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遠東王庭 作者:程劍心(已完成)

 
Babcorn 2017-2-17 17:25:33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9 1402650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2
第2060章:末日毀滅獸(Ⅳ)

    城門附近,攻防雙方官兵的目光都被這尊恍若天神降臨的巨人所吸引,隨著羅蘭的體型不斷變大,人們也不斷抬高自己的下巴,發出悠長的驚呼。

    泰拉斯奎巨獸也注意到身後的動靜,挪動腳步轉過頭來,瞪起猩紅雙眸審視對面那尊堪與自己匹敵的超巨人,眼中難得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帝國太子化身的巨獸與遠東攝政變身的巨人,就在正午烈日的照耀下於赫倫堡城門前遙相對峙,戰場上的炮火、硝煙乃至千軍萬馬都成了巨獸與巨人身後的佈景:赫倫堡雄偉的城牆只及他們腰部,城內的房屋更是相形見絀,如同巨人與巨獸腳邊的玩具積木,攻防雙方的士兵則像圍繞在他們周圍的螞蟻,不約而同中止廝殺,帶著滿面驚駭仰望羅蘭化身的那尊恍若通天高塔的巨人及其對面那頭預示末日毀滅的巨獸。

    劍拔弩張的對峙沒有持續太久,泰拉斯奎巨獸發出一聲恍若驚雷的咆哮,首先向對面的巨人發起衝鋒。這巨獸狂奔的姿態神似暴龍,身體微微前傾,弓腰垂首,以額頭上那雙粗大鋒利的犄角狠狠撞擊巨人胸膛。

    羅蘭沒有躲閃,反而向前跨出一步,雙手分別死死抓住泰拉斯奎巨獸的犄角,與之正面角力。

    泰拉斯奎巨獸的體重比羅蘭變身後略大,重心壓的更低,再加上借助奔跑產生的巨大慣性,在最初的角逐中佔據壓倒性上風,嘶吼著發力向前頂撞,迫使羅蘭向後滑行,雙腳在地上擦出兩條深深的溝壑。直至後背“咚”的一聲撞上赫倫堡城牆才止住退勢,站穩腳跟。

    儘管場面上看起來處於下風,羅蘭的雙手依舊死死抓住泰拉斯奎巨獸的犄角,唇角微微上揚。通過剛剛這次正面較量,他已經大體估測出雙方的力量。泰拉斯奎巨獸的力量屬性大概在50到60之間,已經算得上驚世駭俗,然而他本人在變身為“超巨人”形態之後,力量屬性暴增至75,足以壓制對面那頭不可一世的巨獸!

    羅蘭深吸一口氣,肌肉賁張的雙臂驀地發力向前猛推,迫使泰拉斯奎巨獸踉蹌倒退,喉嚨深處發出拉風箱般嘶啞的聲音,顯得很是痛苦。羅蘭一鼓作氣,抬起左腳蹬踏城牆,從而借力向前猛推。

    身後城牆承受不住“超巨人”蹬踏,伴隨羅蘭腳下發力劇烈震顫,於轟鳴聲中大片垮塌,塵土飛揚。與此同時,羅蘭已經將自己渾身的力道灌注於雙臂,緊握泰拉斯奎巨獸犄角奮力一推,竟然將這頭重達數百噸的龐然大物高高拋起,旋即仰面摔在地上,引發一陣強烈的地震,周邊千尺之內的房屋相繼坍塌崩潰。

    泰拉斯奎巨獸背部凸起的甲殼,使他如同一隻被掀翻在地的笨拙海龜,搖頭擺尾拚命掙扎,一時間卻無法翻過身來。

    羅蘭邁開大步追了上去,飛起一腳狠狠踢在這怪獸身上。泰拉斯奎巨獸翻滾著飛了出去,如同一顆龐大的滾石,沿著赫倫堡城門前那條主幹道轟隆隆碾壓過去,沿途街道兩側的建築全都被碾得粉碎,那些來不及躲閃的帝國官兵同樣遭到無情的碾壓,在這巨獸身後留下大片大片的血泊,糜爛的血肉混雜在一起,根本無從辨識死者各自生前的模樣。

    羅蘭追出兩步,突然發覺自己跑得還不如泰拉斯奎巨獸滾得快,偌大的個頭,就這樣在街頭狂奔實在是有些傻氣,自嘲的笑了笑,反手拔出伴隨體型同步變大的神劍杜蘭達爾,如同擎起一座閃耀金光的方尖碑,隔空向那正在掙紮起身的泰拉斯奎巨獸連揮四劍。

    唰!唰!唰!唰!

    四道輝煌燦爛的金色霞光破空閃逝,相繼斬在泰拉斯奎巨獸身上,森森劍氣當中融合了“帕爾尼亞月光劍”、“帕爾尼亞流星劍”與“神威斬”三大絕技,瞬間爆發出來的殺傷力大到不可思議,將這渾身覆蓋堅硬鱗甲的巨獸從頭到尾切成五段,鮮血如同瀑布噴濺出來,將附近的街道和房屋全都淹沒在血海當中。

    儘管已經慘遭分屍,泰拉斯奎巨獸強橫的生命力仍然在發揮作用,斷裂的肢體正試圖重新聚合起來。

    羅蘭快步走到泰拉斯奎巨獸跟前,收劍入鞘,騰出雙手捧起聖徽,莊嚴的發出祈禱。

    “吾主辛德拉在上,請賜下您的神力,收走這不該存於世間的惡獸!”

    羅蘭這可不是簡單的祈禱,同時還運用“神蹟術”發出宏願,祈求命運女神降下神力破解泰拉斯奎巨獸的不死之身。“神蹟術”是凡人引導神力降臨塵世的唯一途徑,據羅蘭所知,這也是凡人能夠真正殺死泰拉斯奎巨獸的唯一方式。

    彷彿在回應羅蘭的祈禱,一道充滿神聖能量的潔白光柱從天而降,照耀在泰拉斯奎巨獸身上,使斷裂的肢體失去活力,迅速腐朽為五堆塵土。

    羅蘭發覺塵土中隱約有模糊的人形輪廓,就俯身下來吹了一口氣,恍若一場颶風席捲而過,將阻礙視線的塵土全都吹飛,暴露在他眼前的是一具瘦削的軀體,正是帝國皇太子弗蘭克漢森伯格。

    羅蘭反手一掌拍在胸口,壓制“傳奇巨獸術”的魔力,體型迅速縮小到平常的形態,快步走到弗蘭克跟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氣息非常虛弱,已經陷入昏迷。

    無論從兩國博弈還是私人交情的層面來講,羅蘭都不希望弗蘭克就這麼死在赫倫堡,連忙為他施加“聖療”。待到弗蘭克的氣息穩定下來,脫離了生命危險,羅蘭又展開一張捲軸,激發8環法術“永恆靜滯”將弗蘭克封印起來,收入“龍宮指環”。

    他還沒有想好如何處置這個特殊的俘虜,只能先這樣收押起來,拿下赫倫堡以後再考慮這件事也不遲。

    此時戰鬥已經持續到天色過午,被“究極驅散術”壓制許久的赫倫堡迷鎖終於恢復工作,重新張開力場護罩,將遠東一方後續投入攻城的部隊擋在城外。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3
第2061章:帝國黃昏(Ⅰ)

    羅蘭注意到戰場上的新動向,當即向“魯道夫”號的代理艦長安德莉雅發出信號。兩分鐘過後,“魯道夫”號又轟下一發灌注“究極驅散術”的炮彈,使剛剛升起的迷鎖結界再次崩潰解體,守城軍隊心頭剛剛升起的那一線希望也隨之破滅。

    赫倫堡迷鎖的再次瓦解,導致帝國守城部隊的士氣也隨之崩潰。八月十五日,午後一點三十五分,“赫倫堡攻防戰”由**走向尾聲。此時此刻,帝**方上至恩格爾總司令下至普通士兵都已經認清擺在他們面前的殘酷現實赫倫堡的淪陷已成定局。

    ……

    八月十五日,下午一點四十分。一位渾身浴血的帝國騎兵少尉飛馬趕到司令部所在的總督府門前,翻身下馬,踉踉蹌蹌衝進恩格爾將軍的辦公室。

    “總司令閣下,城門已經失守,卡爾將軍計畫將麾下部隊分散成以連為單位,採用更為靈活的‘巷戰’打擊闖進赫倫堡的遠東人,在此之前他需要徵得您的授權……除此之外,卡爾將軍還建議您盡快撤離司令部,率領‘破法’與‘懲戒’兩大精銳騎士團退守濱海城……卡爾將軍還說他會為主力部隊撤退爭取充足的時間。”

    年輕的少尉看起來很虛弱,短短一段話數次被咳嗽打斷。

    “辛苦你了,我會直接給卡爾將軍發信做出安排,你先去休息吧。”

    恩格爾將軍揮手示意少尉退下,站在窗前眺望硝煙瀰漫的街巷,絕望到了極點,心情反而變得異常平靜。

    卡爾將軍的用意再明顯不過。赫倫堡淪陷在即,這位老兵不惜犧牲自己和麾下那兩個所屬官兵大多系平民家庭出身的步兵師,掩護總司令以及出身於貴族家庭的騎士們逃離戰場。然而在恩格爾看來這樣的犧牲毫無意義,歷經連番慘敗,帝國兵力與當初出征時相比已經傷亡過半,部隊的士氣也低落到了極點,即便他這個總司令如同卡爾將軍所願率領總數不足萬人的精銳騎士們平安逃離赫倫堡,退守濱海城,又能怎樣?

    赫倫堡都守不住,難道濱海城就受得住?

    恩格爾將軍深深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聽從西格蒙特元帥的勸告,草率地發動了這場給亞珊帝國帶來毀滅性災難的戰爭,而當戰爭的機器被發動起來,自然會依循其固有規律轟鳴運轉,自己這個啟動戰爭機器的罪魁禍首縱然心生悔意也無力使這台暴走的機器停下來。

    今天赫倫堡面臨的絕境,好比亞珊帝國明日的預兆。這個老邁的帝國已經日薄西山,如同一艘千瘡百孔的大船正在汪洋中遭受來自東方的暴風侵襲,這暴風將在肆虐赫倫堡過後繼續向西席捲,一路橫掃濱海行省乃至聖城特區,直至將這艘大船掀翻撕碎。

    恩格爾此刻置身於暴風中央,既看不到前途也看不到退路,心頭萬念皆灰。窗外傳來的炮聲促使他勉強打起精神,轉身走到酒櫃跟前,斟了半杯紅酒,又拉開辦公桌抽屜,拿出一個拇指大的小玻璃瓶,將瓶中渾濁的液體倒入酒杯。

    顫抖的手捧起酒杯,恩格爾的心臟也在顫抖。只要喝下這杯毒酒,短短數秒過後,他就可以將此刻正在經受的煎熬以及日後注定蒙受的恥辱全都拋在腦後,迎來徹底的解脫。

    酒杯舉至唇邊,即將一飲而盡的剎那,恩格爾將軍忽然想起帕拉丁娜臨行前給他的那句忠告,手指顫抖得愈發厲害了,心緒也陷入掙扎。

    恩格爾出身於亞珊帝國一個古老且素有名望的武勳貴族家庭,從小就夢想成為一位英勇的帝國騎士。在他成長和接受教育的那個圈子裡,每個男孩從打生下來就注定要成為帝**人,自然而然形成崇尚勇武的風氣,人人都以懦弱為恥。

    人生最大的悲劇,莫過於長大後蛻變成兒時鄙視的那種人。恩格爾將軍忽然感到臉孔發燙,這突如其來的恥辱感促使他狠狠拋下酒杯。

    砰!酒杯摔在地上當場粉碎,摻毒的紅酒在地毯上蔓延開來。

    恩格爾將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最終下定決心:與其像個懦夫那樣逃避失敗與痛苦,他寧可忍受侮辱與罵名活下去,與全體官兵共同面對帝國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刻,承擔其戰敗的責任,解禁後伴生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贖罪。

    如此想著,他回到辦公桌前,拿起“高等通訊石”接連下達命令:首先任命卡爾將軍為副總司令,率領“破法騎士團”和“懲戒騎士團”盡快撤出赫倫堡,向濱海城方向轉移;而他本人則接替卡爾將軍當前的工作,親自指揮步兵師以總督府為據點,利用城中錯綜複雜的街巷層層阻擊攻入城內的遠東部隊,掩護主力騎士團撤退。

    恩格爾將軍的命令很快傳達到前線。卡爾將軍認為這不妥當,試圖說服總司令重新考慮,然而這位以固執著稱的老將軍卻驚訝的發現恩格爾比他更固執,最終只得無奈地接受了恩格爾的安排,率領騎士團匆匆撤離即將淪陷的赫倫堡。

    恩格爾這個總司令留下來與斷後部隊並肩作戰,雖然無法改變帝國一方注定失敗的命運,卻給奮戰在最前線的官兵帶來極大的激勵。士氣有所回升的守城部隊在最後關頭釋放出空前的戰鬥力,每一棟樓房、每一條街道都成為雙方激烈爭奪的戰場。

    捨生忘死的帝國官兵迫使強大的遠東部隊不得不放緩突進節奏,以“鎧騎士”為先導,憑藉厚重的裝甲和兇猛的火力逐一摧毀帝國士兵據守的建築,擲彈兵與步槍兵以機械鎧作為移動掩體穩步推進,將被迫撤離倒塌房屋的敵軍一一擊斃。

    殘酷的巷戰持續到黃昏時分,攻城部隊傷亡官兵近兩千,守城的兩個帝國步兵師更是折損過萬。僅就傷亡數字而言,“赫倫堡攻防戰”無疑是自從今年春天戰爭爆發以來遠東與帝國雙方遭遇的最慘烈的一場戰役。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3
第2062章:帝國黃昏(Ⅱ)

    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守城部隊已經被驅趕到總督府大樓所在街區,背後就是恩格爾將軍的司令部所在地,退無可退。此時恩格爾將軍終於收到卡爾將軍發來的消息,得知騎士團總算是冒著遠東空軍的轟炸撤離赫倫堡,全員搭乘列車踏上向西逃亡之旅。至於接下來鐵軌會否被遠東空軍投彈炸燬,或者被配合遠東人發起叛亂的野精靈一族“復仇兵團”拆毀,那就不是恩格爾能夠預料到的變數了,此刻他能做的唯有祈禱騎士團搭乘的列車一路順風而已。

    匆匆給卡爾將軍發出最後一封魔法信件,恩格爾命令衛兵將早已堆積起來的機密文件付之一炬,而後命令前線各級指揮官放棄抵抗,升起白旗。既然掩護騎士團撤退的任務已經完成,留守部隊就沒有繼續戰鬥的必要了。

    選擇投降的確是莫大的恥辱,恩格爾將軍從前根本不曾考慮過接受這一恥辱命運的可能性,但是親眼目睹過那麼多的血腥場面,目睹過那麼多的官兵僅僅為了維護他這個總司令的虛榮而犧牲掉自己年輕的生命,恩格爾將軍發自內心的認為這比選擇投降更可恥。

    “已經流了太多無謂的血,就這樣結束這一切吧。”親手在司令部大樓窗外掛起一面白旗過後,恩格爾頹然跌坐在扶手椅上等待著命運的裁決,彷彿一下子衰老了二十歲。

    ……

    綿綿細雨下了一整夜。雨水透過狹小的窗口飄灑進來,使關押在“灰堡”閣樓中的女房客感到絲絲涼意。

    帕拉丁娜披上外套,重又坐在那張又小又破的書桌跟前,攤開日記本,握著鉛筆頭醞釀許久,然而除了記錄下當天的天氣,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值得一寫。

    “灰堡”坐落在亞珊聖城郊外林間,自從上個世紀落成以來就成為秘密監獄的所在地。關押在這裡的囚徒,大抵要麼是倒台後遭到清算的內閣權臣,要麼是出身貴族家庭卻思想激進的政治犯。帕拉丁娜是近十年來唯一住進灰堡監獄的現役軍官,為此她甚至感到一絲榮幸再往前數,住在這棟閣樓中的軍官可沒有低於中將軍銜的,她一個小小的少將被關押進來,也算享受到破格待遇了。

    帕拉丁娜還記得自己是七月二十號回到亞珊聖城,當天就被調查委員會以“通敵叛國”的嫌疑判處暫時收監,於是連家都沒顧得回一趟就被丟進灰堡監獄,隨身物品也大多被搜走,留給她的只有兩套換洗衣服、一支鉛筆和一個日記本。

    其實帕拉丁娜從前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實在是坐牢期間太過無聊,只能隨便寫點東西消磨時間,同時也是為了分散心頭的焦慮。既然實在沒什麼東西可寫,她索性只記下日期和天氣,節省一點鉛筆也是好的,要是用完了,吝嗇的典獄長未必捨得給她一支新的鉛筆。

    如果帕拉丁娜的記錄沒有差錯,今天應該是八月十六日,從她被關進灰堡監獄第一天算起已經快一個月了。在這漫長而又枯燥的囚禁期間,她被迫與外界斷絕了一切往來,典獄長奉調查委員會的命令,禁止她的家人和親友前來探監,連一份報紙都不肯提供。

    當然,憑藉自己的傳奇施法能力,帕拉丁娜不難獲悉外界消息,甚至逃離這座監獄也不是什麼難事。然而她也知道這樣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現在她的罪名尚未確定,還處於收監候審的狀態,倘若在收押期間被監控到什麼違反監獄規定的行為,必將使自己的處境更加艱難,甚至會使親友受到牽連。

    百無聊賴的時候,帕拉丁娜總會想起赫倫堡,也不知道前線的戰事怎麼樣了,自己的舊部和同僚是否正在遠東人的猛攻下堅守帝國的“東大門”。

    正在怔怔出神,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開門聲。一個身材粗壯的女獄卒出現在門口,板著臉吆喝:“帕拉丁娜!馬上收拾好你的東西,跟我走!”

    “請問……有什麼事嗎?”

    “別管那麼多,下去你就知道了。”

    帕拉丁娜聳了聳肩,迅速將自己的隨身衣物裝進一隻軍用背包,提著包跟隨獄卒下樓。路上心想:“多半是軍方派來的調查官,看來我的罪名已經定下來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下了樓,遠遠看見典獄長站在樓梯口,正滿臉堆笑的衝她點頭哈腰。

    帕拉丁娜暗自詫異,當初剛進來的時候,典獄長先生對她可沒有這副好臉色,看來自己的案子有了轉機?

    “將軍閣下,早安!昨夜睡得好嗎?”

    “還好……多謝您的關心。”典獄長的過度熱情近乎諂媚,使帕拉丁娜覺得渾身不自在,勉強應酬兩句就開門見山地問:“典獄長先生傳喚我下來,有何貴幹?”

    “不敢當!不敢當!將軍閣下,我是特地來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您自由了!”

    “自由?我?”帕拉丁娜訝異地挑起眉梢,消息來的太過突然,令她感到不知所措。

    “是啊!軍方已經調查清楚了,您被舉報的那些罪名純屬誹謗,全都是沒有影的事兒!就在今天,調查委員會剛剛作出決議,一致認為應該盡快澄清真相,恢復您的名譽和地位。”典獄長看起來比帕拉丁娜這個當事人更興奮。

    帕拉丁娜點點頭,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她知道自己的自由來之不易,父親母親和所有關心她的親友,這一個月來肯定都在為幫她脫罪四下奔走,不遺餘力疏通各個有可能決定她命運的關鍵關節,想必為此破費了不少金錢,搭上無數人情。一念至此,帕拉丁娜重獲自由的喜悅就不那麼強烈了,心頭反而滋生出混合了委屈與歉疚的複雜情緒。

    “將軍閣下,我這裡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您的母親,尊敬的元帥夫人,正在前面客廳等您夫人是特地來接您出獄的。”典獄長很慇勤地對帕拉丁娜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3
第2063章:帝國黃昏(Ⅲ)

    “謝謝您了,典獄長先生,不過在去見我母親之前,我想先取回入獄時寄存的那些私人物品。”帕拉丁娜淡淡地說。

    “理當如此!請這邊走,我這就帶您去寄存室!”

    身材矮胖的典獄長先生,如同一顆靈活的皮球順著樓梯跑下去,隨即穿過一條走廊,帶著帕拉丁娜來到一個專門用於保管犯人入獄時被扣下的物品的房間。

    帕拉丁娜剛走到門口就聽見熟悉的沙沙聲響,隱約還有背景音樂,分明是魔導收音機播放新聞節目的開場音樂。

    “雅克!你小子又在偷聽敵台?!”

    典獄長推開房門,帶著滿面怒氣衝到那個正坐在辦公桌前專心致志擺弄收音機的年輕人跟前,揮起拳頭在他頭上狠狠捶了一下。

    年輕的倉庫保管員嚇得跳了起來,雙手抱頭吱吱嗚嗚說不出話,長滿青春痘的臉龐漲得通紅。

    “你這混蛋!遲早要被關進牢房!”

    典獄長咒罵年輕下屬的時候,帕拉丁娜的目光直勾勾望向桌上那台魔導收音機,顯而易見,正是她入獄時隨身攜帶的那一台。

    私人物品被保管員擅自動用,固然令帕拉丁娜不悅,然而現在她顧不上這些,全副心神都被收音機中正在播放的新聞吸引。

    “現在公佈一則喜訊!我軍西征作戰進展順利,於昨日傍晚成功奪取被譽為亞珊帝國‘東大門’的軍事要塞赫倫堡!”

    “此役我軍將領指揮若定,前線官兵作戰英勇,不僅在短短一天之內攻克赫倫堡,還俘獲包括帝國皇太子弗蘭克漢森伯格以及帝國三軍總司令弗朗茨恩格爾上將在內的眾多高級軍官,取得了自戰爭爆發以來最為輝煌的重大勝利……”

    帕拉丁娜無法再聽下去了,伸出顫抖的手指試圖關閉收音機。然而當收音機中開始播放羅蘭在赫倫堡前線發表的慶祝勝利的演說實況,已經觸碰到開關鍵的手指就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了,轉而跌坐在收音機對面的那把椅子上,雙手掩面,喉嚨深處滾動著不知是嘆息抑或嗚咽的聲音。

    ……

    自從一六二五年五月初於金角灣一舉擊潰帝國海軍艦隊過後,遠東海軍聯合艦隊就在帕爾尼亞港灣駐紮下來,此後三個月裡默默無聞,彷彿突然從公眾視野當中消失,對比捷報頻傳、一路凱旋的遠東陸軍和空軍,顯得格外低調。

    事實上,在這三個多月裡遠東海軍並非如同某些人想像中那樣“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而是緊鑼密鼓的擴軍整編,修復受損的戰艦,為即將來到的海上遠征做好充分的準備。

    眾所周知,遠東海軍由隸屬於寇拉斯王國的“北海艦隊”、隸屬於北海聯邦的“揚波艦隊”以及隸屬於帕爾尼亞的“金角灣艦隊”共同組成,三支分艦隊在金角灣一役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失,其中帕爾尼亞艦隊的損失較為嚴重,歷經三個月的休整才恢復元氣。

    相比己方蒙受的損失,遠東聯合艦隊對帝國海軍造成的打擊更為致命。此役過後,帝國海軍艦艇折損過半,還有九艘戰艦被遠東海軍俘獲,其中包括兩艘重型巡洋艦“猛虎”號和“無畏”號,以及帝國新式戰列艦“弗蘭克皇太子”號。

    海戰結束後,遠東海軍將這三艘被俘的敵方主力戰艦拖進帕爾尼亞軍港的船塢加以維修,補充水兵過後編入遠東海軍艦隊的序列,其中“弗蘭克皇太子”號更名為“攝政”號,經海軍司令部提議、攝政殿下批准,升格為聯合艦隊的新旗艦。

    同年8月17日,也就是遠東西征軍團攻陷赫倫堡兩天後,羅蘭收到遠東聯合艦隊總司令海倫娜德雷克勛爵的來信,請他前往帕爾尼亞港灣視察完成擴軍整編的海軍艦隊,順帶參觀一下新旗艦。

    羅蘭當天覆信海倫娜,表示明天一早就搭乘“魯道夫”號趕赴金角灣,同時還在信中敦促海軍艦隊做好出擊準備。遠東西征軍團已經攻克赫倫堡,預計休整一到兩週便會再次踏上征途,下一程將挺進被譽為“水上走廊”的帝國濱海行省,溝通“暴風羊”與“隕星洋”的交通樞紐“束帶運河”就位於這一區域,而坐落在河畔的行省首府“濱海城”同時也是帝國海軍艦隊的基地。三年前,羅蘭訪問亞珊聖城途中曾路過濱海城,對當地興旺發達的航運貿易印象深刻。

    為了確保西征軍團順利拿下濱海城,遠東海軍艦隊務必於地面部隊發起總攻之前進入附近海域,迫使帝國海軍無暇支援守城部隊,進而通過海陸空三軍聯合向濱海城施壓,爭取在儘量少流血的前提下奪取這座亞珊帝國最重要的港口都市。

    次日一早,羅蘭辭別移師到赫倫堡的帕維爾元帥、阿列克謝元帥以及一眾高級將領,登上“魯道夫”號飛赴帕爾尼亞港灣。

    當天下午,“魯道夫”號出現在港灣上空,降落在海面上的時候引來無數當地人圍觀。這是絕大多數帕爾尼亞人有生以來第一次目睹如此龐大的空中戰艦,更令人們驚訝的是這麼龐大的鋼鐵要塞居然可以像船舶一樣穩穩當當的漂浮在海面上。

    相比“魯道夫”號給人們帶來的震撼,整修過後煥然一新的“攝政”號戰列艦就沒那麼驚豔了。羅蘭在海倫娜、維克托莉亞和艾德里克爵士等海軍將領的陪同下登上這艘以自己的頭銜命名的新旗艦,巡視過後頗為滿意,轉念想到這艘戰列艦原本名為“弗蘭克皇太子”號,不由暗自好笑。

    在五月初爆發的金角灣海戰中,多災多難的“弗蘭克皇太子”號先是被遠東潛水機甲發射的一發魔導魚雷擊中,遭受重創,隨後又被追趕上來的遠東軍艦俘獲,然而當時敵我雙方恐怕誰也料想不到,就在這艘以帝國皇太子命名的戰艦被俘短短三個月後,帝國皇太子弗蘭克漢森伯格本人也遭遇與這艘戰列艦相同的命運,在赫倫堡淪陷之際戰敗被俘,如今回想起來,彷彿冥冥中早有定數。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3
第2064章:帝國黃昏(Ⅳ)

    視察旗艦過後,羅蘭順帶檢閱了剛剛完成擴軍整編的聯合艦隊。遠東海軍的規模已經今非昔比,再加上遠東海軍獨有的先進武器潛水機甲和魔導魚雷綜合實力與瓦雷斯世界兩大傳統海軍強國斐真、海藍相比也不遜色。相形之下,帝國海軍於金角灣一役慘遭重創,至今元氣未復,海上力量已經遠遠被遠東人甩在身後。

    經過為期三個多月的休整,完成整編的遠東聯合艦隊於8月20日清晨自帕爾尼亞軍港,沿著當初帝國艦隊進軍的航線一路逆行,直撲帝國海軍基地所在的濱海走廊。

    遠東海軍西進的同一時間,駐紮在赫倫堡的部隊也沒有閒著。利用大戰間歇難得的休整時間,一班班魔導列車源源不斷自遠東國內開赴赫倫堡,為前線部隊及時送來新兵、裝備、彈藥和給養。在此期間,眾多於攻城戰中光榮負傷的官兵在戰地醫院獲得神術治療,相繼康復,重返部隊。到了8月26日,遠東西征軍團結束在赫倫堡為期十天的修整,分批搭乘魔導列車穿越濱海走廊,兵鋒直指濱海城。

    8月28日,遠東西征軍團在距離濱海城約二十里、一座鄰近運河與列車站台、交通便利的小鎮附近安營結寨,構築起堅固的陣地,帕維爾元帥的司令部就安設在小鎮裡當地鎮長對於騰出自己的辦公樓供來自遠東的元帥和將軍們使用沒有任何意見。

    就在西征軍團抵達濱海城的同一天下午,遠東聯合艦隊旗艦“攝政”號的桅杆出現在珊瑚灣的海平線上。

    一天之內接連傳來的兩個壞消息,使帝國海軍司令部陷入極大恐慌。金角灣海戰過後,帝國三艘主力戰艦的遭遇各不相同,“查理大帝”號戰沉,“弗蘭克皇太子”號被俘,只有一艘“特蕾莎皇后號”帶傷逃回濱海城基地。帝國海軍司令夏爾呂西安將軍得知遠東海軍艦隊即將進入珊瑚灣,不得不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放棄濱海城基地,保全海軍艦隊。

    在夏爾呂西安將軍看來,帝國海軍的榮耀與尊嚴誠然可貴,然而軍艦和海軍官兵的生命更寶貴;只要艦隊健在,帝國海軍就還有復興的機會,倘若艦隊覆滅,那就徹底沒得指望了。

    當天下午,呂西安司令給駐守濱海城的卡爾將軍寄去一封言辭懇切的致歉信,闡明自己的苦衷,其後不久就率領軍港中所有還能發動的軍艦包括那艘尚未完全修復的“特蕾莎皇后”號連夜出海,被迫拋棄岌岌可危的濱海城,再次踏上流亡之旅。

    呂西安司令率領艦隊逃離軍港,這麼大的陣仗當然瞞不過在空中偵察的遠東巨鷹哨兵,不出一個鐘頭,羅蘭就收到海倫娜發來的消息,得知帝國海軍不加抵抗就將珊瑚灣水域的制海權拱手讓給遠東艦隊,一笑過後也不客氣,當即回信命令海倫娜率領艦隊封鎖“束帶運河”,配合陸軍包圍濱海城。

    8月30日清晨,遠東陸、海、空三軍聯合向濱海城發動猛烈攻勢。

    首先發起進攻的照例是遠東空軍。如今帝國空軍已經名存實亡,濱海城上空幾乎沒有設防,遠東魔導飛艇大可從容抵近敵軍陣地上空,放出數以千計的巨鷹,投彈轟炸濱海城岸防炮台,為己方艦隊開拓活動空間。

    當天上午十點鐘,在遠東空軍的猛烈打擊之下,濱海城岸防炮台大半陷入癱瘓,遠東聯合艦隊得以有恃無恐的開進“束帶運河”,海軍司令海倫娜德雷克勛爵一聲令下,各級戰艦一齊敞開火炮舷窗,向坐落在運河左岸的城區發起一輪充滿恫嚇意味的炮擊。

    面對遠東海、陸、空三軍聯合猛攻,濱海城守軍孤立無援,已然陷入絕境,勉強支撐到當天傍晚,駐防司令卡爾將軍與濱海行省總督閉門商議過後,終於做出他們這輩子最痛苦也是最明智的一個決定親手在濱海城頭升起一面白旗。

    一六二五年八月三十日,傍晚七點四十分,濱海城守軍放棄抵抗,開城投降。此役遠東部隊幾乎沒有付出任何傷亡代價就拿下這座被譽為“兩洋樞紐”的港口重鎮,西征作戰由此邁入一個新的階段。

    ……

    “小姐,您請坐。”馬卡洛夫老頭把家裡最好的那把扶手椅搬到帕拉丁娜跟前,臉上的表情混雜著謙卑與不安,“米什卡這孩子,前天下午從湖邊回來就發起了高燒,昏睡到現在也沒有什麼起色,您看這孩子……不要緊吧?”

    “先別擔心,我看看病人的情況。”

    帕拉丁娜將椅子拖到那張狹窄的木床跟前,俯身觀察蜷縮在床上昏睡不醒的男孩。

    男孩名叫米什卡,是馬卡羅夫老頭的長孫,看起來只有**歲的樣子,皮膚黝黑,髒兮兮的棕髮被汗水浸透,如同一縷縷發霉的稻草,乾枯的嘴唇時而蠕動一下,自喉嚨深處發出恍若夢囈的呻吟。

    帕拉丁娜伸手觸摸男孩額頭,滾燙的溫度使她確信米什卡正在發熱病。可能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也可能是被蚊蟲叮咬感染了瘧疾。在這處於亞珊聖城遠郊的鄉下地方,本地沒有什麼靠譜的醫生,鄉村教堂的牧師也只是粗通0環神術的侍僧而已,本地窮苦人家倘若患了重病,大抵沒有進城求診的財力,只能憑著祖輩傳下來的經驗上山摘點草藥搗成漿糊給病人灌下去,至於靈不靈驗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自從半個月前帕拉丁娜出獄後辭去軍職,回到自家的鄉村莊園度假,當地這種苦於缺少名醫的局面漸漸有所改觀。身為一名傳奇神術施法者,小小的熱病當然難不住帕拉丁娜,左手握住聖徽輕聲唸誦祈文,右手停留在米什卡額頭,指尖湧出一股聖潔的光輝,迅速流遍男孩周身,頃刻間就將折磨米什卡兩天之久的疾病從他體內徹底移除。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3
第2065章:帝國黃昏(Ⅴ)

    馬卡羅夫老頭和他虔誠的老婆看到帕拉丁娜指尖湧現聖光,與此同時孫子臉上的表情也由痛苦轉為舒適,很快就發出均勻的呼吸,看起來已經完全康復,不由激動地眼圈泛紅,連連向帕拉丁娜道謝。

    這對老夫婦已經在帕拉丁娜家的莊園生活了半個多世紀,當帕拉丁娜的父親西格蒙特元帥還是“西格蒙特少爺”時他們就是為漢森伯格家種地的農奴,而他們的祖輩同樣是漢森伯格家的農奴。直到三年前弗蘭克皇太子推行改革,在帝國境內大多數地區廢除了農奴制度,馬卡羅夫夫婦才得以擺脫奴仆地位,成為所謂的“自由人”。然而弗蘭克倡導的改革運動看似轟轟烈烈,其實不接地氣,“解放農奴”也是徒有其名,比如馬卡羅夫一家人,獲得自由後並無任何自謀生路的資本,只能祈求昔日的老爺、夫人和大小姐收留他們,以佃農的身份繼續租種這塊他們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除了名義上獲得自由,生活與改革之前相比並沒有發生什麼明顯變化。

    馬卡羅夫夫婦對此反而頗為得意,沒有比較就沒有差距,據他們所知,很多“被解放”的農奴如今的境況還不如自己家,皇太子殿下大刀闊斧的改革在這對當了大半輩子農奴的老夫婦口中只得到一個“瞎折騰”的評價。

    帕拉丁娜回到鄉下這半個多月來,致力於親自管理自家的莊園和農場,嘗試改變傳統的經營模式,借鑑遠東農業改革的成功經驗。為了真正瞭解農人所思所想,這段時間她經常藉著行醫出診的機會深入當地佃農家庭,與當地人攀談閒聊。在她看來,馬卡羅夫家的情況代表了當地大多數佃農的真實生活狀態,這對老夫婦對社會改革的冷淡態度同樣是一種普遍現象。當然,這並不意味著農奴制度不該被廢除,只不過廢奴之後推出的一系列相關政策沒有起到“改革家”們預想中的效果,以至於在民間風評不佳。

    帕拉丁娜當然不會忘記,自己也是“改革俱樂部”的成員之一。當初弗蘭克之所以下定決心、破除重重阻力推行廢奴改革,或多或少還是受了她的影響,最終搞成這樣一副爛攤子,帕拉丁娜覺得自己也有責任,為此時常暗自愧疚。

    同樣的廢奴法令,同樣的農業改革制度,為何在羅蘭治下的遠東地區就能大獲成功,而在亞珊帝國卻適得其反?

    退役回到鄉下這些天裡,帕拉丁娜的腦海中時常浮現上述疑問。她決心以自家的莊園作為一處實驗場,深入分析帝國社會改革遭遇挫折的根源,進而探索出一套行之有效地彌補方案。儘管她不確定自己將來還會不會重返亞珊聖城上流社會,還有沒有機會向帝國的主政者推介自己總結出來的那些經驗教訓,至少可以給鄉間的隱居生活確定一個目標,在忙碌的工作中麻木自己,忘記在戰場上遭受的挫折與痛苦。

    帕拉丁娜理想中的田莊管理新制度尚未見到成效,她本人倒是以妙手回春的醫術名揚鄉間,經常有人上門求她施法治病,她也是盡力而為,尤其是對那些家境窮苦的病人,非但概不推辭,連診金都予以免除,因此在當地鄉村的名聲很好,以至於那些曾經得到她賙濟的窮苦家庭都感激地尊稱她為“漢森伯格家的天使”。廣受讚譽的名聲給帕拉丁娜帶來的最大好處,就是拉近了她這位擁有8000多畝良田的“女地主”、“貴族小姐”與當地各個階層居民的距離,比如馬卡羅夫這樣的佃農家庭,當她造訪的時候也不像對待其它高貴人士那樣戰戰兢兢,謹言慎行,反而很樂意與她暢談家長裡短,傾吐真心話。

    帕拉丁娜接過馬卡羅夫老頭遞來的茶碗,啜飲一口粗劣的紅茶,微笑著說:“剛才騎馬過來的時候,我順路看了看田裡的情況,麥子長勢很好,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

    “今年收成看起來是還不錯,可惜我家那兄弟倆都被強徵去當兵了,如今家裡只剩我們老兩口和米什卡,起早貪黑也幹不完農活。”老太婆忍不住抱怨起來,“田裡本來就忙得很,老頭子還常常丟下農活兒不管,要麼帶著小米什卡去林子裡捉鳥,要麼去湖上划船撈魚,聽他們爺孫倆說,前天就在湖裡撈出一支銅瓶,沉甸甸地也不知裡面藏了什麼好東西,老頭子膽小得很,生怕瓶裡面封印了魔鬼啥的,又把銅瓶丟回湖裡去了!唉,多可惜呀,哪怕只是一支空銅瓶,拿到集市上少說也能換來一個金杜加呢。”

    老太婆拍著腿連聲嘆氣,滿臉惋惜。

    “那東西不吉利,我可不敢打開,如果真像傳說中那樣冒出個魔鬼來怎麼辦?”馬卡羅夫老頭叼著煙斗,悶聲悶氣地嘟囔,“自從那天從湖上回來以後,米什卡就生了病,保不準就是被那銅瓶中洩露出來的邪氣害的!”

    “既然是這樣,往後你別再帶著米什卡到處亂跑了,安安生生的跟我去田裡幹活,吾主在上,至少田裡沒有什麼魔鬼作祟!”老太婆沒好氣的說。

    馬卡羅夫老頭自知理虧,尷尬的搓了搓臉頰,趕緊轉移話題。

    “也不知道霍爾和費佳在前線怎麼樣了?聽說遠東叛軍已經打到濱海城,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打到聖城特區來,到時候田裡的莊稼很可能來不及收割就被那伙匪徒搶得精光。”

    “這倒不用擔心,據我所知遠東軍紀相當嚴明,按理說不會肆意劫掠平民。”

    帕拉丁娜實話實說,希望能給馬卡羅夫老頭帶來些許寬慰,沒成想老太婆聽了她的話反倒興奮起來。

    “吾主保佑!那就讓遠東人快來吧,趕走那些只會欺負鄉下人的貴族老爺,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老太婆,你在胡說些什麼呀?!”馬卡羅夫老頭連忙打斷妻子的話茬,還狠狠瞪了她一眼。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3
第2066章:帝國黃昏(Ⅵ)

    “大小姐,您可別聽我家那糊塗老太婆胡言亂語!”馬卡羅夫滿臉尷尬地向帕拉丁娜解釋,“其實貴族老爺裡面還是有好人的,比如大小姐您就如同天使那樣仁慈善良,元帥和夫人也都是少見的大善人,如果天底下的貴族和地主老爺都像你們一家這麼好,我們這些當下人的就有福啦!”

    帕拉丁娜心情複雜地笑了笑,不知該如何把話接下去。

    夏日午後,溫煦柔和的陽光穿過枝葉透射下來,彷彿為林間小路鋪上一層光影斑駁的碎花地毯。帕拉丁娜辭別馬卡羅夫夫婦,騎馬巡視自家的林地。通體潔白沒有一根雜色鬃毛的天界駿馬似乎也很享受午後踏青的悠閒時光,踏著小碎步不緊不慢的穿行林間。兩條獵犬卻一刻也安靜不下來,歡快地在馬前馬後飛奔,棕黃色的那隻狗名叫“閃電”,青色帶白斑點的那一隻名叫“疾風”,都是帕拉丁娜忠實的跟班。

    帕拉丁娜信馬由韁徜徉林間,無意間回想起馬卡羅夫老頭說過,曾在湖中打撈起一支古怪的銅瓶,反正閒來無事,就想去湖畔轉轉,施法探測一下湖裡是否真的隱藏著什麼魔法奇物。正要撥轉馬頭,樹林深處忽然傳來吵鬧聲,隱約還有野獸的吼叫聲。

    帕拉丁娜微微皺眉,以心靈感應驅使天界馬走向爭鬥聲傳來的地方。“疾風”和“閃電”似乎嗅到獵物的氣息,也都興奮的吐著舌頭跟了上來。

    走出不遠,帕拉丁娜就看到兩個十一二歲的鄉下少年蹲在灌木叢裡,一邊喋喋不休地咒罵著,一邊朝灌木叢對面的杉樹林張望,小心翼翼地似乎在防備什麼。

    帕拉丁娜翻身下馬走向灌木叢,認出那兩個少年都是獵戶奧涅金家的兒子,身材敦實矮壯,佈滿雀斑的紅臉膛與他們的父親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薩沙,伊萬,你們在幹什麼?”

    “噢!大小姐!”

    兩個男孩一見帕拉丁娜,頓時緊張地跳了起來,連連向她鞠躬行禮。

    帕拉丁娜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你們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呃、是這樣的,我和薩沙今天早上來林子裡查看昨天傍晚設下的捕獸夾,結果就看到那傢伙……”獵戶家的長子伊萬指向樹叢背後,神色顯得異常警惕。

    帕拉丁娜還以為是什麼兇猛的野獸,結果仔細一看,不由笑出聲來。一隻大約只有一尺高的小猿猴蹲在樹叢裡,渾身毛髮潔白如雪,只有左腿被鮮血染得通紅,踝骨被捕獸夾子的鋼齒死死咬住,看起來傷得不輕。

    帕拉丁娜走近觀察,發覺那隻被捕獸夾困住的白猿擺出一個奇怪的防範姿態,兩隻前爪分別緊握一枚拳頭大的石塊,眼中含著兩旺淚水,卻不改一臉的倔強,正在與獵戶家的兒子們對峙。

    “大小姐,千萬不要靠近那傢伙,很危險的!”薩沙揉了揉額頭上那個腫起的大包,恨恨地說:“那傢伙狡猾的很,一靠近它就會丟石塊砸人!”

    “哼,等著瞧,我這就回家去拿老爸的弓箭,射死那隻可惡的猴子!”伊萬氣鼓鼓地說。

    不知為何,那隻身陷絕境仍不放棄抵抗的白猿在帕拉丁娜心中激起一圈漣漪,使她產生一種近乎同病相憐的情感,對獵戶家的倆兄弟擺了擺手:“別再傷害那可憐的小東西,把它交給我來處置吧。”說著吹了聲口哨,將天界馬呼喚過來,從馬鞍袋裡取出兩枚銀幣,分給伊萬和薩沙,算是從他們手中買下這只獵物。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帕拉丁娜柔聲安撫受傷的白猿,一邊放輕腳步向它靠近。那小東西很有靈性,似乎覺察到她的善意,雖然依舊緊握著石塊滿臉警惕,卻沒有主動向她發起攻擊。

    帕拉丁娜走到白猿跟前,雙手握住捕獸夾,發力一扯就將鋼夾掰開。白猿本能的縮回被夾斷的左腳,口中發出嗚嗚悲鳴,顯然正在忍受劇痛。

    “我幫你治療一下,很快就不痛了。”

    帕拉丁娜騰出左手,以指尖觸摸白猿受傷的腳,施展神術加以治療,轉眼間傷口就癒合如初。

    “現在你自由了,我也要回家了。”

    帕拉丁娜起身沖白猿揮了揮手。白猿也抬起爪子衝她胡亂揮舞,不知道是表達感激,抑或只是單純在模仿她的動作。

    帕拉丁娜微微一笑,轉身躍上馬背,催馬向林外奔馳。那隻小小的白猿縱身攀上枝頭,在林間星馳電掣般跳躍飛蕩,緊追在她身後,直到帕拉丁娜縱馬衝出樹林,它還不肯放棄,跳到地上緊追不捨,任憑獵犬咆哮恫嚇也不肯離去。

    帕拉丁娜勒住韁繩,及時喝阻試圖撕咬白猿的“疾風”和“閃電”,靠近問它:“怎麼,你想跟我走?”

    白猿吱吱的叫了兩聲,抬頭望著帕拉丁娜,眼中滿是熱切。

    “好吧,那你就跟我走吧。”帕拉丁娜笑著向它伸出手,白猿歡快地跳了起來,順著她的胳膊爬到馬背上,雙爪緊握兩側馬鬃,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的穩穩當當。

    帕拉丁娜不由好笑,輕撫這小東西的腦袋,柔聲說:“我家的寵物都有名字的,我也要給你取個名字……往後你就叫‘羅蘭’吧。”

    小白猿吱吱叫兩聲,似乎對自己這個暱稱還挺滿意。

    帕拉丁娜抬頭看了眼天色,發覺時間已經不早,決定改天再去湖邊,催馬徑直回家。

    到家以後,帕拉丁娜吩咐女僕拿一盤新鮮的水果來,給小白猿當晚餐。自己先去洗了個澡,換上居家服坐在沙發上習慣的位置,抱著魔導收音機熟練的搜尋“敵台”。

    魔導收音機正在播放的是遠東新聞節目,寇拉斯堡的播音室裡,主持人正在與戰地記者連線,詢問前線戰況。當帕拉丁娜聽到遠東戰地記者以難掩興奮的聲音宣稱“我軍西征部隊已經在海軍艦隊的配合下攻克濱海城”,不由得心弦一顫。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4
第2067章:聖城餘暉(Ⅰ)

    儘管在赫倫堡失守後帕拉丁娜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然而來得未免太早了一些。短暫的震驚過後,帕拉丁娜心中五味雜陳,自己也說不清是焦慮還是無能為力的沮喪。

    如今她已經卸下軍職,不需要再為前線的戰事操心,然而哪怕只是為了自身利益著想她也無法對這場日趨惡化的戰爭置若罔聞。

    “既然遠東大軍已經攻陷濱海城,接下來必將揮師入侵聖城特區,我在鄉間悠閒隱居的日子……恐怕也要進入倒計時了。”帕拉丁娜抱著收音機怔怔出神。

    ……

    正如帕拉丁娜擔心的那樣,帝國古都亞珊聖城即將面臨一場來自東方的風暴侵襲,平靜的鄉間生活也行將畫上休止符。

    一六二五年九月十五日,遠東攝政羅蘭寇拉斯及其統御下的西征軍團,在濱海城休整兩週過後再次踏上征途。

    考慮到接下來需要突破的敵軍據點全都處於內陸地區,羅蘭就把遠東聯合艦隊留在濱海城駐防,由“帕維爾集團軍”和“阿列克謝集團軍”組成的地面主力部隊則在空軍的掩護下繼續向著亞珊帝國的心臟地帶聖城特區挺進。

    在這風雨飄搖、亡國在即的關頭,聖城朝野陷入一片混亂,內閣已經無法履行中央政府的職責,國家的行政系統幾乎陷入癱瘓,在這個最需要有人站出來力挽狂瀾的時刻,查理皇帝偏偏閉門不出,皇太子弗蘭克又生死未卜,國家威權的缺位進一步加深人們心中的恐慌,出城的公路上,逃亡的人流與車馬從早到晚排成長龍。

    眼看亞珊聖城就要變成一座空城,帝國首都淪陷在即,賦閒在家的西格蒙特元帥終於坐不住了,幾次試圖進宮覲見查理四世都被宮廷總管斯泰因邁爾男爵擋在寢宮門外,無奈之下也顧不得遭人猜忌了,自行找到時任內閣首相剋洛德大主教,商議如何才能保全這座千年古都免遭戰火荼毒。

    克洛德大主教擔任內閣首相這些年來,除了最初在發動東征的問題上輕率的投下贊成票,總體而言執政風格偏向保守。弗蘭克改革時期推出的那些激進政策,到了克洛德主政時期大多被廢除,廢奴法令雖然被保留下來,但是不再強迫被解放的農奴去國有農場勞作,轉而向全國推廣格里高利大牧首在教會土地上嘗試實行的“分田包租”政策亦即將產權屬於國家與教會的土地分割成小塊,以較為低廉的價格租給那些以家庭或個人為單位從事農業生產的底層民眾。這些土地的租期通常是八到十年,比起一年一租的傳統模式能夠給承租人帶來更多的安全感,也更有動力興修水利,改良農田。

    對於那些暫時無力支付地租的農戶,克洛德首相還在恩師格里高利大牧首的支持下與“培羅基金”深入合作,效仿遠東當局的做法,創辦了一家專門扶植國內農業生產的政策性銀行,為中小農戶提供低息青苗貸款,設定農產品最低收購價格……這些政策的出台使帝國境內底層民眾的處境有所好轉,再加上這兩年帝國境內風調雨順,農作物普遍豐收,前些年那種數以百萬飢民成群結隊逃難流亡的情景已經不復存在,邊遠行省的居民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頻繁叛亂。

    總體來說,以克洛德首相為首的本屆內閣還是頗得民心的。經過三年的休養生息,亞珊帝國的財政狀況有所好轉,然而就因為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發動了一場錯誤的戰爭,上述大好局面全都付諸東流。

    克洛德首相雖然出身於教廷,卻有著深遠的政治抱負,絕不甘心就這樣退出權力中樞,這些天裡一直在竭盡所能維持內閣運轉,然而畢竟大勢難違,就連他的內閣大臣當中都有將近半數舉家逃亡,留守聖城的貴族名流私下裡也在收拾家中細軟,時刻準備著見勢不妙拔腿開溜,克洛德首相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即便有心力挽狂瀾也是無能為力。

    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刻,克洛德首相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來自權威人士的鼎力支持。在他的設想中,最好能夠請皇帝陛下出面穩定民心,其次是爭取軍方大佬和教廷高層的支持。

    隨著東征作戰的徹底失敗,遠東大軍逼近聖城,以弗朗茨恩格爾為首的帝國激進派將領全都成了過街老鼠,遭受朝野上下一片譴責,反倒是這兩年來一直受到冷遇的西格蒙特元帥聲望大漲,各界人士都在發出請元帥閣下出山重整帝國部隊收拾殘局的呼聲。在這樣的氛圍下,西格蒙特元帥能夠主動登門拜訪,克洛德首相當然喜出望外。一番深談過後,兩位帝**政兩界的頭面人物很快就達成了共識,都認為有必要採取更積極的行動挽救這個行將崩潰的國家。

    克洛德首相向西格蒙特元帥闡述了關於爭取皇室、軍方和教廷支持的想法,有了元帥閣下及其舊部、門生的支持,軍方就與內閣上了同一條船,至於教廷方面,克洛德首相已經從恩師格里高利大牧首那裡得到一個承諾,教廷將竭盡所能協助他力挽狂瀾,現在最麻煩的就是皇室的態度。

    “元帥閣下,這些天我都快把皇宮的門檻踩平了,卻連陛下一面也見不到,不瞞您說,我甚至懷疑陛下已經失去自由,被那個渾身邪氣的宮廷總管當成傀儡暗中操縱。”

    西格蒙特臉色凝重,眉頭緊鎖,其實他也有同樣的猜測。

    “近十年來陛下從不在公眾場合露面,除了斯泰因邁爾男爵,朝野上下包括皇太子殿下在內再沒有第二個人見過陛下本人,這實在是令人生疑。”

    “國難當頭,陛下不能再這樣身居宮中不問國事,必須親自出面主持大局。”克洛德首相壓低嗓音,鄭重地對西格蒙特說:“如今內閣已經癱瘓,我不得不團結朝野上下的愛國人士共同組建一個‘救國委員會’,臨時接管政府職能,格里高利大牧首、福格爾先生和韋恩斯坦先生都已經參加這個委員會,元帥閣下,這項偉大的事業離不開您的支持,無論如何也要請您加入進來,幫助我們拯救正處於危難中的祖國!”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6
第2068章:聖城餘暉(Ⅱ)

    “承蒙閣下相邀,本人義不容辭!”

    聽到西格蒙特斬釘截鐵的答覆,克洛德首相暗自鬆了口氣,興沖沖的說:“救國委員會成立後,最緊要的一件事就是聯名上書,請求陛下親自出面擔任委員會的首腦,並且授權我們在這非常時期便宜行事,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開展工作了!”

    “首相閣下,您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們聯名上書仍然無法求得陛下出面理政,接下來該怎麼辦?”西格蒙特嚴肅的問。

    “這……不至於吧?”克洛德首相面露遲疑,“坦率的講,咱們都是支撐著這個搖搖欲墜的國家的樑柱,即便陛下病得再重,或者有什麼難言之隱,總不至於連咱們的聯名上書也不當回事。”

    “真的嗎?希望你是對的……”西格蒙特輕聲嘆息。

    ……

    然而事實表明元帥閣下的顧慮並非杞人憂天,克洛德首相代表“救國委員會”全體成員呈上去的請願書,並沒有得到查理四世的回應,只有宮廷總管斯泰因邁爾男爵皮笑肉不笑的捎回兩句話來:

    “陛下重病纏身,無法親自主持大局,國家大事託付給首相閣下,必要的時候陛下會通過手諭下達指示,至於那個什麼‘救國委員會’……怎麼能讓軍方將領和民間人士摻和進來?這成何體統啊!”

    從這一刻起,克洛德首相徹底對查理四世死心了。當天晚上,“救國委員會”在首相官邸召開會議,包括克洛德首相在內的全體委員一致通過由格里高利大牧首提出的“非常時期行動綱領”。

    這份綱領明確指出“救國委員會”當前面臨著三項緊急使命:

    第一,設法與遠東當局展開談判,在維護帝國領土和主權完整的前提下爭取早日結束戰爭。

    第二,不惜一切代價從遠東人手中贖回皇太子。

    第三,廢黜不得人心的老皇帝查理四世,擁立弗蘭克太子繼位。

    從這最後一條行動綱領不難看出,“救國委員會”實際上已經轉變為一個“政變委員會”。

    圍繞上述三條綱領,“救國委員會”爭分奪秒的展開積極行動。當務之急是設法與遠東攝政取得聯繫,表明和談意圖,雅各布福格爾主動挑起了這副重擔。

    事實上這些年來福格爾家族在貿易和金融領域一直與“遠東王庭”保持著密切合作,哪怕兩國之間爆發的戰爭也沒有阻斷上述商業往來,這在帝國商界乃至貴族名流們的社交圈裡早已是半公開的秘密,福格爾家族也曾因此引來不少批評的聲音,甚至有激進的民族主義者在報上發表文章,公開指責這個左右帝國金融命脈的包稅商家族有資敵叛國的嫌疑。然而至少在亞珊帝國的權貴階層裡,“民族主義”目前還沒有什麼市場,商人都是天然的國際主義者,貴族則更看重血統、家族甚至種族,而非定義模糊的“民族”。再加上福格爾家族在帝國境內苦心經營數代,朝野上下人脈頗廣,根深蒂固,克洛德政府還得指望老福格爾承包稅務,承銷國債,教廷方面也需要福格爾家族這個“代理人”發行贖罪券,就連軍方也指望福格爾家族幫忙籌措一部分軍費福格爾家族同時獲得政界、宗教界和軍界的維護,又與弗蘭克皇太子關係良好,些許輿論批評又豈能撼動這個金融世家的根基?

    老福格爾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回到家裡立刻給遠在寇拉斯堡主持家族遠東分部的安東尼發信,要求他盡快將“救國委員會”的意圖轉達遠東攝政。安東尼也沒有讓父親失望,第二天一早就回信覆命。

    羅蘭其實也在等待帝國主政者主動提出和談。正如他一直以來秉承的那個信念,結束一場戰爭遠比發動一場戰爭更關鍵,隨著西征作戰的順利推進,遠東十多萬官兵從奧列維要塞一路打到聖城特區,距離老家越來越遠,補給線也拉得越來越長,變得越來越脆弱,後勤壓力與日俱增。任何一個國家的軍事動員能力總是有其極限的,戰爭持續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年,遠東的戰爭動員能力正在逼近極限,官兵無法忍受長年累月在異國的土地上作戰,後方國民在“戰時經濟體制”的壓榨下也已經付出了太多的犧牲,無法長期忍耐物資短缺的生活現狀,國家的財政儲備也因長期戰爭而瀕臨枯竭。

    從後方到前線,厭戰的情緒正在人們心中悄然滋生,之所以當前還沒有廣泛表達出來,只是因為絕大多數遠東軍民還沉醉在接連不斷的勝利所帶來的狂喜之中,為了贏得最終的勝利,後方民眾還可以勒緊褲腰帶繼續忍受困窘的生活,前線官兵也不介意繼續拋頭顱灑熱血,問題是這種亢奮狀態不可能永遠延續下去,民眾和官兵總有疲憊的那一天,總有忍無可忍的那一刻,只要西征部隊吃上一次敗仗,過往取得的無數次勝果全都會化作烏有,而那致命的轉折時刻也將轟然降臨。

    正是因為充分意識到當前的一系列軍事勝利都是建立在非常脆弱的經濟基礎之上,羅蘭這些天來一直飽受焦慮折磨,迫切需要給全**民一個交代這場戰爭,到底要持續到何時為止?

    打下亞珊聖城可以作為全面勝利的標誌嗎?

    恐怕不見得。

    亞珊帝國的疆域實在太過遼闊,人口實在太多,戰爭動員潛力遠在“遠東王庭”之上,時間拖得越久,戰線拖得越長,局勢就對遠東人越發不利。

    羅蘭料想得到,在最壞的情況下,帝國皇室、內閣以及首都的全體軍民甚至有可能實行“焦土政策”,一把火將亞珊聖城燒成白地,轉移到帝國腹地,利用遼闊的領土縱深組織防禦,號召全體國民抵抗遠東人入侵,組織游擊隊破壞西征軍團賴以獲得補給的交通線。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2 19:48
第2069章:聖城餘暉(Ⅲ)

    如果羅蘭擔心的情況當真發生,亞珊帝國與遠東王庭的處境就完全顛倒過來,羅蘭麾下這支西征軍團亦將陷入今年春天帝國東征軍團在遠東地區所遭受的困境,被迫在“治安戰”中不斷失血,消磨士氣,直至迎來潰退的命運。

    這樣的先例在地球歷史上屢見不鮮,羅蘭可不想重複拿破崙於1812年在莫斯科遭受的厄運。正是出於上述焦慮心理,西征軍團迫近聖城特區之後就駐紮下來,除非迫不得已,羅蘭不想以軍事手段征服這座千年古都,相對而言,他更希望僅僅將軍隊作為後盾,在談判桌上拿到自己想要的那些籌碼。

    就在安東尼來到前線之前,羅蘭的意志甚至已經開始動搖:如果再等幾天,帝國當局還不主動派人前來接洽,他就要主動向帝國當局提出和談了。

    這場戰爭中的雙方好比正在進行一場比拚誰更大膽的遊戲,激烈的心理博弈早在雙方在談判桌旁坐下之前就已經展開,首先請求談判的一方在氣勢上就弱了三分,其主張的利益也將因此而受到壓縮。因此,當羅蘭聽安東尼轉達了“救國委員會”的種種主張之後,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卻長出一口氣,總算可以結束這場形同“走鋼絲”的戰爭了。

    一六二五年九月十八日,以帝國時任內閣首相剋洛德、陸軍元帥西格蒙特和教廷大牧首格里高利為首的談判代表來到遠東部隊司令部駐地。羅蘭偕同帕維爾元帥、阿列克謝元帥以及由寇拉斯堡趕來的內閣群臣接見諸位來使,雙方就在簡陋的軍營裡圍繞一張圓桌落座,正式展開停戰談判。

    談判桌上的交鋒其實也是戰爭的延續,其激烈程度並不比真刀真槍的拚殺遜色。經過為期一週的拉鋸戰,到了九月二十四日上午,談判雙方初步達成三項協議:

    其一,“救國委員會”代表帝國政府向遠東政府首腦羅蘭寇拉斯遞交降書,公開承認戰敗;將來廢黜查理四世、擁立新君繼位以後,還要由弗蘭克以帝國皇帝的名義在投降書上補上親筆簽名,從而完善這份文件的合法性。

    其二,亞珊聖城周邊50里內劃為非交戰區。聖城衛戍部隊即日撤離這一區域,羅蘭承諾也將大部分軍隊以及重武器留在50里外,僅率領一個裝備輕武器的近衛師(射擊軍第一師)進入亞珊聖城,出席受降儀式。

    其三,羅蘭同意“救國委員會”贖回弗蘭克皇太子。帝國當局將為此支付一大筆贖金,其中包括羅蘭親自向格里高利大牧首索取的一塊石板記錄傳奇魔法“意外復活術”的石板。

    當天傍晚,羅蘭做客“遠東之音”播音室,親口向收音機前的聽眾們公佈了上述消息。次日清晨,遠東與帝國的官方報紙也相繼在頭版頭條有選擇的刊登出雙方和談取得的階段性成果,宛如一時激起千重浪,在兩國境內乃至國際社會上引發熱議。

    無論遠東還是帝國境內,都有人對雙方談判達成的協議感到不滿,然而反對派畢竟是極少數,兩國絕大多數民眾則對這一結果樂見其成,尤其是那些被戰爭機器壓榨的喘不過氣來的底層民眾,看到新聞報導全都如釋重負,滿心歡喜得盼望著和平早日到來,盼望在前線服役的親友盡快歸來。

    和談公報公開發表兩天後,亦即一六二五年九月二十七日,遠東射擊軍第一師(維格拉夫師)全體官兵搭乘魔導軍車,唱著雄壯嘹喨的軍歌,沐浴著夕陽餘暉開赴亞珊聖城,沿途路過坐落在聖城外圍的諸多小鎮和莊園,引來無數當地居民圍觀,其中也包括正在田裡收割麥子的馬卡羅夫夫婦和他們的小孫子米什卡。

    遠東大軍開赴聖城的時候,帕拉丁娜正在鄉間別墅獨自享用晚餐,聽到遠處傳來整齊嘹喨的軍歌,不由微微動容,放下手中的刀叉,起身走到二樓陽台上,憑欄眺望歌聲傳來的方向。遠遠望去,轟鳴的軍車一眼望不到盡頭,在進城的公路上排成長龍。軍車上坐著清一色身著黑色星質作戰服、頭戴鋼盔、斜背“風之槍”的遠東官兵,都在興高采烈地放聲歌唱,一張張年輕淳樸的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看到這些遠東官兵臉上的笑容,帕拉丁娜心頭酸楚,悵然若失。

    雖然身在鄉下,帕拉丁娜卻沒有放鬆對時局的關注,昨天晚上收到父親的來信,在此之前也曾收聽羅蘭在“遠東之音”發表的談話,早已瞭解到帝國與遠東雙方達成的協議。此刻看到公路上那支士氣高昂的遠東部隊,立刻猜到這就是《和談公報》上所說的“遠東射擊軍第一師”,亦即遠東攝政的近衛師,此行肩負著保護遠東攝政進駐聖城接受帝國當局投降的重大使命。

    敵方的勝利就是己方的失敗,身為一名退役軍官,帕拉丁娜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回想起自己在前線奮戰的那些日日夜夜。當“救國委員會”代表帝國政府登報宣佈戰敗投降的那一刻,她體會到的是一種近乎心碎的痛苦,那短短一則公告,表明她與無數戰友付出的流血犧牲全都失去了意義,變得毫無價值。

    心痛過後,帕拉丁娜的神經變得麻木,甚至產生了一絲厭世心理,只想龜縮在自己的鄉下莊園裡,從此不再過問政治與軍事,就這樣獨自終老,默默無聞的死去,埋葬在這片自己深深眷戀的土地上,一塊記錄生卒年月的墓碑足矣不需要什麼“墓誌銘”粉飾自己失敗的一生。

    然而此刻看到這支來自遠東的軍隊,看到這群高唱軍歌、笑容滿面的“征服者”,帕拉丁娜死寂的心湖莫名的泛起漣漪,目光投向公路,出神凝望每一輛從自己視野中路過的軍車,似乎有所期待。佇立許久,直到車隊盡頭,仍然看不到那條熟悉的身影,帕拉丁娜悵然嘆息,帶著滿腔失望回到屋裡,重又把自己的心扉關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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