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齊天傳 作者:楚陽冬(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25 02:30:0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0 94056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零章 轉生計

  王靈官心神一凜,他沒想到這杆槍也能噴出火來,二者相距極近,這個火球正中王靈官前胸,直接穿了一個前後通明的洞,又從王靈官後背射出。

  王靈官「啊」地一聲慘叫,所幸是右胸受創,還不危及性命,他只一招,便知道自己難敵這小娃娃,於是虛晃一招,向遠處遁去。這當口還管什麼後事,先逃命再說。

  剩下的三大天王也絲毫不做停留,瘋狂向遠方逃竄,紅孩兒也無追殺之意,白犀王受傷最重,但都是外傷,將養一陣便好。

  而白犀王自然再不能回後土娘娘殿去了,便和紅孩兒一齊回了齊天嶺。到了嶺中,白犀王自去找地方療傷。紅孩兒尋了一圈,卻不見牛魔王,原來上次大戰後,牛魔王時而去翠雲山和羅刹女敘情,時而又去積雷山和胡玉住在一起,真是好不快活。

  久而久之,羅刹女也知道牛魔王在外有人,她怒氣衝衝去找兜率宮老君評理,但老君卻又不在,只得悻悻然認了。

  紅孩兒來到翠雲山時,羅刹女正在洞中梳妝,見兒子從天而降,欣喜若狂,抱住紅孩兒便痛哭起來。

  紅孩兒撫慰了一會母親,道:「母親,你也是修行之人,怎可妄動七情?」

  羅刹女無處傾訴,便將牛魔王在外面另結新歡一事與紅孩兒說了,哪知紅孩兒想了想,囁嚅道:「一為我父,一為我母,這……」

  羅刹女歎口氣,道:「說這些也是難為你,罷了罷了。」

  紅孩兒站起身道:「我去尋爹爹。」

  羅刹女一驚,道:「你要做什麼?」

  紅孩兒道:「我去看看那女人是何模樣,怎能叫爹爹連家都不回。」

  羅刹女擔心道:「可莫要動手,你爹爹他……要不,我和你同去!」

  紅孩兒擺擺手道:「我怎麼會和爹爹動手,那豈不是大逆不道了。母親放心,我尋爹爹,還有旁的事呢。」

  羅刹女見紅孩兒身子長高了許多,談吐間也懂事了許多,於是放下心來,道:「孩兒早去早回了。」

  紅孩兒來到積雷山,見此峰之高,尚在翠雲山之上,他想起母親因此憂傷流淚,便起了噁心,火尖槍起,一道通紅火柱發出,落在峰頂之上,這火非比尋常,連山頂石頭都被燒酥燙化,紅孩兒揮槍一掃,將偌大一個峰頭削平。

  山石滾動落入穀中,轟轟隆如天外驚雷,早驚動了洞中的牛魔王和胡玉。牛魔王大踏步走出,心裡納悶,何人敢來此地搗亂?出去一看,竟是自己的兒子!

  牛魔王驚大於喜,兒子回來自然高興,但紅孩兒怎麼來積雷山搗亂呢,他心思一轉,便猜了出了,除了羅刹女,還有誰會教紅孩兒來這裡?

  牛魔王笑著迎上去,道:「兒子,你幾時回來的?」

  紅孩兒見父親並不發怒,反而一臉笑容,更認定牛魔王心虛,小臉一擰,也不理牛魔王。牛魔王臉一板道:「怎麼,還不認爹爹了?」

  紅孩兒道:「爹爹在此作甚?」

  牛魔王一怔,支吾道:「來,來會個老友。」

  紅孩兒冷笑道:「恐怕不只是老友吧?」

  牛魔王道:「小孩子莫管大人的事。」

  紅孩兒縱身向下面洞府躍去,道:「我看看你這老友,生得如何模樣?」

  牛魔王急忙攔住,道:「你這孩子,都砸了人家山頭,還要惹事?」

  紅孩兒道:「哼,我只是為我娘討個公道!」

  這時,洞中飄出一個中年美婦來,冷冷道:「誰要討個公道?」牛魔王見了,心中一驚,這事竟將閉關的青丘驚動了。

  紅孩兒看了看青丘,問道:「便是你勾引我爹爹?」

  青丘卻忍不住笑,道:「牛兒是我晚輩,你胡說些什麼?」

  紅孩兒看牛魔王對青丘敬畏神色,再看看青丘氣度,不覺倒有幾分信了,而同時心裡開始糊塗,難道自己真誤會了爹爹?

  青丘瞬間收斂笑容,面色一凜道:「是你砸了我積雷山?」

  紅孩兒胸脯一挺,道:「是我又如何?」

  青丘點點頭,道:「好,那我便教訓教訓你,免得小孩子到處惹事。」

  牛魔王急在紅孩兒背後擺手,青丘看了看牛魔王,卻不理他。紅孩兒笑道:「你若真能勝我,我再不來你這積雷山。」

  青丘道:「好!你先出手,我躲一躲都算輸了。」

  紅孩兒不屑道:「你若不躲,我一招要你性命!」

  青丘詫異,呵呵一笑道:「好,那就來吧。」

  紅孩兒見青丘有恃無恐的樣子,心裡暗暗不忿,他這火,可是九日之精華,自己體質特殊,能從九日中煉出火精來存在體內,看似尋常赤炎,其實奇熱無比,熔金斷鐵易如反掌。

  紅孩兒道:「那你小心了,若不敢接,便躲過去吧。」他張口一吐,一道通紅的火柱噴出,如一根火槍刺向青丘。

  青丘一見這火將虛空燒得畢剝作響,便知非比尋常,她凝重運功,伸手在面前畫了個圈子,只見這根火柱,行到這圈子前,如同被虛空吞噬了一般,詭異地消失不見。

  紅孩兒見青丘笑吟吟將這火柱收了,臉色大變,銀牙一咬,哼一聲,轉身飛走。按照他方才所說,若是一招不能取青丘性命,那便再不能來積雷山,還留在這裡作甚?

  牛魔王苦笑一聲,和青丘一抱拳,便追上了紅孩兒,哄道:「兒子,青丘前輩早是混元金仙,你敗在他手上,也不稀奇了。」

  紅孩兒以為自己的真火天下無敵,卻不知青丘根本不硬接,乃是用劃界之術收了,心中甚是鬱悶。但好歹沒見爹爹另有新歡,看來母親可能是誤會了,想到這裡,紅孩兒倒也略有安慰。

  青丘見牛魔王身影飛遠,眉頭一皺,隨手向外一揚,那團火柱流星般飛出,落在遠處一座峰頭上,將那座幾百丈高的山峰轟得攔腰折斷。

  青丘喃喃道:「這娃娃使得好火,我劃的這界居然容不下!」

  父子倆離了積雷山,牛魔王問起紅孩兒這幾百年修煉的經過,紅孩兒仔細說了,待說到白犀王被王靈官和四大天王圍攻一事,牛魔王眉毛漸漸立起,不想天庭餘孽竟敢自尋死路,看來齊天嶺當年還是太過仁慈了。

  只是王靈官四人早已逃散,現在尋起來可難了,不過只要他們仍在世上,就早晚會遇到,齊天嶺耳目遍及天下,還怕他們跑了不成?

  卻說王靈官帶著三大天王瘋狂逃竄,一路往北,越過蠻荒冰封地帶,一直來到金天銀地邊緣。這地方他們也曾有所耳聞,但金天銀地在天庭眾神仙心中,乃是禁地,非混元金仙以上修為莫敢進入。

  王靈官回頭看了看三人,道:「今日這禍事大了。」三大天王又怎會不知,持國天王道:「該如何是好?」王靈官苦笑道:「能有什麼辦法,無非是躲。」

  多聞天王看了看金天銀地,迎著滿面罡風,心中發怵,道:「這地界,可不敢進去。」

  王靈官道:「此地罡風,非你我能抗,自然是不能進去的。」

  多聞天王道:「那又來此做甚?」

  王靈官道:「我忽然想起,天地間唯有一人能救你我。」

  「是誰?」三人一起問道。

  王靈官道:「那便是地藏王菩薩了,他能斷善惡,最是公道。你我雖傷了齊天嶺妖怪,但也是逼不得已,只有到了地藏王那裡,才能依善惡慎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持國天王遲疑道:「你說的一線生機,是說地藏王會庇護我等?」

  王靈官搖搖頭道:「地藏王與齊天嶺甚是交好,豈會胳膊肘往外拐?我說這一線生機,便是墮入輪回!」

  「啊!」三人張大嘴巴大驚,增長天王問道,「那不是死了?」

  王靈官反而嘿嘿笑了兩聲,道:「放在旁人身上,那自然是死了,但你卻忘了我當初做過什麼?」

  三人恍然大悟,道:「閻羅殿殿主!」

  王靈官自矜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在幽冥地府幾百年,自然知道那裡規矩,入輪回,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奈何橋上,我通融下判官,叫你我不喝那孟婆湯,來世不仍是修仙之人嗎?」

  三天王眼睛一亮,這個辦法……真是置死地而後生啊!

  墮入輪回,轉世投生,聽起來似乎是死了一回。但相較被齊天嶺勢力或殺或擒,結果倒是好了許多。至於存僥倖心理,認為齊天嶺不會為難自己或者尋不到自己,那可真是白日做夢了。

  王靈官略有些急躁,道:「速速定奪,恐怕我等沒有時間多想。」

  三天王遲疑了一陣,多聞天王第一個道:「我願去幽冥地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持國天王和增長天王接著道:「罷了罷了,就算此生時運不濟,看看來世運道如何吧!」

  王靈官點點頭,道:「也莫要患得患失了,三位久居靈山和天庭,向來也未做過什麼惡事,來世定能投個好人家,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加之記憶不失,修行大道事半功倍,憑你我歷練,還怕成不了大事嗎?」

  三人一起點頭,道:「那便都由靈官定奪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一章 惜垂成

  王靈官修為最高,隱隱成了眾人之首,他道:「好,那便晝夜不止,往幽冥地府行進吧。」

  持國天王道:「先前趕路,豈不是繞了好大圈子?」

  王靈官道:「若是直接趕過去,唯恐遇上齊天嶺中人,北俱蘆洲向北,萬里無人,沿著金天銀地一路向東,自然無人阻攔。」

  三天王齊道:「真君高見!」

  四人不敢耽擱,施展開縱地金光,直奔幽冥地府而來,眼見已行到四大部洲東北,正是擎天玉柱屍胡山所在之處。

  行到此處,王靈官忽見,金天銀地中有人影晃動,他心神一凜,能入金天銀地者,自然不是庸手,可非自己幾個人能惹得起的,於是急忙向外遠離。哪知剛行不遠,但見面前黑光一閃,兩個陌生的黃衣人出現在面前。

  四人立刻定住身形,王靈官見這兩人面無表情,模樣倒也平常,但這兩人身法實在可怖,自己居然沒看出他們是從何處來的。王靈官賠笑道:「兩位前輩,我們只是過路。」

  對面一人道:「奉主命,擒你四人!」

  還未待四人答話,這人伸手虛握,一個無形的氣罩便將四人封了起來,兩個黃衣人又往金天銀地行來。

  王靈官以為憑自己四人修為,一入金天銀地,必死無疑,驚異的是,在這氣罩之中,並無絲毫感覺,感情罡風都被封在了外面,可見這黃衣人修為是何等厲害。

  一直行到了屍胡山下,只見二十余黃衣人懸空立著,中央一個雕飾華美精巧的寶座,上坐一人。王靈官見了這人,心中驚訝至極。

  這人他認得,當年蟠桃會上也曾見過,正是中央黃極黃角大仙是也。黃角大仙在天庭地位有些特殊,都知道他輩分極高,但也不見有何功績,又如何厲害。

  當年昆侖仙島大戰,王靈官尚在幽冥地府做他的閻羅殿主,自然不知道黃角大仙和泥犁菩薩之間大戰,但他見黃角大仙端坐于眾人正中,一派唯我獨尊的派頭,便自然而然從心中起了崇敬之意。

  黃角大仙看了看四人,居高臨下淡淡問道:「你四個要去哪裡?」

  王靈官略有遲疑,他剛得罪了齊天嶺,現在亦不知黃角大仙屬哪一陣營,一時間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若不說,便死吧。」黃角大仙道。

  四人只覺一股龐大的威壓傳來,頓時嚇得心神俱亂,天聖之威,豈是太乙金仙能夠承受得住的?修為最弱的多聞天王直接便暈了過去。

  王靈官勉力張口道:「我,我說……」

  威壓撤去,王靈官不敢有絲毫隱瞞,將圍攻白犀王之事從始至終講了出來,黃角大仙聽得略微有些失望,顯然王靈官所說對於他並無什麼價值。齊天嶺在天地建殿,早已不是秘密,他又怎會不知,地藏王奪得幽冥地府,也是早年間的事情了。

  等王靈官說完,黃角大仙似乎有些疲憊,對擒他們回來的那個黃衣人道:「殺了。」

  王靈官急喝道:「上仙饒命!」

  黃角大仙自然不理,眼簾垂下,再不看王靈官一眼。

  氣罩撤去,金天銀地罡風如利刃飛卷,頃刻間將四人斬成肉糜,臨死前的那一刻,王靈官眼睛死死盯住黃角大仙,他隱約覺得,黃角大仙一舉一動,似乎很像一個人……

  ※ ※ ※

  齊天嶺,陰陽洞府之中,造化神猿修煉正到了最緊要的關口。

  三十六根千丈玉,僅剩一根,而這根千丈玉此刻如同燃著的乳白色巨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縮短。

  神猿修煉,造化多多益善,修為越高,吸取造化速度越快,此刻,五神猿正在衝擊天聖的關口。

  陰陽神猿引動造化,一刻不停,他當年半被動地被鯤鵬強灌造化,自己雖未出力,但每個關口的過程卻都記得清清楚楚。

  衝擊天聖,當一蹴而就,不容半點耽擱怠慢,而一舉助五人達此境界,對陰陽神猿來說,也是極大的挑戰。

  五行神猿,功法各異,金木水火土雖自陰陽而生,但真到此刻,卻需陰陽一心五用,哪個都不能忽視的。

  五彩造化通路,五色分明,將最後一根千丈玉的造化一點點平分,五行神猿依照陰陽神猿神念所傳的功法運轉造化。在那千丈玉消耗掉一半的時候,無支祁第一個現了異象!

  無支祁原本便生得滿頭白髮,此刻,他周身泛起一層水樣波紋,整個身子如虛如幻,唯有那頭白髮暴漲,在空中飄逸不定,似水面蕩漾著白色海草一般。

  陰陽神猿松了口氣,無支祁不愧是處世最久的神猿,果然是他第一個衝破了天聖的境界。又過片刻,驅神聖猿王禺雙目現出兩道紅光,這目光有如實質,射在石壁之上,竟擊出兩個深洞來。

  千丈玉還剩四百丈長短,通風神猿第三個過了關口,青光繚繞遍佈周身,散發出生生不息的朝氣來。

  當通臂神猿到了天聖境界時,洞中黃光散發開來,而此時,千丈玉僅餘一百丈!

  悟空修為最高,他早就跨過天聖境界巔峰,踏步至陰陽之境,而那雙忽閃忽滅的靈明雙瞳也終於常明不熄。他端坐在上方,一邊看著五神猿修煉,一邊思索,自己到了這樣的境界,居然還記不起前事,可真是匪夷所思了。

  眼見千丈玉越來越少,悟空不由得有些心焦,右手伸入懷中,摸到了盛著兩顆蟠桃的那個玉盒。

  終於通臂神猿跨過這一境界,悟空心裡踏實許多,即便百丈千丈玉不夠聰明神猿跨過天聖之境,這兩顆蟠桃也足夠了。因修為最高的緣故,三十六根千丈玉,悟空少說也收了十五六根,到了後來,他心中有些不忍,便刻意放緩了修煉的速度,陰陽在下方向他投來不滿的一瞥,卻也沒說什麼。

  悟空吸取這許多造化,已經知道,一顆蟠桃的造化,大致相當於一根千丈玉,而千丈玉之名,得來也絕非訛傳。

  之前自瀛洲島和方丈仙島得來的千丈玉,名雖千丈,實則只有七八百丈而已,論造化之濃馥,可不及當下這三十六根千丈玉許多。

  最後剩下這百丈千丈玉,俱都給了聰明神猿,而聰明神猿本就弱於其他神猿,他性情偏執,只喜自己修煉,偏偏又無極好的際遇,故而他得的造化是五神猿中最少的。

  百丈千丈玉,轉瞬既無,但還不見聰明神猿有突破的動靜,陰陽神猿神念一動,地上盛著尋常蟠桃的布囊飛起,一顆顆蟠桃散落半空,陰陽以極快的手法,將蟠桃中造化擠壓而出,俱都化作赤色造化,入了聰明神猿之身。

  千丈玉不足,由尋常蟠桃來補,這倒也是個法子,只是這些蟠桃數量雖多,造化卻相對匱乏,半個時辰,聰明神猿已將洞中蟠桃造化吸收殆盡,卻仍不見有何動靜。

  陰陽神猿面上露出失望神色,輕輕歎了一口氣。

  悟空見陰陽似乎有要收手的意圖,毫不遲疑將懷中玉盒拋下,傳音道:「還有兩顆!」

  陰陽想都不想,將這玉盒納入懷中回道:「這是你的,絕不可用!」還不待悟空辯解,陰陽神猿一揮手收了七個圈子,七神猿一齊落在地上。

  悟空急問道:「為何不可用?」他見陰陽神猿這麼著急提升五神猿造化,知道他們踏過天聖之境,必定有大用處。但即便如此,陰陽仍不許聰明神猿服用母樹蟠桃,自己怎能不急?

  陰陽神猿道:「日後你自會知道。」

  悟空看了聰明神猿一眼,道:「難道就此作罷?」

  陰陽神猿道:「今日算是功虧一簣,說起來是我的過錯,未料汝等修為如此低微,否則也不致出現造化不足的結局了。」

  五行神猿皆有羞赧之色,悟空一擺手,道:「修為低微,並非他們的過錯,難道沒有辦法補救了?」

  陰陽神猿道:「七神猿一同修煉,事半功倍,若七神猿不齊,再要助聰明沖關,至少也要五根千丈玉才行,去哪裡尋?」

  悟空道:「天無絕人之路,去老君、真武、玄女等人處求助,不信湊不齊少許造化!」

  陰陽神猿道:「蟠桃園已被老君搬走,單憑普通蟠桃,自然也可湊足,但此刻,你我卻要去做一件大事。」他想了想,歎口氣道,「唉,只能等著了。」

  聰明神猿道:「不到天聖,有甚麼後果?」

  陰陽神猿道:「後果?你五個若都到了天聖之境,便能鎮住此天地,即使大日如來出來,也無甚可怕!」

  悟空想了想道:「為何要他五個,難道你我會袖手旁觀?」

  陰陽頗有深意看了悟空一眼,道:「你我?是要出天的。」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二章 無始來

  出天?悟空聽了大吃一驚,出天,有那麼容易嗎?如來歷經七個會元都做不到的事情,難道自己和陰陽神猿就能做到?

  若能出天,豈不是離開了這座大爐子,那下個會元時,七神猿豈不是湊不齊了?若能出天,豈不是說自己已經具備了穿越罡風層的能力?陰陽神猿是從那裡下來的嗎?這豈不是說,鯤鵬也有可能在天外?想起鯤鵬,悟空一片迷茫,盤古和如來都是從天外來的,而鯤鵬的來歷,仍是一個謎。

  出天……這簡簡單單兩個字,不知道會引發多少連鎖反應。但這些念頭在悟空心中只是一閃而過,他自然想要出天,這其中,有好奇,有期待,還有揭開謎底前的興奮。

  悟空鎮定了一下情緒,道:「既然如此,那便四處搜羅造化之物,先讓聰明神猿入天聖境界再說。」

  陰陽神猿想想道:「盡力而為之吧。」

  發愁的只有他兩個,五行神猿修為大漲,在那邊已興奮地上躥下跳,悟空看了看那五個,王禺失了冷漠,通風忘了持重,無支祁不再憨厚,通臂少了沉默,聰明神猿雖稍有些不開心,但他一躍而至地聖之巔的境界,也是飛來之福了。

  陰陽見悟空略微詫異神色,道:「他五個,只有在你我面前才如此真實。」

  悟空點了點頭,心中卻升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陰陽,對五行神猿又有呵護,又有幫助,又有嚴厲,更重要的是:五行自陰陽而生,做個不恰當的比喻,陰陽神猿真好像是五行神猿的父母一樣啊。

  而自己呢,五行神猿對陰陽似乎稍有畏懼,但在自己面前卻顯得輕鬆許多,這感覺就像是祖孫之間的關係呢。悟空不由得為自己的想法啞然失笑,自己還是以世俗的關係來界定造化神猿,真是無聊之至。

  他倆正琢磨著到哪裡去尋如此多的精純造化,通風蹦蹦跳跳過來,說了一句:「我師尊煉製造化爐,不知可成功了?」悟空一怔,自己可真是笨了,造化爐不就是用來吸取造化的最好法寶麼,還在這苦思什麼呢?

  陰陽聽到造化爐,也是一喜,道:「有了這東西,那便再省力不過,不過造化爐可不是那麼好煉化的。」

  他們才要去找元始,只聽洞外傳來一聲清亮的女聲:「你們終於出關了?」這聲音正是玄女。悟空聽玄女到此,心中大喜,當年玄女替換五神猿去為元始護法,她既然來到此地,十有八九是元始煉成了造化爐。

  七神猿躍出洞去,玄女見了這七人,腦子裡一片暈眩,陰陽也就罷了,之前自己就看不透他修為,悟空也就罷了,先前已是天聖的境界。而五行神猿,之前或是混元金仙,甚至是太乙金仙,現在居然幾乎都成天聖,這就是造化的力量嗎?自己勉強也算造化一脈,但和七神猿比起來,真像是不折不扣的西貝貨啊。

  玄女還是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悟空見了不由得心底暗笑。玄女定了定神,道:「悟空、陰陽,隨我來元始玉清宮。」

  元始玉清宮亦在萬壽山上,老君和靈寶早為他留了最高的那座峰頭。三人到了萬壽山,只見玉清宮冷清如初,顯然元始只將此宮隨意倉促安放,連門前童子都未安置,不知有何急事。

  入了玉清宮,見元始將那造化爐放在案上,自己佇立一旁久久凝視,顯然是入了神。

  玄女道:「還看什麼?」

  三人進來,元始視若不見,一擺手叫玄女噤聲,仍目不轉睛看那造化爐。三人知道此刻是參悟至關緊要之際,便都靜靜在一旁等候。

  所幸沒過多久,元始長籲一口氣,微笑點了點頭。

  玄女道:「弄什麼玄虛?」

  元始道:「師姐,你來此有事?」他看了一眼悟空和陰陽,目光立刻定住,這神態和玄女大致相仿,顯然心中極度震驚。

  玄女道:「無事怎會來尋你,我要問你,你參透造化爐中千餘陣法,可有所得?」

  元始道:「那是自然,造化爐中沒有一個陣法是尋常的,就算天地大陣也不鮮見,我參悟三百餘載,稱得上是——」

  玄女一擺手阻止了元始吹噓,道:「你可知道擎天玉柱上的陣法?」

  元始一怔,哈哈大笑,道:「你我倒想到一處去了,我放下玉清宮,便去了東邊青丘山印證,青丘山上陣法,倒和造化爐中幾個陣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悟空想了想,又是一喜,道:「難不成要封斷反造化的來源?」

  玄女道:「你這真是精明絕頂,這便猜出來了?」

  悟空道:「若能阻斷如來煉製大日如來之身,那真是教他走投無路了。」

  陰陽補了一句:「五行神猿若都達天聖,也不懼大日如來,但若真逼到哪一步,這場大戰恐怕天地色變,生靈塗炭了。還是元始天尊的法子好些。」

  玄女問元始道:「你有幾分把握?」

  元始道:「現在麼,不過五六成,還需多走走看看,此事不容有失。」

  玄女沉思片刻,立下決斷,道:「既如此,那便兵分兩路,你參悟陣法若有所需,儘管與我說便是。」玄女又轉頭對悟空道,「收集造化,助聰明神猿沖關,就落在你們身上了。」

  陰陽道:「我去便可。」

  玄女微微詫異,為何不讓悟空去,但陰陽所說,自應有其道理,自己懷疑陰陽很有可能突破了天地屏障,有許多事情還要向他請教呢。

  悟空道:「好,兩法並施,有備無患。」

  玄女對陰陽道:「我去齊天嶺,其實是尋你的。」

  陰陽點點頭,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但我之所知,恐怕令你失望了。」

  玄女道:「你這許多年,去了哪裡,總還記得吧?」

  陰陽不自覺向上看了一眼,目光穿透玉清宮殿頂,道:「我來的那處,非此天地,卻又並非逃出。」

  三人聽得一陣迷糊,這是什麼意思。

  陰陽接著道:「那裡,似乎是這片天地的邊緣,我有種預感,自己似乎能更上一步,出了那方禁錮,但鯤鵬不許。」

  悟空一閃念,道:「鯤鵬不許?他可是要你我同去?」

  陰陽道:「正是!」

  玄女道:「那裡,可有反造化之力?」

  陰陽道:「有。」

  玄女又道:「鯤鵬現在何處?」

  陰陽搖搖頭道:「我離開時,他還在,現在卻不知了。」

  悟空問道:「鯤鵬還和你說過什麼,你可知道他來歷?」

  陰陽道:「不知。」

  玄女點了點頭,道:「這些便足夠了,看來反造化之力的確自天外來,既然如此,封住擎天玉柱陣法,便沒有錯。大日如來若現於世間,唯恐大禍臨頭,必要阻止如來才行。」

  悟空道:「那是自然,那便分頭行事了!」

  二人與玄女和元始辭別,悟空對陰陽道:「我先去老君處索些仙丹來,再去真武、紫微、彌勒、觀音、大禹……」

  他還沒說完,玄女從玉清宮中追了出來,道:「悟空,險些忘了一件事。」

  悟空道:「什麼大事?」

  玄女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你閉關時,觀音曾來過齊天嶺,她座下龍女要見你。」

  悟空又驚又喜,龍女要見自己?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遭,看來她定然有許多話要對自己說呢。

  悟空道:「就去就去!」

  陰陽道:「搜集造化一事,還是交由我來,你自去吧。」

  悟空心急,一個筋斗翻到了靈山落伽山上。觀音遠遠見了,對龍女道:「他來了。」

  龍女微微頷首,卻皺起眉道:「我說這些,卻不知有無用處?」

  觀音道:「我不知你要說什麼。」

  龍女歎了口氣,道:「但依本心而行吧。」

  龍女緩步走下高臺,朝悟空迎去,悟空拾階而上,到了階頂,恰好和龍女面對面,二人相距不過咫尺。

  龍女道:「我叫你來,你便來了?」

  悟空點了點頭。

  龍女又道:「有來,便有去的,我叫你去,你去不去?」

  悟空脫口而出:「去哪裡?」

  龍女道:「佛經說:‘從無始來’。那便是沒有開始,也沒有終結,生生世世,無來去,也無始終。」

  悟空仔細琢磨龍女這句話的含義,「無來去,無始終」,那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會元之厄?知道天地輪回?」悟空以為自己尋到了答案。

  龍女搖搖頭,道:「你說的那些大事,我哪裡會知道,我只說你。」

  說我?我沒有來去,也無始終嗎?我自然知道我從哪裡來的,但我是怎麼來的,這卻不可和外人道。至於我將去何處,我自然不知。無始終?沒有開始,沒有結束,這話實在太玄,沒頭沒尾的,我又哪裡猜得到?

  悟空糾結了好一陣,也沒弄明白龍女要說什麼。

  龍女又道:「你是龍樹。」

  悟空點點頭,這還是龍女第一次和他正面說出自己前世的身份。

  「我知你前生,不知你今世,你要自己去尋才行。」

  悟空問道:「去哪裡尋?」

  龍女道:「龍樹當年為傳播佛法,踏遍四大部洲,他有予有得,或許,那也是你想要的吧。」

  「龍樹尋到了什麼?」問這話時,悟空心裡甚是鬱悶,造化神猿中,他修為幾近最高,但偏偏只有自己對前世卻什麼也記不起來。他甚至有個想法,是不是自己穿越來的身份使然,那些應該來的,都沒有來呢?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三章 遇龍樹

  此次和龍女相見,略有不同,之前每次,悟空都會進入一種玄妙之境,而後或旁觀、或代入龍樹之身。他想想道:「你能不能……叫我再做一次龍樹?」

  龍女搖搖頭,道:「能,但卻無大用的。」

  悟空道:「為何?」

  龍女道:「佛經說:‘人在世間,愛欲之中,獨來獨往,獨生獨死。苦樂自當,無有代者。’你縱為龍樹,也不過一時虛幻,又能奈何?」

  悟空道:「你知道龍樹要尋的是什麼嗎?」

  龍女道:「我知道,他要追尋佛經大義!」

  咦,竟會如此?悟空知道,佛經本身並無過錯,一切惡事都是惡人為之,但龍樹傳播佛法,居然是為了追尋佛經奧義,由此看來,龍樹也並非全受如來擺佈呢?那自己,應該怎麼做,難道還要沿著龍樹的道路走下去?

  不!龍女見識畢竟有限,她之所知,不過是限於龍樹一人,龍樹受這天地所限,誤以為佛經所說,便是這天地至理,但自己卻不然。悟空隱隱覺得,龍樹所追尋的,其實乃是一個「理」字!天地之理,萬物之理!

  龍女見悟空癡癡模樣,以為他入了情障,於是道:「佛經說:‘以一切法及諸有情皆畢竟空無差別故。’」

  悟空一怔,龍女這是開導自己呢,這可真是誤會了,莫說自己不是龍樹,縱真是龍樹又能如何,無數大事要做呢,哪裡有閒心談情說愛。而想到這裡,悟空不禁起了疑問,龍樹本是如假包換的造化神猿,造化無性,怎會動了情思。他看了看龍女,暗道,這丫頭莫非是單相思嗎?

  悟空對龍女笑笑道:「你說的有理,我此生高來高去,就連取經那十萬八千里都未走完,真該去看看天下眾生,或許便有所得呢。」

  龍女點點頭,道:「佛經說:‘諸法無高低,諸法無來去’。」

  龍女言辭有限,張口便是「佛經說」,悟空不由得聽得厭煩,道:「若無事,我便去了。」龍女點了點頭,轉身回了蓮台。

  看著悟空遠去的身影,觀音喃喃道:「造化神猿,當真古怪。」

  「嗯,是有些古怪呢。」龍女道。

  剛出靈山,但見陰陽坐在雲上等候,悟空詫異,陰陽神猿來這裡作甚?正好他也有事要問陰陽,於是迎前道:「為何不要我和你一同搜集造化?」

  陰陽手向下指,道:「你看芸芸眾生,有何感想?」

  悟空被問得一愣,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陰陽接著道:「你欲做拯天救地之人,無非為了天下眾生,但你可知道,他們想要的是什麼?」

  悟空道:「一樣米養百樣人,這豈能一概而論?」

  陰陽道:「去看看這天地吧,或許,今後再沒這樣的機會了。」

  說完,陰陽直投靈山,他自然是去尋觀音和彌勒,要索些造化靈物。

  悟空卻又開始思索,本來陰陽不說,他也是要入世間走一遭的。自己初登陰陽之境,修為雖高,卻也需時日穩固,以現下狀況去和陰陽出天,實在有些忐忑。還有一點便是,自己雖際遇非凡,平日接觸的非仙即聖,但他委實知道,仙聖之悟,歸根結底來自俗世之理,地上的先聖大儒,高僧道者,其實並不遜于神仙半點。

  遙想當年在三界之中,老君不是也不得不遵守約定,將孟軻自善惡界放出,這其中雖有了自己助力,但自己卻知道,孟軻乃有「亞聖」之稱,聞道或早或晚,終會成一代曠世大儒。唉,人壽有時盡,距出三界也不知過了幾百年,孟軻恐怕早已枯骨成灰了,這也是無奈之事。

  帶著滿腹雜陳,悟空化作人身,落在靈山腳下。

  當年如來為治世之尊時,靈山腳下仍是佛門掌控之地,哪有一個凡人敢入,而如今彌勒治世,靈山舉足即登,山腳下俱是寺廟居士之所,香火煙氣彌漫。

  悟空也無目的,隨意行走,不覺間行到一處大寺院,這座寺院名做「大樂禪院」,山門緊閉,門前聚集著許多人,指指點點,不知在爭論些什麼。

  悟空見了熱鬧,便湊上去看,聽了一陣,得知詳情。這座寺院乃是一東土和尚所建,在世已有百年,這東土和尚本是凡人,此刻怕早已不在了。

  這和尚當年自東土跋山涉水而來,到靈山聽尊者佛陀講法,某一日忽有所悟,便定居在靈山腳下,憑一人之力建起了這座「大樂禪院」,這和尚也被人稱作「大樂禪師」。

  那時靈山腳下還算清靜,並無幾家禪院,相距也甚遠,大樂禪師對佛經法義開示分明,時日久了,大樂禪院規模越來越大,漸漸達千人之多。

  而隨著周圍寺院越來越多,佛門「辨正」之風也越來越興盛。須知自靈山傳下的佛經雖都一般模樣,但經法意義深奧,且文字言簡意賅,往往生出多義來。因此各禪院傳經播道,偶爾便有不同,更不用說一些膽大妄為的信眾對佛經抄寫時隨意增刪了。

  若是如此也還生不出事端來,但偏偏有這樣一群信眾,今日在這家禪院聽講,明日又換一家聞道,聽得久了,便聽出不同來。這些人有腳有口,自然要將心中疑惑說出來。

  凡有信仰之人,都是衛道之士,自然容不得心中正道被扭曲歪解,而眾禪院明裡暗裡通了信息,卻一起將目標對準了大樂禪院。

  為何如此,皆因樹大招風之理,大樂禪院規模最大,占地最廣,又離靈山最近,不尋他些麻煩,簡直天理難容。

  而這其中還有另一個原因,那便是:人人皆知,靈山彌勒尊者所居殿堂叫做「大悲殿」,尊者尚自「大悲」,你居然敢叫「大樂」?簡直是大逆不道!

  悟空聽了這段公案,覺得也有些趣味,佛門辯論,稱得上是錙銖必較,且看大悲大樂之間如何辯解分明。

  這時,只見「大樂禪院」山門微啟,開了一個縫隙,這縫隙僅容一人出入,從裡面鑽出一個小沙彌來。這小沙彌禮數周到,出來時便弓著身子,先給門外中禪院僧人施了個禮,然後才抬起頭來站直身子。

  悟空一見這小沙彌,腦袋嗡地一下,這小和尚,居然和龍樹有九分相似!若不是知道自己便是龍樹轉世,這世上不可能再有另一個龍樹出現,還真道是龍樹當年假死呢。這是巧合,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呢?

  旁邊有一人道:「昨日便是他,這沙彌已應對了百余日,無人能辯得過他,當真厲害。」又有一人道:「你哪裡知道,他是大樂禪院守經閣的小和尚,真正厲害的主兒還沒出來呢。」

  「守經閣的便這麼厲害?叫什麼?」有一人問道。

  那人答道:「叫什麼來著,那名字甚是古怪……哦,對了,叫龍樹,龍樹和尚!」

  悟空根本無需留意,靈山腳下蟲鳴鳥叫皆入他耳,一聽說這個小和尚也叫龍樹,他不由得又是一驚,難道這個真是龍樹?悟空使玄空法秘訣仔細看去,這小和尚半點法力也無,全然一具凡人之軀,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世間還有這般巧合之事,可真是奇天下之大哉。

  龍樹和尚站定,下面其他寺院來的和尚一字排開,雙方對施一禮,顯然是論證要開始了。

  第一個和尚生得胖大,他向前邁了一步,站在龍樹和尚面前,張口便道:「人生在世,是苦是樂?」

  龍樹和尚道:「樂!」

  「非也!」胖大和尚早有準備,他知道龍樹和尚定會這般回答,接著道,「須知,萬物春夏繁榮,秋冬衰忘;宗親歡樂,皆會別離;財寶車馬,五家(即水、火、盜賊、官府、不肖子孫)分之;妻妾美色皆是愛憎之根。愛樂則生憂,貪欲則生畏。若無貪欲,便可無憂無畏,凡夫處世則不免招災惹禍,危身滅族,憂畏無量。殊不知三途八難、苦痛萬端,皆由貪欲愛樂而起……」他這一篇論道浩浩湯湯,自己說了一刻鐘,龍樹和尚只仔細聆聽,面不更色,淡然神情,倒似是一個有德高僧在聽弟子詢道。

  待到胖大和尚終於說得口乾舌燥,最後問了一句道:「還樂否?」

  龍樹和尚仍淡淡道:「仍是樂。」

  胖大和尚一怔,他情不自禁手指著龍樹和尚,喝道:「彌勒尊者殿堂尚名‘大悲’,你這間小禪院,如何敢稱‘大樂’?真是不分大小!」

  龍樹道:「佛性無大小之分,彌勒尊者之殿雖為‘大悲’,但他終年笑口常開,笑面彌勒,何悲之有?」

  胖大和尚體型和彌勒倒是有幾分相似,但論起佛法來實在太過貧乏,前面兩問是有備而來的,龍樹和尚好整以暇應對得天衣無縫,他便無話可說,只得悻悻然退下,站到了後排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四章 造與化

  龍樹和尚並無絲毫自矜神色,恬淡如初,目光平和看向下一個質問者。

  第二人是一位老僧,留著一縷長須,手裡持著一串念珠。他慢悠悠對龍樹和尚道:「素聞大樂禪院所講佛法與別處多有不同,敢問有何不同?」

  龍樹和尚道:「並未聽過別處講法。」

  老僧道:「這倒奇了,難道你的佛法是無根生出來的?」老僧貌似忠厚,卻笑裡藏刀。

  龍樹和尚面露肅敬神色,向西方施了一禮,道:「小僧有幸,聽過彌勒尊者傳法,有道是‘佛法無根無源,存善即為佛子’,你說佛法有根,根在哪裡?」

  老僧一怔,佛法根在哪裡?自己哪裡知道。但他卻硬著頭皮道:「自然在西天靈山彌勒尊者處!」

  龍樹和尚問道:「佛經可是彌勒尊者寫的?」

  老僧一翻眼睛,道:「那是自然。」

  龍樹呵呵笑道:「這位高僧莫非欺我年幼?可知今世乃是未來之世,才由彌勒尊者治世。五百年前,佛祖如來還是治世之尊,再往前溯三萬餘年,乃是上古燃燈佛治世,你說佛法是彌勒尊者所創,那燃燈佛手中拿的,難道是一卷白紙?」

  老僧心思正好被龍樹和尚說中,他以為龍樹菩薩年輕,便要蒙他一蒙,不想卻被當中揭穿,於是羞赧退了下去。

  悟空在旁聽得心中一動,他知道,燃燈佛乃是上古佛,亦被稱作過去佛,如來是被叫做現在佛的,而彌勒恰被稱作未來佛。這些在佛經中均有記載,龍樹知道,也不稀奇,而龍樹和尚所說的未來之世,卻是第一次聽說呢。悟空不由得隱隱覺得,這個龍樹和尚沒那麼簡單了。

  自己千年來也沒來過塵世幾次,怎麼偏偏今日落地,就遇到了這個龍樹和尚,現在若說這是巧合,自己心裡也不信了。

  老僧退下,第三個僧人隨即站出,這和尚生得瘦小,兩隻眼睛卻骨碌亂轉,一看便是心思靈巧之輩。

  瘦小和尚語聲尖利,叫道:「龍樹,我有三問。」

  龍樹道:「師兄請指點。」

  瘦小和尚道:「你可信因果?」

  龍樹和尚道:「信。」

  瘦小和尚道:「那你說,天地因何而生?」問出此問來,瘦小和尚面露得色,此次連縱十數家寺廟禪院,要來詰問大樂禪院,這個難題他可是處心積慮想了好久的。他在寺中問過方丈師祖,無人能答得出,不信龍樹小小年紀,能解天地難題。

  龍樹想了想,道:「天地因人而生?」

  瘦小和尚早料到龍樹可能會這麼答,緊接著道:「豈有此理,人皆知先有天地,後生萬物,若說因人而生,豈不亂了次序?」

  龍樹抬眼上望,道:「人皆知盤古開天,如何不是因人而生?」

  瘦小和尚冷笑一聲道:「盤古乃開天大神也,你居然說盤古是人,真是胡言亂語!」

  龍樹微微一笑,反問道:「何為神?」

  瘦小和尚一愣,他應變也算快了,答道:「無所不能者,即為神!」

  龍樹和尚道:「你怎知盤古無所不能?」

  瘦小和尚道:「這天下事,還有比開天闢地更大的嗎?」

  龍樹忽然失神,停頓了一下才喃喃道:「有的,有的,只是你不知而已。」

  他聲音雖小,但聽在悟空耳中,真似天雷滾滾一般,龍樹和尚,一定知道些什麼的!他究竟是誰?

  瘦小和尚和龍樹又辯了幾句,只是二人似乎各說各的,龍樹所言,都是什麼天啊地啊,入啊出啊,眾人都聽不懂,然後前來攻訐的眾僧便一起起哄,只道龍樹和尚輸了。

  龍樹也不作聲了,只漠然看著眾人醜態,待眾人都安定下來,龍樹才緩緩道:「這位師兄只說有三問,我依次答了,有什麼不對嗎?」

  眾人一想,瘦小和尚的確說了這話,那三個問題,龍樹確是一個不漏,後面再問的,龍樹縱是不答也無妨了。

  瘦小和尚還有些不服氣,但卻被第四人拉了下來。第四個僧人躊躇滿志,上前便問道:「素聞龍樹師弟所學廣博,所知並不限於佛法,我倒有一個難題縈繞於心,今日特來請教。」

  龍樹合掌道:「好說,師兄請問。」

  這僧人道:「師弟參悟佛法,是為的什麼?」

  龍樹道:「為修行。」

  僧人又道:「天下修行法門萬千,何故只修一門?」

  龍樹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僧人問道:「弱水三千,大道亦是三千,只取一瓢,豈不是得一漏萬?」

  龍樹道:「現下只取一瓢,一瓢一瓢,遲早取盡弱水三千。」

  眾人聽了一驚,龍樹也實在太過狂妄,原來他不囿於佛法一門,竟要修習天下大道!

  這僧人又問:「佛法浩瀚無邊,有生之年只怕你也學不盡的。」

  龍樹道:「天下事無非有二,一為事,一為理。同樣一件事,佛法能解,道經亦能解,儒家卷帙亦能解,何必窮首皓經,只學透,不必學盡。」龍樹這麼一說,悟空幾乎可以肯定,這個龍樹和尚,便是龍女口中所說的那個要探尋天地至理的龍樹菩薩!只是,龍樹菩薩已被玄女殺了,其魂魄造化均已被玄女納入花果山仙石之中,現在自己才是龍樹的後世呢,這個龍樹又是從哪裡來的?悟空真有捉住這個龍樹和尚好好問他一遭的衝動,但左右龍樹也跑不了,但看他還能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這僧人聽龍樹說的玄虛,顯然胸中志向非自己所能及,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唯有嘆服!」

  龍樹毫無得意神色,施禮道:「師兄客氣了。」

  眾僧人雖多,但士氣已墮,後面幾個僧人所問的,都是些淺顯問題,又怎能難得住龍樹,不過半個時辰,這十數人便敗下陣來,垂頭喪氣各回寺院去了。

  漸漸圍觀的過路百姓和慕名而來看龍樹風采的僧侶也都散了去,此時東天漸生起一輪圓月來,仍將地上照的通明。

  龍樹看了一眼明月,歎了一句:「爐中一夢錦繡,醒時明月依舊。」

  這句話聽得悟空浮想聯翩,龍樹和尚,也知天地為爐,自道夢中初醒,這個夢,他夢到哪裡去了?

  大樂禪院門前,僅余龍樹和悟空一人,龍樹看了看悟空,卻不說話,步下石階,遠離禪院,向東行去了。

  悟空禁不住問道:「哪裡去!」

  龍樹也不回頭,道:「傳法,學道。」

  悟空追上龍樹,道:「你我同行如何?」

  龍樹看看悟空,反而呵呵笑道:「同行?你要做什麼去?」

  悟空道:「我要尋此天地至理。」

  龍樹道:「那也沒什麼的,天地至理,無非兩個字而已。」

  「哪兩個字?」悟空不解道。

  「這兩個字,你再熟悉不過了——造化!」

  「什麼?造化?造化是天地至理,這又從何說起?」

  龍樹道:「蓋天地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至理,物之自然者,惜可甚哀。」

  悟空問道:「這又與造化何干?」

  龍樹道:「萬物有生有死,便是天地至理。須知,有生為造,有死為化,這豈不就是——造化?」

  悟空還是第一次聽說,「造化」二字還能如此解讀,不由得撫掌笑道:「妙,妙哉!」

  龍樹道:「你看了我許久了,你知道我是誰?」

  悟空點點頭,道:「你是龍樹。」

  龍樹道:「都知我是龍樹,這有什麼稀奇。」

  悟空道:「你非龍樹和尚,而是要尋天地至理的龍樹菩薩,上溯至前世,你曾為靈明神猿。哈哈,你當你能瞞得過我嗎?」

  龍樹菩薩一臉迷茫神色,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看悟空,道:「你說些什麼,什麼菩薩神猿,我從沒聽說過。」

  這下輪到悟空茫然了,他以為自己猜的絕對沒錯,龍樹和尚若不是龍樹菩薩,那他怎會知道這許多辛秘?

  旁的不說,單就他對盤古的論調,和自己當年在三界中和大禹的對話何其相似?

  「世間原本無神,愚人多了,也便有了神。」在悟空眼中,天地間諸多佛祖仙聖,其實不過是法力高些而已,就算是盤古,在世人眼中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但誰知道他在天外又是什麼角色?

  龍樹剛才反問那瘦小和尚「你怎知盤古無所不能」,若非有前世記憶的緣故,他怎會有如此石破天驚的想法?

  但龍樹若真是前世的龍樹菩薩,便和自己有極大淵源,沒有理由騙自己呢。

  悟空問道:「好吧,你只當我得了魔障胡說八道,那你告訴我,你是誰?」

  龍樹道:「你倒也並非全都說錯,我便是要尋天地至理的龍樹,只是我不是菩薩,而是一個凡人。」

  「凡人?你不是和尚了?」悟空問道。

  龍樹道:「什麼和尚道士,不過浮華外表而已。人之存世,皆為內心道義未泯,若為其他緣故,那便落了下乘了。」

  悟空道:「這話倒有滋味,只是說來容易,對升鬥小民而言,每日衣食尚且照顧不周,哪裡還有閒心悟道?」

  龍樹道:「引車買漿之流,未嘗無道。」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8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五章 知逆旅

  悟空不禁好奇,問道:「你生年幾何?」

  龍樹道:「一十有八。」

  悟空道:「年紀雖輕,卻知許多道理,難得。」

  龍樹道:「說了怕你不信,我初生落地,便知道許多事了。」

  龍樹不知道,他面對的這個白衣書生,乃是當今天地間數一數二的人物,龍樹眼中無法解釋的玄妙事,在悟空看來,都必定有著背後的原因。

  悟空一聽,立刻犯了尋思,龍樹初生便知世事,顯而易見是有人在背後操縱。使龍樹重生,相貌、性情、行事目的和前世均無差別,誰人會這麼做呢?

  玄女自稱殺了龍樹,自然不會虛言,而她已將龍樹造化取出,留待靈明再生,又豈會再造龍樹?從玄女的角度說,龍樹對她並無甚意義,再說,就算是玄女所為,此事也無必要瞞著悟空。

  除了玄女,唯一還有可能的便是如來了,但悟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如來這麼做的理由何在,悟空不由得一陣苦笑,自己初入塵世,便遇到了一個難題。這個難題,似乎和自己有著莫大關係,但又偏偏尋不到半點端倪。

  悟空想著想著,忽然靈光一現,龍女!龍女會不會知道這件事?她叫自己下界來,莫非是為了讓自己遇見龍樹?想了又想,悟空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莫說龍女修為不高,未必知道龍樹的存在。就算知道,此龍樹也非彼龍樹,對前世的記憶,除了那些經道,其餘的竟一點也記不起,對自己也無甚幫助。

  再說,憑龍女對龍樹的情深款款,她若知道天地間還有這麼一個龍樹存在,只怕自己早就來尋了。

  悟空想了想,問道:「你為何要叫龍樹這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龍樹和尚道:「是我自己取的。」

  「自己取的?那總要有個來歷才行。」悟空道。

  龍樹道:「哪有什麼來歷,我生下來便知,自己就叫龍樹的。」

  不知不覺,二人已走出甚遠,悟空眼見靈山腳下燈火漸漸遠去,對龍樹道:「你便這麼走了,也不和禪院中師兄弟打個招呼。」

  龍樹道:「來去無礙,有什麼可說呢?」

  悟空手指前路,道:「今夜雖皓月當空,明日只怕前路黑漫漫一片,你怕不怕?」

  龍樹詫異道:「怕什麼?」

  「看不見,怕不怕?」悟空道。

  龍樹道:「我要去的,便是未知之地,這才是求之不得呢。」

  悟空仿佛有無數話要問龍樹菩薩,但又不知從何問起,心裡憋得實在難受。他見龍樹大步流星向東行去,兩眼目光堅定,似乎前方便是真理之路,不由得憑空生起了敬佩之意。

  如所料不錯,前世的龍樹菩薩,也是這般在世間行走,龍樹菩薩雖被如來那篇經文所困,但心中仍存對大道的嚮往,這是何等不易之事!

  龍樹,在這一刻,儼然成了追尋天地至理的象徵,而他知道天地至理乃是造化,還在找什麼呢?

  造化神猿,便是混沌造化孕育而出,神猿若死,仍將重生,即便天地興亡,亦對神猿無礙。而眼前的龍樹和尚,儼然便是前世的龍樹菩薩,難道除了造化神猿,旁人亦如此?生生死死,無窮盡也。

  想到此處,悟空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話來:「我相信,這世上還有另一個我存在,只是,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在我之前,還是在我之後。」

  罷了罷了,權且將這個龍樹和尚,當作另一個龍樹菩薩吧,尋不到的,也不必打破砂鍋問到底,該來的總會來。

  悟空對龍樹道:「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你多保重。」

  龍樹仔細看了看悟空,微微一笑,點頭道:「你要走了?」

  悟空道:「要走了。」他暗暗施了個法術在龍樹身上,這法術既可護身,又可示警,龍樹但遇著危險,他便可隨時來救。

  龍樹忽然道:「施主絕非常人。」

  悟空微詫道:「從何說起?」

  龍樹道:「我在大樂禪院前與眾僧激辯,每每口出狂言,施主便有稱許之意,我自然看得出來。」

  悟空笑道:「豈有此理?」非是悟空自誇,他修為已然通天,變化之術爐火純青,就算龍樹所言動了自己心弦,但做到面不改色還是絕無問題的,龍樹區區一個凡人,怎麼可能看得出自己心思。

  龍樹凝重道:「你莫要不信,我觀的是心。」

  悟空一怔,觀心術?這是哪門子學問?

  悟空問道:「你善觀人之心?」

  龍樹道:「旁人之心,我也不甚在意。」言下之意,尋常角色,卻入不了龍樹之眼。

  悟空道:「好吧,此時暫且不論,我倒要問你,你說盤古並非無所不能,可有依據?」

  龍樹道:「自然有的。世人皆道盤古開天闢地無所不能,但依我看來,盤古開天,乃因為此天地所困也,以他之能,恐怕僅可開天,否則,還不脫出樊籠,在此作甚?」

  「啊?」悟空心中大驚,龍樹這話,可真是驚世之論,若非自己知道他是凡人,還不以為是哪個大神降臨,特來點撥自己的呢。

  自己怎麼就沒想到,盤古也是想出此天地的呢?如來所作所為,讓自己好大誤會。如來要盜取盤古造化之精,藉以出天,自己只道盤古一人擁天下造化之精九分之三,自然具備出天之能,龍樹這麼一說,倒點醒了自己。

  盤古不惜造化,他以身為大地,孕育萬物,又舍出造化之精化作蟠桃母樹,供七神猿享用,更拿出五臟化作的五行之極,給五行神猿修煉,還造就了玄女、地藏和諦聽造化一脈。盤古之所作所為,看起來真是不可詬病,他身為造化一脈中最重要的一個,按理來說,不應有異心才對,但存了私心和想不想出天,實在是兩回事。

  如果盤古也想出天,他這些舉動,都為造就七神猿,更多的是為了自己——靈明神猿,他是要借自己之力出天嗎?

  悟空回道:「果然高論,佩服!」

  龍樹又道:「神人之論,你可有別種議法?」

  悟空道:「你所說的,便是我心中所想。」

  龍樹點點頭,道:「不想今日竟遇見一個知己,真是難得。」

  悟空暗笑道,豈止知己,你不知,曾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呢。悟空道:「天下物種,最可憎的,便是存了高低之分,以致恃強淩弱,不分是非。但有弱肉強食之事存在,那便失卻了理,惡之源頭,自此而生。」

  龍樹道:「強弱無妨,惡由心生。」

  悟空道:「心中但存正道,惡念便無所遁形。」

  龍樹道:「世人並非你我,又豈能強求?」

  悟空歎了口氣,造化一脈還算公正,但這天下絕大多數卻都是平常人,除了造化一脈,又有幾人不存私心的,就算是老君,還總想著多占些蟠桃煉丹呢,何況數以億萬計的凡人。但凡人卻也無錯,自己雖「恨私心有所不盡」,但人性使然,又能奈何?

  龍樹接著道:「人生在世,萬般苦楚,當先積苦,方能離苦。又有生老病死,又有求不得,又有怨憎會,又有愛別離,凡人未待參透,卻先歸於塵土了。」

  龍樹抬頭看了悟空一眼道:「你說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可知其內中含義?」

  悟空道:「有雲: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又有雲:人生於天地之間,寄也;寄者固歸也。無論神仙凡人,遲早不都歸於塵土,有那個能恒久不滅的呢?」

  龍樹點點頭,道:「不錯,人皆有向生之意,卻又那個不歸於塵土?結局卻偏偏事與願違,此為人生之大逆也!」

  「造化弄人,天地煎熬眾生,便是如此吧?」悟空問道。

  龍樹哈哈大笑:「說得好,我便要看看,天地為何要如此呢,竟被你一語道出了。」

  悟空不由得肅然起敬,龍樹要尋的東西,自己又何嘗不在找尋,而自己是造化神猿,是踏過聖人之境,登上陰陽境界的大能,龍樹僅以凡人之身,卻有此大志向,豈能不叫人敬佩?

  悟空見龍樹意氣風發神態,再想起那些和他爭辯的俗世僧人,兩相比較之下,他心有所感,情不自禁背起了《逍遙遊》中的一段文字:「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9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六章 遇故人

  在悟空的吟誦聲中,龍樹抖擻精神,義無反顧向東行去,悟空待他走遠,心中不由得一陣悵惘,他有一種預感,自己還會遇到這個神秘莫測、而又簡單質樸的龍樹和尚。

  悟空自然不會像龍樹一樣一步步量去,他展開身形,瞬間出了靈山範圍,揮手招來一朵白雲,隨風飄蕩,不覺間見地上一片燈火通明,便按落雲頭,悄無聲息落了下去。

  下方倒不是尋常城鎮,看所占地界,至少也是一大州府。只見夜色中一片好景觀:家家高張燈火,院院徹夜笙簫,珍樓壯麗,寶座崢嶸。爐中香火長明,臺上燈花不滅。便如家家辦喜事一般。

  悟空混到人群中,尋了個閒人問道:「老哥,我初來乍到,這是過節還是娶親呢?」那人笑道:「聽你開口,便知你是外地人,連日子都不記得了?明兒,便是元宵佳節了。」

  「元宵佳節?」悟空聽得一陣感傷,自己來到這世界,哪裡還記得什麼節日,這人一說元宵佳節,自己莫名感傷起來。天大地大,他都觸手可及,只是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記憶,卻仿佛離自己分外遙遠了。

  心中波瀾起伏,面上卻仍笑道:「此處是何地界,真是人民富足,百姓之樂。」那人道:「這裡是天竺國金平府,這裡有個習俗,每到元宵佳節,便要點起金燈來,瞧——」那人往人最多的地方一指,「哪裡有座金燈橋,最熱鬧的,我也去瞧瞧。」這人說完便走了。

  天竺國金平府,這個地名可真是不陌生,悟空記得,《西遊記》中,唐僧曾在此禮佛,卻遇見了三隻犀牛精扮的假佛。只是現下齊天嶺勢力幾乎遍及天下,恐怕這三隻犀牛精也無所遁形吧。

  嗯,既然來了,便在此停留一日也無妨,犀牛精若是還在,自當來收燈油的。

  當夜,悟空隨意找個地方住下,第二日便早早起來,看金平府景觀。朝日初升起,市井喧嘩叫賣,車馬往來,甚是熱鬧。悟空向來在天上不惹凡塵,今日沾了這煙火氣息,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正走著,見東面行來了一夥道士裝束的人,這群道士大都有些法力,甚至還有天仙境界的在其中,悟空覺得奇怪,這裡已是佛家地界,這群道士來做什麼?

  他仔細看去,差點沒笑出聲,原來這群道士裡竟有熟人呢!一個地仙境界的中年灰衣道士,滿面虯髯、身軀魁梧,正是他在三界中遇見那個癡情種子——黑水體質的章回。

  緣分啊!悟空暗道,章回當年被人丟入善惡界,若不是自己助他,恐怕一輩子也回不到劫殺界,而在烏雞國中,若不是自己設計擒了九頭蟲,恐怕章回也十有八九逃不過五行問心玉的尋覓,若被九頭蟲擒了,現在應是不知死活呢。

  悟空自然不會因救了章回而怎樣,但既然遇見了,便當問一問他,這群道士來這裡究竟要作甚麼。

  悟空走上前去,喚一聲道:「章回道兄,可有日子沒見了。」

  見有人朝他走來,章回一怔,立時起了防範之意,他見面前站著一個白衣書生,稍一回想,「哇呀」一聲叫了出來。

  他這一叫不要緊,周圍幾個道士一躍而起,將悟空圍在了中間,章回忙道:「沒事沒事!」說完跪地對著悟空磕了三個響頭,道:「恩公!可想煞你了!」

  悟空見章回這三個頭磕的也實在,笑道:「起來吧,你想我作甚!」

  章回囁嚅幾句,卻沒說出什麼來,三界之事,他從未與旁人說起,當著這許多同門的面,自然不好直說。

  這時,一個身著黃色道袍的老道從後面走了過來,看樣子輩分頗高,他也不看悟空一眼,對章回斥道:「道家修行,當以清靜無為為本,看你成什麼樣子!」

  章回被老道訓斥,卻不懼怕,他手指悟空道:「師叔,這位是……是……」

  老道這才看了看悟空,可是悟空此刻便如凡人無異,他一個區區八品天仙,怎能看得出來。老道見悟空並無半點修為,更是生氣,喝道:「你一個稟賦不俗的地仙,竟然向一個凡人跪拜!成何體統?」

  章回急道:「師叔,他,他曾對我有恩!」

  「哦?」老道起了疑心,悟空現在模樣看上去至多不過二十幾歲,而章回入門已有幾百年了,這是什麼時候的恩情呢?難道……他竟是深藏不漏嗎?

  悟空一眼便看穿這老道心意,他也不愛多惹事,便對章回道:「你我借一步說話。」

  章回點了點頭,哪知老道見章回居然不和自己告假,便覺在眾多晚輩面前被拂了面子,喝道:「回來!」

  悟空微微詫異,這老道多少有些倨傲無理了,悟空一擺手,將一眾道士盡數施了定身法,封了六識,這群道士便立在街上一動不動,都成睜眼無視、充耳不聞的境況。

  悟空道:「無事了,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章回也不見悟空施法,自己同門數十人個個成了泥塑木雕一般,心中暗道:恩公的本事又大漲了。

  章回道:「一別經年,說來話長,恩公若有暇,我便多囉嗦幾句,不知……」章回偷眼看了悟空一眼,見悟空微笑頷首,這才要開始說下去。

  悟空向左右一望,許多人見這群道士裝束怪異,又一動不動立在街道當中,都圍攏上來觀看,悟空無奈笑笑,在這裡施展法術,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了,他一揮手,將眾人身上法術解了,道:「都散了吧,我和章回說幾句話便好。」

  一眾道士複得自由,心中驚駭難定,再不敢和悟空搭話,都靠在街邊站著,等著章回。悟空見路邊有一個小店,便將章回拉了進去,二人坐定,要了兩碗吃食權當擺設,這才道:「你在哪裡做了道士?」

  章回道:「自三界出來,我便被投入西牛賀洲,那時天下還算安定,並未遇著什麼惡妖。但我修為低微,還是受了些苦。大概飄蕩了三四十年,來在比丘國,正遇著比丘國內有一所慈門觀收徒,我便進了慈門觀,做了這許多年道士,終日修煉打坐,也算清靜無事。」

  悟空記得,初見章回時,他只神仙四品的修為,而現在已然是地仙五品了,若是尋常修煉的,跨過地仙門檻殊為不易,章回幸得黑水體質,修煉起來勝卻常人許多。

  悟空贊道:「進境不小。」

  章回在悟空面前有些羞赧,道:「恩公謬贊了,不知我何時才能像恩公一樣。」悟空暗道,只怕你永遠也到不了我這等境界了。

  比丘國,這名字也曾聽說,悟空想了想,《西遊記》,唐僧路過比丘國時,那國王是喜道憎佛的,請了一個老道人,卻是南極仙翁座下鹿精,要收集小兒心煉長生不老藥的。而當年南海一戰,那妖鹿已被通風用苗刀斬首,自然再不能出來作惡。不想比丘國自那時起,直到現在,國內仍存道觀,看來是積習難改,也屬常情。

  章回道:「我觀觀主是天仙八品,在比丘國任職國師,地位僅在國王之下。」

  悟空道:「不在國中過好日子,怎跑到這裡來了?」

  章回道:「說來這事也湊巧,比丘國地處西牛賀洲,近幾百年來,常有東方僧人往西邊去,要尋佛法源頭。前幾任國王也不曾在意,只放這些僧人過去便罷,但現任國王卻唯道教為尊,他見許多僧人往西去,心中便有不解。道學經典乃是天下最好的了,為何這些和尚捨近求遠,偏要去西方尋道呢?」

  悟空道:「那又怎樣,難道叫你們去拆了西天嗎?」

  章回笑道:「我等哪有那般本事,國王既有不解,便要觀主想個法子,去將西方經文搬回一些來,翻閱翻閱,看看到底有何不同。」

  悟空道:「靈山佛法傳遍天下,為何非要你們跑這一趟?」

  章回道:「佛經隨處可見,但天下所傳,各有不同,也分不清真偽,所以這才要專門跑一趟。另有一個原因……」章回向外看看,壓低聲音唯恐他師叔聽見,道,「我這師叔,對佛門甚是抵觸,他說,此次去西天,若得了機會,便要與靈山上和尚論上一論,看看究竟是道家正統,還是佛門當先。」

  悟空有些忍不住笑,這個師叔,倒也算是井底之蛙,憑他這點本事見識,就敢往西天去了,莫說彌勒觀音,就算遇著龍樹,他也是辯不過的。

  悟空問清楚了,道:「既如此,你們接著西去吧,莫耽擱了行程。」

  章回道:「我們日夜兼程,已趕了七八個日夜,今日是要在此歇上一歇的。真沒想到,竟會在此地見到恩公……」章回搓了搓手,面上盡是興奮神色。

  悟空見章回緊張模樣,笑道:「你師叔說你也說得沒錯,修行道法如此多念頭,也該存一顆清靜心了。」

  章回憨厚笑道:「見到旁人我也不是這般模樣,只是恩公……」說到這裡,章回又不知說什麼好。

  悟空心思一動,一股無形之力納入章回體內,這股力道乃是從水之極力衍生出來的,章回今後若勤加修煉,對他修行大有益處,但他若是懶惰,卻也與常人無甚分別。

  憑悟空現在修為,直接助章回升至太乙金仙,也費不了多少工夫,但修為高了,卻也未必是福,還是踏踏實實修煉才好。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9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七章 懲小惡

  和悟空敘了一陣話,章回只將自己情形說了一通,悟空究竟是何來歷,他也不敢多問,便恭敬告退了。

  出了這家小店,師兄弟們均向章回遞來怪異的目光,此次帶隊的師叔,乃是天仙五品的修為,在比丘國也是高手,這個白衣書生居然手指都不動一下,便將其制住,怎能不叫人心中生怖?

  師叔見章回終於出來,哼了一聲,一言不發,便帶著他們尋客棧去了。一路上,眾弟子嘀嘀咕咕琢磨悟空使得是什麼法術,師叔初時尚忍了,到後來實在耐不住,喝道:「天下邪法多的是,有什麼稀奇,莫再胡說了!」

  悟空無事,便在城內閒逛,金平府內民風淳樸,少見作奸犯惡之徒,悟空看得甚是寬慰,這自然是主事者治理有方,百姓才得安樂。

  不覺天色已晚,只見街道上漸漸熱鬧起來,六街三市花燈點起,半空中一片通明。恰恰今夜月光晴朗,月照燈,添十分燦爛,燈映月,增數倍光輝。

  看著這俗世萬千家燈火樓臺,十數裡幻光世界,不覺竟有登了仙境之感。遊人如織,鬧吵吵醉醺醺在城中賞玩,好一派其樂融融景象。

  不覺行到了金燈橋上,悟空忽覺異香撲鼻,只見三盞金燈都有半丈方圓,上面罩著玲瓏剔透的兩層金絲編好的樓閣,內襯琉璃薄片,這異香,便是這三盞金燈的燈油味道。

  悟空心中一動,又是三盞金燈,他拉扯住身邊人問道:「這三盞燈油,怎會有如此奇香?」旁邊這人道:「這燈油不是尋常之油,乃是我金平府舉州之力聚成的酥合香油。」

  悟空道:「為何要攢這許多,這要哪年才能點完?」這人道:「凡人哪能享用得起,這三盞燈,是給佛爺預備的。」

  「佛爺?是哪家佛爺?」悟空問道。

  「小點聲,便是佛爺,管他哪家,總歸能保我金平府風調雨順罷了。」這人道。

  悟空頓時明白,原來犀牛精果然還在。原來犀牛精並不禍害百姓,也從未現過妖身,更給自己安上了一個佛爺的名頭,齊天嶺的後土娘娘殿雖建得遍地都是,但無人去告狀,自然無人知這片祥和之地竟藏了三個妖精,因此這犀牛精也能躲得安穩,不足為奇。

  正說著,只聽半空中呼呼風響,那些看燈的百姓一哄而散,悟空抓住一人問道:「怎了?」那人道:「佛爺來了,年年如此,你還問我!」

  悟空豈會不知空中來了三個犀牛精,他只是要驗證一下,這三個犀牛精果然年年搜刮呢。

  元宵佳節如此熱鬧,比丘國慈雲觀弟子也自然要出來觀看,那師叔教眾弟子莫要亂走,自己卻也看的流連忘返。正此時,空中惡風來襲,這師叔臉色一變,聞見妖氣,急忙將一眾弟子召集在身邊。

  有人問道:「師叔,怎麼辦?」

  師叔倨傲道:「哼,降妖除魔乃是我道門大任,還有什麼猶豫的?」

  修仙之人眼裡過人,只見空中六盞明燈照過,再仔細看去,卻是三隻奇大無比的牛頭,師叔久居國中養尊處優,哪裡見過這樣的惡妖,頓時雙腿有些發顫。

  再過片刻,眾弟子也看得清楚,章回哆哆嗦嗦問道:「師叔,怎麼辦?」師叔哪裡還敢說話,只恨自己跑得晚,怕是被這幾隻惡妖盯上了。

  就在此時,只見一個白色身影從金平橋上躍起,袖袍一揮,漫天黑霧化作無形,而空中跌落三個身影,落到地上,正是三隻哼哼呀呀的犀牛精,悟空這一下用了少許力氣,將這三個妖怪摔得七葷八素。

  「是恩公!」章回喜道。

  悟空走到三個犀牛精身前,道:「敢冒佛名行惡事,其罪不輕,要死還是要活?」

  三個犀牛精見悟空只是個尋常凡人,忍痛從地上站起,當中那個名叫辟寒大王的喝道:「你使得什麼法寶?」

  悟空見這三個還不服氣,稍微放出些聖人威壓,犀牛精哪裡能受得起,撲通盡都跪在地上,連嘴巴都張不開。

  悟空又問道:「要死要活?」

  三人忙不迭道:「要活要活!」

  悟空手指輕彈三下,在三人身上下了禁制,悟空對陣法之道知之甚少,但他布下的禁制,也非這三個犀牛精能破得了的。悟空道:「今日起,你三個在金平府做苦役百年,以補當年之過,若有他念,我自有法子取汝等性命!」

  三人點頭如搗蒜一般應下了。

  悟空又道:「百年之後,去齊天嶺尋個營生,不准在俗世停留一刻,可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多謝上仙饒命!」

  悟空料理了三個犀牛精,便叫三人去了,他植入自己神念,隨時可以尋得到他們三個,憑著剛才那股聖人威壓,料他們三個也逃不掉。

  對這三個妖怪,悟空並無殺意,他三人只是每年來騙取一次香油而已,並未擾民,且還能保金平府風調雨順,也算無甚大過錯。

  見三個犀牛精無了蹤影,悟空心中五味雜陳。

  齊天嶺雖勢力極大,統禦天下妖怪,但總有些妖怪不願依附于旁人而生存,這卻也不能怪他們,無論是人是妖,都有一顆嚮往自由的心,這才是最珍貴的天性,豈能靠暴力和強權而奪走的?

  下面章回等人早已看呆,他們這才知道,憑自己這群人,根本看不出悟空的實力,這才是天壤之別。

  惡風既散,金平府百姓又重新出來收拾燈會,悟空使法力喝一聲道:「佛爺說了,見爾等虔誠,自今歲起,免去燈油之供!」

  此語一出,下方百姓停滯片刻,而後一起歡呼起來,燈油之賦,對尋常百姓來說,實在是一個巨大的負擔,但為了土地收成,卻不敢不交。今日聽半空傳來此語,又見今歲燈油一滴不少,自然便信了。

  悟空此舉也是無奈,百姓既然信了佛爺,那便只能將計就計,除此之外,百姓難以信服。他見百姓雀躍歡呼,不由得慨歎道:百姓所求,何其簡單,唯衣食豐足,便再無他念。但就這簡簡單單的最初級的願望,往往都難以實現。

  這,是強弱的緣故,還是貪心所使?弱肉強食,難道真的是天地至理嗎?強,弱,便應是欺人與受欺的理由?

  無論修行還是為人,愈來愈強自然是好事,但強大怎會成了播惡的源頭?帶著滿腹心思,悟空離開了金平府。

  行著行著,悟空不禁想起,此次閉關三百餘年,不知原來的東土,現在又是哪朝哪代了,上次去時,竟是南北朝西魏時期,這可實在是有些錯亂。

  在悟空看來,這個世界唯一與他前世有些聯繫的,便是那些還算熟悉的歷史朝代,而這些朝代亂了次序,內中或許有著更深一層的含義。

  這片天地,不是宇宙中的地球,而是一個封閉的大爐子,以常理度之,自然是行不通的。規則,最為重要,尋出此爐中的規則,才是脫出此天地的根本。

  此時二更時分,即便去了東土,也不便打探,悟空索性坐在雲上,緩緩向東邊飄去。臥看蒼穹,月朗星稀,但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訣,天上繁星密密麻麻,自然看得清楚。

  這星光,和前世也無甚分別……悟空忽地想起一事來,既然此天地為爐,那麼怎麼能看得見天外之星呢,難道這爐子沒有蓋子嗎?

  沒有蓋子,卻出不去,天外罡風,猛烈如斯。記得陰陽說過,他能出天,那便是能通過那道最厲害的罡風層了。看來,天聖境界,便是這爐子的限制,修至陰陽境界,便可出天了。只是,如來努力了七個會元,難道連天聖境界都突破不了嗎?這又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了。

  許久未想起如來了,悟空難得閒暇,不由得多想了一陣。如來,恐怕是這天地間最執著而又最悲情的人物了,他並無他念,其實只是要出天而已。

  或許,在初入此爐時,如來也曾想過,自己安安分分修煉遲早有一天將會出去。但他沒有料到的是,會元之厄,使一切成空,保得了性命,卻保不住修為。

  在一次次會元之厄後,如來終於醒悟,單靠自己,是絕對出不去,如來並非造化之體,沒有如七神猿般突飛猛進的可能性,他只有另尋他法。

  於是,他練就一佛三身,打起了三清的主意,開始算計七神猿,圖謀盤古造化,引入天地反造化之力……如來,倒也真是不容易啊!

  自己剛入此天地時,並未與如來為敵,而一步步走到今天,靈明神猿儼然成了如來出天最大的障礙,這一切,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嗎?

  最初,只是聽得如來處心積慮削弱神猿實力,才義憤填膺,誓要粉碎如來陰謀,但冷靜再想想,最不願如來出天的,並非是七神猿,而是……盤古?或者那個神秘的天外之人?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9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八章 竟是你

  不知不覺,天色已明,悟空早掐算好路程,此時下方便是東土地界。悟空見下方一座小城,便往下觀看。

  城頭上旌旗招展,城下數裡處,亦有許多營寨,悟空仔細看看,竟是兩軍對壘。真是運氣,自己來到此地,還未看過古代士兵打架,而再一想,一旦戰爭,不知又將有多少死傷,憑空添了多少孤兒寡母、不幸家庭。

  悟空運起玄空法秘訣仔細觀看,發現城頭上那杆大旗上寫著偌大一個「楚」字,而城下營寨中旗幟招展,竟是個「漢」字!

  楚漢之爭?難道是劉邦和項羽?悟空頓覺怪異之極,他第一次感覺到光陰倒流的滋味。先前是隋唐,上次是南北朝,現在居然回到了楚漢……再過幾千年,是不是能回到蠻荒時代呢?

  悟空心思一動,化作一陣清風,到城中游走一圈,重返雲端時,嘴裡喃喃道:「居然真是楚霸王!」

  後世朝代變遷,悟空自然記得清楚,夏商周春秋戰國秦漢三國云云,但這些只他自己知道,又和哪個去說?即便說了也無人會信的。

  悟空不自覺往天上看了一眼,能驅動這爐內光陰逆轉的,會是誰呢?

  他來此地,只為看這一眼,龍女教他在世間行走,他此刻想想,真有些耐不下性子,自己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靈明,還有一層後世穿越者的身份,年紀雖輕,但論心境和博識,早已超越了旁人。見到了龍樹和尚,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天地中也沒有旁人再讓自己想見。

  如來此刻只怕晝夜不息凝練大日如來之身,他若得逞,爐中只怕翻天覆地了。悟空想了想,向下望了一眼,而後轉身離去,往齊天嶺飛來。

  楚漢之爭,他是知道結果的,雖不願見生靈塗炭,但自己也不可能插手其間,無論歷史還是現實的演變,都有其內在規律,憑自己現在的本領,固然能改變這些,但這豈不是壞了「使人莫失本心」的道心?

  還未到齊天嶺,但見玄女和陰陽二人向東行來,悟空攔住他倆,詫異道:「哪裡去?」陰陽見悟空回來,也不意外,道:「玄女邀我破陣。」

  「破陣?什麼陣?」悟空問玄女。

  玄女道:「自然是擎天玉柱上陣法,若能遏制反造化之力,還擔心什麼大日如來?」

  悟空道:「元始大天尊成了?」

  玄女道:「也只有七成把握,但已不敢耽擱了。」

  悟空謹慎道:「若是不成,將會怎樣?」

  玄女道:「左右那造化之力已經進來了,不成又能怎樣?」

  悟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一同往玉清宮行去。

  到了玉清宮,元始還站在那裡死死盯著造化爐,三人進來,元始收起造化爐,抬頭道:「成敗都要一試!」

  玄女道:「師弟若破不了這陣法,旁人更沒可能了。」

  五莊觀地處偏東,四人便一起往東面青丘山飛來,瞬間即入金天銀地,行到擎天玉柱九枝分叉處,元始便盯著地上那無形之陣看了起來。他若未修習玄空法秘訣,對這陣法實在是看不透徹,但即便學了,此時也有幾分模糊。

  這陣法,元始之前自然看過,但此時之印象和那時又有不同,難道這陣法,竟會自主變化不成?

  破解此陣法,實在重要之至。玄女和悟空各守一邊,向遠處張望去。天地雖定,但也要以防萬一,元始入定時,若有人干擾心神,只怕前功盡棄了。

  悟空向西面一望,輕咦一聲,叫道:「屍胡山上居然有人!」

  四人都覺詫異,金天銀地可非尋常地界,普通人是到不了此處,縱使仙人,也要過了混元金仙之境,才能踏步其中。

  如今天地,能入金天銀地者,大多數都或在齊天嶺、或在西天靈山上,除此之外……還真不知誰會來此。

  陰陽道:「看看去!」

  這四人修為,當可縱橫天地,自然無所懼怕,於是四人將破陣一事暫且擱下,一起向天地東北屍胡山飛去。

  將到近前,悟空笑道:「這人卻不是生人,乃是黃角大仙。」

  屍胡山上,自然是黃角大仙和二十余聖人,他們也在九枝之上,不知鼓搗些什麼,見悟空玄女等人來了,也不躲閃。

  當年瑤池之中,黃角大仙將蟠桃母樹拱手相讓,因此悟空對他倒無惡意,但此刻見了他,悟空心中生起疑竇。

  瑤池後園之中,無論是黃角大仙還是三十六聖人,都只歸王母統管,黃角大仙即使厲害,又有何能將當年四散奔逃的這許多聖人攏在一處?悟空不禁覺得,這個黃角大仙,絕對不是簡單人物。

  黃角大仙見了悟空和陰陽,目光中露出驚詫神色,這兩人之修為,遠非他能看得穿的。但黃角仍微笑迎上前,道:「真是湊巧,竟會在這裡遇見。」

  伸手不打笑臉人,悟空也回道:「巧的很那。」

  玄女卻急著叫元始破陣,直接問道:「你們在此作甚?」

  玄女稍有無禮,黃角倒是不以為意,道:「金天銀地,罡風甚烈,倒是最適合煉體之地。」

  玄女冷笑道:「黃角大仙,扯謊也不是這般扯的吧,此地連造化之力都沒有一絲,如何修煉?」黃角呵呵笑道:「我等用仙丹修煉,哪裡需要天地造化靈力?」說完這話,黃角抬起手臂,在頭上揚了一下,這動作甚是怪異,玄女和元始不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黃角也覺得不對,一怔後放下手臂,道:「既然幾位要用這方寶地,我等便退避三舍,如何?」

  玄女還未答話,元始天尊忽然喝道:「黃角,你是西王母!」

  元始這一叫,眾人皆驚,悟空看了元始一眼,見他表情嚴肅,這場合下又怎能開玩笑?

  黃角一愣,哈哈大笑道:「元始天尊在說什麼?西王母早已被如來害了,我若是她,豈不是見鬼了?」

  悟空初時只道黃角是西王母使秘法培育出來的高手,也未曾仔細勘看過,聽元始這麼一說,悟空不由得使出玄空法秘訣認真看向黃角。

  黃角被悟空目光盯得頗不自在,仍笑道:「你能看出什麼?」

  悟空窺到黃角丹田,只見黃角丹田浩蕩廣袤,造化濃郁,但其中漂著一道殷紅血絲,頗為奇特。

  悟空張口便問:「黃角,你丹田處那血絲,是誰人的?」

  黃角略微詫異,隨即道:「這血絲,乃是西王母植下的,她之魂血與吾等魂魄相連,一念之間便可取吾等性命,若非如此,我豈能替她賣命?」

  悟空聽黃角解釋得倒也合情合理,不由得看向元始。

  元始道:「我不知他使了什麼法術,但這人確是和西王母有八分相似。」

  悟空又看了看黃角,不由得搖了搖頭。西王母生得雍容華貴豔美絕倫,這黃角大仙卻如同竹竿一般甚是怪異,又有哪裡相似了?

  元始道:「我和汝等觀人之術大不相同。凡人觀人,只看容貌,仙家觀人,看的是氣息,而我觀人,卻要觀其言行舉止等細微之處,一具表面皮囊,都只無視了。」

  唔,怪不得元始敢如此斷定,原來黃角大仙縱便生得再奇特,他也只視若不見,而一言一行,卻未逃過元始的眼睛,這本領聽似簡單,卻是他不知堪破了多少幻陣後才練成的。

  黃角大仙對元始道:「大天尊是不是想念王母娘娘了,若真是如此,你便去尋如來,為他報仇雪恨。」

  元始搖搖頭,道:「西王母自垂髫之年,便在我身邊成長,我對她實在是熟悉不過,剛才你那抬手的動作,其實是要輕撫頭上發簪,是也不是?」

  黃角大仙呵呵笑道:「豈有此事,大天尊真是多慮了。」

  元始又擺手道:「唉,丫頭,你瞞得過別人,還能瞞得過我?我早知如來在你體內設了陣法,但此陣法和玉帝身上陣法相連,實在難以破解,不然我早就除去你二人心中大患了。」

  元始說起玉帝,黃角大仙不由得眼簾一動,悟空看得清楚,也相信了元始所說。

  元始又道:「我只道如來將你二人握得死死,恐怕今生難逃他掌控,卻不想你亦有謀斷,使了個金蟬脫殼,這法術倒也奇妙,是自己悟出來的嗎?」

  黃角道:「天下哪有這般法術,能使兩人互換的?」

  元始道:「確實沒有,但黃角此身,卻能為你魂血掌控,這又和你自己的身軀有多大區別呢,修行之人,活得便是神念,對也不對?」

  黃角修為極高,但在元始面前卻失了鎮定,張口便道:「休要胡亂猜測了,天下只有黃角,再無西王母了!」

  他越是如此,元始越要說個清楚,又道:「唉,如來當真狠絕,便這麼將玉帝和王母性命取了。看來,你真不是西王母,我此次是看走眼了。」

  悟空一陣納悶,眼看黃角已經心防失守,再逼問幾句便有可能承認了,元始為何又鳴金收兵不繼續問下去了呢?

  於是悟空問元始道:「為何又不是了?」

  元始又道:「你有所不知,西王母和玉帝情同姐弟,她若有這個保命的法子,豈會只顧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傳授給玉帝,二人一同活命才是。」

  黃角一聽此言,一雙慘白的大手攥得死死,一字一頓道:「好,你猜得不錯,我便是王母!」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4:49
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九九章 金石鏤

  悟空雖有猜測,卻仍是吃了一驚,黃角大仙居然真是王母!

  玄女道:「這秘術類似奪舍,真虧你想得出來,只是黃角如何心甘情願任你宰割?」

  黃角搖頭道:「和奪舍大為不同,此刻的我,既是黃角,又是王母,但仍以魂血控之,他若不從,我兩個便一起死吧。」

  悟空道:「那現在該叫你王母……還是叫你黃角大仙呢?」

  黃角道:「自然是叫黃角了,王母再也不會現於世間了。」

  悟空點點頭,道:「怪不得你仍能籠絡瑤池中三十六聖人,原來他們卻片刻未曾脫離你的控制,當日王母身亡,聖人故作奔逃,卻騙過了如來。」

  黃角慘淡一笑道:「受制於人,這也是無奈之舉了。」

  對天庭的過往,悟空已不再關心,他更感興趣的是王母率眾多聖人在擎天玉柱做什麼。玄女搶先問道:「汝等聚在此地,不會是為了觀景吧?」

  黃角咬牙切齒道:「如來害我一生,我豈能如此善罷甘休?」

  玄女道:「你又有什麼計策?」

  黃角道:「我知道擎天玉柱中有一個大秘密,已在此鑽研了許多年。」

  玄女道:「什麼秘密?」

  黃角道:「這秘密,便是關於擎天玉柱中的陣法,若毀了這座陣法,如來便無法凝聚成第三身!」

  元始在旁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黃角哼一聲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此事千真萬確,絕不可能錯的。」

  元始眉頭皺起,按他推算,這陣法若是毀了,後果實在難以預料,只有將陣法封住,或可阻止反造化之力進入,但黃角憑什麼信誓旦旦,他還有什麼依仗呢?

  元始又問了黃角幾次,黃角只是不說,他也不再糾纏。憑如來的心機,可不是王母能算計過的,黃角所說的破綻,或許便是如來刻意留下的,若真將此陣毀了,還不知將會怎樣呢。

  這時,悟空道:「管你如何知道,都無關緊要,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毀去這座陣法!」擎天玉柱乃是世上最堅硬之物,除了五類之王之血,在天地間再沒有剋星。

  黃角憤憤道:「我正愁的也是此事,這擎天玉柱,實在是堅硬無比,費了幾百年光陰,也只稍見成效。」

  「你說什麼?」悟空大驚,什麼稍見成效,難道黃角竟尋到了其他法子來破壞擎天玉柱,這可真是極為震撼的事情。擎天玉柱之事,乃是燃燈和悟空說的,燃燈是悟空在這天地間最敬重之人,他說的話,悟空自然奉為圭臬。天下唯有五類之王能融擎天玉柱,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玄女也冷笑道:「簡直是癡人說夢!」

  黃角大仙修為雖高,但心性卻是王母占了大半,王母娘娘當年在天庭中權傾朝野、一呼百應,顯得極有心機,但在玄女和元始跟前,她卻清楚知道自己的地位和來歷。更令她生不出威嚴的理由是,悟空和陰陽這兩人,修為實在難以捉摸,原以為黃角大仙即便不是天下第一,卻也能名列三甲,哪知造化神猿的修為竟會逆天一般增長,怎能不叫自己心驚?

  但是,玄女這麼一說,黃角卻動了好勝之心,他手指擎天玉柱之上的陣法,對玄女道:「你向陣中看!」

  此陣甚是奇怪,凡登混元金仙之境者,此陣便如虛無一般,而混元金仙以下的人,卻逃不過此陣禁錮。

  其實這也並不奇怪,混元金仙修為以下的,又有幾人能到得了此處,除了那個倔強之極又極善於飛行的金翅大鵬,怕也再無幾人了。當年大鵬便因修為不夠,被此陣困了許久,幸得鳳凰給了他幾顆丹藥,這才升至混元金仙,並得以脫困。

  玄女知道此陣奇特之處,她毫無顧忌,走了進來,這一看非同小可,只見這幻陣中央,竟然出現一個碗口大小的凹痕,這凹痕深不過寸許,但擎天玉柱比鏡面還要光滑,肯定是外力所為。

  玄女驚問道:「這,這是汝等所為?」

  黃角道:「怎的?三百年之功,僅有些許收穫,又被你笑話了不是。」

  悟空也走過來看了看,心中驚駭難定,他甚至懷疑,王母手中也有五類之王鮮血。但若有五類之王鮮血,又怎會耗這許多年?

  悟空情不自禁摸了摸身上的玉盒,那裡,還有兩滴九五至尊靈液,恐怕,是這天地間僅存的兩滴了。

  玄女問黃角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黃角歎道:「擎天玉柱,也不知是何材料早就,果然天成之物,不容撼動,像我這樣的人,也只有尋些笨法子了。這個凹痕,乃是我率這二十七個聖人,用真力法寶一點點磨出來的!」

  悟空聽了,不由得對黃角生出了敬佩之心,他自然知道擎天玉柱的堅硬程度,便是用天機棍擊上一年半載,怕也打不出痕跡來。王母心懷對如來之恨意,矢志不渝,使出了水滴石穿的功夫,誓要破壞如來大計,這女子的心志,實在不容小覷啊!

  元始見了這道凹痕,極度震驚,他卻和悟空想法完全不同,只因他知道,此幻陣之存在,皆因有著天下最為堅固的陣基,若真叫黃角將擎天玉柱削平了一層,幻陣自然不復存在了。

  元始喝道:「不可如此!」

  黃角詫異道:「為何?」

  元始道:「陣法之道,你遠不如我,此陣若毀,恐怕將生大禍!」

  黃角怒視元始道:「莫要危言聳聽!」

  元始道:「你這消息從何得來,莫要中了如來的計策!」

  黃角道:「從何得來你卻不必管了,總之萬無一失便是。」黃角此刻卻起了自負之心,他好不容易看見了可以和如來作對、阻止如來成事的希望,怎會輕易放棄?

  元始道:「你若執意而為之,莫怪我將你擒了。」

  黃角看了看悟空和陰陽兩人,又看了看玄女,他估量了一下實力對比,自己只能擋住玄女一個,而這二十七個聖人,多半不是悟空和陰陽的對手,這一仗,打不得。但若是避戰,便只有躲避,擎天玉柱共有八座,離了此處,便要再去旁處從頭再來,這三百多年的功夫可就白費了。

  元始見黃角猶豫不定,緩聲道:「你何必為難,如來乃是天下公敵,我等也是為了這陣法來的。」

  「哦?」黃角半信半疑,問道,「何不早說?」

  元始道:「你說的卻也並非全錯,此陣法和如來凝練第三身息息相關,必要想法制止才成,但這法子,卻不是毀陣,而是要——封陣!」

  黃角不由得有些失神,喃喃道:「難道那人說的不對?」

  悟空急道:「你說的那人究竟是哪個?」

  黃角道:「實不相瞞,我早在多年前,便安插親信混入西天,後來那幾個親信都成了西天菩薩,但對我卻始終忠心耿耿,這消息,便是自他們口中傳出來的。」黃角知道,元始和玄女等人這許多年來一直與如來為敵,這件事放到現在,倒也不算什麼秘密了,說了倒也無妨。

  玄女聽了,露出一絲嘲笑之意,道:「你倒是極為自負的,難道你自認禦人之術能勝得過如來?你掌控三十六聖人,靠的是魂血,如來禦下三千諸佛、又有無邊菩薩,只靠一篇經文即可,那幾個菩薩,只怕早成了佛門中人,卻回來反算你呢。」

  黃角想要辯解幾句,卻又顯得軟弱無力,的確,他是敗給了如來,敗軍之將不足言勇!黃角道:「既如此,一切聽從你等安排吧,只要能鬥敗如來,我任憑驅使。」

  元始呵呵道:「驅使倒是不敢當,只不搗亂便好。水滴石穿功夫,雖遲早成功,但這速度,只怕還不如如來凝練第三身快呢。不得其法,不得其法……」

  黃角道:「你那法子,又有幾分可成?」

  元始如實告知:「七成。」

  黃角卻皺了眉,道:「若是不成呢?」

  元始道:「成與不成,終要一試。」

  這時,悟空忽然想起一事,鳳凰曾說過,擎天玉柱上的陣法,他和相柳倒出了許多力,而相柳早被玄女所擒,若能得相柳相助,必能增加破陣的把握。

  悟空將這事說了,玄女一陣驚喜,道:「你若不說,我都忘了。」

  她伸手取出一個小囊來,向地上一抖,便將相柳放了出來,再一揮手,將相柳身上禁制盡都解開。

  相柳抖抖身子站起,眼前場景,自己極為熟悉,乃是他和鳳凰多年混跡于此的金天銀地,他靜靜道:「放我出來作甚?」

  悟空道:「你又不笨,應能猜得到。」

  相柳幾個腦袋一同晃動,道:「想讓我助你破陣?白日做夢!我豈是叛師之人——」話說到此,戛然而止,相柳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然後手指玄女道:「你對我施了什麼邪法?」

  玄女也是一怔,她自從擒了相柳,便再沒將他放出來,哪裡談得上施用法術。但玄女應變也快,道:「你若不乖乖聽話,還有更厲害的等著你。」

  相柳忽抱住頭,極為痛苦地說道:「我的道念……我的道心……我的向佛之志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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