道念便和沒有一樣,而一旦他要衝擊聖人之境,這道念便會將他壓制下去。」

  麒麟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作怪。」

  真武忙道:「紫微並無惡意。」

  麒麟笑道:「當時狀況,你有所防備,也是常理,只是眼下我兒子急得要命,你還不解開了?」

  紫微急忙點頭:「那是自然的。」紫微對著九靈元聖,使手掌一招,雖目不可見,但眾人都覺一道無形之力從九靈元聖鼻孔竄了出來,入了紫微掌中化作無形。

  真武笑道:「你這爹爹當的,紫微此法雖妙,但你若仔細看,自然逃不過你的法眼。」

  麒麟道:「百年前我是看過的,誰會想到這道念隱而不發,道家的東西,真是古怪。」

  真武道:「各有所長而已,倒也沒有強弱之分。」

  九靈元聖體內去了這縷道念壓制,頓時覺得丹田真力磅礴洶湧,麒麟見了一喜,道:「莫非便是此刻了?」

  真武一把提起九靈元聖,向丹房奔去,眾人急忙在後面跟隨,此刻最激動的卻是大鵬,他渴盼入聖久矣,若能眼見旁人入聖,或許對自己也有莫大幫助。

  而真武自然知道,入聖所需許多造化,他那丹房中存了許多,自然能供得起九靈元聖。

  數月之後,武當山太和殿中,傳來一聲欣喜的呼嘯聲,而後便是一道身影疾飛而出,正是剛剛入聖的九靈元聖。他修為早到稱聖的境地,但每次沖關,都功虧一簣,被紫微解開禁制後,又經數月造化積累,也不知吃了真武多少仙丹,這才終於成功。

  而真武此刻也松了一口氣,連他也沒想到,九靈元聖稱聖之路如此艱難,眼見一捧捧仙丹吃下去,卻不見多大進展,再耗幾個月,只怕這丹房便將空了。

  麒麟一脈果然資質不凡,真武不禁又用豔羨的目光看向麒麟,麒麟問道:「看我做什麼?」問雖問了,心裡卻是美滋滋的。

  真武本來想誇麒麟幾句,但一轉念,卻道:「五類之王血脈果然不凡,但無論元聖兒還是大鵬,和一人比起來,卻都差了許多。」

  麒麟道:「你說的可是那猴子?哼!他是造化神猿,豈能和他來比?」

  真武搖搖頭,道:「並不是悟空。」

  大鵬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說的是那老牛!」

  真武微笑頷首,道:「不錯,那牛兒修行不過萬年,但和元聖兒和大鵬比起來,卻也不遑多讓,以此看來,豈不是資質超群?」

  紫微道:「豈有此理?你可知道那牛兒,自小便服老君仙丹長大的,一身鋼筋鐵骨,那都是寶貝喂出來的,若非如此,他豈能如此厲害?」

  大鵬聽了,嘖嘖兩聲,歎道:「三清果然手筆不凡,老牛倒是有福氣。」

  真武看了看大鵬道:「莫要妄自菲薄,你能靠一人之力修行至今,哪裡又有僥倖了,你若不棄,便在我太和殿住下,我自當傾囊而授。」

  大鵬大喜,便要拜倒稱謝,真武攔住他,冷著臉道:「不必拜我,鳳凰一脈,僅餘你一人清醒,我不會容情,你也知道該如何做。」

  大鵬一聽,凜然而立,道:「知了!」

  麒麟道:「真武兄,我知你所學廣博,何不將我幼子一併收下了。」

  真武搖搖頭道:「他傳承你麒麟血脈最多,還是先養成為好,等到混元金仙之後,我再教他也不遲。」

  麒麟道:「好,齊天嶺現在悶得很,我便在此住下,無事便請教切磋一下,真武兄不會嫌棄吧。」

  真武哈哈大笑,道:「哪會嫌棄,不過,你麒麟空著手來,送來一個讓我頭疼的徒弟,又哄去我許多仙丹,這有些說不過去吧。」

  麒麟想了想,為難道:「我身無長物,哪有一件是你稀罕的呢?」

  真武見麒麟還當真了,笑道:「無妨,我只說笑而已,你若沒什麼寶貝,那便欠了我一個人情。」

  麒麟撓撓腦袋,嘟囔道:「我生平最不喜欠人家人情。」忽地他眼前一亮,道,「我想起來了,當年搜羅天庭時,看見一群奇人,想必你能喜歡。」

  「奇人?」真武道,「天庭哪有什麼奇人?」

  麒麟笑道:「反正我是喜歡得緊呢,我倒問你,天庭酒師,這些算不算奇人?」

  真武大驚,而後展顏道:「你說什麼?天庭酒師被你擄去了?」

  麒麟笑眯眯點了點頭,道:「莫說酒師,整座酒府,都被我搬到了齊天嶺,若不是為了這三個娃娃的事,恐怕我此刻還醉著呢?」

  真武激動地雙手亂顫,急道:「快,快先給我取幾壇來解解饞,當年存貨早喝得一乾二淨,本以為天庭美酒世間再難尋見,哪知天無絕人之路。」

  麒麟道:「你放心便是,我既然搬到武當山來住,那群酒師,至少也帶過一半來,不然我如何熬得住?」

  真武雙掌一合,道:「如此才是暢快事呢!」

  ※ ※ ※

  西天靈山,再無當年凋敝景象,許多篤信的佛門弟子,圍著靈山建起廟宇僧舍,遠遠望去密密麻麻,到處香火了然,論起地界,此時的靈山已比當年大了十倍不止。

  而隨著觀音和彌勒座下尊者四處傳法,四大部洲來靈山朝聖者絡繹不絕。而今天下,再無惡妖橫行,僧眾奔赴萬水千山,十人倒有九人能到終點。

  取了經去,再傳回本土,佛法遍及天下,廣澤眾生,如來當年所願,竟被彌勒輕而易舉實現,這也不得不說是個奇事。

  這一日,靈山頂上,迎來了一位稀客。

  彼時,彌勒正在殿中高坐,忽聞天上有人問道:「信眾如雲,你可有所畏?」

  彌勒聽了,微微詫異,這人竟是久久不見的藥師佛!

  他不假思索答道:「何所畏?」

  藥師佛道:「當年如來,能說盡苦道,道盡諸苦之道法也。能出世間,故得安穩,因此得無所畏。你有何能?」

  彌勒道:「藥師佛,請下來說話。」

  空中琉璃寶光閃過,一尊遍體通明的佛祖從天而降,地上僧眾信徒哪裡見過這樣異狀,個個伏倒在地而拜。

  藥師佛僅獨自一人,站在彌勒寶座前,不卑不亢接著問道:「你有何能?」

  彌勒微微笑道:「一切智,無所畏。智由心生,我還眾生以不動心,故而無畏。佛家修心,不修能。」

  藥師佛又道:「不動心,心不動,心若不動,難以寸進。」

  彌勒道:「人生在世,如處荊棘之中,不動則不傷。我之不動,非身不懂,乃性不動也。搖動為塵,澄寂曰空,汝能持否?」

  藥師佛想了想,道:「你既曰空,莫非拾當年龍樹之牙慧?」

  彌勒道:「龍樹悟空,天下無雙。」

  藥師佛道:「既然曰空,為何廟宇都滿?」

  彌勒道:「廟宇雖滿,眾人皆空。」

  「須彌山壁立千仞,空否?」藥師佛不依不饒。

  彌勒道:「須彌納芥,豈不為空?」

  藥師佛道:「空是有是無?」

  彌勒道:「非有,非無,空性方顯實相!」

  藥師佛忽然露出迷惘神色,問道:「如我此時,心空心滿?」

  彌勒仔細看看藥師佛,發現他和之前如來在時相較,有了很大不同,那時的藥師佛,貌似沉寂淡定,卻內蘊著一股狂熱的氣息。而此時的藥師佛,雖貌似咄咄逼人,但目光中露出許多猶豫之意,顯然正處在信念抉擇的時刻。難道如來對藥師佛的限制失效了?

  彌勒當機立斷,道:「心空,能容萬物,心滿,難納一芥。是空是滿,自然由你定奪。」

  藥師佛聽了,緩緩閉目,沉思良久,對彌勒深施一禮,散了神通,收了寶光,如一個尋常僧眾一般,走入人群中靜靜坐下了。

  ※ ※ ※

  佛門興旺,道門卻也並非一蹶不振,老君和靈寶搬到五莊觀上,久而久之,萬壽山便成道教仙山,自然為眾人景仰。

  三清閉關百年,道教信眾見香火慘淡,以為道教從此暗弱,哪知三清竟又現身,又從天上搬到了地上來,這怎能不教他們喜悅?

  另有一點便是,原來從天庭脫離出去的十洲三島神仙,原本多屬道門,當日天庭大敗,這些神仙四處奔離,都尋個安妥處藏躲起來。而今天下已定,如赤腳大仙、福星祿星、四大天師等道教名宿,自然又重歸了三清門下。

  他們先來萬壽山五莊觀拜了,而後各尋名山峻嶺立了觀宇,個個也混得有聲有色。天下名山,強似十洲三島者甚少,但卻無人敢去十洲三島居住,皆因有一個不安分的陸吾在九層增城中鎮守。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七章 三百年

  天庭三十六天,此時已不復存在,齊天嶺中人以麒麟為首,將天庭中稍有價值的東西搬得一件不剩,而後便大舉開拆。

  自三十二天以下,每層天上,都有許多妖兵駐紮,大鵬、九靈元聖和牛魔王三個,化出本身逐層清掃,見了妖兵先道一句:「願入齊天嶺者,我保你周全,淪為地上散妖,只能聽天由命。」

  當年,齊天嶺和天庭一戰,打得天庭落花流水,就連托塔天王李靖都身殞戰場,這些事情早已在天庭傳開。妖兵對齊天嶺是既敬又怕,現在居然有了加入齊天嶺的機會,倒有半數毫不猶豫,加入了齊天嶺妖族。而另外半數,雖現下猶豫不定,但他們下界後便知,齊天嶺已將雨師殿、後土娘娘殿建遍了四大部洲,換句話說,如今天下,處處都是齊天嶺眼線。

  須知妖族在地上生存不易,放在以往,或可有作惡機會,生啖人肉,禍害凡人,即便這樣,也要時刻提防著天兵來擒拿。到了如今便連這點機會都沒有了,齊天嶺禦下極嚴,若有敢騷擾凡人的,其罪不可赦,所以說,這些妖兵妄想過上無拘無束的逍遙日子,真是難比登天。

  三十六天,並無支撐之物,皆由造化供給陣法運轉,這才能浮在空中不倒,只需斷了造化,那些陣法基石早晚便將落到地上茫茫大海之中。

  而今,三十六天幾乎空了,唯一存在的一座宮殿,便是位於三十五天的玉清宮,玉清宮主人元始遲遲未歸,這座宮殿,便由太上老君和靈寶道尊來供給造化支撐著,只待元始回來,再行定奪落在何處。

  元始天尊,此刻正在造化爐中苦思,造化爐構造,遠比他想想得更為複雜。這座爐子中,共有一千四百四十座小室,每間屋子中都有複雜的陣法運轉,要徹頭徹尾掌控這座造化爐,必要將這些陣法都參悟明白才行。

  玄女雖說來幫忙,其實只是充當護法而已,她雖天資聰穎,但對陣法參悟,卻沒付出太多精力,因此和元始相比,實在連入門也算不上。

  天地間只有兩尊造化爐,追本溯源,兩尊造化爐都是如來所制,現在,一尊在如來手中,一尊便是元始正在煉化的這尊。

  掌控造化爐,意義十分重大,如來究竟要做什麼,秘密大概便在造化爐中。雖然這座造化爐是如來從上一會元帶來,論威力可能不如浮屠塔中的那一座,但大致也能推算出如來的用意了。

  玄女端坐造化爐之外,等候他參悟成功。但是,參悟這種事,可真難定下時日長短,若是靈光一現,一年也可,若是想不通透,百年也是他。

  玄女在罡風之中,施展玄空法秘訣,見三十六天上,麒麟等人忙忙碌碌,將天庭搬得一乾二淨,又見紫微真武、老君靈寶各施神通挪移宮殿,都在地上找到了好去處;又見西天靈山信眾如雲,又見世間幾多興亡勝負,不由得心生感歎。

  如來不出,天地大案懸而未決,然世人不知有異,仍在自己的世界中奔波如舊,這實在不知是幸事還是不幸。

  想起如來,玄女自然多用了些心思,如來現在定然躲在天地某處凝練大日如來之身,而大日如來之身,必要借助天地之間反造化之力才行。

  咦,要收反造化之力,必要與此天地相連才成,不然只藏在浮屠塔中,哪裡會有反造化之力?佛門地獄已不敢顯露於世間,如來再不會借屠凡人之舉來煉出反造化了。

  想到此處,玄女心思一動,隱隱想到了能找到如來的法子。如來要吸取反造化之力,必定要與天地接軌,而大日如來所需反造化之力定然極多,憑著造化一脈特有的天賦,這天地哪裡反造化之力少了,必定便是如來藏身之處。

  一想到能尋出如來,玄女不由得有些著急,元始沒煉完造化爐,她自然不能離開。天地雖安定下來,但諸如黃角大仙之流也不知去了何處,他們若仍覬覦此爐,殺個回馬槍,元始天尊可是抵擋不住的。

  要找誰人來替換自己看守呢?造化神猿都已閉關歸隱,天下能和黃角抗衡者,還真難尋啊!玄女琢磨半天,也沒有個答案,索性棄了這個念頭,只待元始踏踏實實煉化造化爐,再去行事不遲。

  這一等,便是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間,許多人來看過玄女,麒麟、九靈元聖、大鵬……哦,大鵬這小子,居然也成聖了。而他即便成聖,最快也不過一扇十萬八千里,玄女不由得想起了悟空,自己見得高手多了,唯有靈明神猿,才能一個瞬移在十萬八千里以上,此次閉關出來,不知是否還能更進一步呢。

  大禹、後土來過,他兩個終日操勞地上萬民之事,卻只見容光煥發,並無半絲疲憊之意。四大部洲百姓,如今已對雨師殿和後土娘娘殿奉若神明,至於早些年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早被拋到腦後去了。

  這就是凡人,凡人顧得,只是當下,他們善於遺忘,更難見未來。而這天地中,最多的便是凡人,還有那些普普通通的花草樹木,他們,是這天地的基石。

  如來真是聰明啊,他知道,天地之主的位子雖誘人,但即便做了主人又能如何?這天地,終究還是供養萬物的,終究不是他一人所有,這是不是也算一種堪破凡塵呢?

  彌勒和觀音來過。彌勒告訴玄女,藥師佛此刻已皈依了靈山,如來那篇經文,似乎只有幾十年的效果,隨著如來離了此天地,藥師佛如今已靈台清明,再無往日狂熱癡迷。玄女聽了,提醒彌勒要謹慎些,畢竟藥師佛曾是如來麾下擁躉之一,還需提防些才是。

  彌勒又對玄女道:「據聞,孔雀仍在你處,孔雀和藥師佛大同小異,何不將他放出來試試,若能令他脫了自由之身,也算是一樁好事。」玄女想了想,便依從彌勒之言,將孔雀取了出來,丟入造化爐一座陣法當中,是好事還是壞事,還要時間來檢驗,總之孔雀是出不來的。

  觀音對玄女道:「他們還沒出來。」

  玄女點點頭,觀音說的自然是悟空等人,造化神猿雖有七隻,但觀音對五行神猿不甚關心,她惦念的是悟空和陰陽,嗯,或者,只惦念悟空吧。

  果然,觀音道:「龍女要見悟空。」

  玄女點點頭,她也知道龍女和當年龍樹菩薩之間的一絲情愫,便道:「悟空出關,我便帶他去了。」

  觀音和彌勒告辭,沒過數年,地藏王菩薩又至,和地藏一起來的,還有諦聽神獸。

  「我尋到如來了。」地藏淡淡道。地藏就是這樣,天大的事到他這裡,都波瀾不驚。

  玄女也想通了,回道:「神猿未出,誰能制住大日如來?」

  地藏道:「無人能制。」

  玄女搖了搖頭,道:「著實有些擔心了,造化七神猿始聚首在一起,可莫要弄出什麼亂子來。」

  地藏道:「諦聽說,他們都還活著,活得很好。」

  玄女看了看諦聽,想笑,卻又不知笑從何來。

  地藏走了,老君和靈寶又來,他們兩個,來這裡的次數最多,每隔十年便要來看一次。

  元始殫精竭慮,他倆皆有些心憂,靈寶甚至道:「守著這爐子有何用處,說不好便是如來故意棄之的!」

  玄女回到:「即便是他故意丟下的,也要看看有何玄虛!」

  老君搖了搖頭,丟下兩個字,便揚長而去了。這兩個字,聽得玄女心中一震。

  執念!

  不錯,老君說得便是「執念」二字。

  可不正是執念!玄女忽然察覺到,元始,還有自己,甚至還有悟空,都存了對如來的執念。正是這念頭,讓他們如癡如醉,處心積慮刨根問底去探尋如來的秘密。而他們在這個過程中,不知不覺,亦跟隨了如來的腳步。

  想到這裡,玄女不僅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兆,這是不是也是如來計劃的一部分呢?

  這時,突然有一句話在玄女腦海中跳了出來:「欲念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然後便是悟空的那句話「莫失本心,使人莫失本心」,玄女將這兩句話念叨了許多遍,猛地驚醒,喝道:「元始!」

  這時,元始從爐子中一躍而出,滿臉疲憊之色,卻也掩不住歡欣,道:「成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八章 封造化

  成了?玄女雖然心中存疑,但元始為了煉化造化爐,在爐中整整熬了三百多年,一千四百多個極難的陣法,俱被元始參透,真不得不令她打心眼裡欽佩。

  玄女道:「恭喜師弟!」

  老君也上前對元始道:「師兄,辛苦了。」

  元始坐在空中功行周天,轉瞬面色如初,卻仍抑制不住興奮神色,道:「當年從此爐入這會元時,我便知道爐中陣法玄妙,但那時所學不足,便連一件小室都出不去,幸得天不負我,叫我有了這般機會,哈哈!」

  老君道:「師兄,參透這陣法,究竟有何用處?」

  元始瞥了老君一眼,道:「旁人看來,我是為了煉化此爐,才不得不參悟此陣。但我心裡清楚,即便不能煉化,有這麼多天地間難尋的奧妙之陣,我也定要尋個究竟的。」

  靈寶道:「你們兩個,一個是‘丹癡’,一個是‘陣癡’。」

  玄女問道:「你可確定,此爐的確被你參透?」

  元始道:「那是自然。」元始大袖向下一揮,直接斬斷了造化爐與地上蟠桃母樹之間聯繫,然後又伸手一招,造化爐如被磁石吸了過來,鑽入元始大袖中。元始道:「此爐唯我所有,再也無人能奪去了,除非如來……」

  「如來怎嗎?」玄女道。

  「此爐原本為他所有,他自然對這些陣法了如指掌,但他要取走,也要生奪才行。」元始答道。

  玄女又問道:「我有些擔心,如來爭奪此爐,好似並未盡全力,會不會留下什麼陷阱?」

  元始道:「師姐放心,我使你那玄空法秘訣,佐以陣法之道,已將造化爐看得再透徹不過,絕無可能被如來算計!」

  玄女若有所思,想想道:「總覺得哪裡不對。」

  元始哈哈笑道:「既然師姐覺得不對,那便將此爐閒置起來,今後絕不動用,如何?」

  玄女道:「如此甚好!」

  老君道:「師兄回頭給我講講這爐子,若用它煉丹,不知是否會有奇效?」

  靈寶嘲道:「你先鑽研百萬年陣法之道,或許能使動這爐子!」

  老君哼一聲道:「百萬年?耽誤我煉多少好丹?不學不學!」

  元始心情極其暢快,哈哈笑道:「久居於此,也該看看我那玉清宮去了。」

  四人落在三十六天,元始環顧,不由得有些驚愕,問道:「這是——天庭怎變得空空如也?你倆的兜率宮和彌羅宮哪裡去了?」

  玄女將天庭被拆始末一講,元始點點頭,道:「也罷,從此世人都居於地上,也沒有高低之分。」

  元始往自己玉清宮去,玄女卻帶著老君和靈寶道尊朝蟠桃母樹趕來,三十六天上,此刻只餘這一株蟠桃母樹孤零零立著。

  到了樹前,老君道:「這樹也不容易,被搶來奪去的,哪裡都住不安穩。」

  玄女道:「蟠桃母樹,若無造化供養,難以生長,你說將它放哪裡好?」

  老君想了想道:「天下靈山雖多,但論起造化靈秀,除了五莊觀,便是東勝神洲花果山了。」

  玄女看了看老君,莫測高深笑了笑,道:「那便放在花果山,如何?」

  老君不好意思笑道:「師姐明鑒。」

  靈寶哈哈大笑,道:「你自作聰明,將蟠桃園藏匿在花果山中,師姐會一無所知?」

  老君臉上一紅,道:「你若不說,我也會告訴師姐,玄空法秘訣下,還有什麼能瞞得過的?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玄女道:「蟠桃母樹種在蟠桃園中,再教元始布下聚攏造化之陣法,自然無需擔心他生長,只是這守護大任,可要交由你兩個來擔當了。」

  老君道:「那自然義不容辭!」蟠桃園中,時而便有蟠桃熟落,老君雖將兜率宮設在五莊觀,但十年倒有九年是呆在花果山上的。

  三人合力,將蟠桃母樹所在這座庭院整座拔起,一齊向花果山飛來。

  安置妥當之後,玄女道:「此間事交由你兩個來辦,我要去看看那群猴子,怎麼閉關這許久?」

  玄女起身便走,心裡早盤算好,有一件大事要做。

  元始參透造化爐陣法,這件事看似沒什麼,其實卻讓玄女產生了一個想法:反造化之力,來自天外。而這些反造化都是通過金天銀地中擎天玉柱上的陣法滲透進來的。元始陣法之道大有提高,不知能不能看破擎天玉柱上的陣法,若能將反造化之力的來路封住,嘿嘿,如來靠什麼來凝成大日如來之身?

  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對天外之事,玄女修為不夠,一無所知,玄女還要請教修為最高的陰陽神猿才成。

  到了齊天嶺,玄女真有大開眼界之感。

  嶺東平地之上,立著數十座宮殿,看模樣卻和原來天庭上的宮殿十分相似,行到次數,不覺有入了仙境之感。

  再看嶺上,峰峰五光十色、美輪美奐,最引人注目的,乃是後羿家旁邊那座峰頂的廣寒宮,處在百餘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別有一種清冷之美。

  玄女苦笑連連,麒麟倒也有趣,幾乎將天庭盡數搬到齊天嶺了。玄女並未打擾任何人,直接來尋陰陽,到了洞府前,玄女向內一望,立刻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這洞中霧氣濛濛,自己居然什麼也看不見,而神識探去,竟絲毫也穿不透這迷霧。這霧氣定是陰陽布下的,除他之外,別人哪有這般能耐?

  玄女又試了幾次,仍是毫無所得,她只好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 ※ ※

  北俱蘆洲地界,有一座無名高山,山上搭屋建舍,佈置得也算齊整。

  最高的那間屋子中,數人圍桌而坐,手中端著杯盞,正在各敘愁腸。這幾人可不是尋常人物,當年天庭在時,也都赫赫有名。

  中間那個,乃是當年佑聖真君左使王靈官,縱在三百年前,他也是閻羅十殿中第五殿殿主,俗稱閻羅王的。旁邊四個,卻是當年天庭四大天王,分別為東方持國天王、南方增長天王、西方廣目天王和北方多聞天王便是。

  原來當年地藏王重審地獄,將十殿殿主按善惡重分,各定其罪。王靈官此人雖傲慢,但也有幾分耿直氣,所作所為卻也並無太大詬病,地藏王菩薩秉公論斷,只將他逐出幽冥地府,並未重責。

  王靈官出了幽冥地府,自然要重返天庭,哪知正見十洲三島大戰,而天庭也不得消停,王靈官性情雖直,卻也不傻,他知道天庭逢上了一場最大的浩劫,便找地方躲了起來,只待這場風波過去,便再出來謀生路不遲。

  誰知天庭一日之間化為烏有,著實令他心中唏噓,遙想當年天上風光不再,心中委實有些難受。好端端一個金盔金甲的天將,居然淪落到無處可去之境。

  天下幾歸齊天嶺所有,王靈官不願與齊天嶺發生衝突,便來到人煙稀少的北俱蘆洲,無巧不巧,卻正遇見占了一座山頭的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和王靈官境遇大致相仿,只是他們乃是從昆侖仙島臨陣脫逃出來的。四大天王原屬如來麾下,但如來視他幾個如同棄子,放在天庭便不置不理。如來攻打天庭,也自然不會和他四個知會一聲。

  天庭覆滅,四大天王也無處可去,投齊天嶺自然是不敢的,西天靈山,此時已是彌勒的地盤,去了恐怕也沒什麼好果子吃,於是這四位堂堂的護法天神,卻成了占山為王的強盜。

  天下之大,如東勝神洲、南贍部洲、西牛賀洲,都或被齊天嶺、或被佛道兩家占了。唯有北俱蘆洲地域廣袤、渺無人煙,這才有了他們容身之地。

  後土和大禹號稱每隔千里建一座雨師殿和後土娘娘殿,其實依據地上人口分佈,卻並不刻板而為,那冰封千里之地,萬里之遙連個人影都不見,建殿又有何用?而中土人丁繁茂之處,千里之內卻幾近四五座殿宇。

  四大天王在此過活,久而久之,也籠絡了一群小妖,這群妖兵,卻是麒麟自天庭趕下來不願入齊天嶺的。

  按王靈官和四大天王修為,自然無需吃食便能度日,但小妖則不然。身在天庭,造化濃郁,足以供給他們修行,但北俱蘆洲土地,卻是天下最為貧瘠之地,靈氣稀薄,修煉起來是難上加難。因此小妖平日無事,也會出去覓食。

  他們所居的山峰,距凡人住地極遠,往往劫掠一次,要費小妖數日時光,但若住得近了,又恐被鎮守雨師殿的齊天嶺中人發現。

  王靈官等人,自然不會在意小妖死活,這些小妖,有無均可,他們又怎會助他們去覓食,只平日裡使喚著方便罷了。

  這一日,五人正坐在屋內飲酒,不自主便談起天庭往事,再見如今齊天嶺妖焰囂張,真覺世事無常,魔障橫生。

  正唉聲歎氣時,忽有小妖在屋外叫道:「齊天嶺的打來了!」

  五人一驚,各提兵刃走了出去,只見一隻巨大白犀駕雲懸在峰頂,手中也無兵刃,喝道:「汝等禍害凡人,罪不容赦!」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八九章 小救星

  王靈官看這白犀一眼,便認了出來。當年圍剿花果山一戰,王靈官也參與其中,白犀王是花果山七十二洞主之一,體型巨大一身蠻力,神通卻只泛泛。

  四大天王臉上陰晴不定,齊天嶺勢力之大,自然非他們所能抗衡,今日這一戰,是打還是不打呢?

  他們正猶疑之際,只聽白犀王道:「速速俯首就擒,免得老子動手!」白犀王性情莽撞,齊天嶺每每大戰,除了牛魔王之外,沖在第二個的便是他了。他自花果山跟隨悟空到齊天嶺,一路見證妖族地位之崛起,心中自然感念。

  在他心中,悟空便是天下至尊,他說出的話便是不可更改的法旨,而悟空遇見大禹後土等人,也稱呼一聲「前輩」「姐姐」,推而論之,大禹和後土也該是自己極為崇敬之人,齊天嶺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絕頂高手,才能稱雄天下。

  今日正輪到白犀王在北俱蘆洲後土娘娘殿中駐守,他無事便去殿頂端坐看景,恰巧見一群小妖從一座凡人居住的村鎮中倉皇而出,手中還提著幾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凡人。他哪能坐視不理,當即便追殺開來。這群小妖修為低微,自然不是白犀王對手。但這群妖怪也懂得逃遁之法,四散奔離,卻被逃出了一隻鳥妖、一隻獸妖。白犀王未能盡數殺之,便追蹤而至,一直尋到了老巢來。

  這座荒山從未來過,竟藏了幾個高手!白犀王渾然不懼,他背後有齊天嶺撐腰,還有什麼可怕的?見這幾人猶豫,白犀王語出不遜,道:「齊天嶺掌管天下,莫有敢不從者,汝等敢抗命不成?」

  王靈官和四大天王,當年在天庭也有一席之地,齊天嶺雖然實力恐怖,但在他們眼中,仍只是妖而已。既然是妖,那便低神仙一等。

  王靈官和四天王遞了一下眼神,暗地傳音道:「一不做,二不休!」

  四大天王早忍不下去,一個蠻妖也敢對自己呼來喝去,真是不殺不足以平己憤!

  王靈官見四大天王均有不忿之色,於是打定主意,躍起在空中,對白犀王道:「齊天嶺管得未免也太寬了吧!」

  「咦,好大膽的傢伙!」白犀王怒道,「你敢抗旨不成?」

  「哈哈哈……」持國天王實在忍不住大笑,道:「一群未見過世面的妖精,你可看見過什麼是聖旨?」

  白犀王再笨,也知道持國天王是在奚落他,他一聲暴喝,二尺方圓的前蹄落下,朝持國天王踏來。

  持國天王不敢硬接,急忙躲閃開去,空中抖出琵琶法寶來,急撥三下,音若有形,襲向白犀王。白犀王向來只會仗著皮粗肉厚,在萬軍之中衝殺,所見法寶無非是飛劍斧鉞而已,這琵琶法寶對他來說,卻是件奇物。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覺一道怪音入耳,震得頭皮發麻,而南方增長天王手中寶劍也斫了下來,白犀王分神之間,硬生生抗下了這一劍。

  增長天王持劍手臂巨震,而白犀王背脊上也留下了一道淺痕,皮肉翻開,流出鮮血。這一下劇痛,白犀王才緩過神來,身子一旋,頭頂獨角如刀鋒一般,劃過增長天王肚腹,增長天王急退,卻也被勁風豁開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

  「這妖怪厲害!」多聞天王一把巨傘撐開,朝白犀王罩下,而王靈官此刻終於出手,手中金鞭如泰山壓頂砸向白犀王。王靈官修為不俗,論單打獨鬥,白犀王恐怕也非他之敵,此時以逸待勞,更是占了上風。

  白犀王也知,諸多法寶中,這金鞭怕是最厲害的了,他昂首朝王靈官沖去,雖未必躲得開金鞭,但就算拼個兩敗俱傷,也不能教他占了便宜。

  哪知自己迎頭沖上,忽然眼前一黑,正被巨傘罩在了下面,王靈官大喜,他知道這巨傘是多聞天王最鍾愛的法寶,這一金鞭下去,只怕打壞了寶傘,於是金鞭一收,又朝著白犀王露在傘外的後腿砸來。

  這一鞭下去,白犀王目不可視避無可避,他肉身再強橫,也擋不住王靈官這一鞭,只聽哢嚓一聲,一條粗若樑柱的後腿便被王靈官金鞭擊斷。

  白犀王哪裡吃過這樣大虧,怒叫一聲,昂首向天沖去,五人見他瘋了一般,也不敢迎頭去攔,只在後面緊追不捨,他們早已盤算好,若不能將這白犀斬殺,他回稟齊天嶺,自己五個就算有天大本事,也難逃性命了。

  白犀王左突右沖,總也擺脫不了頭上巨傘,便如沒頭蒼蠅一般亂撞,五人各持法寶攻他後半身,所幸白犀王一陣亂跑,也未如之前被傷及要害,但身上傷口卻也多了許多。如此下去,遲早便將殞命在此。

  就在此刻,忽聞遠處一聲輕叱:「休得以多欺少!」只見一朵紅雲飄來,瞬間到了近前。

  眾人一看,卻是一個身高不足四尺的小娃娃,生得粉妝玉琢,煞是好看。這小娃娃,身上也無兵刃,只穿了一件紅肚兜,從頭到腳散發著一股灼熱的氣息,好像剛從火裡取出來的一般。

  這娃娃不是別人,正是紅孩兒!他隨悟空西行取經,除了七個蜘蛛精,恰尋見濯垢泉,濯垢泉之所以常年溫熱,乃因地下有後羿射落之一日。

  當年三清體恤萬民,造了十日,除了火雲宮之外,俱被後羿射落,紅孩兒從小便在火雲宮長大,見了這火,心中極為親切,便遁入地底沒日沒夜修煉起來。

  不過四十年,地底之火便被他盡數收入體內。哪知紅孩兒這一下上了癮,他也不理世事,便在地上尋起來,他以天生異秉,對地底之火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應,不過幾日便又尋到了一座湯泉。此泉名做香冷泉,紅孩兒依照舊法,又將此火收了個乾乾淨淨。

  他也琢磨出規律來,凡有大湯泉處,地底便有些玄虛,他在四大部洲來回尋找,九日之火,竟被他找到了七個,而巧的是,最後這一座,正處在北俱蘆洲。

  他剛將此火吸盡,便要出來再去尋覓,正見白犀王四處逃竄,紅孩兒在齊天嶺也住了些日子,自然識得白犀王,而王靈官幾人,他卻不認識。

  白犀王聽到紅孩兒叫聲,似有相助之意,便朝著聲音來處奔去,王靈官幾個緊追不捨,紅孩兒攔在當中,喝道:「教你別欺負人,沒聽見麼!」

  王靈官金鞭揚起,指向紅孩兒喝道:「小娃娃,速速閃開,勿傷了你性命!」

  紅孩兒「呸」一聲,噴出一股赤紅色火焰來,王靈官頓覺詫異,這娃娃居然會噴火呢!他向旁邊一閃,身後正是廣目天王。

  廣目天王有件法寶,喚作辟火罩,他見火來,又是最尋常的赤火,微微一笑,將辟火罩撐開擋在面前。天下之火,辟火罩擋不住卻也沒有幾種,這小娃娃不知是誰家的,小小年紀修行到這般地步,也算稀奇,但在辟火罩前使火,豈不是自取其辱?

  那團火焰直往前飛,正擊在辟火罩上,這時,令廣目天王極度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這火,竟不受絲毫阻礙,直接穿過了辟火罩,朝自己飛來。

  此時再躲哪裡來得及,廣目天王屏氣運功,這團火焰撞在他身上,四散開來,瞬間將他包裹住。廣目天王一聲慘叫,而後便無了聲息,帶著熊熊烈火墜到了地上去。

  王靈官大驚,不由得暗自慶倖,好在自己並未直接去擋,不然此刻只怕和廣目天王一般下場。其他三個天王看的瞠目結舌,這是什麼火,竟能一擊致命!

  紅孩兒一臉無所謂,好似這事和他無關,他飛到白犀王身旁,將白犀王頭上巨傘抖開,張口吐出一團火來,巨傘騰地燃著起來,頃刻化為無形。

  多聞天王一陣心疼,叫道:「好娃娃,毀我法寶!」

  紅孩兒卻不理他,他看了看白犀王,笑道:「你還認得我?」白犀王見了紅孩兒,驚喜道:「你是——牛前輩的兒子!」

  紅孩兒喜道:「正是正是,難為你了,齊天嶺那麼多人,你居然記得我。」白犀王也忘了身上傷痛,哈哈笑道:「齊天嶺俱都是妖怪,就你一個小娃娃,我怎不認得?」

  白犀王聲音甚大,王靈官幾個也聽得清楚,這個娃娃,居然是牛魔王的兒子!天,這哪裡是自己惹得起的,可是,自己圍攻白犀王,這已然是和齊天嶺公然對抗了,唉,總歸是一死,若能將這兩人一起剿殺,說不定還能有條生路!

  王靈官一眼不發,手持金鞭便朝紅孩兒砸來。他心裡也打得好算盤,白犀王生性蠻直,紅孩兒為他而戰,他定然不會一走了之,而兩人相較,也是這個小娃娃更可怕些。先殺了這娃娃,再料理那笨犀牛也不遲。這娃娃怕也只有吐火厲害,不信他能扛得住自己的金鞭。

  紅孩兒見金鞭襲來,喝一聲道:「白犀退後!」他手腕一翻,火尖槍向上一挑,毫不費力將金鞭架開,而槍尖揮舞間,又有一道火光朝王靈官疾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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