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5724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3 09:53
第1331章 與君把酒

     安德烈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吃癟的亞瑟和伊迪絲,得意洋洋地伸出了右手,“願賭服輸。”

    藍禮卻也不阻止,反而是興致勃勃地詢問到,“他們輸了什麼?”

    原本還一臉沮喪的伊迪絲也幸災樂禍了起來,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亞瑟,“他的雪茄盒。”

    藍禮眉尾輕輕一揚,眼底也流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那個雪茄盒,那是亞瑟從一個私人拍賣會之上淘來的,物品本身價值並不高昂,兩千英鎊而已,但卻是亞瑟十四歲時首次單獨出席私人拍賣會的收穫,具有紀念意義;另外,雪茄盒裡面還有一幅水彩繪製的美女臥榻畫,十分別緻。

    安德烈無疑中見到了雪茄盒,出於獵奇心理,半開玩笑地主動索要,亞瑟自然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在那之後,每一次見面,安德烈都要惡作劇式地索要一次,與其說是真心喜歡,不如說是惡作劇心理,尤其是當安德烈開玩笑地以自己的人脈和生意作為交換,亞瑟依舊不同意之後,這件事就成為了他們之間的固定插曲了。

    沒有想到,今天居然讓安德烈得手了。

    不過,藍禮知道,安德烈只是開玩笑罷了。

    雪茄盒肯定會收下,畢竟願賭服輸,這是一種誠信和尊嚴問題,如果安德烈拒絕的話,反而是對亞瑟的一種侮辱;但作為交換,他也肯定會以其他方式補償亞瑟,尤其是亞瑟現在自立門戶,安德烈的人脈絕對可以幫上大忙。

    “安德烈,所以,你打算怎麼給我分成?”藍禮笑盈盈地說道。

    安德烈撇了撇嘴,義正言辭地說道,“主教教育我,不要和惡魔做交易。”

    “那麼主教是否教育過你,拒絕和惡魔做交易會有什麼後果?”藍禮不慌不忙地反問到。

    安德烈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你可以選擇閉嘴,這不會影響我們的友誼。”坐在旁邊的伊迪絲哧哧地笑了起來,似乎十分享受安德烈吃癟的模樣。

    安德烈立刻轉過頭去,一本正經地說道,“嘿,你呢?你的賭注什麼時候兌現?我覺得,現在就是一個不錯的時機,正好,柯蒂斯可以再跑一趟。”

    瞬間,伊迪絲就無語地瞪了安德烈一眼。

    安德烈對著藍禮繼續解釋到,“伊迪絲的賭注是那個好萊塢的美國隊長,讓他過來和我們吃一頓飯或者一次下午茶。正好,藍禮也在這裡,我想,這就是完美的時機了。”

    美國隊長。用在此時此地是貶義。

    藍禮的嘴角勾勒起了淺淺的笑容,“你們所有人都把我當做大魔王,你確定我會開心嗎?”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頓時就讓所有人都咯噔了一下,齊齊轉開了視線,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就在此時,管家端著托盤,準確無誤地出現在了視線之內,以精準的時機切入了談話,打破了那若有似無的尷尬空白,成功地為安德烈、亞瑟和伊迪絲找到了台階,立刻就緩解了氣氛。這一份涵養和素質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才是真正的專業人士。

    藍禮端起了眼前的威士忌,朝著亞瑟輕輕舉起了杯子示意了一下。

    擺脫家族的束縛,走出第一步,哪怕在外人看來,這是無比簡單的;但只有真正地置身其中才能夠明白那些艱難和痛苦。

    先是伊迪絲,而後是亞瑟,霍爾家的束縛正在一點一點地支離破碎。

    雖然如此類比不太準確也不太恰當,但英國王室也是如此,先是戴安娜王妃,而後是凱特王妃,再是哈利王子——後來的梅根王妃,整個貴族階層正在一點一點地卸下他們的尊嚴和架子,在二十一世紀之中尋找全新定位。

    從個體來看,藍禮的突破和衝擊無疑是具有轟動性的,在整個上流階層之中掀起了一場驚濤駭浪;但從整個時代來看,這卻不過是一束小小浪花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即使沒有過多的言語,亞瑟也可以感受到藍禮的祝福。

    也許,之前在牛津伯爵的宴會之上,藍禮邀請他們前來戛納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儘管語言之上沒有任何表示,但行動之上卻在默默地給予了幫助——

    從安德烈-漢密爾頓的幫助援手,到巴裡耶爾集團的順利引薦,再到戛納名流的暢通無阻。此次戛納之行,亞瑟收穫了太多太多,他才剛剛決定自立門戶,就已經成功地在戛納打開了大門,通往了歐洲諸多藝術家名流的大道。

    親情。

    對於貴族家庭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詞彙,因為親情的羈絆遠遠比不上家族傳承的重要,為了家族,個體都是可以被犧牲的;同樣,為了家族,個體都必須消失在姓氏的背後;但現在,亞瑟卻在藍禮的身上感受到了。

    那是有溫度的。

    亞瑟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伊迪絲眼中明亮的光芒,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局面,這讓亞瑟稍稍有些狼狽,舉起了自己的威士忌,朝著藍禮致敬了一下,一口氣將所有琥珀色的酒精都倒入了喉嚨裡。

    一時間,熙熙攘攘的討論聲沉澱了下來,每個人都默默地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互相致敬之後,輕抿了一口。沐浴在月色之中,這股安寧與祥和靜靜地湧動著,就連蔚藍海岸的夜風似乎都帶上了初夏的微醺和暖意。

    第一次地,他們就如同一個普通朋友一般,坐在一起,把酒言歡。

    藍禮輕輕搖晃著手中的杯子,琥珀色的酒精在輕輕轉動著,眼底流露出了一抹笑意,“亞瑟,這最好不是你的全新駐地,否則這就太失禮了。安德烈,你居然沒有表示強烈的抗議?等等,還是說,這裡的管家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不對呀,他看不起來不像是如此沒有眼力的業餘人士。”

    這一杯威士忌,不是來自達爾摩品牌的。

    換而言之,以其他品牌的威士忌來招待安德烈-漢密爾頓,這不算是失誤,卻的確是失禮。

    安德烈輕輕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調侃說道,“看來,我在歐洲市場之中還需要持續努力才行。”

    亞瑟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是多米尼克-德塞涅(Dominique-Desseigne)的莊園。他是一位非常熱情好客的紳士,顯然,在這裡他招待了無數貴客,我參觀過他的酒窖,著實是大開眼界。我想,達爾摩應該也在收藏範圍之內,但他只珍藏最好的達爾摩。問題就在於,我們的級別還沒有達到。”

    他們不值得最珍貴的達爾摩。

    這到底是一個稱讚還是一個詆毀?

    藍禮輕輕頜首表示了明白,他現在終於喚醒了回憶,多米尼克-德塞涅,巴裡耶爾集團的現任總裁,同時也是這次為藍禮安排酒店住宿的那位紳士,“他就是去年轟動巴黎的那位主人公嗎?”

    安德烈和亞瑟都意味深長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但伊迪絲卻是滿頭霧水,不明所以。

    “怎麼,就連你都聽說了嗎?”安德烈微微有些詫異,“我以為,你對這些八卦並不感興趣。”

    “伊頓提起的。他和那位女士是相識的。”藍禮簡單地解釋到。

    去年年末,一起法院案子轟動了整個法國,乃至於歐洲。

    法國前任司法部部長、現任歐洲議會議員拉齊達-達蒂(Rachida-Dati)深陷名牌風波,被懷疑在職期間公款私用購買大量奢侈品著裝等等,多達十八萬歐元,風暴之中,2009年未婚生子的事情也再次成為矚目焦點。

    為此,現年四十七歲的拉齊達爆料,孩子的生父正是六十八歲的多米尼克-德塞涅,而她的奢侈品大部分都是來自於對方的餽贈。但多米尼克方面拒絕進行DNA測試,惱羞成怒的拉齊達一紙訴訟就將多米尼克告上了法庭,要求強制性地對多米尼克進行DNA測試。

    多米尼克接受採訪時直接爆料,拉齊達懷孕期間,他只是入/幕/之/賓的一員而已,同時期,拉齊達與多達八位男子保持了曖/昧關係,包括了一名電視台主持人、一名部長、一名首席執行官、一名西班牙前任首相、前任總統尼古拉斯-薩科齊(Nicolas-Sarkoze)的一個兄弟、卡塔爾司法部長以及一家奢侈品公司的繼承人。

    消息公佈之後,轟動了整個歐洲。問題就在於,拉齊達無法有效展開反駁,於是,整個政/治/領域都掀起了一股風暴,人人自危;而上流社會更是熱議不已,包括伊頓-多默在內的頂級奢侈時尚品牌也捲入其中。

    目前,案件沒有最新進展。

    根據法國法律規定,男方有權拒絕DNA鑑定,除非女方能夠進一步提出實質證據,幫助法院作出判定,強制要求完成相關鑑定,否則案件就只能卡在原地。不過,整體來說,當男方持續拒絕鑑定,法國法院則有權利認為其中有貓膩,並且作出不利於男方的判決。

    “上帝,我覺得我是不是走錯片場了。你們正在討論我沒有聽說過的八卦,抱歉,請問是不是我錯過了什麼?”伊迪絲完全不給面子地吐槽到,還誇張地翻了一個白眼。

    亞瑟和安德烈兩個人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假裝喝酒,迴避了話題。

    但藍禮卻坦然地看向了伊迪絲,微笑地說道,“我以為你已經開始習慣了呢。”

    潛台詞是指……克里斯-埃文斯,身處在世界最大八卦中心的克里斯-埃文斯。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3 09:53
第1332章 重回紐約

     “我以為你已經開始習慣了呢。”藍禮意味深長地說道,潛台詞就指向了克里斯-埃文斯。

    伊迪絲無語地瞪了藍禮一眼,緊緊地咬住牙關,一字一頓地說道,“小心你的用詞,藍禮-塞巴斯蒂安-霍爾先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每一次克里斯和你交談的時候,都感覺不自在!上帝,我沒有正式公佈你的身份之前,你和他的相處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藍禮可以察覺得到,伊迪絲是認真的。

    伊迪絲和克里斯的這段關係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兩個人都是如此。克里斯努力想要假裝不在意,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正在努力,希望能夠持續交往下去。

    藍禮沒有再繼續開伊迪絲的玩笑,平靜地投去了視線,“伊迪絲,你應該告訴克里斯,我是一個混蛋,以前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他沒有必要因為我而改變什麼。如果他不相信的話,可以詢問另外一個克里斯,我相信他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伊迪絲微微愣了愣,隨即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哈哈,你也難得會上當!”似乎剛才的情緒發洩僅僅只是一個惡作劇般,隨後語氣也重新變得輕鬆起來,“所以,當兩個克里斯同時在場的話,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

    那俏皮的話語透露出了一個深深的惡趣味。

    藍禮也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兩個克里斯?這太小兒科了,不如四個克里斯,你覺得怎麼樣?”

    克里斯-海姆斯沃斯,克里斯-埃文斯,克里斯-派恩(Chris-Pine),克里斯-帕拉特。

    四位“克里斯”都是在商業大片之中閃耀大屏幕的帥氣男演員,其中三位都來自於漫威,分別飾演超級英雄,後來還在“復仇者聯盟3”之中齊聚首;而唯一一位例外的派恩,他也參與了“星際迷航”的演出,而後還加入了“神奇女俠”。

    這也是好萊塢的一道獨特亮麗風景線。

    亞瑟一臉好奇的表情,探究地詢問到,“在好萊塢,這樣的談話有一個結束點嗎?我的意思是,八卦和傳聞是不是永遠都說不完?”

    藍禮和伊迪絲交換了一個視線,眼底同時閃過了一抹笑意,而後雙雙選擇了閉嘴。

    沉默。

    還是沉默。

    亞瑟的話語就這樣緩緩地消散在空氣中,尷尬地停頓在了原地。隨即,亞瑟就明白了過來,本來他是想要調侃一下好萊塢的,結果卻被藍禮和伊迪絲聯手反將一軍,亞瑟無奈地摸了摸鼻子,“伊迪絲,你現在也學壞了。”

    安德烈在旁邊見縫插針地補了一刀,“沒關係,你現在趕快跟上進度,不久之後就可以超越艾爾芙了。”

    眾人不由莞爾。

    ……

    蔚藍海岸的陽光大海和溫暖氣候,總是讓人流連忘返,成為歐洲最著名的度假勝地之一;即使是景色平平的戛納似乎也擁有一股無法言喻的魅力,在電影節結束之後,依依不捨地停駐在那片浩瀚的藍色之中,放任沉醉。

    但這一次,藍禮卻沒有在戛納停留,電影節落幕之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搭乘飛機回到了紐約,沒有耽誤任何時間,馬不停蹄地就從蔚藍海岸的金色陽光之中一頭鑽進了北美大陸東海岸那依舊沒有退散的煙雨濃霧之中。

    假期,結束了。

    一月份結束“醉鄉民謠”的拍攝工作之後,藍禮就進入了漫長的假期調整之中,眨眼之間,四個月的時間就轉瞬即逝,這是入行以來,藍禮第二長的一次休假——上一次正是“太平洋戰爭”拍攝結束之後的漫長空檔,不過,當時是因為沒有能夠尋找到合適的工作機會,被迫休息。

    現在,藍禮再次感受到了內心的召喚,是時候重新投入工作了。

    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熙熙攘攘地聚集了超過五百名記者,即使是陰雨綿綿的糟糕天氣也沒有能夠阻止他們的熱忱和期待,如此浩浩蕩蕩的接機隊伍遠遠超出了想像,將整個接機大廳塞得滿滿噹噹,擁擠得水洩不通,以至於前後降落的乘客們都徹底迷失在了人海之中。

    這是奧斯卡頒獎典禮落幕之後,兩個多月以來,藍禮第一次出現在北美主流媒體的視線之中。

    這是贏得奧利弗獎之後,在托尼獎即將到來之前,藍禮第一次正式露面。

    這同時還是收穫戛納影帝褒獎之後,暑期檔正式揭幕之前,藍禮第一次回歸北美大陸。

    過去大半年時間裡,先是“悲慘世界”在戲劇舞台之上的表現,而後是“地心引力”的拍攝工作,緊接著是“醉鄉民謠”的拍攝工作,最後是長達四個月的放鬆休假,曝光的頻率和熱度全面下降,幾乎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公眾視線之中。

    當再次回到聚光燈之下時,短短時間之內,藍禮的身上發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而且,每一個都是如此精彩如此勁爆,沒有媒體記者願意錯過,不僅不能錯過,他們還期待著能夠第一時間展開採訪,廣大讀者都正在期待著藍禮的回應。

    更重要的是,期待著見證歷史誕生的可能。

    “藍禮,請問一下你會出席托尼獎頒獎典禮嗎?”

    “關於EGOT,你有什麼看法?”

    “你預料到自己能夠如此快就衝擊EGOT嗎?”

    “你之後還願意回歸到戲劇舞台之上嗎?”

    “傳聞,’地心引力’將進入威尼斯主競賽單元,那是不是意味著,你有機會再次衝擊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影帝全滿貫?”

    “問鼎戛納最佳男演員,你有什麼特別感想?奧利弗獎呢?哪一個獎項更加令人激動?”

    “戛納電影節結束之後,有人就說,今年可能是你第二次登頂奧斯卡的最佳時機,你現在已經成為了奧斯卡影帝的熱門,對此你怎麼看?”

    “你對托尼獎有什麼期待?”

    “目前為止,你所收穫的所有獎項,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個?”

    “戛納評審團內部有傳言,是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力挺你得獎,你有什麼言論想要發表嗎?”

    ……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藍禮顯得格外低調。

    一件海軍藍的海魂衫搭配淺藍色牛仔褲,隨意地套了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最後輔佐了一頂黑色的舊金山49人棒球帽以及一雙白色的帆布鞋,簡簡單單的裝扮,透露出一股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在洶湧的人海之中絲毫不顯眼。

    儘管如此,記者們還是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藍禮的身影,及時地將他攔截下來。

    一個接著一個問題,疾風驟雨地傾瀉而下,源源不斷地洶湧而出,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嚴嚴實實地將藍禮包圍其中,但藍禮的腳步卻始終不曾停下,根本沒有回答任何問題的打算和意圖,一直到最後一個問題。

    藍禮突然就站在了原地,一臉好奇地順著聲音來源望了過去。

    剎那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嘈雜和喧鬧都徹底消失不見,氣氛一時間就有些忐忑和緊張起來。

    藍禮的身上卻依舊沒有任何鋒芒,只是流露出了一絲好奇,“真的嗎?具體說說看?也許,我應該好好地請他們吃一頓飯,表示感謝。”

    雖然說,每一位記者都在竭盡全力地希望能夠吸引藍禮的注意,展開提問;但事情真正地發生時,那位提問的記者卻頓時有些措手不及起來,在藍禮的注視之下,話語不由就變得結結巴巴、磕磕絆絆起來。

    “呃……其實……只是……呃,有人提起,史蒂文在討論過程中表示,你非常出色,值得嘉獎,然後……”

    話語到這裡突然就掐斷了,就沒有然後了。

    如果僅僅只是如此,那麼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因為歐洲三大電影節的評審團制度本來就是如此運轉的,一位評委提出看法,其他評委提出意見,經過交流和探討達成共識,最終落實獎項歸屬。

    電影節結束之後,有的評委就願意公開表示,自己支持的金棕櫚作品是哪一部,為什麼這部作品得獎了,又或者說為什麼沒有得獎。只要當事人願意,這都是可以公開的。

    同時,來自亞洲的評委選擇支持亞洲作品,甚至是以東方文化的視角為其他評委們解釋作品的含義和意圖;又或者是法國評委更加傾向於本土作品,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些流言蜚語也是電影節結束之後的重要看點之一。

    剛才,記者故意暗示,藍禮的影帝頭銜是史蒂文力挺之下獲得的,其中有貓膩;但藍禮的坦然和鎮定,卻頓時讓記者的攻擊變得無地自容。

    記者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反而是藍禮認真地詢問到,“難道沒有什麼評委主動站出來,誰選擇了支持我嗎?也許,下次他們擔任評委的時候,我應該再嘗試參賽看看。”隱藏其中的嘲諷和戲謔,卻將所有攻擊火力都推向了記者當事人。

    “……不,目前暫時沒有更多的消息。”那名記者所有的氣焰都平復了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否則事情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藍禮輕輕聳了聳肩,表示了自己的扼腕和遺憾,“如果有消息的話,記得及時通知我。”

    站在旁邊的記者們,有的人已經忍不住輕笑了起來,氣氛頓時就變得輕鬆起來。

    “藍禮,請問一下,你這次回到紐約,是準備重新開始投入拍攝了嗎?”

    “是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23:11
大戲骨 1333 業內擔憂


    「藍禮,請問一下,你這次回到紐約,是準備重新開始投入拍攝了嗎?」

    好不容易,藍禮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立刻有人見縫插針地提出了最為好奇也最為期待的問題;萬眾矚目之下,藍禮沒有任何猶豫和停頓,乾脆利落地就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是的。」一句話頓時就引爆了記者們所有的亢奮。

    「請問一下是』爆裂鼓手』嗎?」

    「連續幾部作品都選擇了獨立電影,請問商業電影呢?」

    「關於漫威電影,你是否正在考慮呢?」

    「托尼獎頒獎典禮你會出席嗎?」

    「對於egot的可能,你是否有所期待?」

    「再次選擇一部獨立大男主電影,你是不是準備第二次衝擊奧斯卡?」

    「這是一部衝擊頒獎季的作品選擇嗎?」

    「缺席了今年的暑期檔大戰,你是否感覺到遺憾?」

    「未來你願意增加商業電影的演出機會嗎?還是仍然堅持獨立藝術電影的路線?」

    ……

    記者們根本沒有給予藍禮任何喘息的空間,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如同疾風驟雨般傾瀉下來,似乎完全沒有考慮到藍禮應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藍禮微笑地站在原地,沒有開口,卻也沒有離開,漸漸地,周圍的嘈雜聲總算是緩緩平復,所有視線全部集中在了藍禮身上,等待著他的回應,如果不是空氣中依舊殘留著沸騰翻湧的塵絮,那麼剛才的喧鬧彷彿就根本不曾發生一般。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將專注於』爆裂鼓手』的準備工作以及隨後的拍攝工作。這是我工作的唯一核心和重心。感謝大家的關心和熱情,也感謝大家專程過來機場迎接我的歸來。謝謝大家。」藍禮的話語依舊紳士得體,點到為止,卻面面俱到。

    表態完畢之後,藍禮就再次邁開了腳步,在一片錯愕的眼神和再次洶湧的提問之中,快步朝著機場接機大廳之外走了過去。

    記者們亦步亦趨地跟隨而上,此時才注意到,一排黑西裝大個子阻攔了他們的腳步;而且,不止一個兩個,前前後後足足有八個,嚴嚴實實地將藍禮包圍其中,如同萬里長城一般,在記者和藍禮之間逐漸起了一道不可踰越之牆。

    於是,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目送著藍禮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色廂車之中,最後緩緩地揚長而去。

    停留在原地的記者們一個個氣得直跺腳,罵罵咧咧地吐槽著,「現在藍禮也學會耍大牌了?居然配備了八個保鏢?這什麼玩意兒嘛!不是自詡是紐約文青嗎?怎麼也學著好萊塢那些所謂巨星一樣開始擺譜了!靠!」

    那粗話連篇的吐槽,毫無保留地宣洩著內心的不滿和憤怒。

    但這一次,他沒有能夠贏得同僚的聲援。

    「所以,你在期待著什麼?他就這樣乖乖地站在原地,放任我們將他的衣服全部扒光,想怎麼採訪就怎麼採訪?文藝青年就應該放棄抵抗,予取予求?格林威治村滿大街都是文青,怎麼看不到你專門去採訪他們?怎麼看不到他們需要聘請保鏢來防備記者的侵襲?你可以盡情地採訪他們,他們會向你展示真正的清高,就好像伍迪-艾倫一樣!」

    「你……」旁邊傳來了攻擊吐槽的聲音,那名記者試圖反駁一下,但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完,旁邊陸陸續續就增加了更多的吐槽聲,然後他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中,徹底孤立無援。

    「不用理會他,說的好像藍禮沒有保鏢,他就能夠順利完成採訪一樣。也許他還想要成為第二個康奈爾-麥格雷戈呢,用胡編亂造的誹謗來攻擊藍禮,然後成為所有人的談資。」

    「誰知道呢,也許無冕之王就是這樣的嘴臉吧,所以這才永遠都是無冕,無法加冕,因為吃相真的太難看。」

    「如果那麼牛逼,不如乾脆直接找安迪-羅傑斯預約專訪,到時候被人家掛電話,只能在背後罵罵咧咧,那才是真正的丟人。現在因為網絡的關係,真是貓啊狗啊都可以自稱為記者了;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藍禮每一次和記者交鋒的時候,總是如此輕鬆自如了。」

    四面八方蜂擁過來的嘲諷聲,讓那名記者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最後只能狠狠地咬咬牙,然後灰溜溜地轉身離開。

    置身於名利場之中,媒體記者就是永遠甩不掉的尾巴,總是令人厭煩甚至憎恨;但換一個角度來說,媒體記者卻也是鎂光燈之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們能夠成為一面鏡子,投影出每一位業內人士的現狀與未來。

    不僅僅是人氣和熱度這些表面現象而已;同時還是來自行業內部的思考與探究。

    即使在網絡時代,「無冕之王」的稱號已經名存實亡,但記者們的作用依舊是不可取代的。

    這一次也是如此。

    紐約肯尼迪機場的接機團隊如此龐大,而且他們還紛紛提出了諸多問題,事實上,這也呈現出了藍禮在整個電影產業裡的現狀那些問題絕對不是隨便提提而已的。「紐約客」雜誌就刊登了一篇深度專稿,可以看成是整個行業內部思考的一個縮影。

    這篇來自華裔博客影評人艾米莉-陳的文章,以一個相對客觀的視角展開了分析報導。

    整篇文章洋洋灑灑,從奧利弗獎到托尼獎成就egot的可能,從戛納影帝到威尼斯成就影帝大滿貫的可能,從「超脫」到「爆裂鼓手」的作品選擇……全方位地對藍禮的職業生涯進行了剖析,艾米莉提出了一個非常現實、非常普遍也非常犀利的觀點

    「即將在今年十一月年滿二十四歲的藍禮-霍爾,是否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一個死胡同之中?」

    這不是一次抨擊,而是一次評估。

    文章之中,艾米莉以馬龍-白蘭度和妮可-基德曼作為範例,分析了藍禮的職業生涯選擇。

    馬龍-白蘭度無疑是好萊塢黃金年代最為頂級的一位演員,1950年到1960年期間,也就是馬龍二十六歲到三十六歲期間,整整十年,他征服了整個好萊塢,連續四次一共五次提名奧斯卡最佳男主角,表演與票房雙贏,他就是當時絕對的頂級巨星。

    但進入六十年代之後,他卻面臨了職業生涯的最大危機。

    整整十二年時間裡,只有「叛艦喋血記」一部作品可以算是成功之作,但這部電影漫長的拍攝週期和昂貴的製作費用卻讓米高梅電影公司不堪重負,隨後一場電影官司讓馬龍變得怪癖孤獨、沉默寡言,幾乎與世隔絕。

    那時,他變得玩世不恭,成為好萊塢最著名的「浪/子」。

    他曾經創辦電影公司,計畫讓斯坦利-庫布里克來執導一部新作,但二者性格不合,在劇本創作階段就分歧嚴重,還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一氣之下,馬龍就開除了庫布里克,不久之後電影公司也宣告失敗。有整整三年時間,他幾乎徹底銷聲匿跡。

    進入七十年代之後,誰都沒有想到,已經被宣佈為票房毒藥的馬龍又恢復了往日榮耀。1972年,他四十八歲的時候接拍「教父」,不僅答應了二十五萬美元的片酬大約只是此前的零頭,甚至同意了對於他如此級別演員來說堪稱侮辱的試鏡。

    結果,這部作品取得了無與倫比的巨大成功,並且幫助他摘下了第二座奧斯卡小金人。

    在那之後,「巴黎最後的探戈」、「現代啟示錄」等作品都成為了傳世經典。

    妮可-基德曼也同樣如此,2002年,一部「時時刻刻」成功地讓她登頂了奧斯卡影后,在那之後她的事業就陷入了迷茫狀態。

    隨後的「冷山」和「狗鎮」還取得了不俗的反饋,但「複製嬌妻」、「家有仙妻」、「黃金羅盤」等作品的票房潰敗,讓她戴上了「票房毒藥」的帽子,在那之後,她就重新回到了獨立電影領域,並且在藝術電影之中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澳洲亂世情」、「九」、「兔子洞」、「報童」、「斯托克」、「摩納哥王妃」、「沙漠女王」、「謎一樣的雙眼」……幾乎每一年都可以看到妮可在頒獎季之中的身影,但卻從2008年開始一路撲街撲到了2016年,就好像鬼打牆一般,持續不斷地在原地打轉。

    一直到2017年的電視劇「大小謊言」才重新讓她的事業煥發出了第二春。

    在艾米莉文章之中的2013年,妮可依舊處於事業低谷,始終看不到希望曙光。

    馬龍和妮可兩位演員的共同點就在於,創造了事業巔峰之後,迷失了未來方向,在作品選擇方面開始鑽牛角尖,藝術創造力的枯竭讓他們陷入了死胡同,兜兜轉轉卻始終無法把握到一個明確的方向,最終就陷入了漫長而痛苦的低谷之中。

    毋庸置疑,這兩位都是出色的演員,但他們都經歷了十年左右的低谷期,重新煥發新春的道路更是無比艱險。

    現在的藍禮似乎也正在面臨同樣的局面。

    「愛瘋了」的巨大成功之後,藍禮的作品選擇就開始變得偏執起來,「抗癌的我」、「超脫」、「醉鄉民謠」、「地心引力」以及舞台劇版「悲慘世界」等等,幾乎都延續了一個套路:在極致表演的層面之上一去不復返,除了一部「明日邊緣」之外,清一色都是如此。

    現在,藍禮再次選擇了「爆裂鼓手」這樣劍走偏鋒的獨立作品,這也意味著,他正在重蹈覆轍,再次走上了馬龍和妮可的道路,這才是艾米莉最為擔憂的部分。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23:11
大戲骨 1334 何去何從


    「讓我們看看達米恩-查澤雷的履歷:

    新人導演,第二部長片,為了籌備第二部長片,兜兜轉轉了將近三年,甚至將創意和想法拍攝成為一部短片,試圖在聖丹斯電影節之上尋找到投資,但依舊失敗了,如果不是藍禮-霍爾的援手,那麼這部長片依舊在暗無天日的漫長醞釀之中。

    換而言之,這部作品的屬性已經再明確不過了

    這就是一部小成本小格局的獨立藝術作品,而且題材還是劍走偏鋒的音樂類型,在當今市場環境之下幾乎已經沒有生存空間的類型電影。

    順帶一提,這也是繼』醉鄉民謠』之後,藍禮連續第二部與音樂息息相關的作品選擇。

    一切的一切都正在證明著:藍禮的演藝生涯選擇已經進入了套路化和模式化的窠臼之中,這不是一個積極樂觀的消息。」

    具體原因,艾米莉在文章之中進行了詳細闡述,但歸根結底,其實就是兩個方面。

    第一,挑戰自我極限的角色,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逼向極致,試圖取得突破,卻陷入了另外一個模式,類似於妮可和馬龍的模式,角色和角色之間的相似與重複反而成為了枷鎖,限制了表演的突破可能。對於觀眾來說也沒有新意。

    第二,適合電影節以及頒獎季的角色。距離egot還有一步之遙,距離影帝大滿貫也還有一步之遙,在如此當口之下,難免被人們詬病為「功利性」的選擇,似乎為了成就獎項滿貫,而有些發力過猛、操之過急,這樣反而容易過猶不及。

    正如文章開篇所說,「藍禮是不是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入死胡同?」

    更重要的是,作為當事人,藍禮是當局者迷,所以沒有看到全局,以至於忽略了自己的處境。

    之所以說這篇文章是一個忠告和擔憂,而不是指責和抨擊,就在於艾米莉撰寫文章的態度,從收尾的段落就可以看得出來:

    「作為觀眾,藍禮再次選擇一部獨立藝術作品,其實我是舉起雙手雙腳表示歡迎的。』醉鄉民謠』依舊是我內心深處的金棕櫚之選,同時也是2013年開年以來的個人榜單最佳,在大屏幕之上觀看藍禮的表演就是一種享受,我相信他在』爆裂鼓手』之中也依舊能夠帶來驚喜。

    但同樣,作為影迷,我也不由開始擔心,藍禮著實太過年輕,一方面早早達到了巔峰,一方面又限制了自己的可能性,一旦事業進入了死胡同之後,重新攀登巔峰的道路將無比漫長和艱苦,這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損失。

    『速度與激/情5』和』明日邊緣』的巨大成功,證明了藍禮駕馭商業電影的能力,也證明了藍禮在票房市場的潛能,如果他願意敞開更多可能性,持續拓寬自己的表演領域,可以預見的是,他有希望成為第二個湯姆-漢克斯。」

    在漫長的電影歷史長河之中,一手獎盃一手票房的演員著實不多,而在近代歷史上,湯姆-漢克斯無疑是其中翹楚,無論是「阿甘正傳」還是「荒島餘生」,另外還有「阿波羅13號」、「飛越未來」、「貓鼠遊戲」、「西雅圖夜未眠」等等電影,全部都是票房與口碑並收、獎項提名與觀眾追捧並行的作品。

    毫無疑問,漢克斯就是目前好萊塢最具號召力的演員,沒有之一,業內業外都是如此。

    現在,艾米莉就正在期待著,藍禮成為下一個漢克斯,如此細節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對藍禮寄予厚望了。

    「老實說,即使藍禮像』日出之前』或者』曼哈頓』那樣坐在電影屏幕前,嘮嘮叨叨兩個小時,我也願意走進電影院觀看,真心希望這位實力出眾的年輕演員能夠長長久久地延續自己的藝術生涯,尋找到一位自己為之傾倒的演員著實太不容易了。」

    上述就是艾米莉的觀點,對於目前年紀輕輕的藍禮取得了與年齡不相符的巨大成就和輝煌,表示了祝賀的同時也闡述了擔憂,隱藏在文字背後的更是盛極必衰的恐懼。

    人們常說,電影誕生半個世紀之後才出現了一個馬龍-白蘭度,那麼現在又半個世紀過去了是不是才出現了一個藍禮-霍爾呢?藍禮真的能夠承擔起如此讚譽和期許嗎?

    某個角度來說,這就是目前整個行業觀點的一個簡單總結。

    本來,艾米莉僅僅只是刊登在了自己的博客之上,沒有想到,「紐約客」閱讀了之後,取得了獨家轉載的版權之後,刊登在了自己的網站以及雜誌之上,進一步引起了裊裊餘波的長遠影響。

    關於egot的跨界滿貫、關於歐洲三大電影節影帝大滿貫,更進一步,關於表演領域的全滿貫,所有的猜測和期待現在都已經具備了實現的可能,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所有媒體討論的焦點,但在這之後呢?

    艾米莉的觀點可以被看做是無數觀點的一個縮影。

    在如此縮影之上,演變出了諸多可能,全部都體現在了機場接機時的諸多提問之中,其中一派就提出了質疑:

    達米恩-查澤雷到底是誰?

    如此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導演,卻成功地吸引到了藍禮的加盟,甚至還以製片人的名義接管了作品的製作。

    對於製作流程已經成熟的流水線商業電影來說,這不成問題,即使更換導演也無傷大雅;但對於製作過程充滿無數可能以及諸多變數的獨立電影來說,這卻無比嚴峻。

    藍禮到底在想些什麼?更進一步,藍禮的自大和狂妄是不是正在影響他的判斷力?

    連續收穫了頂級獎項的認可之後,藍禮是不是正在鑽進死胡同,把自己逼入了牆角之中,然後困在一個窠臼之中無法擺脫?又或者,藍禮是不是對於演技過於偏執以至於矇蔽了雙眼?撇開各式各樣的所謂魔咒不說,藍禮是不是正在迷失和困惑?

    他們的觀點可沒有艾米莉那般溫和與積極,更多呈現出了一種偏激和尖銳,似乎藍禮的職業生涯就已經命懸一線了,「爆裂鼓手」就可能成為摧毀一切的觸發點,甚至可能像希斯-萊傑一般一步步地走向毀滅。

    不過,如此危言聳聽的言論也不是第一次了。

    「愛瘋了」摘下奧斯卡小金人之後,媒體就在持續不斷地提出質疑,從「超脫」到「醉鄉民謠」,再到「地心引力」,幾乎每一次藍禮接拍新作的消息傳出之後,類似的言論就要再次熱鬧一回。

    表面看來,他們一本正經地表現出了對藍禮事業前景的擔憂;內核深處卻依舊是炒作噱頭和爆點的利益至上觀點作祟,歸根結底還是在製造話題罷了。

    只是,這一次的最大不同就在於:

    奧利弗獎,戛納電影節,還有即將登場的托尼獎,一鼓作氣地將藍禮的演藝事業推向了全新高度,堪比去年年初的連環盛況:柏林電影節,格萊美,還有奧斯卡。

    所以,包括艾米莉在內的支持者們也紛紛表示了擔憂,「紐約客」的撰稿文章則成為了藝術領域內部的代表聲音,每個人都在思考著同一個問題,「當事業早早地達到了絕對高峰之後,那麼未來的道路到底應該如何走下去?」

    就好像高中橄欖球隊的四分衛一般,在高中就早早達到了自己人生巔峰,從此以後就是下坡路了,那麼他們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關於戛納電影節的歡呼聲和讚歎聲還沒有完全消散,憂慮和反思就已經開始沸沸揚揚起來,以別樣的方式詮釋了「人紅是非多」的奧義,換做其他演員,此時所有媒體都已經吹捧上天了,但對於藍禮,不需要吹捧就已經觸碰雲端了,他們只能開始迅速降溫,否則情況就要徹底失控了。

    但是,所有人都忘記了一點,同時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

    藍禮到底是怎麼想的?

    人們選擇性地忘記了,過去四個月時間裡,藍禮都在休假之中,有意識地放慢了自己的腳步;人們也選擇性地忘記了,從去年奧斯卡之後,藍禮就刻意回到了戲劇舞台之上重新出發;人們還選擇性地忘記了,藍禮其實一直都有意出演喜劇或者是其他類型電影,挑戰不同可能性。

    至少,藍禮意識到了自己的困境,他也正在努力地保持活力、保持熱忱,在自己短暫的演藝事業之中尋找出一條合適的道路,確保自己能夠長長久久地前行下去,至少從現在來看,他還沒有隱退的打算。

    不是為了功成名就,而是為了滿足渴/望。

    在演員的道路上,藍禮依舊保持著渴/望。

    所以,藍禮離開戛納之後沒有任何耽擱地回到了紐約;所以,藍禮拒絕了媒體採訪之後徑直地投入了新作的籌備;所以,藍禮選擇性地忽略了托尼獎以及egot的可能;所以,藍禮全神貫注地聚焦於下一部作品的表演之上。

    事實上,對於藍禮來說,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僅因為他從來不曾經歷過,還因為整個歷史長河裡經歷過如此情形的演員也屈指可數,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那種無處不在的壓力和迫切,還有語言根本無法形容的窒息感。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23:11
大戲骨 1335 無法清高


    egot?影帝大滿貫?

    藍禮也是一個平凡人,他怎麼可能不想?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他怎麼可能置身事外?他怎麼可能心如止水?他怎麼可能超脫世俗?

    可以說他庸俗,可以說他膚淺,可以說他不夠純粹,也可以說他終究還是不夠脫俗,但事實就是內心深處,哪怕僅僅只是egot和影帝大滿貫的念頭悄悄冒出來,血液就忍不住汩汩地開始沸騰起來,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就歡呼雀躍起來。

    是為了名是為了利,也不是為了名不是為了利。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試圖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在這個世界留下一些痕跡,哪怕自己有一天消失了,也能夠生活在某些人的口中,長長久久地流傳下去,真正地在社會之中留下一絲印記,牢牢地烙印在時間長河之中。

    在「爆裂鼓手」之中就出現過這樣一個晚餐派對的對話。

    安德魯父親的朋友帶著兩個兒子前來做客,一個是橄欖球校隊球員,一個則是獎學金獲得者以及學校模擬聯合國的代表,他們都取得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人豔羨;而僅僅只是一位普通鼓手的安德魯在他們的眼中就成為了一事無成的代表。

    於是,他們開始討論起了成功的定義。

    安德魯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寧願酗/酒/吸/毒,三十四歲就英年早逝,並且成為人們晚餐餐桌之上的話題,也不願意腰纏萬貫滿面紅光地活到九十歲,卻沒有人記得我。」

    他們的討論對象是查理-帕克e-parker),美國音樂歷史上最偉大的爵士薩克斯風演奏樂手,沒有之一,他甚至改變了爵士樂的構成和潮流,典型了整個文化的發展方向。因為迷戀薩克斯文化,查理-帕克十四歲就輟學,經過瘋狂苦練,成就了屬於自己的輝煌,載入史冊。

    某種意義來說,查理-帕克就是安德魯的榜樣和目標。

    但在大部分人眼中看來,這卻是萬分之一的機會,任何的嘗試都是不務正業的藉口而已。

    其實,這就是兩種不同生活哲學,有人希望平平穩穩、安安定定地度過一生,但死亡來臨時,如同秋葉一般靜靜離去,這就是圓滿了;而有人則希望轟轟烈烈、浩浩蕩蕩地經營一生,在屬於自己的篇章之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

    對於每一位藝術家來說,都是後者。

    沒有人希望自己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或多或少還是期待著自己的作品、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藝術和思想能夠流傳下去,在精神遺產和藝術傳承的史冊之上貢獻屬於自己的力量,成為社會構成的重要部分。

    人們常說,其實藝術家都是自戀的。

    這是實話。

    藍禮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完成egot,如果可以完成影帝大滿貫,藍禮不會虛偽而清高地表示,這些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恰恰相反,這一切是對他的堅持、他的努力、他的拚搏、他的執著、他的夢想以及他的重生等等最重要的肯定。

    在歷史長河之中,他也留下了屬於自己的一筆。

    也許未來有一天,他可以看破紅塵,如同伍迪-艾倫、讓-呂克-戈達爾等大師一般,擺脫世俗的困擾,僅僅只是享受藝術創作的過程,僅僅只是享受探索自我、突破自我的過程,僅僅只是純粹地關於藝術本身;但至少,不是現在。

    從奧利弗獎到戛納電影節,所有紛紛擾擾的話題就持續不斷地在耳邊縈繞,藍禮也無法克制地變得心浮氣躁起來,即使他竭盡全力地投入電影節之中,但心境的變化還是在所難免。歸根結底,他還是一介凡夫俗子,根本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那般超脫清高。

    藍禮知道,完完全全清空大腦,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即使兩世為人,這也是前所未有的特殊情況,他需要自己保持清醒,也需要自己保持謙遜,腳踏實地地,重新回到表演之上,再次專心致志地投入演技的鑽研之中。

    所以,藍禮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紐約,一股腦地投入「爆裂鼓手」的拍攝準備之中,將內心深處的那股躁動和渴/望,將情緒之中的那絲煩躁和迫切,全部都演變成為演繹安德魯的動力。

    恰如其分地,安德魯就成為了藍禮當下心境的一個折射,甚至比四個月之前還要更加貼切也更加真實,這也許將成為此次表演的重要突破口。

    對於媒體記者和業內人士來說,「爆裂鼓手」是特殊的;而對於藍禮來說,同樣如此。只是理由可能有所不同。

    這是藍禮第一次長期休息調整之後再次回歸劇組,心態和狀態都需要重新適應;這同時還是藍禮情緒最為浮躁的一段時期,場外因素的干擾勢必影響到表演狀態,即使沒有媒體記者的持續騷擾,對於實際拍攝過程的影響也是無法提前預知的。

    這可以是壞事,也可以是好事。歸根結底還是取決於藍禮。

    ……

    五月末的紐約已經可以捕捉到初夏的氣息,稀薄的金色陽光穿過高樓大廈灑落在深灰色的巷子之上,鮮嫩的綠色芽孢撕開清晨微寒攀爬上了深棕色的枝枝椏椏,暖暖的穿堂微風在風衣的下襬和匆忙的步伐之間快速穿行著,悄悄地傳達著冬天已經徹底離去的信息。

    踩著腳下的滑板,在格林威治村的磚石小巷之間快速穿行,狂風吹拂著白色襯衫的衣擺,間或捕捉到街頭巷尾傳來的熱鬧人聲,整個世界都變得鮮活而明媚起來,彷彿可以捕捉到陽光在指尖流動的痕跡,就連乍暖還寒的清冷水汽和凜冽狂風也都顯得無比可愛。

    一個緊急剎車,藍禮的腳步就在路邊停靠了下來,抬起頭望向街道兩側的磚紅色建築,眼底深處流露出了一絲茫然:

    這到底是哪裡?

    格林威治村無疑是藍禮最為熟悉的一片區域,自從來到紐約之後,他就生活在這裡,即使現在有能力搬家,在長島或者上東區尋找到更好的住所,但他還是選擇了留在這裡,早就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磚一瓦。

    但現在置身於格林威治村的街道,藍禮卻感覺如此陌生,彷彿從來都不曾來過這裡一般。事實上,看似小小一片的格林威治村,還有許多許多地方都是藍禮不曾探索過的,比如今天,他就遇到了一點小問題

    他迷路了。

    他已經在這片區域兜兜轉轉地繞了二十分鐘,卻依舊沒有能夠尋找到目的地,屢屢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地方,但下一秒就開始表示了自我懷疑,好像根本就沒有來過這裡一樣,所有一切都是全然陌生的。

    今天是藍禮第一天學習架子鼓的日子。

    為了拍攝「爆裂鼓手」,藍禮必須進行事前學習,不同於「太平洋戰爭」的士兵訓練,也不同於「活埋」或者「地心引力」的切身體驗,這是真正的學習全新知識,這也是藍禮職業生涯的第一次為了拍攝電影,他必須從頭開始學習一項新技能。

    雖然說電影是剪輯的技術,即使演員完全不會一項技能,導演也可以通過剪輯和替身的方式完成所有拍攝工作;但對於藍禮來說,為了逼真效果,也為了投入角色,實際學習技能是非常必要的一個過程,不需要完全擅長,至少不能一無所知。

    以前經常聽說,一位演員為了投入某個特定的角色,花費半年時間來塑造體形,又或者學習騎術,又或者是磨煉技能,乃至於更長的時間,希望能夠完美地呈現出角色在作品中的真實狀態,也許這不是一筆划算的交易,卻是一名演員的態度。

    更何況,「爆裂鼓手」是非常特別的一部作品,架子鼓就是整部作品的核心,安德魯與架子鼓是完全融為一體的。

    現在,藍禮就準備開始學習架子鼓。他對自己的要求是,他不僅需要能夠入門,還需要能夠擅長。即使不是精通,至少也需要達到八十分以上。

    這並不容易。

    但藍禮準備逼迫自己壓榨自己,全力以赴,看看自己的極限到底在哪裡。

    本來,時間是最大的問題,在投入「爆裂鼓手」的拍攝之前,藍禮著實沒有太多時間進行練習;但現在看來,更重要的問題在於,他根本找不到練習室和老師的所在,更不要說展開練習了。

    上帝,他現在到底在哪裡來著?

    「嘿……藍禮?」

    不遠處,一個遲疑的呼聲傳來,藍禮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留著滿臉雜亂絡腮鬍的男人。

    一頭雜亂的髒辮耷拉下來,再加上絡腮鬍,幾乎遮擋住了三分之二臉頰,很難準確分辨他到底是二十五歲還是四十歲;再加上一件髒兮兮的灰色t恤和深藍色工裝褲,看起來就像是昨晚在街角睡了一覺之後,沒有時間洗漱,然後準備到附近公園整理一下自己。

    藍禮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點頭示意了一下。

    男人頓時就明白了過來,發出了一個淺淺的笑聲,「是我,約翰森-克拉克(jk),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我們應該有一個面談的約會。」

    約翰森-克拉克,藍禮的架子鼓教練。
V123210 發表於 2018-8-24 23:11
1336 初涉打鼓


    約翰森-克拉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眼前青春逼人的藍禮-霍爾。

    他不喜歡藍禮。

    嚴格來說,不是不喜歡藍禮,而是不感冒。

    他始終認為,「藍禮-霍爾」不過是新聞媒體和社交網絡打造出來的一個神化形象罷了,就好像湯姆-克魯斯、泰勒-斯威夫特、哈里森-福特、碧昂斯等等等等,人們迫不及待地在他們的名字下面貼上一個個標籤,然後越來越多人崇拜和喜愛他們,但歸根結底,卻始終沒有人能夠真正地瞭解他們面具背後的真實面目。

    也許湯姆-克魯斯就是一個摳腳大漢,也許泰勒-斯威夫特就是一個發霉宅女,也許哈里森-福特就是一個收藏癖老頭,也許碧昂斯就是一個自戀公主……

    對此,約翰森沒有任何意見,因為這本來就是商品社會的必然,他只是單純地沒有興趣也不會好奇罷了,相較而言,他還是更加喜歡「真實」,現實生活中真實存在的那些人和事,這才是更為重要的。

    看看藍禮的故事,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覺得「那是胡扯」。所有人都在頂禮膜拜,所有人都在低頭臣服,所有人都在讚不絕口,就好像是一個完美的童話。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鋪天蓋地的吹捧,什麼egot,什麼影帝滿貫,一切都著實太過離譜,那傢伙才二十四歲好嗎?嚴格來說,還未滿二十四歲!簡直不敢相信,就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這一名演員似得,全面開掛,恨不得直接跪舔才心滿意足。

    但問題就在於,即使是在童話故事裡,辛德瑞拉也不是人人都稱讚的好姑娘。那麼,憑什麼現實生活中就可以真正地出現一個「完美」呢?真是荒天下之大繆。

    約翰森不認為藍禮是一個例外。

    即使是受到無數追捧的喬治-斯蘭德和「堂吉訶德」也是如此,那些不過是另一個動聽美好的童話罷了,喬治-斯蘭德本來就是一個商業音樂製作人而已。真正的民謠,早就已經湮滅在了時代場合之中,就好像「搖滾已死」一樣。

    換而言之,藍禮的所有,在約翰森看來,只是好萊塢電影產業打造出來的另外一個商品而已。

    更為準確一點描述,約翰森不喜歡也不討厭,而是……不關心。又或者是,不屑一顧。

    這一次,之所以願意接下這份教學工作,還是來源於好友的勸說。

    「反正你現在一直在教授架子鼓的課程,討人厭的學生也著實不少,即使再可怕,也不至於比上一次那個砸爛了架子鼓的神經質熊孩子更糟糕。你就把他當做是另外一個普通學生。你也沒有提高或者降低收費價格,一切都再普通不過了,不是嗎?」

    約翰森無法反駁。

    於是,他出現在了這裡。

    不過,還沒有見面,藍禮就已經遲到了,而且還需要他親自外出尋找,這樣的學生不是破天荒獨一份,也絕對是一個另類了。正如約翰森所說,「媒體之上的一切都是騙人的。」他一點都不奇怪,現在的藍禮恰恰證明了他的所有想法和猜測。

    真正見面之後,約翰森的感觸有些奇怪。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的印象,就已經打破了所有新聞媒體傳遞出來的固定模式,難以想像,現在正在一步一個腳印創造歷史的男人,卻不過是一個灑脫陽光的街頭少年;但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也直接證明了約翰森的想法。

    腦海之中思緒洶湧著,但表面之上,約翰森依舊保持著禮貌的笑容,這是基本禮儀。

    察覺到藍禮疑惑的視線,約翰森不緊不慢地解釋到,「我想,你應該沒有攜帶手機。我剛才致電的時候,接電話的是一個聲音沉穩冰冷的男人,他告訴我,你應該是迷路了,但範圍不會太遠,出來周圍兩條街區溜躂一下,就可以找到人影了。所以,我專程出來碰碰運氣。」

    藍禮啞然失笑,「抱歉,我遲到了。」

    沒有狡辯,也沒有抗拒,藍禮爽快地承認了錯誤。

    這稍稍讓約翰森有些意外他的話語無比隱晦,並沒有以任何形式發出指責,但藍禮還是坦然地正視自己的錯誤。也許,這說明他是一個有家教的年輕人,這就是全部了。

    藍禮可以隱隱地察覺到約翰森的不爽。儘管約翰森以為自己掩飾得非常好了,但在藍禮眼中卻是無所遁形;不過,這不能責怪約翰森,在任何時候的任何場合,遲到都是一件非常沒有禮貌的行為,這是他的錯。

    事實上,藍禮提前了四十五分鐘出門,卻在附近街區兜兜轉轉了三十分鐘,愣是沒有找到目的地,以至於最終遲到了。這是不是意味著,下一次他應該提前一個小時出門?還是乾脆帶上人/體/導航儀馬修-鄧洛普閣下?

    「讓我們現在就開始學習課程吧。學習,必須抓緊時間。」沒有其他的解釋和客套,藍禮微笑地切入了正題,禮貌而溫和。

    這是約翰森第二次感到意外。

    之前遇到過一位家世優渥的學生,遲到之後就高高在上地表示:計費還是按照原來的時間進行,遲到的部分也照常算錢,不需要擔心。

    當然,這是約翰森所在意的事情,但問題在於,他也不差那麼十分鐘二十分鐘,完全可以把時間補全,以實際勞動來換取自己的酬勞。對方的姿態就彷彿把他當做乞丐一般,斤斤計較著那一點點計時費用,著實讓人心氣不順。

    但藍禮卻沒有。他的說話重點在於學習課程。

    也許,他的家教確實不錯。

    約翰森點點頭,「教室其實就在街角,你已經很近了,我們一起過去吧。」但腳步才剛剛邁開,約翰森就不得不無奈地再次說道,「這個方向,那是反方向。」然後他就看到了藍禮充滿困惑的眼神,他點點頭給予了肯定,「是的,你的理解錯誤了。我很確定。」

    音樂教室的確就在街角,距離藍禮所在的位置只有不到一百米。但對於路痴來說,那就是迷宮般的一段路。

    說是音樂教室,其實是紐約大學音樂學院校區裡的一棟老舊教學樓,現在更多時候作為學生社團的駐地,學生們自己會在這裡進行排練、演出和活動。

    另外,格林威治村的獨立樂團們也經常會在這裡舉辦演出,小巧的演出場地只能容納五十人到七十人左右,費用不高,目標觀眾集中,著實是再合適不過了。

    看著眼前的排練房間,藍禮不由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受到天氣潮濕影響而斑駁的牆壁,角落裡懸掛著破碎的蜘蛛網,空氣之中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霉味,暗黃色的燈光有氣無力地苦苦支撐著,缺少了陽光的支持,似乎根本無力照亮整個房間,那種昏暗而壓抑的氣氛一點一點地傾軋下來,就好像三月陰雨綿綿的天空一般,無從逃脫。

    曾經,藍禮在外外百老匯打滾了很長一段時間,剛剛抵達紐約的那段歲月,還有結束了「太平洋戰爭」拍攝之後的那段歲月,藍禮就頻繁出入這樣的建築、這樣的房間,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或者昏暗角落裡,日復一日地摸爬滾打,默默期待著自己的努力和拚搏能夠闖出一片天地。

    藍禮必須承認,那不是一段美妙的時光。

    有時候,排練到一半,老鼠就這樣從演員的腳面上爬過,又或者是蟑螂從天花板掉落下來,從最開始的雞飛狗跳到後來的從容淡定,這是一個過程,不僅因為習慣,還因為他們的演出舞台可能也會面臨同樣的局面。

    但那卻是一段不可取代的時光。沒有彼時的磨礪和沉澱,自然也就沒有之後的崛起和成長,即使兩世為人也是如此。

    「抱歉,這裡的排練室都是如此。春天剛剛過去,下城區這裡著實太過潮濕,一直到七月才會好起來。請忍耐忍耐。」約翰森語氣儘可能地保持平穩,不緊不慢地做出了簡單說明,在對方開口挑刺之前,醜話說在前頭。

    約翰森背對著藍禮,藍禮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平靜的語氣卻透露出了太多太多內容。

    藍禮可以張嘴解釋一下,通過憶苦思甜來搭建橋樑,拉近彼此的關係,但他覺得沒有必要,他不需要和每個人成為朋友,他也不可能和每個人成為朋友。

    「那就讓我們快點開始上課吧,可以早一點離開這裡。」藍禮以反諷的方式開了一個玩笑。

    約翰森微微愣了愣,他有些無法分辨,這到底是不是玩笑。但是,藍禮隨即的話語就打斷了他的思緒,「屬於我的架子鼓是哪一個?」

    「右手邊。」約翰森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回答到,而後才收斂了思緒,正式投入了自己的教師角色,「你之前是否學習過架子鼓?我的意思是,任何形式的架子鼓,哪怕只是玩一玩也算;那麼其他樂器呢?每一種樂器都和節奏有關,只要是旋律,它就隱藏著節奏。」

    約翰森熟練地開始進入狀態,「這樣吧,你先坐在架子鼓後面,按照你的方式和你的理解,放輕鬆,不需要有任何負擔,隨意地打幾個節奏,哪怕是胡亂敲擊也可以,讓我們感受一下鼓點的韻律和節奏,然後我們再展開討論。你覺得如何?」

    「沒有問題。」藍禮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8 09:25
第1337章 尋找節奏

     “我需要你徹底清空大腦,把自己所瞭解的音樂知識全部暫時放到一旁,靜靜地感受鼓點敲擊的節奏。的確,架子鼓是關於旋律的,就好像心跳一般,只有完完全全地融入其中,以自己的心臟和血管來感受那些撞擊和跳動。這是一種韻律,只有感受到了節奏,才能控制節奏。”

    “這些都是正確的。但問題就在於,架子鼓的基本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手腕對鼓槌的控制、身體對架子鼓空間感的感受、敲擊力量的調整、還有強力與堅韌的平衡……這些基本功才是構建整個技術動作以及表演質量的基礎。”

    “在此之前,你對架子鼓沒有任何瞭解,僅僅憑藉著自己對韻律的感受來完成敲擊,這就好像是空中樓閣,看起來無比美妙,但實際上卻漏洞百出。”

    “我需要你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浪漫想法,炫耀自己的技巧和天賦,展示自己的節奏和韻律,腳踏實地地從基本功開始練起。這是沒有捷徑的!沒有三年五年,就連架子鼓的框架形態都學習不到,更不要說深入的精髓了。”

    “這不是鋼琴,專門銘記一首曲譜之後,反反覆覆地練習,終究還是能夠擺出一個架勢,但在架子鼓的世界裡,你的基本功全部都會暴露出來,沒有一絲一毫地僥倖可能。此前到底練習了多少,之後就將展示出來多少!”

    “明白嗎?這不是用來吸引異性或者引發關注的一項樂器。在舞台之上,架子鼓永遠是站在後方的那一個,聚光燈不會聚焦在我們身上,歡呼聲和吶喊聲也不會屬於我們。我們必須保持冷靜和低調,因為架子鼓就是整個表演的心臟,掌控著整個舞台的生命力。”

    “如果你想要的是炫技,那麼你就選擇錯了樂器。”

    藍禮實驗性的演奏表演結束之後,約翰森滔滔不絕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越說越多、越說越多,根本就停不下來,不由自主地,語氣就開始變得犀利而尖銳起來,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也洩露出來,難免就有些咄咄逼人。

    但藍禮卻不曾開口反駁,只是認真地側耳傾聽著。

    對於架子鼓,他確實一無所知,完完全全就是第一次接觸,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習慣和本/能來進行演奏;雖然他不瞭解架子鼓,但對於吉他和鋼琴卻有著足夠的瞭解,藍禮對於節奏和韻律的掌控,擁有屬於自己的敏銳觸感,這也是音樂創作過程中最重要的天賦。

    演奏完畢之後,藍禮就迎來了一場教育洗禮。

    藍禮可以感受到來自約翰森的偏見和怨念,他不會說他喜歡和享受,但事實就是,他並沒有感覺到憤怒。

    他們僅僅只是第一次碰面而已,約翰森卻跳過了自己的判斷和感觀,簡單粗暴地根據媒體報導所塑造的形象就武斷地完成了定位,然後居高臨下地展開了批判。

    這是不公平的。

    但藍禮卻知道,之所以要鼓勵讀書,之所以要開拓眼界,就是因為每一個人都需要敞開心胸接納不同,這才能避免讓自己陷入窠臼之中,漸漸地與世界脫離軌道,以至於生活侷限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邁不出去。

    簡單的談話和短暫的相處,藍禮的感觸就無比深刻而鮮明。

    藍禮沒有爭辯或者吵鬧的打算,畢竟兩個人僅僅只是萍水相逢的老師與學生關係,他不需要約翰森喜歡自己,只需要他盡職盡責地完成工作,這就足夠了;不過,他還是需要將自己的想法準確地傳達出去,他並沒有逆來順受的自虐傾向。

    約翰森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長篇大論結束之後,胸腔之中的濁氣才總算是宣洩了出來,理智慢慢地回到原地,他這才察覺到了藍禮的目光——

    那雙淺褐色的眼眸波瀾不驚,隱隱之中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打量和探究,透露出一股了然於胸的從容和淡定,明明藍禮是坐著的,而他才是站著的,卻有一種藍禮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錯覺,渾身地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約翰森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真實想法暴露了出來。

    藍禮只是前後表演了幾段鼓點而已,根本沒有什麼過分的表現,但約翰森的情緒卻失去了控制,一直到此刻,他才反應過來。

    自己著實太過失態也太過失禮了,這頓時讓他變得狼狽不堪起來,就彷彿渾身赤果一般,視線根本不敢看向藍禮,只能窘迫地迴避開來,遲疑著試圖說點什麼,轉移話題,但話語卻變得結結巴巴起來,遲疑了半天也沒有能夠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最後還是藍禮出聲幫忙解圍,“這樣吧,我們還是先從基本功開始,架子鼓的基本功應該從哪裡開始練起呢?”

    一個台階,約翰森立刻就抓住了機會,“對,基本功,我們先從啞鼓開始,最簡單的六十。”

    所謂的啞鼓,其實就是一塊橡膠板,只能練習基本技巧,不要說架子鼓的手腳協調了,就連吊鑔、節奏鑔、軍鼓等不同位置的協調都做不到,這就是純粹練習手功的器械;而且,擊打的聲音也不是氣勢雄厚的咚咚作響,而是搞笑沉悶的啪啪聲音,無比滑稽。

    隨後約翰森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你只是想要為了演唱會或者什麼特別表演而練習一個糊弄業餘觀眾的技能,那麼我們可以跳過啞鼓,直接進入真鼓的練習。”輕描淡寫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絲調侃和打趣。

    不要說藍禮這樣的大明星了,百分之九十的業餘人士開始學習架子鼓的時候,他們都沒有耐心慢慢地在啞鼓之上花費時間。對於外行人士來說,這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但對於專業人士來說,啞鼓卻是絕對不能跳過的基本功,這就相當於建築房子時的地基一般。

    “沒有問題。啞鼓開始。”藍禮乾脆利落地說道,從架子鼓後面站了起來,四周看了看,“練習的啞鼓在哪裡?”

    一如既往的風格。

    從見面開始到現在,藍禮始終如一,簡潔明了、乾脆利落、進退得當、從容有禮;最重要的是,態度端正、情緒積極。沒有多餘的話語,也沒有客套的寒暄,甚至就連塑造自己親民形象的意圖都沒有,所有的所有都圍繞著學習展開。

    這讓約翰森稍稍愣了愣。

    預期之中的所有猜測全部都落空了,他無法分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啞鼓在這兒。我們現在從最基本的六十開始。即使對其他樂器有所研究,但在架子鼓的基本功練習裡,我們還是需要從頭開始,唯一的區別就在於速度和能力。”

    終於,約翰森也變得認真而專注起來,話語裡的鋒芒與戾氣稍稍收斂了一些,展現出了自己的專業姿態。

    所謂的“六十”,其實一點都不複雜,簡單來說就是六十拍,一分鐘之內擊打六十次鼓面,平均每秒一次。之所以說基礎,就是因為這是在訓練鼓手的節奏感,儘可能地保持勻速,真正地體會到一秒一下的那種韻律。

    在之後,六十拍可能就會開始翻倍,難度一點一點提高,對於鼓手的韻律感和節奏感要求非常嚴苛,他們必須牢牢地抓住整個節奏的重心,長時間保持穩定。因為在整個演奏和樂隊之中,一旦鼓手的節奏失去了穩定,那麼整個樂隊都將會出錯,結局自然是慘不忍睹的。

    至於基本功的訓練方法,這就更加乏善可陳了——

    旁邊擺放著一個節拍器,調整到六十的頻率,然後在滴答滴答的聲響之中,開始擊打啞鼓。這就是全部了。

    恍惚之間,藍禮彷彿再次回到了這一世的童年時刻,陽光明媚的午後或者陰雨綿綿的清晨,家庭教師端莊賢淑地坐在一旁,節拍器的聲響在琴房之中悠悠迴蕩著,彷彿可以捕捉到整棟房子的歷史足跡,悠悠地回到那遙遠而古老的過去,而他必須在鋼琴的黑白鍵之中尋找到穩定的節拍。

    正如約翰森所說,所有音樂和所有樂器的節拍都是相通的。

    紮實的鋼琴基本功,那是漫長歲月累積沉澱下來的技藝,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這也使得藍禮的上手速度非常快。

    短短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藍禮就已經能夠在兩百四十的頻率之中保持穩定和勻速的擊打,出眾的樂感和節奏感正在一點一點地顯露出來。

    當然,兩百四十不是多麼高難度的技法,依舊是最簡單的基本功,切換成音樂模式就是入門級別的四分之一拍。換而言之,從六十到兩百四十,這全部都還是在門外徘徊。

    但是,藍禮的上手速度,還有擊打穩定感,以及節奏透露出來的情緒,卻可以感受得到深厚的音樂底蘊,真正地詮釋了一通百通的奧義——只限於入門階段。

    真正讓約翰森難堪的是藍禮的態度。

    儘管藍禮在入門階段就展現出了不俗的水準,但他絲毫沒有懈怠或者傲慢,而是亦步亦趨地根據約翰森的指示開始練習,穩紮穩打;這讓約翰森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刻意刁難藍禮,他開始微微有些不自在起來。

    不由自主地,約翰森輕輕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重新從六十再次開始。”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8 09:25
第1338章 腳踏實地

     藍禮沒有故意捉弄約翰森。

    準確來說,他根本就不在乎約翰森到底想什麼,對於他來說,這一切都是關於架子鼓的,也只是關於架子鼓的。

    真正深入鑽研過一項樂器技能的人都應該知道,基本功的紮實對於後續學習是至關重要的,越是專業越是資深的人,態度就越謙卑,越發明白基本功的不可取代。俗話說的好,滿瓶不響,半瓶哐當,就是這個意思。

    以鋼琴為例,如果僅僅只是為了一場或者兩場表演,演奏一首曲目,臨時抱佛腳地練習樂譜,那麼他們直接上手就可以了,將琴鍵的位置以及指法的記憶死記硬背下來,三五天之內就可以迅速出師,接下來就是熟能生巧的問題了。

    那麼一切從簡,這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如果是為了真正專業學習,那麼以節拍器來培養節奏和樂感,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練習,這就是每天的必修課,只有長年累月堅持下去,才能夠初見成效,這樣的基本功訓練,每一位大師都是這樣訓練過來的,沒有人可以例外。

    基礎部分必須紮實,才能夠奠定後來的高樓大廈。

    架子鼓也是如此,啞鼓就是必要基本功,如果是沒有任何基礎的新手,那麼至少前三天都必須與啞鼓為伴,乃至更久時間。

    打鼓的基本功從內容來看,可以分為單擊類、輪鼓類、重複類、裝飾音類、彈跳裝飾類等五種,這五種類型的練習通過不同排列組合可以演變出無窮無盡的練習內容,一點一點地打磨基本功,從這個角度來說,啞鼓的練習內容是沒有止境的。

    另外,打鼓的基本功從目的來看,還可以分為四肢技能練習和四肢協調練習兩個大類。協調練習就是字面上的意義;而技能練習則與健身有些類似,區別在於,健身是專注於大塊肌肉群,效果顯而易見,啞鼓則是訓練四肢的細小肌肉群,很難用肉眼捕捉。

    通過長時間的持續練習,關節、指尖、手腕等等都變得更加靈活也更加協調,而肌肉更加發達的結果就是對於控制力的提升,速度和力度是首當其中的,還有連續擊打的穩定性,始終保持勻速的控制,繼而提高對架子鼓的駕馭能力。

    所謂的駕馭能力,其實和鋼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輕重快慢,四個不同的節奏變換和持續之間都能夠運用自如,更重要的是,根據旋律的情緒,將自己的理解和感悟滲透到演奏之中,進而賦予樂符鮮活的生命力。

    對於真正頂尖的指揮來說,四分之一拍的細微差別,他們都可以敏銳地捕捉到,尤其是古典樂,要求就更加嚴格了。當他們需要賦予交響樂更加慷慨或者更加哀傷的情緒,通過輕重快慢的變化就可以呈現出來;而鼓點作為節拍器就是最開始的源動力。

    不僅需要穩定,還需要爆發;不僅需要控制,還需要細膩。

    而這所有的能力都是來自於啞鼓練習的。

    當然,啞鼓練習全部都可以在真鼓之上完成,但真鼓的聲音容易掩蓋細節的不足,特別是在練習已經掌握的內容時,反覆練習的目的就是在修正和完善,啞鼓的重要性就更加凸顯了出來;而且,啞鼓也不容易影響聽力——

    對於鼓手來說,長時間沉浸在鼓點之中,聽力難免受損。啞鼓的“啞”,就是這個意思,它能夠保護聽力,在練習之中的作用自然是無可取代的。

    藍禮自己是鋼琴出身,長達十餘年的打磨和沉澱,儘管他不是什麼天才鋼琴家,但基本功的紮實是毋庸置疑的;現在投入架子鼓的學習,基礎功的重要性也就無需贅言,他完完全全可以靜下心來地慢慢練習。

    當然,藍禮的學習時間著實有限,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內就成長為一名頂尖的鼓手;但磨刀不誤砍柴工,他需要在進入劇組之前,真正地成為一名鼓手,不一定是最優秀的,卻務必是最真實也最紮實的。

    更重要的是,最近一段時間沸沸揚揚、紛紛擾擾的事情數不勝數,藍禮自己也難免有些心浮氣躁,他試圖控制情緒,卻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所以,靜下心來磨煉啞鼓的基本功,這也是修身養性的一種方式,完完全全地投入節奏之中,摒除一切干擾。

    架子鼓看起來並不困難,因為它就是一個節拍而已,但藍禮卻知道,實際操作起來,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任何一項樂器都是如此。

    接下來七天時間,約翰森發現了一件怪事,甚至可以說是奇事。

    藍禮始終腳踏實地地進行啞鼓的基礎練習,一般來說,初學者只需要花費三到五天之間來練習啞鼓即可,在這之後,以真鼓為主、啞鼓為輔,持續不斷地打磨基本功,這就是一項水磨工夫,一點一點地磨煉出來。

    但這七天,約翰森沒有提起真鼓練習,藍禮也就沒有開口詢問,整整五天時間,雷打不動的四個小時,循序漸進、步步為營地展開練習,反反覆覆地不斷重複著枯燥而乏味的練習,一遍又一遍,就連約翰森自己都已經昏昏欲睡了,藍禮依舊保持了高度專注力。

    這……著實是有些奇怪。

    “六十!穩住,穩住……好,一百二,速度提起來,提起來,好好好好,穩住,一百二,穩定在一百二,不要著急,保持穩定,力度,指尖和手腕的力度加一點,拍子弱了……很好很好很好,穩住,再穩住,現在慢慢地提升到兩百四……”

    “來一點,再來一點,加速度,快,把速度提升起來,提起來!不不不,提速的時候節奏依舊要穩住,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節奏保持穩定,勻速提升,不要打亂節奏,穩定,穩定住!注意節拍器!聽到沒有?嗒嗒嗒嗒,一二三四!嗒嗒嗒嗒,一二三四!”

    約翰森和藍禮正在展開第一階段基本功的總結練習。

    變速組合,從六十到兩百四十,提速、降速、變速等等的擊打控制,但改變速度的同時依舊不能丟失節奏的韻律感,不是胡亂地敲打一通就可以了,而是必須保持勻速的節奏感,不能打破節奏的穩定框架。

    儘管這不是三百六或者四百的超高難度挑戰變速,但在基本功之中也已經是超高水準的挑戰衝刺了,從控制到力量,從細節到整體,全方位地體現出基本功的厚度和深度。

    這已經是藍禮第十九次嘗試了,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手臂、手腕和指尖正在變得僵硬,控制力開始慢慢減退,效果反而不如剛剛開始那麼明顯清晰,但出人意料的是,呈現出來的鼓點節奏效果卻格外喜人,第一次真正地展現出了流暢感和穩定感,一聲聲鼓點落在耳膜之上,著實悅耳。

    “很好!很好!穩定住!”

    約翰森始終保持高度注意力地側耳傾聽,藍禮的擊打與節拍器的聲響完美無缺地結合在一起,他的臉頰之上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但僅僅只是片刻而已,當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時,他就迅速收斂起了笑容,以自己的掌聲打斷了藍禮的鼓點節奏。

    “沒問題,這一次的擊打沒問題。”

    約翰森乾脆利落地給予了肯定,“啞鼓的所有基礎訓練就到此為止了,這些基本功的練習,接下來還需要長時間的累積,你可以隨時隨地地展開訓練。”

    整體來說,啞鼓並不笨重,而且聲響比較沉悶,不會擾民,即使自己在家也可以展開練習。

    “明天開始,我們就正式進入真鼓的練習。”約翰森終於還是主動地提了出來,“每一天進行真鼓訓練的同時,你還是可以進行啞鼓訓練,另外,你可以自己提高頻率,目前我們公認的最高水準劃分界限是四百,你可以嘗試看看。”

    每分鐘四百擊,這也就意味著每秒鐘需要達到六點六七次擊球,僅僅只是通過腦補,根本無法想像手腕和指尖的控制頻率需要達到什麼水準;更何況,實際擊打的時候,不僅僅需要頻率控制,還需要力量控制——

    否則,擊打鼓面卻一點聲響都沒有,那也是白搭。更嚴格的是,每一次擊打的力量都必須儘可能保持均勻,確保鼓點節奏的音色和音質能夠保持高質量。

    “沒問題。”藍禮依舊延續了第一天見面時的風格,沉穩而低調,沒有寒暄也沒有閒聊,全心全意地投入架子鼓的學習之中,彷彿就是一位勤懇好學的藝術學生,兢兢業業地打磨自己的基本功,以至於約翰森幾乎就要忘記他的身份和職業了。

    今天也是如此。

    約翰森沒有再過多停留,轉身就離開了練習室,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

    腳步幾乎已經走到大門口了,約翰森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機居然落在了排練室裡,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又重新走了回去,排練室的燈光已經熄滅了,藍禮整理好了所有東西,離開了教室。打開電燈,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約翰森再次轉身離開。

    此時才回想起來,剛剛一路走回來,卻沒有看到藍禮的身影,難道他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一邊納悶著,一邊注意到,走廊另一側的練習室亮著燈光,腳步習慣性地走了過去,透過窗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練習啞鼓的藍禮。

    這一切著實太過意外也太過驚嚇,以至於約翰森的下巴直接就耷拉了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8 09:25
第1339章 心無旁騖

     約翰森有些失態。下巴微微耷拉下來,並不誇張,但卻無法合攏,滿臉的錯愕、震驚、意外和困惑在緩緩駐留,揮之不去,也無法收斂。

    視線之中,藍禮獨自一人坐在練習室之中,眼前擺放著啞鼓,用身體抵著,旁邊的節拍器正在嗒嗒嗒地響動著,雙手持著鼓槌,正在專心致志地投入練習之中;而且,不是什麼高難度練習,就是最最基本的六十。

    不疾不徐,不慌不忙,沉穩有力。

    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藍禮正在調整自己的擊鼓力道和動作,通過手腕、指尖以及身體的細微調整,在擊打過程中,維持一個更加均勻也更加穩定的持續力量輸出,確保每一次擊打的音色更加飽滿、音質更加厚實。

    這是一個非常困難也非常枯燥的練習過程。

    練習的同時,必須保持高度注意力,一邊捕捉節拍器的聲音,一邊捕捉自己擊鼓的聲音,在確保節奏正確的同時,還必須識別出自己力道以及控制的變換所導致的鼓點差別,進而做出一點一點地細緻調整。

    正是因為如此,只能用最基礎的六十來練習。一旦速度提升起來之後,細節的流失就會變得快速而錯雜起來,很難做出準確的判斷,更不要說局部性的細節調整了。當然,基本功完完全全紮實下來之後,可以慢慢地提升到一百、一百二十來進一步加深自己的控制力;而後,難度一點一點地提升。

    不要說業餘愛好者了,即使是真正的專業鼓手,現在能夠靜下心來慢慢打磨技術的也同樣屈指可數。約翰森自己經歷過這樣的階段,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其中的枯燥和乏味、痛苦和折磨,輕而易舉就可以讓人崩潰。

    更何況,現在整個時代整個社會都越來越煩躁,腳踏實地地打磨基本功,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現在,藍禮-霍爾?

    約翰森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旁邊是不是有攝像機正在記錄?這可能是一場真人秀,又或者是一部紀錄片,藍禮正在將自己的學習過程展示出來,再次成為塑造形象的一部分,所有一切都是關於宣傳和商業利益的,

    上上下下,前後左右,約翰森全程尋找了一圈,卻沒有尋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你的脖子不舒服?為什麼像一個神經病一樣扭動自己的腦袋?還是說,夜幕還沒有降臨就已經開始飲用酒精了?”

    走廊裡響起了一個打趣的聲音,約翰森慌張地收回視線,轉頭看了過去,注意到來人,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勞拉,你知道這件事嗎?有人租賃了這間練習室?還是說,他只是看到練習室沒有人,自己闖進去的?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約翰森有些語無倫次,詢問的話語也沒有一個中心內容,只是一股腦地把疑問全部都拋了出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詢問什麼。

    勞拉-弗羅斯特(Lara-Frost)是紐約大學音樂學院的學生,同時也是學生會的幹部,這一棟教學樓的練習室對外租賃工作,勞拉都是知道的,有時候還會負責檔期和日程的安排,現在作為詢問對象,著實是再合適不過了。

    “誰?”勞拉往前走了半步,探出頭望了過去,“哦,藍禮?咦,你不知道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現在不是正在上你的課嗎?我還以為是你的囑咐和要求呢。”

    勞拉流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還是善意地解釋到,“現在,除了每一天的固定課程之外,他另外還預定了四個小時的練習室時間,上午兩個小時,下午課程結束之後兩個小時。”

    什麼?約翰森完完全全驚呆了,腦海之中無論如何思考都無法尋找到一個合適準確的答案,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為什麼呢?”

    是呀,為什麼呢?

    “哈,前天我也問了藍禮這個問題。”勞拉歡快地笑了起來,“他半開玩笑地說,他準備考茱莉亞學院,但發現自己的才能不夠,所以決定臨時衝刺看看,希望能夠在入學考試之上一鳴驚人。他真是一個幽默的傢伙,不是嗎?”

    隨後,勞拉就察覺到了約翰森滿臉驚詫的表情,她立刻就解讀了出來,“你不覺得嗎?還是說同性相斥?我每一次和藍禮交談,他都非常和善親近,我詢問了他關於舞台演出的一些意見,他都給予了有趣的反饋。可惜的是,他需要專注於練習,我們的交談時間太短了,否則應該可以有更多收穫的。”

    約翰森覺得自己的腦容量有些不夠,意外的部分著實太多了,以至於他不知道到底應該從哪裡開始驚訝,又從哪裡開始問起。

    “……每天四個小時?”憋了許久,最後約翰森脫口而出了第一個想法。

    勞拉點點頭給予了肯定,“每天四個小時。”

    約翰森突然就感覺到了一股羞愧的憤怒。

    每一天,藍禮都在加班加點地訓練,卻從來不曾說出口;然後每一次上課,他都在持續不斷地強調著基本功,高高在上地教育藍禮;最後,藍禮的變速鼓點練習表現得如此出色,甚至堪稱是完美,他以為是自己的功勞,但其實不是。

    連續七天的啞鼓練習,而且是每天八個小時的啞鼓練習。這一份專業和投入,絕對堪稱是駭人聽聞。對於任何一位初學者來說都是。

    “他是故意的。”約翰森的想法就這樣衝破了理智束縛,爆發開來,“每一天暗地裡進行加練,然後在上課的時候表現出色,有意識地羞辱我,讓我看起來像是小丑一般,在那裡嘰嘰歪歪地說個不停,而他就在旁邊看我的笑話。他就是故意的!”

    “這就是一場秀,一場表演秀!上帝!就連在生活之中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實,從裡到外都是一個表演者。他就在期待著現在這一幕,對吧?期待著有人驚嘆,期待著有人羞愧,期待著有人再次表示他的形象是多麼的高大光輝!”

    約翰森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只是一股腦地把所有想法都傾倒了出來,滔滔不絕。

    勞拉微微愣了愣,約翰森的爆發完全沒有任何預警,也沒有任何脈絡。

    她根本不知道約翰森和藍禮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約翰森的話語背後到底指代什麼,但遲疑了片刻,她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約翰森,雖然這樣說非常失禮,但事實就是,你和我什麼都不是,我們對於藍禮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也根本不重要,他沒有必要刻意針對你,針對我,他也沒有必要為了我們做一場秀,我們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重要。”

    約翰森的眼睛猛地瞪大起來,無比憤怒地看向了勞拉。

    勞拉舉起了雙手做出了一個投降的姿勢,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但她還是堅持己見地說道,“更重要的是,藍禮學習架子鼓,基本功練習全部都是他自願的,而不是為了某一次的逞強好勝,然後就花費八個小時的時間在這裡學習架子鼓。”

    “我不認為藍禮是這樣的人,他也沒有必要。如果他想要針對任何人,我想,以他現在的位置來說,這是一件無比簡單的事情。”勞拉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

    但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她和他兩個人都不是什麼重要角色,藍禮根本沒有必要大張旗鼓地針對他們,隨便一項成就或者一部作品,就足以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了。

    這句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為太過傷人,也太過真實。

    “但……但是……”約翰森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他只是感覺到一股憤怒和煩躁,難以抑制地翻湧著,試圖宣洩出來,卻死死地卡在了喉嚨裡,那股燥熱的窒息感一點一點變得清晰起來,幾乎就要爆炸。

    勞拉不想要再繼續爭辯下去,朝著約翰森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我還有事,改天見面再聊。”說完之後,勞拉就轉身離開了,走到了走廊拐角處,她又停了下來,補充說道,“對了,不用擔心設備和燈光,離開之前,藍禮都會打理好的。”

    隨後,揚長而去。

    約翰森停留在了原地,洶湧情緒在左衝右撞著,尋找不到一個出口。

    最後的最後,視線還是透過窗戶落在了藍禮身上;藍禮依舊沉浸在練習之中,專心致志、心無旁騖,沒有受到任何打擾,那股專注的眼神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基本功的世界之中。整個練習室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將其他所有人都隔絕在外。

    一切都是關於基本功的,也只是關於基本功的。

    這讓約翰森感覺到自己無比渺小,正如勞拉所說,他們之於藍禮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份量;而他的斤斤計較只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卑微和愚蠢而已。那股恥辱感和羞愧感從腳底板席捲而至,整個頭皮都開始發麻起來,以至於四肢都微微麻痺。

    果然,藍禮就是一個無法讓人喜歡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就想要揮舞著拳頭,狠狠地教訓藍禮一頓,一拳接著一拳地打碎那張完美的面容,揭開掩飾在面具底下的真面目,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全部宣洩出來。

    但這僅僅只是幻想而已。於是,他就轉過身,大步大步地離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8 09:25
第1340章 挑戰難題

     對於藍禮來說,節奏並不困難,但架子鼓卻不僅僅是節奏而已,更多還在於控制和均衡。

    啞鼓只是所有基本功中最基本的一環,坐在真鼓面前,還有許多內容需要慢慢學習。原本在啞鼓之上完全掌握的技術,切換到真鼓之後,瞬間就再次變得無所適從起來。

    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幾乎每一位鼓手都必須經歷這樣的過程。

    許多初學者就簡單粗暴地認為,啞鼓的基本功根本不適合真鼓,所以他們更加排斥啞鼓,堅持所有一切都在真鼓之上完成;事實卻是另外的面貌,正是因為啞鼓基本功訓練還是不夠紮實,這才無法適應真鼓的節奏——

    因為啞鼓只有一個鼓面,而真鼓卻是一套組件:底鼓、軍鼓、嗵嗵鼓、吊鑔、節奏鑔、踩鑔等等;另外,根據演奏需要,還會增加一些牛鈴、木魚、沙錘、三角鐵、吊鐘等器件,但不管增加多少器件,全部都由一個人完成演奏。

    換而言之,真鼓需要更加穩定的節奏,在不同部位之間來回切換的時候,始終保持著一個均勻而平衡的協調。這也就對基本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通過啞鼓將自己的基本功完全打磨出來,擊打真鼓的時候才能夠行雲流水地完成切換;否則,從啞鼓切換成為真鼓,很容易就開始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當然,對於許多業餘愛好者來說,放棄啞鼓,選擇真鼓。這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在高難度的演奏之中,他們就很容易失去節奏的框架和韻律,進而破壞整個演奏的核心能量,甚至可能淪為一場災難。

    如此一切都是沒有捷徑的。

    花費七天時間練習啞鼓,又花費了三週時間練習真鼓基本功,每天四個小時上課時間、每天額外四個小時練習時間,藍禮就如同一位真正的考生一般,為了報考茱莉亞學院而開始勤奮努力,前前後後一個月,沒有休息,也沒有放假,更沒有偷懶,百分百地投入基本功練習之中。

    至少,藍禮順利地完成了入門到初級的蛻變;更進一步地,得益於他的樂感和節奏感,還有紮實的鋼琴基本功功底,他已經可以成為一名稱職的鼓手了——不是頂尖或者優秀,但至少超越了平均水準,甚至還有更多潛能等待挖掘。

    所有一切都發生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裡,說來不可思議,但卻是真實發生的。

    隱隱地,藍禮可以感覺到約翰森態度的變化。

    藍禮不明白具體原因,就是突然某一天開始,約翰森變得公事公辦起來,語氣和態度都有了變化,整個上課過程更加專業也更加流暢;但藍禮也並不好奇,重點依舊是架子鼓,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如此。

    客觀來說,也許約翰森不是一位天才鼓手,但他的確是一位優秀老師。

    這是可能的。在任何一個領域都是如此,事業成就達到巔峰的天才,卻並不意味著能夠成為一位稱職的老師,因為教導和傳授知識是需要技巧的,尤其是基礎知識。

    對於那些天才們來說,基礎知識可能沒有任何難度,一點就通,但他們的思考方式和理解方式,卻不見得適合普通人。

    反之亦然。

    約翰森就是如此。

    在基本功的教授過程中,他總是能夠敏銳地捕捉到問題,並且輔佐以相對應的訓練方式,進行調整與提升;更何況,藍禮無疑是一位優秀的學生,優秀的音樂學生,這也給予了約翰森更多發揮空間。

    喬治-斯蘭德就曾經認真地說過,也許,比起演員來說,藍禮在音樂領域能夠取得更高的成就。

    藍禮的音樂最為動人的部分無疑是情感羈絆,他總是能夠看破滄桑,將自己的情感與旋律結合起來,通過演唱來引發共鳴,這種天賦對於音樂人來說是非常寶貴的;而在這之外,藍禮的樂感和節奏感也著實令人眼前一亮,不能算是天賦異稟,卻也著實出色,堪稱與生俱來的靈性。

    短短四周時間裡,藍禮對於基本功的掌握和技巧的領悟,確實展現出了難得的資質,再加上心無旁騖的勤奮練習,這也使得約翰森能夠拋出越來越多的挑戰,讓藍禮持續不斷地提升和探索。

    恍惚之間,約翰森也完全忘記了,藍禮學習架子鼓僅僅只是“業餘愛好”而已。

    事實上,如果僅僅只是為了拍攝“爆裂鼓手”,那麼學習到如此程度,就足以應付大部分拍攝鏡頭了。

    因為無論藍禮如何努力,在短短數個月時間之內就成長為頂尖鼓手,這就是不可能的。

    在電影的實際拍攝過程中,藍禮的所有表演都是真打,但在後期製作中,他的擊打全部都會配上同步音,由真正的頂級專業鼓手來完成。

    日前,達米恩-查澤雷已經確認了專業的配音鼓手——彼得-厄斯金(Peter-Erskine),他就是現在世界之上最為頂級的爵士鼓手,實力毋庸置疑。電影之中所有高難度橋段,彼得都將是藍禮的最堅實後盾。

    換而言之,為了電影拍攝,藍禮現在就可以到此為止了。

    但藍禮卻並不滿足。

    就如同之前“活埋”和“地心引力”一樣,藍禮希望能夠真正地感受到角色的處境。這一次的安德魯-內曼(Andrew-Neyman)也是如此。

    對於鼓手來說,節奏、音色、速度、控制,缺一不可,如果只是單純追求其一,那麼就注定無法成為頂尖鼓手;但在電影之中,安德魯作為大一新生,僅僅只是剛剛進入打鼓世界而已,他的所有視線和矚目都落在了“速度”之上,彷彿速度就代表了一切。

    安德魯的偶像是巴迪-瑞奇(Buddy-Rich),這是爵士樂歷史上的真正大牛,已經封神,被譽為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鼓手之一,技術、力量、節奏、速度等所有環節堪稱完美;而安德魯個人最喜歡巴迪-瑞奇的一段演出,就是“四百擊”。

    整個表演堪稱登峰造極、出神入化,以最基礎的手速六十開始,一路飆升到手速四百,儘管平均每一個節拍低於零點一五秒,但每一個節拍都清晰準確、均勻平衡,以疾風驟雨的方式將所有節拍串聯起來,並且手速長時間維持在三百三十到四百之間,以密集而有力、湍急而乾脆的鼓點製造出層層疊疊驚濤駭浪的駭人效果。

    那股震撼足以讓每一個靈魂臣服。

    以安德魯作為大一新生的眼界和體悟,他率先捕捉到的自然是速度,每分鐘四百次擊打的絕對速度,這也是他一直在努力試圖達到的境界。

    藍禮知道自己無法達到如此手速,但他想要嘗試看看。至少,他想要明白安德魯試圖達到如此境界的心情,以及嘗試過程中的挫折感與畏懼感。

    就如同演技的突破與創新一樣,只有真正嘗試過,只有真正努力過,才能知道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現在,藍禮就正在嘗試著。

    他沒有擊打吊鑔或者嗵嗵鼓,僅僅只是在軍鼓之上提升自己的手速,但這幾乎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手腕必須放鬆,利用手指之間的力量帶動鼓槌,通過細小肌肉的快速震動來帶動鼓槌,不能僅僅只是依靠手臂的力量來完成動作,否則肌肉就會僵硬起來,而且前臂的震動頻率根本無法達到四百擊的要求。

    這些道理和規則,他懂,他全部都懂。

    但腦海之中是一回事,實際操作是另一回事;道理是一回事,實踐又是另一回事。

    真正操作起來,細小肌肉的控制根本無法達到有效的共振,試圖發力、試圖控制,不自覺地就帶動了整個前臂,本來是通過局部控制來完成密集敲打的傳遞,結果又變成了巨人揮舞大棒一般的掄和敲,然後肌肉就開始僵硬起來。

    越著急越發力,肌肉就越僵硬;越僵硬越笨拙,速度就越遲緩。

    於是,越想加速,反而越來越慢。

    這就好像一個惡性循環,深陷其中之後,兜兜轉轉地在原地打轉,那種壓抑下來的困頓與掙扎,在胸腔裡熊熊燃燒著,最後不由自主地咬緊了牙關,彷彿渾身所有力氣都爆發出來,用盡了洪荒之力,試圖完成四百擊。

    但,蠻力終究是不行的,這不是大力士的比賽。

    藍禮死死地咬住牙關,煩悶地停了下來。不要說四百擊了,就連兩百四十擊都已經變得混亂不堪,剛剛觸碰到了三百擊的邊緣,整個鼓點就開始支離破碎起來,節奏、力量、韻律等等全部蕩然無存,更不要說音樂的流動與曼妙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莽漢在胡亂敲打。

    糟糕透頂。

    緊繃到了極致的肌肉放鬆了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藍禮抬起頭來,看向了盤腿坐在地上的魯妮-瑪拉,耷拉著腦袋,露出了一抹苦笑,“怎麼樣?你感覺到了嗎?”

    魯妮輕輕頜首,抿著嘴角,意味深長地說道,“是,是是,當然,我感覺到了,百分百地感覺到了。如果你說的是,剛才的演奏到底多麼糟糕多麼可怕,即使我這個門外漢,對於架子鼓和爵士樂一點鑑賞能力都沒有的門外漢,我也可以感受到,這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面對魯妮的吐槽,藍禮卻也不生氣,認真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是吧?你也感受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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