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燃鋼之魂 作者：陰天神隱 (連載中)

燃鋼之魂 第四十七章 牽掛

　　第六深淵，久違的被煙塵籠罩。

　　伴隨著兩個龐大的意志越界降臨，熔海火獄漆黑的酸性天空上刮起了一陣難聞的酸腐之風，它拂過大地，使得大片大片黑紗一般的塵土自地升騰而起，令地面一片黯淡。這些無數屍骸歷經千百年烈焰焚燒形成的霾灰，隨地表涌出的高熱水蒸氣一起飛上雲端，然後化作不知是雨還是泥漿的濕潤泥點墜落大地。

　　無數深淵泥漿怪興奮的蠕動著歡呼，稱頌降下這一切的深淵領主，但更多的是其他惡魔和魔物驚恐的尋找躲避這些侵蝕力堪比強酸的泥漿，在這天象劇變之下，整個第六深淵都陷入了動蕩，它們緊張的看向深淵的中央，那懸掛在淚谷要塞頂部的燃燒之眼，不安的等待對方的下一步行動。

　　歌利亞卻並沒有在意自己掀起的這場騷動。現在，這位第六深淵的領主，所有熔海火獄惡魔們的無冕之王大半的心思都凝聚在了天際的盡頭，那突兀浮現的龍首徽記之上。

　　來自邁克羅夫大陸的失敗者，五色龍的神明，無名的【五首龍神】。

　　深淵中從來不缺乏神明。多元宇宙中有著無窮無盡的世界，而這些世界都有著與它們相鄰的深淵，其中絕大部分世界的文明或者是超凡力量都沒有抵達足以誕生神明的地步，更別說復數的神明了，但無窮的一小部分仍然也是無窮，擁有復數神明的強大世界在整個多元宇宙中雖然罕見，但絕對沒有到聞所未聞的地步，而神明之中的競爭自然會產生失敗者，這些失敗者的結局不是死於其他神明之手，便是逃向其他世界。

　　而最方便的，便是深淵。

　　【五首龍神】沒有名字，是五色龍這一種族的庇護神。據歌利亞所知，它是不久之前自邁克羅夫世界逃亡而來的失敗者，它的種族在與邁克羅夫世界主體種族的戰爭落敗，自己也被七位神明圍攻重傷，不得已只能將自身的存在分解，寄托在三位龍王身上場面。而如今出現在第六深淵的，應該便是五色龍神刻意留下打探消息的一部分神性分身。

　　它曾代表五色龍與第六深淵有過合作，勉強算得上是盟友，歌利亞手下如今就有一支魔龍大隊正在其他世界為它作戰，但對方對第六深淵的消息感知居然也這麼敏銳，說明五色龍對熔海火獄的滲透已經到了一個很危險的底地步

　　需要警惕。

　　燃燒之眼並沒有過多的在意並非本體前來的神明徽記，深淵領主在它們的世界會得到整個世界的偏愛，等同甚至超越一部分神明，在自己的世界，歌利亞並不在意一位重傷的失敗神明，它的目標另有其人。

　　瞳孔旋轉，燃燒著的巨眼掃視整個第六深淵，魔王的目光穿透席卷天地的灰黑色霧霾，歌利亞的視線每掃過一片大地，就微微停頓一瞬，而等它的目光自冥河兩側一路延伸至黑海大平原之時，深淵領主的心便被狂怒之火徹底佔據。

　　第六深淵和其他深淵不同，是一個勉強有著組織和團體可言的深淵，所有中低級惡魔都被大惡魔級的惡魔領主統治，這些領主分別效忠於不同的惡魔大君，而所有惡魔君王都要服從深淵領主的領導，不停的掠奪和征服其他的深淵與世界。在歌利亞成為深淵領主的數百年內，它一直都在努力建設屬於惡魔的城市和要塞，用純粹的暴力令這些自由散漫的怪物學會秩序。

　　在深淵這樣的環境中，這種行為的效率不可謂不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第六深淵的惡魔也開始逐漸從散布於整個深淵的野獸，變成以城市和要塞為中心進行活動和生活的‘智慧生命’，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殘骸！廢墟！屍骨！焦土！映入燃燒之眼中的，是沒有半位幸存者的冥土死地，以黑海大平原為起始，中途穿過灰鹽山脈，血霧之湖，硫磺沙原直到中央冥河，這一條線上所有惡魔殘存的數量仿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大屠殺，生命跡象只有其他地區的七分之一，其中所有的要塞和城市都被高熱的烈焰和純粹的暴力碾碎，甚至有一座惡魔城市居然是被一座拔起的小山徹底砸爛的。

　　「是誰？！」

　　大氣震動，烈焰在瞬間就飛散而出，佔據了半個天空倘若說歌利亞在此之前的憤怒僅僅是因為居然有人敢於入侵它的老巢，並重傷了惡魔大君海爾姆，那麼現在深淵領主的憤怒就是來自於龐大損失帶來的無名狂怒，看著一路以來被徹底摧毀的城市廢墟，它感覺到了極大的恥辱！

　　向來都只有惡魔入侵其他世界肆意破壞，什麼時候還輪到有人跑來深淵開展大屠殺了？！沒有任何猶豫，燃燒之眼開始搜尋天地間的一切線索，然後迅速的鎖定了自己目標的位置，伴隨著令淚谷要塞震動的劇烈搖晃，魔王牢牢的鎖定了西北方向。

　　而另一旁，僅僅以一絲神性分身降臨的五首龍神心中也充滿著不亞於深淵領主的狂怒。無名的龍神早已在數百年前與自己的神性融為一體，成為了五色龍族絕對的庇護神，除卻一些有關於種族變遷的大事外它會在意一二外，所有一切凡間事宜都是由龍王們決定，按理來說，它壓根就不會對凡間的任何存在有一星半點的在意，但唯有那個男人是例外。

　　一切的變動都源於那個男人！自數年之前狂龍病毒開始初步擴散以來，一切事情都仿佛在和五色龍作對，而令五色龍們蒙受挫折的事情假如追究源頭，就能發現全都和那個北地領主脫不開關係！是他殺死了黑蝕龍，找到了狂龍病毒的來源，是他滅絕了北地白龍，從巢穴中找到狂龍病的病原體並製作疫苗，是他讓諸國的目光投向黑森林，預防了狂龍病在魔獸間的大規模傳播對方簡直就和預知未來的先知一樣，直接就將五色龍的計劃從源頭砸爛了大半！

　　除此之外，這個該死的人類男性還前往深淵，粉碎了魔血巨龍大軍支援的計劃，他甚至擋住了神器【燼土長劍】的一擊，讓原本可以擊碎遠海聖山防御圈的至強一擊無功而返！天衣無縫的計劃在這個名為喬修亞‧凡‧拉德克裡夫的人類手中變得千瘡百孔，他的名字和頭像在三位傳奇龍王和諸多極意巨龍的充滿仇恨和恐懼的記憶中來回翻滾，令它們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但現在，他居然來到了深淵，還和一位惡魔大君戰鬥到重傷！這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龍神同樣沒有在意一旁的深淵領主，兩位凌駕於一般傳奇之上的強者互相保持最基礎的戒備，然後同時全力搜索著喬修亞留下的每一絲痕跡，頓時，冥河周邊的惡魔們可以感應到，有兩股龐大無比的意志來回沖刷著周圍每一寸大地，甚至就連深埋在泥土之間的深淵蠕蟲都被沉重的壓力驚醒，它們匆忙的穿透腐土，如同蚯蚓一般來到地面上透氣。

　　而現在，正在被兩大苦主拼勁全力搜尋蹤跡的喬修亞，正以急速在低空飛行，身側環繞著令大氣都摩擦發熱的燻風，戰士順著黑龍之前退卻的方向飛馳離開。

　　此時的他剛剛從之前與海爾姆的戰鬥心態中脫離，回憶起自己那時的狀態，喬修亞的心不由得猛地一震，被鎧甲遮蔽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一絲凝重。

　　「果然，神性的同化不是那麼好規避的。」

　　就在惡魔大君海爾姆出現在戰士身前的那一瞬間，戰士便感覺自己不再是自己在那時，喬修亞忘記了自己前來深淵的目的，也忘記了自己給自己定下的守則，他全身心的都投入到了與對方的戰鬥之中，期間沒有熱血，也沒有激情，那時的喬修亞仿佛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戰鬥的機器，一切的情緒和戰鬥的意義都被剝離，只是純粹的去【殺戮和毀滅】。

　　這種感覺潛移默化，似乎沒有絲毫不對，甚至就連同行的黑也沒察覺自己的主人與之前有什麼不同在黑龍少女看來，喬修亞原本就是那樣的人，他會因為戰鬥而暫時放下手中的事情，傾盡全力與強敵一戰。

　　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戰士好戰，卻絕不為它而瘋狂。這一次他來到深淵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兩位傳奇法師，期間的屠殺和破壞不過是找人的手段，忘記這一點原則，轉頭去和強敵進行生死搏殺，簡直就是對喬修亞信念的褻瀆。

　　這是絕不允許的。因為戰鬥必須由人的意志來掌控，而不是讓戰鬥來左右人的意志。前者是戰士，後者是瘋子。自從覺醒了神性的一開始，喬修亞想要的便是控制自己的神性，而不是被自己的神性所控制。

　　自然之父，歐格納，強權之神……每一位他所交流過的生命都用最為嚴肅的語氣和態度告誡他，一定要重視並戒備這來源於多元宇宙大源的力量，它是一把雙刃劍，能讓凡人成就神位，也能讓傳奇化作沒有自我意志的傀儡，神明也會被其約束，變得不再像是自己。

　　使勁的搖了搖頭，喬修亞驅逐掉心中一再涌出的戰鬥衝動，而是耐心的尋找著黑龍的蹤跡，剛才他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的從神性的影響中恢復正常，也正是因為如此喬修亞知曉自己並非是獨自一人來到這個世界，他的身側還有著黑的存在，倘若剛才自己真的不顧一切，非要去殺死逃竄的海爾姆，那麼到最後他就算自己能逃脫深淵領主與龍神的追殺，可黑龍卻絕對無法幸免，相比起一位惡魔大君的生死，黑龍少女的安危於他而言更加重要。

　　和數年前剛剛來到這個陌生世界時不同，在喬修亞改變這個世界的同時，邁克羅夫世界上的人和物也在逐漸改變著他。原本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為一種冥冥中的預感，覺得這次深淵一行對黑龍少女的成長有利，喬修亞是連黑都不想帶的，他原本的計劃是將螢和凜還有黑一起留在領地，免得遇到危險的時候變得和現在一樣有了牽掛，但現在回頭看來，有一點牽掛的感覺還真的不錯。

　　如此想到，他再一次的加快速度，讓肆虐的暴風如同一把利刃劃過地面，帶出一道長長的溝渠，而就在他的身後，兩道狂怒無比的視線緊隨而至。

　　之前發生在第六深淵冥河周邊的戰鬥是在河川平原發生的，但現在，兩位傳奇引發的天象災害卻已經蔓延至了極遠方，並形成了一場場肆虐的自然災害——海爾姆噴射的【星之熾】餘波轟碎了它前進方向所有的雲層和阻礙物，能夠看見一座位於伽馬射線炮軌跡中的山峰上半端融化了一小半，而戰士踩踏大地造成的震動也隨著土壤的翻滾朝著遠方傳遞，即便是在高空中，也能看見大片大片仿佛被耕耘了一遍的鬆散大地。

　　第六深淵西北方向，兩位傳奇法師不得已暫時中止了對身下蠕動之森研究，他們稍微取了一點研究樣本，然後懸浮在高空，通過各種輔助法術看向遠方。巴尼爾的義眼中閃爍著鑽石一般的多面體光輝，他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三個扭曲了空間的高能原體正以十幾倍音速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飛馳而來，所過之處，大地皺褶開裂，空氣燃燒沸騰，萬物陷入火海。

　　「深淵領主？！還有五色龍的那位龍神分身？！」老法師登時發出了一聲驚呼︰「這群怪物，怎麼朝著我們過來了？！」

　　「大概是我們自己的錯吧……」︰而傳奇吟游詩人威廉則是找到了真相，他搖頭苦笑，嘆了口氣︰「你瞧跑在最前面的那頭龍可不就是那位北地伯爵的坐騎嗎？跟在後面的那個人類是誰自然就不用說了……他肯定是來找失蹤的我們的。」

　　至於那頭黑龍為什麼會下意識的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跑來，自然很容易理解整個蠕動之森都是古龍留下的痕跡，而覺醒了一部分古龍血脈的黑龍當然會下意識的朝著熟悉的方向靠近。

　　「……艸！」下意識的嘟囔了一句粗口，老法師巴尼爾在半空中跺了跺腳，發泄自己的怒氣，他用難以置信匪夷所思的語氣道︰「我還以為是惡魔之間內戰，怎麼會是那個家伙？！這可是深淵啊！」

　　怎麼會有人在深淵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和一位惡魔大君打了一場？！他把深淵當自己家嗎？這個喬修亞究竟是來找人的還是來殺惡魔的？！

燃鋼之魂 第四十八章 溜了

　　「不管怎麼說，事已至此，容不得我們這麼輕鬆。」

　　嘆了口氣，巴尼爾看出如今嚴峻的形勢已經無法改變，他抬起手，稍微整理了一下法袍的領子，隨後，這位穿著一向整齊的老法師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厚重的黑底瓖金大書，裝飾華麗的魔導書在被取出之時便脫離了巴爾裡的手，漂浮在他的胸前，仿佛活物一般自動打開，快速自動翻閱。

　　「一位深淵領主和一位神明的分身，威廉，上一次我們遇到這種危險狀況是多少年前了？」

　　站在第六深淵黑色的天穹之上，巴尼爾沒有看身前自動翻閱著的魔導書，而是凝視著充斥著腐毒屍氣的黑雲，他習慣性的詢問了自己的好友一句，而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前，一道道刺目的七彩虹光從書頁之中流露而出，數之不盡的璀璨符文仿佛星辰一般在傳奇法師周身浮現，閃爍。隱約能夠看見，一片籠罩了方圓近十里的龐大法陣雛形正隨著書頁內虹光的涌出而急速凝聚成型。

　　「四十年？五十年？鬼知道，除了年輕氣盛的那麼幾年外，我們的行事一向謹慎，從來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

　　一旁，看上去還是一個年輕人的吟游詩人則是輕鬆的聳了聳肩，面對兩位正在不斷迫近，超越一般傳奇之上的強大存在，威廉看上去沒有半點擔憂，他同樣從懷中掏出一枚純淨至極的水晶球，幽藍色的光芒在其中心如同旋渦一般旋轉，傳奇吟游詩人將其貼在自己額頭前，輕鬆的笑道︰「當然，不管如何，只要你我聯手，這世間便沒有危險可言。」

　　「我喜歡你這句話。」

　　伴隨著兩人默契的同時大笑，僅僅是一瞬之間，整個蠕動之森上方便憑空浮現了一座有無盡符文組成的複雜立體幾何結構，無數由幽藍色三角，圓形與稜柱構築的陣法紋路仿佛虛空一般瘋狂的吞噬著周圍的魔力，僅僅是幾個呼吸，方圓數十公里內的所有元素都被這個巨大的陣法掠奪一空，就連時空都出現了明顯的扭曲。

　　而遠方，深淵領主，【貪食魔王】歌利亞自然發現了遠方突然出現的劇烈魔法波動，作為它放置在深淵的分身，巨大的燃燒之眼立刻就稍微放緩了速度。

　　它感覺有些不大對勁，並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這氣息令它不禁想起了一些過去的回憶。

　　貪婪，邪惡，在深淵之中都算不得什麼缺點，反倒是謙讓與善良是必須祛除的惡行，在這片沒有未來的廢土之上，即便是蠕蟲都會與同類爭奪啃食腐肉的權利，為了生存下去，絕對的自私和多疑是所有惡魔的必備素質。

　　歌利亞，便是其中之一，而且它是這第六深淵中最為貪婪的惡魔，這是無需質疑的事實。

　　食慾，貪婪。自誕生伊始，無止境的慾望便佔據了它的身心，對於歌利亞而言，每一個被它吞下的靈魂都無法令它飽腹，只能使它更加饑餓，每一個所擁有的事物都沒辦法讓它滿足，只能讓它的佔有慾更加旺盛。因為這無止境的貪婪，它從一頭蠕蟲時期就開始瘋狂的搶奪同類的食物，用自己的肌肉，牙齒，利爪和天賦法術和所有一切能利用的力量，去掠奪那些能夠掠奪的。

　　在最為殘酷的競爭之中，弱小的蠕蟲逐漸成長為一頭強大的翼魔，它仿佛是深淵借著廢土的手孕育而出的天生魔王，有著令惡魔也為之驚懼的殘暴和力量，在幾次輕鬆的挑戰和虐殺後，那時還沒有名字的大惡魔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領地，旺盛到扭曲的佔有慾讓它為了佔據更大的土地，毫不猶豫的同時對周圍五個惡魔領主開戰。

　　不得不說，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即便是未來的深淵領主也沒辦法同時戰勝五位實力不亞於它的五位惡魔領主，如果不是那五位領主之間互有矛盾仇怨，在最後關頭沒有來得及給予歌利亞致命一擊，那麼未來的深淵格局便都會發生極大的改變，但不管怎麼說，重傷的大惡魔已經無法待在自己的領地，為了逃脫敵人的追殺，它在重傷狀態下接受了一次特殊的‘召喚’，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那是一個奇特的世界。在那裡，森林如同魔物一般順應著魔力潮汐而擴張，危險的魔獸和龍種佔據了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面對無止境的獸潮衝擊，那個世界的文明種族用盡了一切的辦法來抵御對方，他們修築堡壘，建築城市，竭盡全力開發一切用於戰鬥的技巧和術法，從遠古遺跡中搜尋上一個時代的遺留武器——其中就包括著溝通深淵，召喚惡魔作戰的術式。

　　召喚大惡魔的法師是一位新手，而無論是他還是他的老師。因為傳承的缺乏所以都對惡魔的本質不是很了解，他們還以為這只是一種奇特的異界野獸，所以便只是簡單的簽訂了普通的伙伴契約，沒有添加任何束縛。

　　他們毫無防備，放任大惡魔自由的去和群獸戰鬥，而重傷的惡魔自然不會放棄眼前這大群療傷的美食，在稍微展現了一點實力後，它便將來襲的獸潮全數殲滅，為此，年輕的法師甚至還興奮的為大惡魔命名為歌利亞——寓意力大無窮的巨人的名字，然後在數年獸潮暫時後，放任它回歸自己的世界。

　　一切從這裡開始。

　　自那一天起，惡魔獲得了名字，它記住了這個名字，也記住了這個世界的名字。邁克羅夫，那個世界的民眾是如此稱呼他們腳下的大地，這名字讓它時隔數百年也無法忘懷。直到今天，它仍能回憶起久遠過去前的一些片段——乾淨的空氣，清澈的水流，甘甜的血肉以及毫無防備，愚蠢而善良的諸多種族。

　　——我絕對要佔有這一切。

　　自那一天後，一頭平凡的惡魔死去了，復甦的，是一頭無法形容的怪物，在回歸深淵之後，幾乎重獲新生的歌利亞心中的慾望之火愈發高漲，它渴望那一切，渴望那和深淵完全不同，舒適而美麗的世界。

　　當生命體驗過星空的浩瀚，又怎能忍受自己受到重力的束縛？當無止境的貪婪開拓了自己的視角，誰又能知道它會膨脹到怎樣的地步？

　　和其他小打小鬧，僅僅是找個山洞或者山頂作為巢穴的惡魔領主不同，重新出現在第六深淵中的歌利亞開始驅使小惡魔，模仿建設那個世界抗擊獸潮的要塞，它甚至還學習那個世界訓練軍隊的方法訓練自己手下的惡魔，並願意為之付出巨大的代價來鑄造鎧甲和武器，這一切都被其他惡魔領主看在眼中，它們恥笑這愚行，諷刺這在它們看來毫無意義的行為，惡魔領主們搖頭認為歌利亞因為巨大的失敗已經失去了對惡魔而言最重要的貪婪和自私。

　　但是它們錯了。

　　這並非是摒棄了貪婪，而是歌利亞的野心已經遠遠不止於此。一塊領地，一片平原，小半個深淵，乃至於整個深淵都無法入它眼中，在這裡糾結區區一點毫無意義的財富？可笑，這個腐朽的世界完全無法令它升起半點慾望，更何況一些無聊的金屬！

　　它的目標，是在虛空之外的彼端，那美麗又活力無窮的異世界，那浩瀚無邊的多元宇宙！

　　或許是因為本能對火焰的渴求，或許是這與眾不同的目的，也或許是這凌駕於所有慾望之上的巨大貪婪，似乎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第六深淵的意志開始注視歌利亞。在數百年的廝殺和征服中，大惡魔成為了這個深淵中為數不多的君王，並取得了最後爭奪深淵至高者之位戰鬥的勝利，等待已久的深淵意志為它的魔王加冕，令它成為了第六深淵的至高領主，而這位領主也沒有愧對深淵意志的期望，毫無猶豫的開始對周邊所有的世界展開了調查和入侵。

　　現在，歌利亞聞到了一股它念念不忘的氣息，那似乎就是那個世界的氣息，正如同兩位老法師注意到了它一樣，深淵領主也同樣注意到了位於遠方法陣中心的兩位傳奇施法者。

　　居然是三位君王聯手。歌利亞如此想到，倘若這次不是它自己降臨化身回到深淵，那麼就算是其他幾位第六深淵君王一齊回歸也必然會蒙受巨大的損失，看來正如同它數百年來一直窺視者邁克羅夫大陸那樣，邁克羅夫大陸也一直都在注意著第六深淵。

　　這或許是個陷阱。

　　在這個念頭出現的剎那，燃燒之眼巨大的豎瞳便微微一鬆，無聲的嗤笑在眾多惡魔的靈魂深處響起，而猙獰而恐怖的深淵之炎開始灼燒它身側的的虛空，深淵領主釋放出了磅礡的污穢能量，源於深淵的死寂污穢力量侵蝕著這個世界，讓半個天空中都出現了仿佛玻璃碎裂一般的裂縫，來自虛空的混亂時空亂流開始從這些縫隙中傾瀉而出，然後順應著歌利亞的指引，朝著戰士，黑龍和兩位老法師的方向奔流而去！

　　「那就碾碎它們。」

　　一出手便是波及方圓數千里的傳奇法術【虛空能流】，在這廣域無差別打擊的戰略魔法的攻擊下，天地中的所有元素和生命都會遭到最嚴重的輻射打擊，任何法術結構都會在高能射線的衝擊下崩潰，任何有靈魂的生命也會蒙受極為嚴重的衝擊，進而喪命，但這種攻擊對沒有生命的無機物沒有任何作用，是專門用來滅殺生命的‘肅清法術’。

　　龍神並沒有出手，因為這裡是歌利亞的主場，倘若它隨意出手，很有可能會被深淵領主視作挑釁而加以戒備，而且在它看來，由對方出手完全足夠了。

　　同時，在半空中之中，仿佛一顆低空飛行隕石般的喬修亞終於找到了地面上正在狂奔的黑龍，當然，他也同樣看到了正在遠方緩緩浮現的巨大法陣。

　　「可算是出現了。」戰士吁了一口氣，他從剛才就開始疑惑，明明自己已經和那頭眼魔大君打的這麼激烈，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現在看來，兩位傳奇法師只是謹慎的提前準備防御手段，而不是莽撞的出手幫助。

　　不愧是成就傳奇幾十年的老牌強者，作風的確謹慎。

　　一個加速，喬修亞便來到了黑龍的頭頂，他控制住自己的力度，輕輕的站在了黑的頭上，而就在同一時間，黑龍少女略帶驚慌的聲音便從戰士的腦海中傳來︰「主人，你叫我一開打就盡可能的跑遠一點，免得被波及——但我怎麼現在都還沒跑出戰鬥範圍啊！」

　　「沒事，有些意外。」喬修亞摸了摸黑龍的龍角，他原本還想要多說些什麼，卻注意到了天空中歌利亞撕裂空間的巨大異象，便改口安慰她說道︰「不是你的錯，黑，接下來就該是我帶著你跑了。」

　　「先變回人形、」

　　話未說話，戰士便拍了拍手，命令黑龍少女轉變為人類形態，而因為下意識的反應，黑立刻變形成人形，然後喬修亞便沒有絲毫猶豫的將少女扛在了肩上，一個空中加速，便在空氣因為巨大熱能而綻放電弧的瞬間突破了十五倍音速，朝著兩位傳奇法師頂起的巨大法陣飛馳而去。

　　「噗——」黑龍少女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本能的想要抗議一番——她才是坐騎，怎麼能讓主人帶她跑？但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的半個身軀便因為十五倍音速的巨大加速力而被頂在了戰士的肩膀上，鋼之力塑造而成的鎧甲衝擊即便是黑龍體質也有點抵抗不住，差點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而等她稍微適應了一點之後，便是帶著哭腔的哀嚎︰「啊啊啊啊啊——慢一點啊主人！」

　　喬修亞怎麼可能降低速度，注意到身後奔涌而來的虛空能流，他甚至再一次加快了速度——這種攻擊雖然對他沒什麼用處，但對於黑而言就是最為致命的，黑龍少女的靈魂強度因為智慧才開啟沒多幾年，實際上是遠遠比不過普通的黃金甚至是比較堅韌的白銀的，遇到這種專門衝擊元素和靈魂的肅清術法絕對沒辦法堅持超過一秒，瞬息就會被抹殺。

　　如果不是這樣，他完全不用這麼費勁的加速飛行，就待在原地硬抗幾下，等待兩位老法師過來支援一下，就能通過一早準備好的時空坐標，回到邁克羅夫大陸了。

　　虛空能流沒有顏色，也沒有形態，它就仿佛是因為高熱而扭曲的空氣一樣，帶著朦朧的光輝就這樣從天而降，在深淵領主的引導下，無數道這樣扭曲朦朧的光輝橫掃過大地，令沿途的所有生命魂飛魄散，無論是最低級的深淵蠕蟲還是野生的大惡魔都於瞬息斃命，它們的靈魂在這輻射衝擊之下化作一團團璀璨的光霧，從它們的身體中飄散而出。

　　見狀，一個念頭閃過，喬修亞背後隆起一道銀色的光輝，這一團仿佛星塵一般的閃爍砂礫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護罩，將被扛在他身後的黑牢牢遮住，一團團扭曲光輝掃過，卻完全被這似乎是金屬一般的光塵護罩擋住，沒有造成半點影響。

　　很快，一主一坐騎飛速朝著深淵西北處兩位傳奇法師立起的法陣靠近，在一團團惡魔爆開的靈魂之光和黑有氣無力的‘救命！聲’中，喬修亞就這樣衝進了幽藍色的大陣範圍之內。

　　此時，在巴尼爾與威廉的聯手操縱下，巨大魔力光弧在虛空中劃過一個又一個玄奧的痕跡，刺目的符文之光在兩者身側浮現又隱沒，仿佛什麼巨大機械運轉般的嗡鳴聲伴隨著幽藍色的光芒，在此時籠罩了整個蠕動之森，令所有活物般的枝幹樹葉都為之震動不安，磅礡的虛空能量照射在這陣法之上，只能摧毀它外層幾個無關痛癢的結構，見到這一幕，已經放緩速度的戰士不由得點頭讚嘆道︰「不愧是兩位傳奇聯手，多麼強大的力量！」他感應到一股磅礡的能量正在兩者之間急速的凝聚，甚至連空間都發生了明顯至極的錯亂，這可是當初諾查丹瑪斯進階傳奇只是都沒有出現過的跡象！

　　前世巴尼爾和威廉這兩位作風神秘的傳奇施法者一直都很少出手，即便是喬修亞也從未見過他們戰鬥的模樣，如今，兩人看上去似乎要全力以赴，他們究竟有何等實力，這件事就算是戰士也不禁為之感到期待！

　　「這可不是什麼偉大的力量！」

　　聽到了喬修亞的讚嘆，穿著整齊的老法師仰視天空上的燃燒之眼，他身前的魔導書朝著周圍不停的散發出一道道明亮的半透明光流，巴尼爾豪邁的大笑道︰「這是智慧與真理在汝等眼前顯現了！」

　　「哈哈哈哈，有我們這些老頭子在，哪裡輪得到你這新人出手？」

　　而另一位看上去年輕的英俊法師則是意氣風發的大笑道︰「人齊了？」

　　「走！」

　　話未落，未等戰士，深淵領主與仍在天際彼端的龍神反應過來，巴尼爾和威廉兩位傳奇法師同時出手，正式啟動法陣，籠罩了整個蠕動之森的能量波動閃爍，令天地扭曲，時空倒轉，在微不可查的一個剎那，伴隨著照亮了整個天穹的明亮閃光，在深淵領主和五色龍神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所有被法陣囊括的大地和天空，以及包括兩位法師和喬修亞在內的所有物質和生命，都在瞬息間消失不見！

　　喬修亞︰「？！」

燃鋼之魂 第四十九章 血月之淵

　　傳奇之間的戰鬥假如發生在一個生命世界，造成的破壞只能用毀天滅地來形容，在這些超級生命體的爭鬥中，夷平城市，轟斷山峰都是最基礎的，稍微激烈一點，都能造成波及數百上千里的大地震，令一地環境發生徹底的改變，而最為嚴重的後果，極有可能會改變整個世界的氣候運轉，令某地連年大旱，亦或是洪災泛濫。

　　不管如何，他們都能讓一個國家從安居樂業的福地化作毫無生機的絕地，這種毀滅性的力量，是再怎麼警惕也不為過的。

　　所以，當看見兩位傳奇法師聯手震動虛空，使得方圓百里的空間都被濃厚到極致的魔力撕裂之時，巨大的燃燒之眼和神明徽記都停下了腳步。

　　對於這兩位已經超越一般傳奇之上的存在而言，傳奇法師們釋放的法術雖然不大可能對它們的本體造成真正意義上的傷害，但打滅它們的分身卻並沒有什麼難度，為了避免這一情況的發生，歌利亞與五色龍神分身警惕的立起護盾，開始戒備接下來隨時可能出現的衝擊。

　　而就在它們立起能量，物質和時空三重護盾的那一瞬間，以蠕動之森為原點，黑色的深淵中忽然亮起了一道白色的光，這光芒是如此明亮，以至於將小半個深淵西北都照的宛如白晝，在察覺到這道光芒和隨後開始劇烈波動的絕強能量潮汐後，無論是深淵領主還是龍神分身都將警戒提到了最高！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白光散去，能量波動平息後，深淵領主注視著突然空蕩蕩的蠕動之森，這有些超乎想像的景色讓歌利亞的思維破天荒的呆滯了千分之一秒，而一旁的龍神的反應也沒好到哪裡去，瞬息之後，反應過來的兩位超凡強者同時發出驚天地動的怒吼，然後同時出手，朝著喬修亞一行人消失的方向抓去！

　　無邊漆黑烈焰在燃燒之眼周邊匯聚，凝結成了一隻巍峨如山的惡魔之手，而龍神徽記也同樣以五色神力凝結出一支蘊含著無匹威壓的龍爪，兩人齊齊全力出手，撕裂時空，一條條黑色線條般的痕跡令整個空間扭曲，雙爪所至之處更是令虛空都為之錯位，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畫，被兩股強大的力量撕裂。

　　而在轟碎了這一處空間後，歌利亞與龍神的分身立刻化作兩道光芒躍出第六深淵，來到了浩瀚無邊的虛空，它們盡可能在深淵之外的虛空捕捉兩位傳奇法師超大規模傳送法術的蹤跡，但毫無疑問，它們一無所獲，混亂的時空亂流撕碎了一切追蹤的痕跡，尋找他們就仿佛在大海中尋找一滴水，完全是徒勞無功。

　　「邁克羅夫世界……三位君王，我記住了！」

　　再三嘗試，仍然毫無線索，燃燒之眼果斷的停下了搜尋，它盡可能的平息自己的怒火，然後轉動眼瞳，用最為惡毒的眼神看向彼方。歌利亞仿佛能夠看穿虛空，在它的視線中，一個模糊不清的巨大世界，一顆星辰正在虛空之中緩緩自轉，位移。它在之前的千年間黯淡無光，仿佛將要熄滅的火燭一樣微弱，但現在卻不同，如今的它在大魔潮的衝刷下仿若最為明亮的燈火，即便是在最為混亂的時空潮汐間也清晰可見。

　　那是邁克羅夫世界。知道這一點，所以無止境貪婪和憤怒在深淵領主的靈魂深處蔓延，但它卻知道，遠遠沒有到展開入侵的時候，不談第六深淵的力量如今大多還在其他世界的戰場，即便是它們全部都集中在一起，也無法越過那道遠古之前就屹立在原地的屏障。

　　歌利亞果斷的回頭，回到了第六深淵之中，而一路並沒有怎麼出手的龍神則仍然在虛空中游蕩，五色聖輝的神力之光令它身側的部分虛空平復，它看的比深淵領主的分身更遠也更加清晰。

　　那是一面牆壁。隔絕在第六深淵，第七深淵，乃至於絕大部分已知深淵之前的一面牆壁，在龍神的視野中，一道朦朧的聖潔光芒在虛空中搖動，它禁絕了一切混亂心智的逾越行為，牢牢的環繞在邁克羅夫大陸的周邊。不過，這面屏障已經搖搖欲墜了，畢竟萬物是沒有永恆的，歷經千年時空風暴的洗刷，即便是如此奇跡的造物也出現了無數縫隙，似乎將在未來的百年內徹底消散，這也是為何時不時就有惡魔能夠抵達邁克羅夫大陸招募信徒的原因。

　　「我會回來的，人類，金屬龍……」鬥爭的失敗者在心中發下誓言，然後，伴隨著神力消散的光輝，五首龍神的徽記也同樣在這虛空之中緩緩隱沒不見，留下的，只有一句被時空亂流切割的支離破碎的話語。

　　而與此同時，喬修亞等人結束了超大規模的跨越世界傳送。

　　搖了搖頭，令自己從混淆時空的暈眩中清醒過來，喬修亞將被扛在自己肩膀上已經徹底昏迷過去，只知道嘟囔‘暈……’的黑龍少女抱在懷中，然後環視周圍。

　　腐朽的氣息。

　　黑色的天空和黑色的海洋，這裡是一座懸浮在大海中央，完全由岩石和金屬構成的巨大島嶼——它似乎在遠古之前是什麼巨大的建築的一部分，上面有著無數明顯的人工造物痕跡，可是時光腐朽了一切，令一切清晰的痕跡都被灰塵與風抹平，但最重要的的並非是這個，稍微觀察了一會，喬修亞立刻皺起了眉頭。

　　「不對，這不是邁克羅夫大陸，這裡也不是海島……」看清楚了周圍黑色天空和海洋的真相，戰士喃喃自語道︰「……這裡還是深淵！空島，是懸浮在虛空上的島嶼！」

　　一瞬之間，根據這些場景，他就回憶起了一個熟悉的世界，立刻得出最有可能的答案︰這裡是血月深淵。他曾經和七神教會精銳小隊一起探索，與黑水晶龍曼達加爾一起戰鬥過的血月深淵。

　　怎麼會傳送到血月深淵？難道傳送出了什麼差錯？

　　喬修亞立刻疑惑的轉頭，看向身側兩位主持這一次傳送的老法師，他想要知道他們的為什麼會將傳送的目標定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說實話，現在戰士心中挺失望的，他原本想要見識一下兩位傳奇法師聯手究竟有多麼強大，又是否能應對深淵領主和五色龍神的分身，這樣他也能大概判斷一下傳奇之間的實力差距，但結果卻是兩人乾脆利落的發動大概是早就準備好的超大規模傳送法陣，將眾人在瞬息間就傳送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當然，如此規模的傳送法陣的確是很強沒錯，明白這一點的喬修亞知道想要辦到這一點需要的可不僅僅僅僅是力量，但……總是和戰士的想法有一點差距。應該說不愧是老牌傳奇強者的謹慎嗎？那樣巨大的法陣應該是他們一到深淵就開始準備才能構築完畢的，居然一開始就考慮到了最壞的情況，不愧是智慧和真理的顯現……

　　但當喬修亞轉頭之時，傳來的，卻是兩個同樣疑惑的聲音。

　　「奇怪，威廉，我標注的時空坐標明明是北地的大埃阿斯山脈，我還特意在那裡留下了接引法陣——怎麼會傳送到這個鬼地方？」

　　戴著單眼鏡片的老法師巴尼爾皺著眉頭，翻閱著自己手中的瓖金魔導書，來回的確定自己之前構築法陣的結構，他甚至時不時對著半空比劃了一兩個複雜的手勢，讓周圍的時空出現了一絲微微的波動︰「沒錯啊！我的法陣模板沒錯，這次我們是搭乘一道穩定時空流的順風車，不可能受到任何外界因素影響的！」

　　「是很古怪，巴尼爾，這次應該不是我們出了問題。」另一方，手中拿著一顆水晶球的年輕法師威廉也滿面困惑，他注視著自己手中似乎裝著一個蠕動森林的水晶球，下意識的喃喃自語道︰「按理來說，就算是那個深淵領主和龍神分身出手阻礙我們傳送，也無非就是讓我們慢一會回到邁克羅夫大陸——怎麼現在就中途停下了？」

　　兩人都對自己的力量和法陣準確程度非常自信，所以必然是外界的原因，推斷到了這地便陷入僵局。

　　看來這兩個人也不清楚狀況。

　　聽完之後，喬修亞微微嘆了口氣，而注意到了這嘆息聲，兩位傳奇法師立刻轉過頭，看向戰士。

　　「初次見面，拉德克裡夫伯爵，真是想不到居然能在深淵看見你！」

　　率先走來打招呼的是巴尼爾，這位以符文之道出名的傳奇法師開朗而親切，隨後而來的則是威廉，他與自己的友人同樣熱情，兩位老法師仿佛早就認識了喬修亞一樣，毫不見外的走到戰士身前，似乎想要握手，而喬修亞自然也不會拒絕，他稍微挪動了一下懷中黑龍少女的位置，然後認真的分別與對方兩人握了握手︰「我也沒想到第一次和你們見面，居然是在深淵。」

　　聽出戰士口中的抱怨，無論是巴尼爾和威廉都知曉，自己喬修亞領地裡突然失蹤會給對方帶來多大麻煩，所以兩人默契的一人看天，一人看地，略過了這個話題。而喬修亞自然不會糾結這種小事，他一向很務實直接︰「不談這些，兩位大師，請問你們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嗎？我們為什麼會出現在血月深淵？」

　　「你認識這裡？這個問題，倒是稍微有些麻煩……」聽到了戰士的話，威廉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畢竟除卻七神教會之外，對深淵有較多研究的只有貫天白塔和西山的部分國家的王室了，北方帝國一向不以這方面的知識出名，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在略微整理了一下語言後，這位看上去異常年輕的英俊法師便對喬修亞大概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

　　在如今邁克羅夫大陸的時空系法術之中，傳送的方式有三種，其中最常見的，便是通過極其繁復的計算確定某一地的坐標，然後將目標人或物通過時空裂縫投送到目標處，絕大部分時空門和時空通道都屬於這個類型，要點在於時空通道開闢的方向，不過這種方式絕大部分時間只能用於世界之內的傳送，倘若要傳送到其他世界的話，這兩個世界之間的時空屏障性質必須非常接近才行，稍微有一點差錯，都會造成傳送失誤。

　　而第二種，便是通過扭曲周邊的時空，進行超光速的曲翹移動，絕大部分瞬間移動法術都是這個類型，他們並非是憑空出現在某一點，而是通過扭曲時空進行高速移動，所以這種傳送方式只能用於沒有絲毫阻礙的虛空之中，也是幾乎所有跨越世界的傳送方式，和前面一種方法比起來，這種方法耗費的能量大，傳送軌跡不穩定，但卻能抵達極其遙遠的異世界，北方帝國的諾查丹瑪斯大師便精於此道，是專精這一方向的先驅者。

　　「第三種，便是我和巴尼爾剛才使用的那種，大概原理便是計算周圍時空亂流涌動的方向，然後坐順風車抵達某個世界，。」

　　對於這方面，威廉和巴尼爾並沒有打算隱瞞，畢竟在他們看來，喬修亞只不過是個戰士，就算告訴他也沒辦法聽懂，他甚至抬起手，一指半空，讓魔力在半空中投影出一片詳細的原理構造圖，耐心解釋道︰「在各個時間之間都有著一兩道這種直抵某個世界的天然時空通道，許多世界之間的聯繫都是因此產生的，這次我和巴尼爾本來就是打算依靠這樣一條亂流直接回到邁克羅夫大陸，結果不知道為何出了差錯。」

　　說完之後，傳奇吟游詩人看了一眼戰士懷中的黑龍少女，眼中露出了強烈的好奇之色。覺醒了古龍血脈的生物在邁克羅夫大陸有不少，但是覺醒了智慧，還能變成人形的卻沒有幾個，甚至可以說壓根就沒有。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倘若有一天，這頭黑龍真的覺醒了血脈中源自於古龍的信息傳承，那麼她就可以使用人的語言，將那些隱藏在血脈深處的訊息復述出來，而那些信息對於他們這種古龍追逐者來說，毫無疑問是最為珍貴的。所以，就算不考慮這次喬修亞深入深淵來尋找他們的人情，單單是為了和這頭小母龍打好關係，他們都會對戰士一行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思緒到了這裡，無論是巴尼爾還是威廉的眼神又變得古怪了起來，他們兩人一齊注視著喬修亞，心中很是複雜。兩位老法師活了這麼多年，見過最為邪惡的聖職者，也見過最為善良的獸人，他們曾經前往過許多奇特的地域，見識過千千百百不同的人物，其中有國王，有騎士，有富人也有乞丐，他們知曉一無所有之人的瘋狂，也知道心懷雄心之人的豪邁，可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勇悍到如此地步——一個人，一頭龍，空手去的深淵屠殺魔物，戰敗惡魔大君，傳送失敗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去詢問怎麼回事，不見絲毫慌亂。

　　他是鋼鐵構裝體嗎？就算是加持了機械心智都不會這麼大膽啊！這種劇情就算是最荒誕的都不敢寫，因為會被人批判太過不可思議，賣不出去的，但事實便是真的有人這麼做，還居然做到了！

　　而喬修亞沒有在意兩位傳奇法師對他的看法，他聽完了威廉對他解釋的三種傳送方法之後，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道︰「蟲洞遷躍，曲翹航行和超空間航道？有點意思。」1

　　雖然在一些細節方面有略微的不同，但大致應該就是這三種。可明白了這些傳送方式之後，喬修亞的疑惑不禁更深——超空間航道利用的是天然的時空流進行傳送，按理來說，只要準備充分，就是最安全穩定的傳送方式了，就算是有深淵領主妨礙，他們也不可能偏離軌道，傳送到另外一個世界啊！

　　思考這個問題是不會得到答案的。和兩位傳奇方式同時陷入沉默，困惑了一會後，喬修亞決定暫時將黑龍少女托付給了兩位仍在討論究竟是那裡出錯了的傳奇法師，然後自己飛上半空，再次觀察這個熟悉而沉寂的深淵。

　　血月深淵是沒有惡魔存在的深淵。這種世界在無底深淵中並不罕見，因為歸根及底，惡魔也是生命，它們的存在需要一定的條件，而深淵中的諸界都是早已毀滅的廢土，總有一些廢土是完全沒有生命繁衍的條件的。

　　於半空之中，喬修亞能夠看見，這是一個破碎了的世界，大陸的碎片在黑暗的虛空中漂浮，形成了一座座懸掛在半空的島嶼，島嶼之上沒有水，沒有植物，也沒有任何生命，而在這個世界的最上方，是閃爍著一道道迷蒙光華的血色之月，那正是當初他與曼達加爾決戰之地，也是他手刃叛徒諾蘭，阻擋深淵魔龍入侵聖山之地，就算是現在，他也能隱約感覺到有融核之星自爆的氣息自遠方傳來，微弱的高能輻射在虛空中飄蕩，為這一片原本冷寂的深淵帶來了些許溫度。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喬修亞皺起眉頭，而且事情並不算太糟糕。血月深淵大概是距離邁克羅夫世界最近的深淵之一，它曾經甚至有一個通道和阿諾斯海域直接相連，兩位傳奇法師有足夠的能力將眾人傳送回邁克羅夫大陸，他們如今只是單純的糾結於自己為什麼失敗——對於法師們而言，出現這種錯誤足夠讓他們自我懷疑半天，嚴重一點的甚至會撕毀之前的所有法術構造，重新再計算一遍。

　　但不知道為何，喬修亞總是覺得，這一切並非是意外，而是某種力量影響下的必然。

　　喬修亞並不相信命運，但他相信一切必有緣由，兩位傳奇法師提前準備好的回歸手段突然出現錯誤，與其說是失誤，倒不如說是有外在的力量影響。絕對有一股隱藏的力量讓他們這次的傳送失敗，來到了這個深淵。

　　倘若這個猜測成真，那麼問題就在於究竟是什麼力量影響了他們戰士沉思了許久。隨後，他皺著眉頭，注視著位於整個破碎大陸最頂端的血色之月，低頭陷入了沉思，天空之上黯淡的紅色光芒照耀，帶來了些許暖意。

　　暖意？

　　察覺到了這一點，眨了眨眼，喬修亞立刻再次抬頭，嚴肅的看向天空之上的血月，他的目光中滿是懷疑——倘若說之前的暖意還可以用融核之星自爆的餘波來解釋，但剛才那一段持續照耀的光芒中，的的確確為戰士的身體帶來了熱量！

　　對於這方面的數據，喬修亞可以百分之百表示準確，他對自己的身體把握之精準，即便是百分之一度的溫度差異都能輕易察覺。

　　可這怎麼可能？！就算是再怎麼像是太陽，那也不是太陽！上次他與整個七神教會精銳小隊來到這裡，在血月之上和黑龍戰鬥的時候，從未從那血月中體會到半點溫暖，那就是一團由無數生命原湯組成的液態星體，完全不可能和恆星一樣發光發熱！

　　這個莫名其妙的詭異改變，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傳送失敗的原因！

　　雖然戰士的猜測沒有半點依據，但是喬修亞也並不打算深思，他一向是行動果決的那一種人，所以數秒之後，他便對連兩位已經開始掏出紙筆，在虛空中繪製符文計算驗證的法師打了個招呼，然後順從著自己的本能，朝著天空之上的血月飛去。

　　沉寂的深淵之中，有一絲絲輕微無比的波動，這波動仿佛太陽，又仿佛生命的胎動，微弱的光芒攜裹著熱量，照射在喬修亞的身體之上，輕微的跳動聲自天穹之上的血月中傳來，與他的心臟一同共鳴。

　　這並不是錯覺。

　　確定了這一點後，戰士心中突然出現了一種預感。

　　或許，一切都和當初的那一戰有關。

燃鋼之魂 第五十章 卡文的過渡

　　昏昏沉沉之間，感受到一陣溫暖。

　　迷蒙之間，黑從短暫的眩暈中甦醒，然後迅速的察覺這已不是黑暗焦熱的第六深淵，空氣中也不在彌漫著令龍也感到反胃的噁心腐臭，她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由一層層沉積岩堆疊而成的陌生峽谷和大地，感覺事情超乎了自己的預料。

　　我是誰？這是哪兒？我要幹什麼？

　　手腳太過酸麻，暫時無法行動。在迷糊之間，黑嘗試著站起，但身體卻紋絲不動，不過借此她卻發現，如今自己正躺在一張平鋪的白色地毯之上，而周圍是的環境也不能說陌生，她隱約有一點印象，似乎不久之前曾經來過。

　　確定好自己的身體是因為加速太過導致的肌肉撕裂後，黑才有精力在意其他，她疲憊的掃視周圍，卻發現了兩個意外的身影。

　　就在黑龍少女側躺著的視線中，褐色的岩石大地之上，有兩個人類正在交談，其中有一位穿著整齊，看上去大約有六七十歲的老法師，他的一隻眼楮是水晶義眼，上面戴著一支單眼鏡片，而另外一位年輕法師看上去則年輕得多，留著一頭藝術家那樣的長髮馬尾辮，這對奇怪的組合身上的氣息異常古怪，黑龍少女無法分辨對方是否強大，但她的本能告訴她，這兩人是友非敵，聞聞氣味，自己身下的毯子應該也是對方拿出來的。

　　但是主人去哪裡了？

　　沒有太過糾結這個問題，不過，在稍微聽了一會兩人的交談內容後，黑龍少女差點又睡了過去什麼時空軸線，亞空間通道和世界膜之類的東西對她而言已經不是艱澀與否，而是完全是不可名狀，類似的東西，黑只有在領主府偶爾聽3號小姐說過，那時的3號小姐總是一臉嚴肅的對著一些奇怪的符文嘟嘟囔囔，還強行對她講解其中的原理。

　　結果不用多說，無論是心智年齡還是肉體年齡都不超過十歲的黑龍怎麼聽得懂這些東西，當然是只能眨眨大眼，偶爾點點頭表示說的真對，而3號小姐也是一臉深以為然，然後就繼續做自己的研究去了。

　　聽著兩位法師嚴肅的探討，就在黑真的快要再次睡著之時，她忽然又再次強行打起精神，聆聽對方的話語，因為伴隨著天空中突然傳來的一陣光熱，兩位老法師中止了之前的話題，他們抬起頭，注視著漆黑中帶著一絲血色的天空，說出了少女最為在意的那個名字。

　　「巴尼爾，你覺得拉德克裡夫伯爵這個人怎麼樣？」

　　褐色的岩石大地之上，威廉暫時中斷了和自己友人對於時空亂流走向的討論，拋出了另外一個與之前話題毫不相關的問題，這位看似年輕的吟游詩人揉了揉眼楮，語氣略顯凝重。

　　「很難說，我的朋友。」

　　而巴尼爾同樣揉了揉眼楮，他甚至取出了自己的水晶義眼，手中浮現出一串串銀灰色的符文，修補著這個已經有些開裂的珍貴魔導裝備，老法師的語氣同樣嚴肅，他一邊將大致修復完畢的義眼安回自己的眼眶，一邊斟酌語言，謹慎的回答道︰「只能說，和尋常人非常不一樣……他一點也不像是什麼新晉傳奇，如果不是知道對方的確切年輕，我甚至會覺得他和我們是同輩人。」

　　「的確如此。」威廉贊同的點頭，他眯起眼楮，看向天上不知為何，光芒愈發強盛的血月，淡淡的說道︰「一般人進階傳奇，絕大部分都需要靜修今年，當年的你我都不例外、除非像是諾查丹瑪斯那種，早就可以進階，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去嘗試的還好說，他有著幾十年的時間去推測，計算未來進階後的情況和可能性……但一位三十歲不到的傳奇，他怎麼會有足夠的意志和經驗，去面對自我生命形態的改變？」

　　「當年我們那一批人中，有不少都觸摸過傳奇的邊緣。」

　　回憶著過去，巴尼爾低下頭，不在注視天空，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懷念︰「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但成功的未必能成功到最後，而失敗的全都死無葬身之地……許多人會因為自己不再是人類而迷茫，也有些人會因為生命形態的強大而膨脹。」

　　「力量會帶來改變和失衡。而這一點，那位北地伯爵身上沒有出現過半點端倪，他似乎天生如此，沒有對‘強大’有半點不適。」

　　「一個猜測，巴尼爾。」在沉默了一會後，傳奇吟游詩人忽然開口道︰「說不定那個遺跡裡……」

　　威廉的話並沒有說完。

　　因為天上的血月，綻放光輝，無論是兩位傳奇法師，還是黑龍少女，都同時將注意力轉移，看向遙遠的天穹之上。

　　而黑色的天空中，喬修亞正在緩緩的靠近變化越來越大的血月。

　　當初與洛蘭達，薩雅和羅布澤克等人來到血月深淵之時，懸掛在天穹之上的這輪赤色星辰寂靜又冰冷，在那深紅色的液態海面之上，甚至沒有半點因風而起的皺褶，黑龍曼達加爾借助第六深淵的領主歌利亞的力量在此舉行混沌儀式，意圖打通血月深淵和邁克羅夫大陸之間的通道，令眾多魔血巨龍可以支援對七神聖山的戰爭，這一切喬修亞都還記得，並且對其中的細節全都一清二楚。

　　他清楚的知曉，當初的血月沒有絲毫溫暖可言，它其中液體的溫度接近於零度，是接近凍結的溫度，但是現在，一切都截然不同。

　　站在距離血月還是幾十公里的虛空之中，喬修亞注視著眼前這顆釋放著驚人的赤色光芒，仿佛太陽一般撒播溫暖與光的液體星辰，心中升起極大的疑惑。他能夠理解血月中蘊含著極其龐大的能量，因為當初的曼達加爾都是借助它的力量施展混沌儀式，但他卻不明白，為什麼在這短短的時間之中，血月深淵就會出現如此巨大的變化。

　　難道真的是當初他施展烈陽閃光的原因？但這沒道理啊，難不成這顆血月是活的，還會學他的招式不成？

　　心有所感，喬修亞突然一伸手，從身側的虛空中抓住了一顆小小的碎片。他低頭注視著已經在他掌心的金橙色寶石顆粒，然後微微皺起眉頭。

　　「融核之星的碎片？」

　　他疑惑的喃喃自語道︰「這個東西……」

　　喬修亞倒也不奇怪為什麼這裡會出現融核之星的碎片。當初他用伊斯雷爾借給七神教會的那顆巨大融核之星釋放烈陽閃光，阻擋傳送而來的魔血巨龍大軍之時，本來就有許多部分並沒有發生反應，僅僅是被巨大的衝擊轟碎了而已。那個時候，至少有幾十上百萬片微小的融核之星殘骸在虛空中漂浮，如今有一小部分正好經過他身邊也沒什麼奇怪的。

　　但戰士並不是對這一點感到疑惑。他的雙眼中有點點銀輝閃動，喬修亞掃視周圍的大片空域，頓時一片片橙紅色的光輝在鋼之視覺中亮起，他不禁開口道︰「好家伙，這麼多！」

　　於能量視覺之中，喬修亞能夠看見，無數代表著融核之星碎片的光芒，正如同一道江河匯入大海那般，從血月深淵的每一處角落匯聚而來，它們星星點點，仿佛一條赤色的星河，然後一齊沒入這顆巨大的液態星辰。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少量的融核之星碎片在血海內部被吸收同化，而血月的光芒也因此一點一點的更加明亮。

　　毫無疑問。血月深淵如今的改變，正是因為融核之星和血月融合產生的反應，喬修亞並不知曉其原理，但他卻能感應到，眼前的星辰正在呼喚著他靠近，一絲微弱的波動在戰士的內心深處跳動，想要讓他再次邁起腳步。

　　喬修亞當然不是這種隨隨便便就順應本能的人。但他卻也知道，如果想要知曉這一切異變的緣由，就必須接近血月，而且不知為何，戰士並沒有從中感應到任何危險，一切預感，本能和觀察都告訴他，如今的血月深淵簡直就和自己家一樣那般安全。

　　喬修亞相信自己的實力。如今的他雖然因為和海爾姆的戰鬥而非常疲憊，戰鬥形態的質量也缺少了近三分之二，但就算是殘餘的這些，也足以讓他撕裂空間，帶著黑進入虛空，雖然他不知道回邁克羅夫大陸的路，但到那時，即便是深淵領主也極難找到他的位置。

　　所以，在稍微準備了一會後，他再次飛行，朝著血月靠近。

　　赤色的大海在視野中愈發龐大，直至球形的星體化作牆壁一般的平面，佔據了整個視野，喬修亞緩緩降落在血月的海面之上，他感應到了一絲微弱的重力，這重力大約有邁克羅夫大陸的八分之一左右，雖然微不足道，但也證明了對方的質量足以擔得起星辰之名。戰士並沒有停頓，他直接俯身伸手，毫不猶豫的直接接觸血色的海面，舀起些許液體。

　　血水溫暖。並不腥臭，反而如同水一樣沒有任何味道的赤色的液體已經不同之前的冰冷，有著大約二十度左右的溫度，它在戰士的手心中搖動，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微光，喬修亞並沒有從中感應到任何邪惡亦或是污穢的氣息，與之正相反，血月海水中蘊含著的，是絕不可能在深淵中出現的正常正能量，這出乎預料之外的發現反而讓喬修亞感到震驚，讓他不由得低頭看向海面。

　　海面閃爍著粼粼微光，照耀整個血月深淵的光芒是從海底深處散發而出，似乎是來自星球的內核，稍微思考了一會，喬修亞果斷的做好準備，一層深紅色的光芒環繞在其周身，而下一瞬，他便潛入了血海之中，以最為迅捷的游魚也無法追上的速度，朝著星辰的內核正中飛速前進。

　　隱約之間，喬修亞能夠聽見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微弱而溫和，仿佛初生的。

　　「創造者……」

燃鋼之魂 第五十一章 毀滅背後的陰謀

　　並沒有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而停下，喬修亞仍然毫不猶豫的前行。

　　此時他已深入海底五千米，周圍的壓力已經足夠將尋常鋼鐵鎧甲壓成薄片，但喬修亞的周身有一層無形的立場將濃稠的赤色液體排開，讓他沒有絲毫阻力的繼續朝著深處‘墜落’。

　　而越是深入，環繞在戰士腦海中的聲音就越是清晰，那不是任何語言，只是單純如風鈴一般的清脆叮鈴聲一直都用一種莫名親切的態度在對著喬修亞訴說著什麼。‘創造者’‘太陽的碎片’和‘光芒’是這聲音重復最多的話語，它似乎想要表達什麼，但礙於語言的不通亦或是智慧不夠完善，所以一直沒辦法完整的表述出來。

　　說來也是奇怪，喬修亞雖然也不是什麼謹慎的人，但對於最基礎的危險狀況，他還是會提防一二的。按理來說，此處乃是血月深淵，多元宇宙中最危險的地域之一，他曾經於此與眾多強敵戰鬥，並差點因為背叛死在這裡——在這個地方，戰士就算再怎麼心大，面對一個深淵中莫名出現的聲音，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就去接近對方，更何況這個聲音的來源源自於那最為神秘的血月最深處。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這莽撞的行為幾乎就是自尋死路。

　　的確如此。但是喬修亞不在乎。

　　身側的猩紅海水帶來的壓力愈發沉重，此時的喬修亞已經位於深海萬米左右，這是絕大部分海淵都未曾有過的深度，也只有在這純粹由液體組成的星辰裡才能體會到這種自由潛行的感覺。在他的身側，一切都是一望無際的光芒與深紅，沒有任何生命，也沒有任何聲音，他仿佛成為了這個世界唯一的存在，只有源於星辰深處的輕聲呢喃在腦海中回蕩。

　　強大的力量，並不意味著只能用於戰鬥和威脅，它有不同的場合有著眾多用處，在進階傳奇之後，喬修亞可以成為最迅速的建造者，也可以成為最好的礦工，他能雕刻一座山峰，也能將一條礦脈直接從地底抽出，他的力量使他能夠忽視絕大部分常理，讓他自由的做他想做的事情，而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冒險。

　　走最遠的路，潛最深的海，去最危險的地方探索，尋找一切可以被探尋的真相。喬修亞當然知道，血月之中的那個呼喚著他前去的神秘聲音非常危險，但那又如何？就算對方的身份是一位初生的神明，是這一層深淵新生的領主，那也未必能奈何的了他，他大可以在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後安然撤退，無需考慮尋常冒險者需要在意的安全問題。

　　能夠承擔自己選擇後果的力量，就是自由的最小單位。

　　無邊無際的猩紅海水自四面八方壓迫而來，仿佛地幔般的高溫高壓令血海也為之沸騰，伴隨著隆隆的轟鳴，此時的喬修亞已經深入海底不知多少萬米，這是在任何一個正常世界都絕不可能存在的情況，即便是用精金鑄造的戰車在此處大概都會被扭曲的不成樣子，可他的護盾卻沒有半點變形。喬修亞身側的護盾是他傳奇本體力量的外溢，其強度約等於他的本體外殼強度，而戰士的本體外殼密度僅次於地心物質，區區血海還真的奈何他不得。

　　直到一點柔和的光芒的光芒在喬修亞的眼前亮起，無形的力量輕輕攔住了他的前行。止住腳步，喬修亞站在血海之中，俯視著已經明亮到仿佛太陽一般的星辰中心，他知曉，那個聲音的主人馬上就會出現，而他，也能知道為何血月深淵會在如此短的時間中，突然有如此巨大的改變。

　　而伴隨著喬修亞的止步，整個血海中心，都出現了奇妙的變化。

　　呼，沉重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粘稠的血海涌動，熾熱的物質開始凝聚，在戰士的注視之下，熾白色的星之內核突然開始劇烈的變形，喬修亞震撼的看著這一幕——周圍赤色的血之深海在瞬間就褪去了所有的顏色，變為徹徹底底的純白，這純白是這世間最為純粹的正能量，它是太陽的力量，而這純淨力量的一部分正從星球的內核中脫出，化作一雙只有著輪廓的巨大眼楮。

　　「……創造者……」

　　它輕聲的呢喃著清脆的鈴聲，與戰士對視，這對巨大的眼楮裡沒有任何惡意，只有生命初生時最本能的好奇︰「我的使命……」

　　而隨著與對方的對視，喬修亞再次感應到了來源於自己體內最深處的共鳴和熟悉感，他正是因為這本能的共鳴和親切，所以才義無反顧的一路前來，與這不知名的巨大生命見面。而如今，戰士已經回憶起了那共鳴和熟悉的來源。

　　「鋼之蟒……」

　　喬修亞注視著眼前的奇特生命，他壓抑住自己心中躍動的震動，低聲自言自語道︰「不對，只是氣息上類似，實際上完全不一樣。」

　　但不管對方像不像是鋼之蟒，伴隨著這眼瞳中一道道純淨光芒的放出，戰士身側逐漸被純白充斥，而就在這純淨的光輝之中，光影變幻，無數來自久遠之前的歷史隨著這光之洪流，逆轉時間而出。

　　這是一個世界所有生命的回憶。

　　在不知道多上萬年前，在已經遙遠到失去意義的遠古之時，世界並非像是如今這樣，那時的天空碧藍透徹，血月深淵有著純淨又美麗的浩瀚空域，以及一座座漂浮在雲與星月之間的浮空大陸。這是一個在風中漂浮著的世界，數之不盡的空島被颶風劃作三大空域，環繞著世界中心的太陽旋轉，它們之間被強勁的颶風與厚實的障雲所隔絕，而一個又一個獨特無比的文明就這樣在無數環境各異的空島和大陸上繁衍。

　　浮空世界中的生態異常奇特，一切的循環由風來完成，一年之中，空島有一半的時間被颶風包裹，無法進入和外出，而另一半的時間，風的屏障會減弱不少，能夠清晰的看見外層空域和其他空島。

　　水流自大陸的盡頭吹落虛空，然後被規律的氣流重新帶回大地的上方落下，泥土從空島上脫落，也會因為包裹著大地的颶風而重新落回原本的島嶼，所有都仿佛是被精密計算後得到過的完美結果。但這世間不存在真正的完美，每隔數百年，循環便會出現一兩次失誤，比如說失去的水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回歸浮空大陸，導致長達數十年的大旱，又比如說強勁的颶風撕裂了大地，將整個空島連同上面的文明都徹底摧毀殆盡。

　　所以，居住在其之上的文明也從一開始就學會了如何儲蓄水分和加固自己的島嶼，用來抵御這種天災帶來的影響。也因為這些災害，它們開始將天空彼方的其他空島視作信仰與天空，它們認為那裡有著安穩的環境，穩固的大地上流著奶與蜜，所以在強烈的生存危機催促下，還有為了探索心中的天國，它們在短短一兩千年內就不約而同的開發出了能夠在天空中自由行動的交通工具——浮空船。

　　喬修亞看著這一幕。他看著數百上千種不同的智慧種族被自己居住的環境逼迫的快要發瘋，狹隘的空間和頻繁的天災令它們無法忍受，在這種壓力的催動下，它們幾乎在同一時間造出了象征著‘未來’和‘希望’的浮空船，然後決絕的朝著未知的天空前進。

　　鋼之力將一切都銘刻了下來，無數被選拔而出的船員在出發之前的情緒在這時間的琥珀中凝固，對冒險的期待，對未知的緊張，對現實的憂愁，以及知曉自己極有可能無法返航的絕望與對家鄉的愛，一切的情緒，一切的場景都被完好無損的保存，然後在喬修亞的身側倒映而出。

　　緊接著，便是種族之間的踫撞。

　　大半的浮空船並沒有尋找到它們想要找到的‘新的大地’，而是發現了其他種族的空島，在緊張而充滿火藥味的交流中，長角而高大的牛人遇到了矮小的矮妖精，習慣在大地中挖掘加固自己島嶼的鼴鼠人遇到了天生有著翅膀的鷹身人，這些一直都在危險的環境中掙扎求存的種族頭一次察覺，除卻自己之外，居然還有著其他的智慧生命與它們在一片碧空下同存，對此，一部分種族在謹慎中和平的交流，而另一部分，則是展開了這世間最早的侵略戰爭。

　　歷史在混亂和戰火中前進，除卻自然的天災，生活在這片空中世界的文明迎來了另一個生存的對手︰其他的智慧生命。因為戰爭，無數奇特的種族滅亡，也同樣因為戰爭，文明開始突飛猛進的發展，短短的數百年內，在極其頻繁的互相交流中，魔法和符文的奧秘開始在眾多空島間傳播，而鋼鐵和機械的設計圖也在幾個大型文明的內部醞釀——當第一艘鋼鐵浮空船破開颶風的阻攔，在颶風期強行降落在另一座空島之上時，一個新的紀元宣告到來。

　　時間飛速跳過，戰爭的悲歡離合在一聲嘆息中盡數消散，長達數百年的霸空戰爭的結果，是一個龐大的聯合勢力徹底統一了三大空域，數十種種族在這強大的聯盟統治下生存，而這個世界，也被聯盟命名為【希萊耶】，這在它們的語言中，是‘航行於天空之人’的意思。

　　因為聯盟的調度和對颶風的干涉，困擾許多空島上千年的自然災害逐一被解決，而整個浮空世界也迎來了急速發展期，隨著技術的進步，聯盟甚至能夠將數個小空島合並為一個大空島，甚至是人工收集障雲中的浮石組建一個全新的空島，它們代替神明來規劃自然，將一切引導向好的方向。

　　在新的時代，萬物欣欣向榮，天空中是一道道由浮空船組成的河川，魔力的光流取代了風帆，讓這些巨大的造物於空中航行，而這些在冒險中成長的種族將目光投向了天空之上，它們已經不再滿足現有的空域，而是想要朝著外界前進，看看世界之外的風景。它們有這個實力，能夠在虛空中航行的巨型魔法艦船早就在聯盟中央地帶開始設計與建造，預計三十年後便能完工，那時，希爾世界的文明必然能擺脫在空中漂浮的命運，腳踩真正牢固的大地。

　　而這一切，卻因太陽的熄滅而結束。

　　希萊耶世界的太陽位於所有空域環繞的中心，也是無數颶風和障雲的起源地，在過去並不是沒有人曾想要向那一切光芒與狂風誕生的地方飛行，可是因為朝著外界吹拂的強勁熱風，沒有任何浮空船可以接近，即便是最先進的魔法戰艦也不行。但突然有一天，伴隨著一聲仿佛嘆息一般的哀鳴，整個希萊耶世界黯淡了下來，而距離太陽最近的空島也震驚的發現，來自太陽的熱風同樣快要消失不見，就仿佛是老人臨終之前的呼吸那般微弱。

　　恐慌頓時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在短短的數天內，千千萬萬條巨大的浮空戰艦自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飛來，匯聚在一座座接近太陽的空島周邊，無數知識最為淵博的大工匠與魔導師駕駛著他們的研究船朝著太陽的方向前進，意圖探明這一切。

　　而答案並不複雜。因為希萊耶世界的太陽的確就是快要熄滅了。

　　面對著如此簡單，卻又如此絕望的答案，聯盟所有的民眾以及最高領導人都陷入了沉默，它們花費了數千上萬年的時間在狹隘的空島上掙扎求存，又花接近兩千年的時間對外探索，互相征伐，最後終於統一成了一個完善的聯盟文明，所有種族也能幸福的生活在穩固的大地。它們原本能走的更遠，可現在一切都戛然而止。

　　沒有太陽帶來的熱量與颶風，整個希萊耶世界文明撐不過幾個月，當水的循環都無法保證的時候，就是末日降臨之時。

　　而就在這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對太陽的研究正在飛速進行，短短的幾天內，它們就知曉如今的太陽只是不在劇烈的燃燒，殘餘的熱量大概還能穩定的維持三千年左右，所以，為了延續文明，希萊耶文明聯盟提出了一個瘋狂而大膽的計劃。

　　【環世界】

　　聯盟推動空島，將無數島嶼聯合成三道巨大的‘環’，貼近著即將熄滅的太陽轉動，在計算好的距離下，即便是快要熄滅的太陽也能提供足夠的溫度供應生命所需，只要能保證文明的延續，那麼希萊耶世界就還有機會，能夠跨越虛空的魔法戰艦正在加班加點的建造，等到它完工之時，便是新的時代降臨之時。

　　無非又是一次大開拓時代罷了。所有人都如此安慰著自己。一切都和數千年前一樣，只不過，那時的希萊耶文明是為了離開空島，而這時的希萊耶文明，是為了離開這個世界，冥冥中似乎的確有這樣的命運，讓所有航行於天空之人無法安靜的居住在大地之上。

　　於是，在逐漸黯淡的天空之中，一顆顆區星辰亮起，然後朝著逐漸熄滅的太陽靠近，那是無數被魔力光流推動的空島在聯盟的規劃下前往【環世界】預定的軌道，一切都井井有條，三大圓環的雛形迅速成型。

　　「但它們沒有成功。」

　　喬修亞注視著這一幕，即便是他，也為如此堅韌的文明而感慨，他有些遺憾的低聲喃喃自語道︰「太陽熄滅，空島破碎，只有血月留存。」

　　而事實也正如他所說。

　　環世界在建設的過程中暴露出了許多問題，很多計算和規劃都是想當然的，時不時就有空島結構崩壞數百萬人跌落太陽事件發生，但此時的希萊耶聯盟已經沒辦法停下這一切，這是拯救文明唯一的方法，而就在這樣這緊張壓抑的幾十年中，虛空飛船終於建造完畢，這被寄托了希萊耶文明所有希望的戰艦就這樣在一次又一次最為嚴謹的檢查調度中開啟了時空通道，朝著外界虛空航行而去。

　　而等它歸來之時，已經是五十年後。

　　五十年後的希萊耶文明只能算得上是苟延殘喘，聯盟千年統治帶來的威嚴已經徹底崩壞，在搖搖欲墜的三大環世界上，許多種族已經重新自立，為了爭奪不多的水和食物互相殺戮。文明在此時其實已經崩潰，只剩下‘人’活著而已，一切都已經不能更絕望。

　　但就算是這樣，面對著傷痕累累，自虛空中歸來的魔法戰艦，所有仍在互相戰鬥的種族全都同時停下了手中揮舞的刀劍，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它。

　　那是最後的希望了。

　　令所有人欣慰的是，從戰艦中走出的人表示，雖然他們沒有找到適宜生存的新世界，也沒有找到拯救太陽的方法，但他們已經從虛空的一個偉大存在手中得到了令所有人都能存活下來的方法，只是這個方法，有些奇特。

　　但早已對如今生活絕望了的希萊耶人哪裡還會在意什麼奇特不奇特，相比起現在如此艱難的求存，它們寧願太陽直接熄滅，一了百了，活在這樣的世界上，需要的勇氣比求死還要大。所以，沒過多久，一個巨大的魔法儀式就遍布了整個環繞著太陽的浮空環，它閃爍著詭異而又不可描述的光芒，所有幸存的希萊耶人就這樣在那些不知從何地歸來的魔法戰艦船員們的指揮下，刺破自己的手指，將代表著自己存在的血液滴在了儀式的符文之上。

　　「自此，我的同胞們。」

　　統籌這一切的年邁艦長位於儀式的中央，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它咧開了自己的嘴，嘴角裂開了一個非人的弧度︰「我們將融為一體，自此永生不滅。」

　　然後……便是黑暗，伴隨著無窮無盡的水流涌動聲，仿佛整個世界的液體都匯聚在一起……

　　太陽熄滅了。

　　而血月懸掛於世界的中央。

　　幻境結束，但光的洪流卻沒有停止。

　　在血月的最中心，喬修亞抬起頭，用一種複雜的眼神與身前那雙巨大的光之眼對視，他已經知曉對方的身份。

　　正如黑龍曼達加爾曾經說的那樣……那是一個世界，所有的生命融為一體後所誕生的存在，整個希萊耶世界的水，血和生命都匯聚在其中，融匯成了這顆液態的星辰，而自這顆星辰中誕生的，或許便是這個深淵世界最初，也是最強大的惡魔……深淵意志。

　　這個完全由純粹正能量組成的存在，或許真的就是血月深淵的深淵意志！

　　深淵意志，或者說，已經熄滅了的火種。它是一切智慧生命意志的集合體的殘骸，也是無數靈最後的歸宿，它渴望再次燃燒，渴望重獲生機，所以在其他的世界，它們便篩選那些強大而富有侵略性的惡魔，給予它們力量，讓它們入侵其他的世界，為自己奪取燃燒的可能性，但在血月深淵，一切都不一樣了，因為毀滅之前那詭異的儀式，萬物之靈匯聚為了一個整體，它不再是散亂的集體意志，而是一個‘唯一’的存在。

　　「是因為我嗎……太陽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執念，所以當我引爆融核之星，你沉寂的意志因此而甦醒。」

　　戰士輕聲自語，他感應到自己的身側有溫暖的光芒涌動，那是這個巨大的存在正在對他表示友好的舉動。喬修亞解開了自己由鋼之力凝聚成的頭盔，他露出自己的真容，嚴肅的凝視著對方。

　　是血月，也是深淵，是世界之子，更是萬物的化身，原本無知無識，卻因一個人類意外的舉動而甦醒，的體內擁有了太陽的碎片，……或許真的能夠成為這個已經毀滅了的世界裡的，第二顆太陽。

　　「這可真是……預料不到。」

　　伸出手，嘗試著與這光的化身互相觸踫，戰士在對方仿佛風鈴一般的笑聲中搖了搖頭，他說道︰「我不是你的創造者……你是自然而然的誕生的，不必對我表示親近，一切都只是意外。」

　　但初生的意志怎能理解這麼複雜的話語？於是一條條溫暖的光流繼續朝著戰士的身軀涌去，似乎想要撫遍戰士的每一個角落，喬修亞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任由去，他知曉這只是對方最為善意的舉動。

　　但現在並不是玩鬧的時候。

　　如此想到，喬修亞皺起眉頭，抬頭看向上方，在那裡，是數萬米高的血海，是碎裂的希萊耶世界，更是浩瀚無邊的多元宇宙虛空。

　　「這是一個陰謀。」戰士在心中說道，喬修亞的心如同明鏡，他當然能夠看出希萊耶世界最後那段時間所有詭異不合理的舉動，無論是那些自虛空中歸來，似乎完全換了一個人的船員，還是最後時刻，將所有生命和這個世界的有機物與水匯聚在一起的儀式。

　　「血月……蘊含著龐大能量，純淨無比的聚合體，僅僅是因為獲得了一點太陽的碎片，就有著重新成為一枚火種的潛質。」

　　無論在怎麼小，那也是火種，有與沒有，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對此，喬修亞有兩種猜測。

燃鋼之魂 第五十二章 光球

　　第一種，是善意的。

　　通過鋼之力感應希萊耶世界的記憶，喬修亞無法分辨出它們虛空戰艦的先進程度，但依照聯盟能夠推動諸多空島在它們的太陽周圍構築環世界來看，這種技術力足以穿越時空風暴。在出航的幾十年中，它們肯定抵達過許多世界去尋找適宜希萊耶人居住的土地，這期間，遇到一兩個神明級的偉大存在，並從們手中得到拯救世界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能。

　　之所以最後希萊耶人全滅，所有幸存的生命都融合成了血月，或許只是因為這方法並不適用於它們而已，畢竟每個種族的生命本質都不盡相同，史萊姆能夠互相融合進化，而人類肯定就不行，又或者是它們搞錯了什麼方法，比如說沒必要把自己也融合進去，只用動物植物的生命融合成火種雛形即可。

　　當然，喬修亞知道，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無論從什麼角度上來看，希萊耶人得到的方法都充滿著禁忌的味道。將整個生態圈的生命融為一體，成為一位永恆的存在，換一種說法就是獻祭一個世界所有的生命，換來比肩甚至是超越神明的力量，這種儀式在最為邪惡的惡魔血祭中都不存在，是只有邪神才會了解的知識。

　　這既是第二個可能性，惡意。

　　看著眼前似乎很是興奮，一直舞動著自己光流觸手的光之生命，喬修亞隨手應付了一下對方的互動，然後繼續思考著這個可能。

　　從事實上來看，融合了希萊耶世界所有生命的血月並沒有變成一位永恆的生命，而它的體內，也沒有任何和智慧與靈魂有關的存在，在戰士眼前的這個光之生命誕生之前，整個血月與其說是某個永恆存在的胚胎，倒不如說是一團早就自我料理完畢的美味佳肴。

　　龐大的能量，整個生態圈的生命力，一個世界中所有的有機物和水，仿佛星辰一般的血月融合了希萊耶世界所有的精華，其中還沒有任何雜質，也即是沒有其他智慧生命的靈魂和心智……再加上鋼之力所銘刻的歷史中，虛空戰艦船長在最後關頭詭異的話語，喬修亞認為，或許從頭到尾都是某個強大的虛空巨獸甚至是邪神的陰謀。

　　希萊耶虛空戰艦中的船員們，或許早就在回歸家鄉之前就被某個虛空中的恐怖存在給寄生或者說掉包了，它駕駛著這艘飛船回到‘家鄉’，然後蠱惑誘導所有幸存者加入儀式，並攪亂它們的心智，最後讓整個世界化作一團極富有營養的血球。接下來，那位虛空中的存在只需要來到希萊耶，來到這個已經沒有任何屏障了的死亡世界，就能輕鬆的掠奪整個世界的能量。

　　以世界為土壤，以萬物為根系，以眾生之血為果實，這種收割方法的效率，簡直高到可怕。除此之外，因為是由內自外的變化，相比起強行入侵還能規避世界意志的反抗，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完美。

　　不得不說，這種惡意的可能性，遠比什麼搞錯了儀式的方法要來的合理，唯一的疑點就在於——為什麼過去這麼多年了，那個造成這一切的太古虛空巨獸亦或是邪神還沒有過來，收割這顆由希萊耶世界眾生血肉凝結成的果實？

　　「說不定是在中途就被當年的聖賢給轟殺了？畢竟血月深淵距離邁克羅夫世界這麼近。」

　　隨口自言自語，喬修亞說了一個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結論，他甚至搖搖頭笑了起來，被自己這種無稽的想法逗樂了。

　　「叮鈴鈴——」

　　而在他的身前，那佔據了整個血月中央的光之生命似乎是在好奇，然後開始模仿起了正在輕笑著的戰士，不過大概是因為天性，它無論是想要說什麼，在喬修亞的耳中都是清脆的風鈴聲，而在自我嘲笑了一會後，喬修亞也恢復了原本的嚴肅。

　　他看著仍在不停的對他伸出光流觸手，表示親近的光之生命，心中知曉，此時並不是與對方玩鬧的時候。血月中誕生的這個心智，是天生的超凡生命，等到對方稍微有了些許智慧，力量就能堪比神明。但就算是這種磅礡的力量，對於那有可能存在太古虛空巨獸和邪神而言，也不過是口中的食物，面對那種級別的魔物，即便是現在重燃火焰，處於上升期的邁克羅夫大陸，恐怕也討不了好。

　　實際上，邁克羅夫大陸在多元宇宙中，已經算得上是個體實力相當強大的世界了，要知道，許多能級較低的世界在大魔潮來臨之前是連傳奇都沒有的，即便是大魔潮之後，整個世界也至多能維持不到一掌之數的傳奇力量，比如說熔海火獄，如果不是貪食魔王歌利亞接連征服了數個深淵和異世界，掠奪到了足夠的靈魂和能量，整個第六深淵也就只有五位君王級和以上的存在。

　　而邁克羅夫大陸作為一個高魔世界，在魔潮降臨之前，表面上就存在著十位傳奇強者和眾多神明，魔潮之後，這個數量自然會迅速的增加，即便是目前的技術力在多元宇宙中並不優秀，但高端武力方面絕不弱於其他世界。

　　「我差不多要走了。」

　　收回思緒，喬修亞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光之生命伸出的光帶，他感覺到一種極其純淨，極其溫暖的力量正自然而然的為自己補充能量，讓原本因為和海爾姆大戰而感到有些疲憊的戰士恢復了不少精神。對於對方疑惑的叮鈴聲，喬修亞只是微微一笑，然後便打算乾脆利落的轉頭離開。

　　他來到這裡，本來就是想要看看血月深淵究竟出現了什麼變化。如今，戰士已經知曉變化誕生的原因，並明白這並非是一件壞事，那麼他當然就沒有繼續停留的理由。

　　血月產生了自我智慧，並且有了類似火種的力量，它或許真的能成為希萊耶世界的第二枚太陽，孕育出屬於它自己的生命循環，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一個深淵很有可能因此而得到重生，喬修亞在心中對此表示真誠的祝福。

　　所以，現在他應該走了。

　　——現在的話，黑應該已經醒了，而巴尼爾和威廉兩位傳奇法師肯定也找到了回邁克羅夫大陸的路。

　　一邊想著這個，喬修亞的心中還是有些遺憾。去了第六深淵，結果只是和海爾姆打了一場——不對，至多算半場，然後就立刻被拉了回去，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喬修亞是打算去現在的淚谷要塞看看情況，試一試自己能不能拆掉這個代表著深淵領主顏面的要塞的。實在不行，也要和歌利亞交手，看看真實的世界中，傳奇和號稱比肩神明的深淵領主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誰猜的得到巴尼爾和威廉居然謹慎到直接就走的地步，連一點試探的慾望都沒有。不過喬修亞知道，這才是陌生傳奇之間正常的應對方法，像他那樣無所顧忌並膽大妄為的人實在是少數。

　　「叮鈴！」

　　而就在喬修亞正打算急速上浮，回到自己的坐騎和兩位傳奇法師身邊之時，伴隨著一聲急促的風鈴聲，他感覺到了有什麼東西纏繞住了自己的腳，讓他無法繼續加速離開。

　　緩緩轉過身，低頭俯視著似乎正在挽留自己的光之生命，喬修亞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不能陪你……我說過了，我不是你的創造者。我也沒有什麼給你的使命。」

　　「叮鈴叮鈴鈴！」

　　「不，不可能的，你說不定比整個大埃阿斯山脈都要大！」

　　「叮鈴鈴叮叮鈴！」

　　「別任性了！不對，你的智慧怎麼進步的這麼快？還會討價還價？！」

　　……

　　「回來了，喬修亞，有什麼發現嗎？」

　　看著一道赤色的光帶自黑暗的天際劃過，並降落在眼前，已經準備好時空通道的巴尼爾和威廉一起對對方打了個招呼，一邊說著，巴尼爾一邊走上前，他正準備和喬修亞討論一些問題，但在中途，他的視線就莫名的凝聚在了戰士的右臂懷中。

　　「等等……」眨了眨眼楮，老法師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神，他帶著有些莫名其妙的疑惑輕聲問道︰「你的手裡……為什麼會有一個球？」

　　「叮鈴。」

燃鋼之魂 第五十三章 預感

　　「真有趣，居然是生物？」

　　聽到光球居然對他的問話發出‘叮鈴’聲作為回應後，不僅僅是巴尼爾，原本正在微調傳送通道坐標的威廉也好奇的轉過頭，他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會喬修亞手中那一團米白色的溫和光球，然後開口道︰「血月深淵居然還有這種特產，以前可沒聽說過。」

　　「喬修亞，你在哪裡撿的？」

　　「天上。」

　　喬修亞言簡意賅，他向來都不會欺騙他人，既然這兩位有些不著調的法師問了，那麼他就回答，不過戰士現在可以確定，無論是巴尼爾還是威廉都沒辦法發現血月中異變的源頭。

　　低下頭，稍微用力按住懷中這顆正興奮的躍動，想要脫離自己臂膀牽制的光球，喬修亞再一次認真的注視這奇妙的圓球形生命——它的直徑為四十三厘米，重量約等於無，通體散發著米黃色的淡淡輝光。這光球並沒有實體，內層是仿佛旋渦一般涌動的光芒，但用手觸摸上去，會感覺到有一股斥力和三十一度的熱量，這使得它能被普通人所接觸。

　　一眼看去，除卻內層的旋渦核心外，光球的結構異常簡單，完全不像是智慧生命的樣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兩位老法師才會對此表示好奇。

　　「把你帶回邁克羅夫大陸，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心中如此想到，喬修亞不禁微微嘆了口氣，他回憶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一幕。

　　在血月的最中心，面對巨大的光之生命想要跟隨的請求，喬修亞選擇拒絕。他的理由很簡單，首先光之生命是血月重放光芒，挽救這個世界唯一核心和唯一可能，倘若自己將其帶走，就等於毀滅一個世界的未來，於情於理，喬修亞都不會容許這種事的發生，他可是繼承聖賢意志的燃魂之王，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情。

　　其次，他壓根帶不走。

　　對於光之生命的大小，喬修亞做了一個粗略的估計，它的直徑約一十二千米，這說明對方的本體幾乎就是血月的星核，星核表層有著近五千度的高溫，而這溫度還在不停的上漲，讓它逐漸從一顆行星朝著微型恆星轉變，這一過程大約需要千百年的時間，倘若大量投入融核之星的話，速度還會加快。但不管怎麼說，就算是巴尼爾和威廉有著摧毀山脈，焚燒大海的魔力，也沒辦法將這顆比一座山還大的高熱星核塞進時空通道，就算是神也做不到。

　　面對喬修亞的一再拒絕，光之生命並沒有放棄，在停頓了許久之後，它做出了一個讓戰士頗為驚訝的舉動——只見一條條光流奔涌糾纏，融合成了一個巨大的白色光繭，磅礡如海的能量涌動，讓這光繭急速蛻變。直到最後，巨大的繭殼裂開，一顆相較起之前微小無比的光球從裂縫中躍出，然後撲進了喬修亞的懷中。

　　那正是現在他手中抱著的這顆光球，也是光之生命分裂自身而出的一個‘子株’。

　　在自我分裂之後，作為本體的巨型光之生命變得安靜了不少，分裂自我這一舉動雖然沒對它造成多大的傷害，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讓其疲憊，再加上它原本才誕生沒多久，現在正是需要積蓄力量的時刻，所以它就這樣，緩緩的潛入星核之中，陷入沉寂。

　　這也是為什麼喬修亞並不介意巴尼爾和威廉去探索的原因。在至少十年之內，沒人能在血月裡找到已經陷入沉寂的光之生命的蹤跡，至多就是發現整個血月正在逐漸的太陽化。

　　「雖然很好奇，但時間緊迫。」

　　對於光球，兩位老法師的確異常好奇，以傳奇強者的力量，他們能看得出來這是一種正能量元素體，生命形態和一般的光元素非常類似，但內部核心卻複雜了許多倍，而且它隱藏的還很好，假如不是特意去注意，就算是精通召喚元素和符文的巴尼爾也很難看出它與光元素的不同。

　　這種生命，假如出現在無疆天界，亦或是某個光元素位面，那麼巴尼爾絕對不會像是現在這麼好奇——但這裡可是血月深淵！一向以死亡，冷寂和空無一物聞名，就連惡魔都無法生存的破碎世界！在這裡出現一種複雜的光元素生物，老法師簡直感覺到自己的好奇之魂都在燃燒了。

　　可惜正如他自己所說，時間緊迫。雖然通過之前早就準備好的跨界傳送法陣甩拖了深淵領主歌利亞與五色龍神分身的追蹤，但畢竟出了差錯，第六深淵距離血月深淵其實並不遠，假如歌利亞發現了他們並沒有回到邁克羅夫大陸的話，那麼他們馬上將再次面對兩位神明級強者的追殺。這一次，可就沒辦法那麼簡單的溜掉了。

　　「傳送門已經打開。」

　　另一頭，傳奇吟游詩人威廉已經徹底將所有時空數據都檢測驗證了一遍，他滿足的點了點頭，輕鬆的自言自語道︰「我就說在傳送這方面沒人能比得過我，之前的傳送失誤肯定不是我的錯！」

　　停頓了一會，他又加了一句︰「不算諾查丹瑪斯那個家伙。」

　　事實上，的確如此，如果不是諾查丹瑪斯以時空法術成就傳奇，他和巴尼爾完全可以說是這方面的第一人。

　　作為一位曾經的吟游詩人，如今的大法師，威廉最擅長的是操控他人心智，扭曲敵人的靈魂，他能在瞬間剝奪並控制一支軍隊的五感，然後讓他們倒戈相向，反過來攻擊自己的友軍，但除此之外，這位以‘謹慎小心’為座右銘的男人最精通的便是各種長短距離的傳送法術，當他和巴尼爾配合，兩人甚至能在短短的千分之秒內發動跨越大半個大陸的。

　　當然，現在就不僅僅是大陸，以喬修亞之前所見，他已知曉這兩位對於時空方面的了解已經登峰造極，可以在瞬息之間跨越世界與世界之間的屏障，某種意義上，智慧和真理的確在那一瞬間顯現了。

　　不過馬上，戰士的注意力就轉到了另外一旁，在不遠處的地面上，黑龍少女正一隻手摸著自己頭上的角，一隻手按在腰間，一臉痛苦的坐了起來，她注意到了喬修亞的到來，然後就立刻開始書庫︰「主人，我現在感覺腰還是有點痛……」

　　「你需要好好鍛煉了。」

　　隨口回應了一句，喬修亞抱著光球，走到了黑的身邊。他蹲下身子，然後伸手摸了摸黑龍少女的腰和減半，被撕裂了的肌肉感受到外力觸踫帶來的痛苦一瞬間就又讓黑痛呼了一聲，對此，戰士搖了搖頭︰「以古龍的血脈而言，這種肌肉撕裂的傷勢應該早就自我愈合了才對……你啊，大概是受傷太少，這方面的能力沒有被激發出來。」

　　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黑有些恐懼的看著自己身前，似乎很是溫柔的幫她按摩緩解肌肉酸痛的主人，她感覺有一股漆黑的意志正在從喬修亞的身上蔓延，果不其然，在沉吟了片刻後，戰士用看似溫和的語調說出了殘酷的話語︰「等回到領地之後，我會安排甦克拉什為你設計一套特訓——先從繞摩爾達威亞跑二十圈開始，鍛煉到你精疲力盡為止。」

　　「做好心理準備。」一邊說著，喬修亞一邊站起身，他微笑著點了點頭︰「那可不會輕鬆。」

　　雖然這次黑受傷完全是因為他自己的速度太快造成的，但戰士其實也明白，這件事會發生本身，是因為他身邊人的實力已經逐漸跟不上他實力進步的速度。無論是黑，還是螢和凜，亦或是阿坦尼斯大主教與布蘭登夫妻兩都是如此，熟悉的人中，也只有伊斯雷爾，諾查丹瑪斯和伊格爾教皇有著超過或者與他相等的力量，而這種人在整個邁克羅夫大陸的明面上，都只有十個。

　　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自己有著系統，有著天青寶珠，有著最好的戰鬥渠道也有著最好的傳承，喬修亞知道，跟不上自己才是常態，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比他還要好的條件，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期望有一天，自己只能孤身一人去應對來襲的強敵。

　　「快點成長起來吧。」對著似乎被沉重的任務震驚到無法說話的黑，喬修亞輕聲說道︰「我期待有朝一日，你能與我一同征戰，而並非是如今這樣，我一出手，你就要離開。」

　　「……我會好好鍛煉的，主人！」

　　對於戰士仿佛嘆息一般的感慨，黑龍少女在聽見之後，渾身顫抖了一下，黑的心中在這一瞬間閃過了許多複雜難言的情緒，其中有著羞愧，不甘，茫然和無奈，但馬上，她的心就立刻堅定了起來。

　　「我會努力的！」

　　對於黑龍少女果斷的應答，喬修亞很是欣慰，他知道黑的年齡對於正常人類而言只不過是小孩，無論是戰鬥還是冒險於她而言都只是好玩的游戲，這其實並沒有錯，古龍血脈帶來的力量能為這種輕鬆的心態提供支撐，但想要跟上自己的腳步，這種覺悟遠遠不夠。

　　「起來吧，準備回邁克羅夫大陸了。」他說道︰「假如還有點痛，那就我抱你……」

　　「叮鈴鈴~」

　　還未等喬修亞說完，他懷中的光球就突然發出了一陣叮鈴鈴的風鈴聲，隨後，一道溫和的光芒照射在了一臉莫名其妙的黑身上。

　　「這個感覺？！」

　　頓時，黑就感覺到有一股溫暖的氣息將自己包裹，暖暖的感覺就仿佛是泡在溫水中一般，渾身上下當真是說不出的舒服，但這種舒服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緊接著傳來的便是一陣劇痛，這痛苦深入骨髓，在一瞬間甚至讓黑差點沒翻白眼暈了過去，但很快，少女就察覺，自己體內那無數斷裂的肌肉纖維都開始急速的自我修復。

　　在光芒的照射下，黑內傷復原的速度之快，甚至讓喬修亞都有點驚奇，僅僅是短短幾秒，黑龍少女就正常的站了起來，然後開始驚訝的活動自己的手臂——毫無疑問，她徹底痊愈了。

　　「居然還有這種能力……也對，本體之前也為我恢復了能量。」

　　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已經停止發射光線的光球，喬修亞喃喃自語道︰「看來給黑安排的訓練量可以再加大一點了。」

　　而與此同時，光球再次發出了一聲‘叮鈴鈴的’聲音，它似乎想要從戰士的懷中脫出，但卻無法成功，而喬修亞想了想，乾脆放開了對光球的束縛，得到自由的光球頓時興奮的發出了一連串清脆的鳴叫，然後就這樣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緩緩的朝著黑的頭頂落去。

　　注視著這個治好了自己的光球，黑當然不會對它有什麼戒備，面對這個飄忽而來的米黃色存在，她有些好奇的等待著對方的舉動，而後嗎，不一，少女就感覺到一股溫暖而柔軟的觸感出現在了自己的頭頂。

　　對此，喬修亞忍住了自己的笑意——以他的視角來看，就是光球落在了黑的頭頂，然後正好卡在了黑龍少女的兩支角中間，這場景很難形容，但不可否認的是非常喜感。對於目前的狀況，光球似乎很滿意，它挪動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後就安安分分的待在黑的頭頂，不在像是之前在戰士懷中那麼掙扎了。

　　頂個球啊。

　　沒把這句感慨說出來，喬修亞搖了搖頭，他示意黑跟上自己後，就轉頭朝著已經開啟了時空通道的兩位傳奇法師走去，而在他的身後，黑在急忙跟上自己的主人的同時，也小心翼翼的注意著不讓自己頭上的這顆光球掉下來。

　　接下來的，就沒什麼可說的，無論是兩位傳奇法師還是喬修亞一行人都對時空傳送非常熟悉，在巴尼爾率先進入時空通道開始傳送之後，喬修亞也帶著黑和光球一同邁入了那幽藍色的門扉之中。

　　——這次，應該不會再出什麼意外吧？

　　心中不禁閃過了這樣的念頭，喬修亞默默的嘆了口氣，他總有一種微妙的預感，那就是他絕對不可能那麼簡單的回歸邁克羅夫大陸。

　　而事實正是如此，就在黑和光球緊跟著喬修亞進入時空門扉，準備與戰士一齊傳送回邁克羅夫之時，伴隨著一陣銀白色，仿佛鋼鐵一般的純淨之光閃爍，在黑龍少女的視野之中，戰士的身影就這樣突然消失不見。

　　意外，發生了。

燃鋼之魂 第五十四章 卡爾利斯的囑托

　　人與人之間是有引力的。

　　喜愛繪畫的人會遇到其他喜歡繪畫的人，喜歡寫作的人也總是會遇到喜歡寫作的人，超凡者即便是待在深山老林，也總是會遇到其他恰巧路過的超凡者，進而卷入一系列的事件，就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他們牽扯到一起。

　　這種事倘若發生一次兩次倒也罷了，但它卻從遠古之前便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在發生，並持續到今日，這不禁讓人感慨，人與人之間的確是有引力的。

　　當然，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大部分人都知道，這並非是什麼‘引力’在作怪，而是一個人進入某個圈子，抵達某個界限後必然的結果，當一個畫師想要精進自己的繪畫技巧，就自然會尋找同道，並關注與之相關的一切事宜，寫作也自然如此，超凡者更不用說，他們就如同深夜中的星，無法被人忽視，也正因為如此，其存在本身就會吸引一系列的事件朝著他們靠近。

　　喬修亞早已明白這個道理。強者就像是旋渦，名為力量的浪潮會將周圍的所有異況和意外朝著自己身上卷來，他的一言一行都會深刻的影響到自己身邊的所有人，並產生種種後續事件。

　　就好比這次，他前往第六深淵。一次普通的出行，就造成了十幾個惡魔領地全滅，惡魔大君海爾姆重傷，深淵領主與五色龍神一起出手。來到血月深淵，更是遇到了疑似新生火種，未來世界意志化身的光之生命，並得到了它的子株。所以他本能的就能知道，做出這麼多事情的自己，絕無可能平平安安的回到邁克羅夫大陸。

　　而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世界與世界的虛空之中，伴隨著一陣銀白色的閃光，戰士的身影頓時就消失在了黑，光球和兩位傳奇法師的眼中，這過程突兀無比，甚至沒有半點中間過程，黑龍少女還來不及反應，就順應著時空的洪流跨越了虛空，回到了邁克羅夫世界，而等她擺脫傳送的眩暈，從大埃阿斯山脈那逸散著淡淡硫磺氣息的土地上站起時，她才愕然的反應過來，自己的主人突然消失了。

　　「誒？」「叮叮鈴？」

　　和黑一樣愕然的還有巴尼爾和威廉，兩位老法師在傳送結束的同時，就立刻毫無掩飾的爆發了所有的力量，只見巴尼爾維持著時空通道的存在，他義眼中的法陣在洶涌澎湃的魔力催動下急速旋轉，甚至形成了一個螺旋的形狀，時空的階層和奧秘在這只看似脆弱的水晶之眼中被層層剝離。老法師面色肅穆的掃視著時空通道的每一個角落，幽藍色的光輝順應著他的目光而被攪亂成一團團迷蒙的光霧，足夠將尋常法師腦袋燒焦的大量信息涌入巴尼爾腦中，而片刻之後，他嚴肅的道︰「他不見了——沒有任何線索。」

　　「該死！」一旁，威廉也取出了他的水晶球，在這枚純淨的水晶球中，有著一片有著甲殼，龍鱗和觸手的微型森林正在土地上蠕動，那正是被他封印在水晶球內亞空間中的蠕動之森，而現在，伴隨著一陣陣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尖銳聲音，周圍的空間裂開了無數縫隙，而下一刻，蠕動之森就這樣帶著大片大片的深淵腐土，憑空出現在了大埃阿斯山脈之上，然後重重的摔落在地。

　　吟游詩人同樣催動著自己手中的水晶球，一道道純淨的透明光輝映入時空通道之中，讓過去的景象在水晶中之間重放，可就算是威廉來回觀察了十幾次時間回放後，他還是和巴尼爾一樣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這令這位傳奇法師感到無比氣惱︰「拉德克裡夫伯爵去深淵找我們——這很成功，我們回來了，可他卻失蹤了！該死，我們該怎麼向他的親屬和領民交代？！」

　　「那件事先不著急。」

　　就在兩位傳奇法師不加任何掩飾的施展傳奇之力的幾秒後，伴隨著時空被攪動的嗡鳴聲，一道幽藍色的門扉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眾人之前，而隨後，白鬍白髮的新晉傳奇法師與有著暗金色及肩長髮的傳奇戰士同時從中邁出，諾查丹瑪斯的身形微微一頓，讓自己比身側的伊斯雷爾落後半個身位，而皇帝陛下也沒有謙讓，他先是看了一眼黑龍少女和頂在她頭上的光球，然後抓頭看向巴尼爾和威廉，伊斯雷爾面色平靜，卻不怒自威︰「誰能解釋一下，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此時的喬修亞，並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下落導致四位傳奇強者同時會面，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感慨，這或許是七神神降之前，人類傳奇同時在場人數最多的一次之一了，要知道，即便是聖山之戰也不過是伊格爾和伊斯雷爾兩位人類傳奇出面而已。

　　但現在，不談他並不知道，就算是喬修亞知道，他也不會太過感慨。

　　因為現在出現在戰士面前的存在，便比傳奇強者乃至是神明更加偉大。

　　銀白色的洶涌光流自戰士的身側呼嘯而過，站立於虛空之中，喬修亞抬頭看向頭頂，映入他眼簾的是由無數璀璨星辰鑄就的宏偉拱頂，注視著它，仿佛就像是注視著多元宇宙本身，而接下來，喬修亞低下頭，他看向自己身前黑暗的虛空，在那裡，有一點星光閃爍。

　　「許久不見。」

　　注視著這微弱的星光，喬修亞沒有任何驚慌，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後邁步向前，主動的去靠近那光芒，而隨著戰士的邁步，那星光也開始迅速的變大，閃爍，直到最後，它化作了一條籠罩了整個虛空和星海的龐大鋼之巨蟒，喬修亞抬起頭，輕聲說道︰「鋼之蟒卡爾利斯。」

　　而另一端，因銀色的鱗片互相摩擦，產生了赤色的火光，在這閃爍的赤色光芒之中，巨蟒用自己金屬一般的眼瞳與仰頭的喬修亞對視，它沉默了一會，然後用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同樣回應道︰「許久不見，邁克羅夫世界的燃魂之王。」

　　兩者對視了一會，似乎正在互相觀察對方的存在，但隨後，喬修亞率先開口問道，他語氣輕鬆的說道︰「你看上去不錯……格蘭蒂亞世界的遺民在你那裡還好嗎？」

　　「……當然，那些可愛的孩子，還有他們的火種，當我從瀕臨毀滅的長眠中甦醒之時就發現了他們，倘若說這就是驚喜，那麼它可真是大過頭了。」

　　面對喬修亞的輕鬆，鋼之蟒卡爾利斯卻無法用同樣的態度回應，它微微低頭，然後用緩慢，溫和以及嚴肅的語氣對著戰士說道︰「假如說，我原本只是期待秩序的種子能在我所無法看見的未來發芽的話，那麼現在，就是震驚欣喜的見證一位燃魂之王的成長——聖賢的眼光果然不會錯，你或許真的是他選定的繼承者吧。」

　　果然如此。一瞬之間，聽到了如此之多的信息，喬修亞卻並沒有為此驚訝，而是在心中默默點頭︰鋼之蟒卡爾利斯果然與聖賢有關係。

　　這件事，其實在許久之前就有著端倪。或許許多人會忽視那些細微的線索，可喬修亞卻不會，他可是清晰的記得，當初在他剛剛遇到3號的時候，人工智能小姐就明確的表示出，她知曉天青寶珠這一聖賢遺物的存在。

　　這代表很多事情。作為卡爾利斯世界最後的繼承者，既然3號知曉聖賢和聖賢遺物的存在，那麼當年的翼人文明也肯定知道，當年邁克羅夫大陸上可是有不少翼人存在的，他們或許就是卡爾利斯世界的移民，兩個世界之間的交流定然不會那麼簡單，聖賢肯定在那時就已經與卡爾利斯世界交流過。

　　那時究竟是什麼情況？是邁克羅夫大陸被深淵和邪神入侵之前還是之後？是卡爾利斯文明被饑荒邪神覆滅之前還是之後？喬修亞並不知道，但他猜測應該是邪神入侵之後，卡爾利斯文明也接近覆滅那個時候，這從3號中得到的歷史時間吻合，也符合邏輯，不然以聖賢的性格，他定然會幫助卡爾利斯世界清掃荒神，也只有當面臨復數邪神進攻之時，聖賢才會考慮留下傳承遺物，並沒有時間去援助其他世界。

　　不管怎麼說，卡爾利斯知曉聖賢存在一事並不出乎意料，喬修亞點了點頭，然後等待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而鋼之蟒也沒有在意戰士的推測，它繼續用那溫和的聲音道︰「我曾見證過一個種族自微末發展至鼎盛，也曾見證過一個文明自鼎盛衰弱至滅亡。」說到這裡，卡爾利斯凝視著喬修亞，它的語調帶著欣慰與感慨︰「但我從未見過，有一個個體生命能夠做到你這個地步。」

　　「喬修亞‧凡‧拉德克裡夫，我已從哪些異世界遺民的口中得知了你的名字，對於你的選擇，我不可置否，但對於你最後的舉動，我表示由衷的感激。」

　　說到這裡，巨大的世界之蟒切實的低下了自己巨大的頭顱，它語氣沉重的說道︰「卡爾利斯世界已經毀滅，我本應在所有生命滅絕的時候就徹底死去，就連深淵也無法成為，徹底的化作一個廢墟世界……但因為你當年最後燃燒荒神靈魂產生的火焰，令我有了喘息之機。」

　　一道巨大的光幕出現在了喬修亞的眼前，展現在他眼前的，是荒蕪的塵埃平原，無法孕育任何生命的泥沙岩石構成了這片大地，似乎混沌與死亡早就侵蝕了這一切，讓整個世界朝著死寂墮落、

　　但是在腐朽的風中，卻有如浪般的漣漪波動，而就在在這風所吹拂不到的一個小小角落中，有著銀白色，鋼鐵一般的花兒，正在悄悄綻放。

　　「那是你留下的火種，雖然微弱，但始終不曾熄滅。」

　　鋼之蟒的聲音悄然響起，卡爾利斯同樣注視著這光幕，而下一刻，景象轉換，出現在喬修亞眼前的，是格蘭蒂亞世界遺民正在謹慎的探索這個陌生的腐朽世界，在崇山泰坦烏爾班德尼的幫助下，這些在亡影末日中掙扎了幾十年的可憐人終於可以安全的生活在曠野，而不是一到夜間就如同膽小的倉鼠那般縮在家中，不敢出門。他們的腳步逐漸的蔓延，如今甚至已經伸展到了卡爾利斯那凍結的海濱線，而沿途出現的，則是漫山遍野，隨風飄舞的銀色花草。

　　看見這些堅強卻脆弱的花，喬修亞微微一愣，然後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意，他曾經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到，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有所成就的。

　　隨後，戰士轉頭看向那些探索著世界的人們。

　　對於格蘭蒂亞世界的遺民而言，他們壓根不知道自己曾經經歷過一個世界的毀滅與一個種族的遷移，但不管怎麼說，生活環境改變帶來的巨大衝擊餘波直到今天還沒有完全消散。

　　因為亡影消失，籠罩於整個世界的迷霧徹底消散，各種植物和動物紛紛開始在大地之上繁衍，這些幸存者便開始歡欣鼓舞的圍繞著原本的四大聖城，在曠野上建立了一個又一個的村莊，在幾位保留了大多數文明遺產的老城主引導下，這些曾經因為環境因素而差點墮落為原始人的遺民開始飛速改造著周圍的自然環境，這還沒年，大片大片的耕地與小型作坊便出現在了村鎮的角落，許多年輕人已經開始在那些幸存者老人的引導下進入學堂，開始學習自己先祖們為之驕傲的知識。

　　除此之外，世界的各個角落，都有著格蘭蒂亞遺民的身影，他們攜帶著簡陋的工具和粗糙的乾糧，行走在最為嚴苛的環境中，這些先行者探索著沙塵平原和廢墟中的一切，並驚訝的發現一個又一個曾經卡爾利斯世界文明的巨型遺跡——龐大的要塞殘骸，破損的移動都市和遍布於世界各地的神機碎片。其中有一些聰明的人已經逐漸發覺，他們所處的或許並不是自己曾經生活的大地，而是另一個有著智慧文明存在的世界。

　　「你為我帶來了新的火種，新的智慧生命……他們令我重新甦醒。現在，他們不是我的孩子，但終有一日，他們會是我的孩子。」

　　說著拗口的話語，卡爾利斯關閉了光幕，它轉過頭，輕輕的說道︰「你同時拯救了兩個世界，即便是神也沒辦法做的更好了。」

　　「感謝您的讚美。」

　　微微彎腰，表示謝意，喬修亞在看見格蘭蒂亞遺民生活的還算不錯後，也感覺心情振奮，但他卻不至於被鋼之蟒給帶偏話題，戰士有些疑惑的問道︰「不過，您將我截留在這裡，難道就是為了表達對我的感謝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早點回去，螢和凜，3號和黑她們會擔心的。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當然不是，這次我將你攔截在時空洪流之中，是為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巨大的頭顱搖動，甚至令星海穹頂也為之動搖，鋼之蟒否認了喬修亞的疑問，它的眼神變得凝重，聲音也變得低沉，卡爾利斯停頓了一會，然後才一字一頓的說道︰「和邪神有關。」

燃鋼之魂 第55章 世界的委托

　　在天與地之外，無盡的虛空之中，有無法用數字去計量的星辰。

　　每一顆星辰，都是一個世界，在那閃耀的光芒背後，或許是一塊漂浮在天空中的巨島，或許是四方環海天圓地方的大陸，又或許是另一片漫無邊際的浩瀚星空，無數星球環繞著燃燒的恆星旋轉。在火焰光芒的照耀下，無數種族在大地上繁衍，發展自己的文明，當他們可以破開空間的屏障，進入虛空中時，這就意味著又有一個文明脫離了襁褓，睜開雙眼，注視著這個多元宇宙。

　　那時，他們將會看見這世上最浩瀚遼闊的一幕，在震驚之餘感慨著自身的渺小。

　　而鋼之蟒卡爾利斯，此時便為喬修亞展現了這樣的一幕。

　　初始之火燃燒混沌，它的光照射虛空，令無生出有，令滅轉為生，億億兆兆仿佛最純淨鑽石般的無窮盡光點，在席卷多元宇宙的大魔潮催動下閃動著自己璀璨的光輝，這一幕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即便是戰士也為之無言，但就在此時，突兀的，無盡的光芒開始熄滅了。

　　就仿佛是城市中依次熄滅的燈火，無數閃耀的世界之光就這樣挨個黯淡，看上去就像是孩童吹熄了蠟燭，它們乾脆利落的消失在了虛空，不復存在。

　　列星失去了光芒。

　　倘若有一個人能夠縱觀以無窮盡來計數的多元宇宙全貌，那麼他將會震撼的發現，以不斷波動的大魔潮之光為起源，有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色陰影正順著魔潮的波濤不斷擴大，蔓延，它們附近的世界在呼吸間就黯淡無光，歸於寂滅，就像是閃動的火星落入海水，熄滅的篝火被雪覆蓋那樣悄無聲息。

　　這是席卷萬界之間，仿若潮水一般的黑暗，永不止息的的終末之潮從中而出，即便是世界崩滅產生的極盡光輝也無法將其照徹。

　　而身處這多元宇宙，在其中繁衍生息的生命，則是懷抱著敬畏，恐懼和厭惡的情緒，將這些不斷擴散黑暗的源頭，稱為‘大毀滅者’。

　　也即是邁克羅夫世界所有知情者口中的，邪神。

　　「它們歸來了。」

　　卡爾利斯注視著它投影出的巨大光幕，世界的意志用沒有絲毫波瀾的平靜聲調道︰「一千三百年，它們游蕩向了多元宇宙的深處，而如今，大魔潮產生的波瀾將它們送回了曾經的起始點。」

　　「那麼，現在它們距離我們還有多遠？」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已經了解到情況的喬修亞皺起眉頭，他問道︰「邪神們什麼時候才會回到這片時空界域？」

　　「無法計算，時空亂流中有太多無法預估的情況。」卡爾利斯回答，它卷動光幕，令大片大片的星空飛速移動，然後聚焦在邁克羅夫-卡爾利斯兩個世界周邊︰「但最慢也不會超過七十年，以邁克羅夫大陸的日月交替來計算。最快的話。」

　　停頓了一會，鋼之蟒似乎是笑了起來︰「下一秒。它們就會出現在我們的身前。」

　　「是嗎……」

　　緩緩邁步，走到了光幕之前，喬修亞注視著這張熟悉的時空圖景——在不久之前，他曾見到過光幕上的實景，那時他剛剛成就傳奇，強權之神刑正在虛空中為他展露了一條道路，一條通向多元宇宙彼方的漫漫光路，光路的周邊有著無數的世界，它們為光路提供著屬於自己的光輝，那是和之前邪神帶來的暗黑陰影完全相反，純淨而輝煌的光芒。

　　在一千多年前，一位來自邁克羅夫大陸的老人從那條道路上走過，那時他究竟是為何做出這一行動？一位超越了神明的強者離開了自己的家鄉，僅僅是留下四件保有傳承的遺物？喬修亞在之前無法猜出聖賢想法的一星半點，但現在，他大概明白了些許。

　　「一模一樣……」

　　伸出手，觸踫著光幕上的無盡群星，戰士的面色愈發嚴肅，他的手指劃過一條路徑，那是一條通向多元宇宙最深處的路徑，也正是光之路的原型，它一路向前，然後，正好踫上了那些自虛空中歸來的毀滅者︰「這是同一條道路。」

　　「這條路的盡頭究竟有什麼？居然能讓聖賢和邪神毫無猶豫的邁步出發？」

　　這疑惑無人能夠解答，即便是作為世界意志的鋼之蟒卡爾利斯也不行，沉默了許久，將按在光幕上的手指放下，喬修亞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吐出，他在好好的冷靜了會後，便轉頭看向卡爾利斯，平靜道︰「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情報……但說實話，這並沒有什麼用。」

　　「我如今只是初入傳奇。」

　　戰士客觀的評價著自身︰「就連一位惡魔大君都無法乾脆利落的消滅，深淵領主出手，我更是毫無還手之力，更別說在其之上的邪神了——卡爾利斯，當年即便是你，傾盡整個卡爾利斯文明的力量也無法對抗饑荒邪神的爪牙。現在的邁克羅夫世界也是一樣，我們或許能對抗復數深淵的入侵，但正面對抗邪神還是遠遠不夠。」

　　「我不是聖賢。」喬修亞如此道。

　　「我知道。」而鋼之蟒如是說。

　　對於戰士直截了當的態度，卡爾利斯並沒有惱怒，它從一開始就知道，面對以世界為食的大毀滅者們，單個的世界和個體幾乎是無能為力的，聖賢那種存在萬萬年未必能出一個，即便是邁克羅夫是他曾經的故鄉也一樣，但鋼之蟒截留時空傳送與喬修亞見面本來就不是為此，它另有目的。

　　「喬修亞‧凡‧拉德克裡夫，你或許並不了解你自己的潛力。」

　　面對坦然的喬修亞，巨大的世界意志將自己的身軀盤旋，無盡鱗片反光，形成了一片銀色的銀河，卡爾利斯耐心的解釋著︰「傳火者——燃魂之王有著特殊的權柄，他們可以燃燒靈魂，化作遠處的火焰點燃早已毀滅的世界，就好比你當年在我體內做的那樣，又好比你不久之前將那群遺民送到我這時那樣，你可以點燃火焰，也能承載火焰，作為個體生命的你，可以為做到許多我們這些世界意志做不到的事情。」

　　「你究竟想說什麼，卡爾利斯？」

　　「我需要你，喬修亞。」

　　鋼之蟒凝視著戰士，它肅穆的說道︰「其他世界也一樣，‘我們’需要你。」

　　「邪神很難直接進入一個世界，在需要滿足許多條件之外，它們的眷族還必需侵佔一個世界的大半，將絕大部分地域侵蝕成它們的世界後才能降臨，所以只要世界內部的文明足夠強盛，邪神就算是再怎麼強大，也無法直接毀滅一個世界，這是我們的優勢，也是我們的劣勢。」

　　卡爾利斯調動著光幕，光幕中閃過了當年卡爾利斯世界被荒神侵入的每一個細節，鋼之蟒注視著這些細節，它的語調沉重︰「我早就知曉翼人們的虛空戰艦中有著混沌的種子，但除了接觸過‘初始之火’的存在外，沒有任何生命能夠與我們相見，我也沒辦法提醒他們，只能坐視饑荒的爪牙殺死我的孩子，將他們的屍骨從家中拖出吞吃。喬修亞，一個文明再怎麼強大，也是有著弱點的，倘若當時有你這樣的人類的話，那麼卡爾利斯世界絕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你接受了聖賢的傳承，是有著冠冕的燃魂之王，你身處於凡世，卻能與我們相見，你是世界與人之間的中介，借你之手，無數世界可以清除掉它們體內的混沌之種，毀滅的源頭。」

　　看向面色嚴肅，久久不語的喬修亞，卡爾利斯溫和的說道︰「邪神在百年之內就將回歸這片時空界域，它們將會毀滅沿途的一切世界，而這些世界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許邪神們當初灑下的混沌之種，我們知曉它們的存在，卻無法將其拔除。」

　　「所以就需要我？」喬修亞突然開口道，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輕鬆︰「是嗎？因為只有我才能與你們相見？」

　　「是的，就是如此。」鋼之蟒點了點頭︰「你的身上有其他世界的氣息，它肯定也蒙受過你的幫助，並給予你它的權柄與力量，而我，還有其他日後需要你幫助的世界自然也不會吝嗇。」

　　一邊說著，一枚閃爍著星辰一般光輝的銀白色的碎片出現在了喬修亞的胸前，星之輝躍動著，釋放著令人心醉的力量波動，即便是喬修亞也下意識的右手一動，想要觸踫這銀白色的碎片，但立刻，戰士皺起眉頭。

　　他想起了伊爾格納世界當年給予他的鋼之碎片，又想到了初號，喬修亞面色頓時一變，然後將手緩緩放了回去︰「——還是算了。」

　　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又搞出什麼二號，三號……等等，這個名字已經有人用了。

　　「你不需要嗎？這鋼之碎片中蘊含著我的一部分權柄，持有它，你就能號令土石與狂風，令水流與雷電為你服務。」

　　無法看出卡爾利斯是什麼表情，但它的聲音卻有些奇怪︰「難道你是覺得我才剛剛甦醒，本來就很虛弱，所以不願與接受我的力量嗎？」

　　「……是的。」

　　喬修亞面色不變，他點了點頭︰「我就是這麼想的。」

　　「你高尚的品德令吾等也為之嘆服。」

　　讚嘆了一句，卡爾利斯只得收回了那枚代表著世界權柄的鋼之碎片，它誠心誠意的說道︰「自我甦醒之後，我便特意去聯通其他世界的意志，這片時空界域中的大部分世界都有著類似我當年的困惱，它們都非常需要你的幫助，並願意付出酬勞。」

　　「相信我，喬修亞，在數個世界的幫助下，你實力的進步速度將超乎你的想像。」

　　星海穹頂開始微微震蕩，注意到了這一點，卡爾利斯知曉，這一次的談話將要結束，它低下頭，看向喬修亞︰「幫助這些世界於你而言或許會有些吃力，中途定然有無數艱難險阻，但回報絕對不會令人失望，人類的戰士，你願意幫助我們嗎？」

　　——或許。

　　而此時，喬修亞卻正在思考。他回憶著自己當年從天青寶珠中得到了一些聖賢年輕時的記憶，心中不禁有了一些猜測。

　　——或許，當年聖賢游歷諸界，就是和自己現在一樣。

　　不然，無法解釋為何當年聖賢歸來，就有了足以教化整個邁克羅夫世界的力量。

　　而一邊思考，戰士的臉上卻同時露出了笑容，那是本能的，明明知曉前路艱難，卻依舊期待的笑容，喬修亞抬起頭，與鋼之蟒對視，兩者的眼神交匯，他說道︰「當然。」

　　「交給我吧。」

燃鋼之魂 第五十六章 憂慮

　　當喬修亞從時空亂流中回到邁克羅夫大陸，已經是星墜835年五月中旬的事情了。

　　卡爾利斯將他從時空亂流中拉扯進了星之穹頂，世界的核心，在那裡，時間的流動變得異常，一分可能是一天，一個月也可能是一瞬，這既是為何尋常生命無法與鋼之蟒對話的原因，他們很難在這種超乎尋常的環境中保持自我意識。喬修亞的運氣不錯，與卡爾利斯交談的那段時間，星之穹頂的時間流逝很正常，只是鋼之蟒將他送回邁克羅夫大陸時遭遇了一點意外，大魔潮的一次小小爆發令他出發的時間大大延後。

　　不過不管怎麼說，現在他已經回到了邁克羅夫大陸，大埃阿斯山脈，這個熟悉的地方。

　　伴隨著幽藍色的門扉被打開，時空裂縫出現在了這座北地最為宏偉的山脈之上，明顯至極的時空波動朝著四面八方傳遞，引得眾多早就在此等待的人關注，伴隨著一陣陣魔法波動，三位法師和兩位黃金級的戰士同時飛起，朝著幽藍色的時空門靠近。

　　大魔潮的到來令整個世界的實力水平向上大大邁步，在接近一年的高濃度魔力洗禮下，已經有不少曾經的白銀高階進階為了黃金級的存在，但不管怎麼說，黃金級的存在仍然是整個世界的高階力量，而這些精英之所以在此恭敬的等待，自然是因為有著命令。

　　來自皇帝的命令。

　　接近一個星期前左右，帝國皇帝與他一向信任的導師一起來到了北地，與兩位失聯許久的傳奇法師相見，他們之間互相交流了許久，從巴尼爾與威廉口中，兩位帝國最高層得知了第六深淵中發生的絕大部分事情，對於戰士所做的一切，無論是殺戮惡魔，還是重創惡魔大軍，伊斯雷爾並不驚訝，而諾查丹瑪斯也是如同，他們甚至對喬修亞在傳送時的突然失蹤也沒有什麼震驚亦或是擔憂，那位有著暗金色頭髮的帝國主宰者面對巴尼爾大師的疑惑，只是回應了一個平靜的微笑。

　　「那可是喬修亞。」

　　他這麼說道，也只說了這一句話，沒有給出任何解釋，但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其實也足夠解釋一切，就連兩位傳奇法師在思考了一會後，也不由得贊同的點了點頭。

　　「也對，如果是那個家伙，的確沒什麼大不了。」

　　威廉回憶了一下戰士在深淵中的所作所為，釋然道︰「我頭一次見到有人去深淵屠殺惡魔——這種人不會有事的。」

　　而事實也正如他們所想，喬修亞安然歸來，只是有一點晚，而戰士在面對這些從他跨出時空門開始，就恭敬的圍在兩側的法師和黃金戰士們時，也沒有太多的情緒，他只是平靜的說道︰「好了，你們去告訴皇帝陛下與諾查丹瑪斯大師，我一切都好，沒什麼意外。」

　　「過幾天，我會去見他們，談一些事情，讓陛下安排個時間。」喬修亞特意對一名身上有著五星環陽紋章，明顯是皇室親近之人的法師交代道︰「最好是在虛空觀星所，那裡有很多東西都用得到。」

　　「是的，拉德克裡夫伯爵。」

　　對於喬修亞的囑咐，這位皇室法師立刻低頭，恭敬的回應道︰「我將把您的話完整的帶給陛下——請問您還有什麼事要囑咐嗎？」

　　沒有。喬修亞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因為他已經開始朝著南方，朝著摩爾達威亞領，朝著領主府所在的方向邁步，瞬息之間，在場的所有待命的人員，無論是高階法師，還是黃金戰士都沒有看見任何過程，戰士就已經消失不見，直到那位皇室法師謹慎的抬頭看向喬修亞原本所在的地方時，才知曉他已經離開。

　　他回家了。

　　而就在此時，領主府的屋頂，黑正頂著個球，百無聊賴的趴在塔樓邊緣的凹凸城垛處，看著碧藍的天空。最近的這麼幾天，黑龍少女一直都是這麼悠閒，畢竟她不像是凜那樣需要處理公務，也不像是3號小姐那樣需要監視整個主城內的情況，甚至螢都比她要來的忙碌——至少神機少女還兼任女僕長，清掃房臥室這種重要的地方一向都是她的工作。

　　唯有黑，因為定位是坐騎，平日除卻被戰士帶出去散步外也沒什麼事情可幹，所以在喬修亞不在的日子裡異常的無所事事，假如是往常戰士忙碌沒辦法陪她的時刻，黑龍少女其實還是會自己去極北冰原轉一轉的，她甚至還會嘗試去茫然海周邊抓魚吃，但現在，喬修亞遲遲不歸，不僅是神機姐弟和人工智能少女心有憂慮，即便是一向無憂無慮的黑也沒有心思去散步。

　　也幸虧有光球的存在。如此想到，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撫摸了一下卡在自己兩角之間，似乎很是適宜的米黃色光球，而一聲清脆的叮鈴聲傳來，證明對方的心情很不錯。

　　暖和，真舒服。她開心的想到。不過假如我還繼續摸的話，它會不會生氣呀？黑龍少女又有點憂慮。

　　對於光球的存在，無論是螢還是凜，亦或是3號都表示出了相當的好奇，神機姐弟認為它和他們的靈能身軀一樣，有著近乎實體的能量之軀，而人工智能少女覺得，對方的存在形式非常值得她借鑒，實際上，3號已經在中樞控制室待了好幾天，似乎正在嘗試模仿這種明明只有能量，卻仿若實質一般可以觸踫的斥力力場。

　　但無論是誰，他們都認為，主人帶回來的這個未知生命絕對有著極大的價值，不然為什麼諾大的深淵喬修亞什麼都沒帶，就帶了這麼個球回來？所以或是出於好奇心，或是出於進取心，他們都開始用自己的方式來自我進步，打算在主人回來後展現給他看——毫無疑問，就和伊斯雷爾等人一樣，領主府中的人都認為戰士肯定會安然歸來。

　　而對此，黑就比較厲害了，她什麼都沒想。對於大部分時間都被戰士放養在尼西埃雪山掌印湖中的黑龍而言，主人本來就是經常不在的。

　　所以，當她看見一道赤色長虹貫穿碧藍色的天空，停在領主府上空——也即是她眼前之時，黑並沒有太過驚喜和振奮，而僅僅是元氣十足的抬起手，對戰士打了個招呼︰「主人！你回來了呀！」

　　「是啊，我回來了，有沒有擔心我啊？」

　　降落在塔樓之中，喬修亞笑著習慣性伸手，打算摸一摸黑龍少女的腦袋，但就在黑也習慣性的伸頭時，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觸踫到了一個仿佛果凍一般柔軟而有彈性的存在——光球發出了一連串清脆的風鈴聲，似乎是對喬修亞許久之前的不告而別而氣憤。

　　「我沒有扔下你——一切都是意外。」順手將光球從黑的頭頂摘下，喬修亞一邊伸出右手，在黑龍少女舒適的表情中揉著對方的頭，一邊側頭對他左臂懷中的光球道︰「怎麼樣？邁克羅夫大陸應該比血月中要好得多，我原本覺得你會不大適應空氣環境，但現在看來，你過得挺不錯。」

　　「叮鈴叮叮叮鈴！」

　　就在光球的風鈴聲中，一股魔力的波動迅速的在半空中匯聚，而樓梯處也傳來了腳步聲，察覺到頂樓的動靜和熟悉的氣息，神機姐弟與3號都在瞬間反應了過來，然後做出了最為迅速的行動。

　　沒有說話，喬修亞抬頭，與剛剛凝聚好魔力投影的3號和從出入口走出的螢與凜對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點了點頭。

　　「我回來了。」他說道︰「遲到了一會。」

　　「太遲了。」銀發少女有些不滿意的嘟起了嘴，螢皺起眉頭，將雙手叉在胸前，有些生氣的道︰「而且最重要的不是這點，也不是不帶上我們——而是不打招呼就這麼突然走了！」

　　「不告而別會引起混亂的，主人！」即便是一向溫和的凜也露出了困擾的表情，這位一直為戰士處理政務的管家看上去有些心力交瘁︰「天啊，誰都想不到您就這麼突然離開，黑森林要塞那邊已經發了三次要求增派補給的文件，您不在我都不敢簽名，可這件事十萬火急，我只能偽裝簽名，先把這件事解決——您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我甚至還打算誇獎你。」喬修亞眨了眨眼楮，他怎麼會責怪凜，沒這位管家，戰士會被摩爾達維亞領繁星一般的政務淹沒的，要知道，他一向都對自己是一個領主這件事有點缺乏認知。喬修亞的性格說好聽一點叫做瀟灑無羈，不被瑣事束縛，說難聽一點，就是沒辦法當一名合格的領導者，他至多指揮一個小隊在戰場上衝鋒，完全不可能待在一個地方處理繁瑣的政務。

　　神機姐弟的憤憤不平主要是因為這次外出冒險然沒有帶上他們，作為武器，螢和凜都覺得自己異常失格，喬修亞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解決這方面的問題，說答應他們假如下次有機會，就帶兩人一齊出去轉轉，砍砍什麼東西，不至於讓他們忘記自己本身的職責，而在此之後，戰士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3號。

　　「怎麼不說話？」喬修亞有些奇怪的問道。他可是知道，以前類似的情況，一直都是人工智能小姐率先發話，而這次她卻一直沉默，總感覺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樣了。

　　「……你又去幹危險的事情了，喬修亞。」

　　面對戰士的詢問，3號沉默了好一會，才輕聲喃喃道︰「你是因為覺得太危險，所以才不帶螢和凜的……黑的速度很快，能夠避開大部分危險情況，所以你才會帶上她。」

　　「深淵對我而言並不危險，不過對你們就不一樣了。」

　　對於人工智能少女的話語，喬修亞的面色也不由自主的嚴肅了起來，他認真的回答道︰「其實帶上黑都有些欠考慮，不過一切都沒有大礙，這次深淵之行也讓我發現了不少潛在的麻煩。」

　　想到了自己體內，銘刻於骨骼之上的神性符文，喬修亞不禁微微點頭。能夠清晰的察覺神性對自己的影響，可以說是這次深淵之行最大的收獲之一，僅次於鋼之蟒告知他的信息。

　　「說到這裡，3號，這可不一樣，你然會在意我的安全了。」

　　諸多思緒一閃而過，喬修亞回過神來，他注視著面色仍然有些憂慮的3號，笑著說道︰「你明明在此之前都對我信心十足，怎麼會突然在意起我的安危？」

　　喬修亞說這話的時候，心情十分輕鬆。他只是本能般的隨口對3號一說而已，這句話甚至都沒有經過大腦的思慮，而與之相反的卻是，3號在聽完喬修亞的問題後，認真的思考了一會，然後才回答。

　　「喬修亞。」

　　說這話的時候，人工智能少女的語氣非常誠懇，也非常嚴肅，這種情緒之明顯，甚至令一旁正在不停的撫摸光球，讓它發出叮鈴鈴聲音的黑都下意識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更別說從一開始就很認真的螢與凜了，3號似乎正在斟酌自己的言語，在數秒後，她才輕聲道︰「現在，我們都很幸福。」

　　「螢，凜，黑，這位光球，阿坦尼斯老主教，布蘭登先生，維爾丹妮女士，兩位斯卡蘭特家的小姐，不經常來的諾查丹瑪斯大師和皇帝陛下。」

　　3號的聲音並不大，但卻非常清晰，她環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然後繼續用平靜的聲音道︰「在一兩年前，所有人的臉色都並不好看。他們，我們，都心懷憂慮，因為有很多事情都沒有解決。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的生活已經步入正軌。」

　　螢與凜已經適應了自己女僕長和管家的角色。銀發少女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對什麼事情都一無所知的懵懂神機，而是能熟練處理家政，並協調領主府內問題的領頭人物。而少年也成為了能夠獨當一面的管家，凜處理的政務一日比一日更好，更加完善，足以讓任何人都放心的將工作托付給他。

　　黑龍少女已經學會了人類的生活方式，當然，她更喜歡的還是變成龍在曠野上玩耍，可這不能否認她的努力，而年邁的阿坦尼斯大主教現在已經不再主持教堂的工作，他的幾位曾經的學徒，現在的學生開始代替他主持彌撒與祈禱，帶領神職人員巡查邪教徒的蹤跡。

　　更不用說布蘭登夫婦和他們的女兒，以及伊斯雷爾與諾查丹瑪斯了，前者一群人家庭美滿，不再受到獸潮和邪教徒的騷擾，而後者都進階為傳奇，整個帝國再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左右兩人的想法，他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和力量。

　　「世界已經趨向於穩定，所以為什麼非要將自己置身於險境？明明已經沒有必要了。」

　　輕聲的訴說這一切，3號與喬修亞對視，她的雙眼中閃爍著蒼藍色的光芒，人工智能似乎有些疑惑︰「正因為已經很完美了，所以我和螢與凜都希望你能夠安全……因為假如沒有你，這一切都將失去意義。」

　　面對3號從未有過的尖銳提問，喬修亞沉默了一會。他當然知曉自己的行動並不會被熟人們理解，在眾人看來，一切的危險都已經遠去，獸人滅絕，狂龍敗走，邪教徒被驅逐一空，惡魔信徒也沉寂於深山。整個邁克羅夫大陸迎來了久違的真正和平，而就算是那些知曉真相的人都明白，火焰已經重燃，困擾這些強者們千年的難題已經被他。被他喬修亞所解決。

　　的確，前所未有的安穩時代已經來臨，所有人只需要享受著久違的幸福就可以了，對於在卡爾利斯那早已毀滅的世界中行駛了千年的人工智能少女更是如此，她期待並非是跌宕起伏的傳奇冒險，而是平靜而乏味的日常生活。

　　為什麼喬修亞卻還故意要讓自己身處險境？她難以理解這一點，她原本是不會詢問這種問題的，可不知名的衝動——人工智能絕不會有的衝動驅使著她唐突的問出了這個疑惑。

　　「……你說的沒錯。」

　　是的，3號說的沒有錯。世界已經迎來了安穩盛世，即便是惡魔，也絕不可能按照之前的歷史，在二十多年後入侵。對此，喬修亞閉上了眼楮，然後再次睜開。他不知道如何對自己的這些家人——即便沒有血緣，卻勝似親人的家人們解釋自己的所知。

　　要說什麼呢？深淵只不過是需要打起精神提防的惡鄰，而真正的威脅是在數十年後才有可能的降臨的邪神？太荒謬了，而且也不能說出來，這可是關於邪神的情報，對任何人都不能多言。

　　想到在鋼之蟒卡爾利斯的記憶中，那磅礡宏偉，令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慄的深邃邪惡，不可名狀的恐怖之神，喬修亞不由得在心中深深的嘆了口氣。正是因為他知道的更多，所以想的更多，做的也更多。即便是他所作的在其他人看來毫無必要，那也是必須要做的。幾十年的時間看似漫長，但對於傳奇和邪神之間的差距而言，卻顯得異常短暫。

　　不夠，遠遠不夠。正是因為你們現在感受到了幸福。所以我才必須盡快去做這些事情。

　　不知如何說出這句話，喬修亞只能向前邁步，然後給了漂浮在半空中的3號一個擁抱。在戰士的力量之下，虛無縹緲的魔力投影也如同實體一般被他擁入懷中。

　　「這次是我莽撞了，不過沒事的。」他如此說道，然後鬆開手，轉過身，同樣給了已經靠近的螢和凜一個擁抱，戰士想著卡爾利斯對他所說的那些囑托，認真的說道︰「從今天開始，我便不會讓你們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